查四一接到通知,飞马赶到来。
七天前他因为调查一件案子,在城外遇上了一只“死亡鸟”,被死亡鸟的铁翼斩伤大腿,到现在仍未完全痊愈。
他本来可以乘轿到来,可是乘轿哪里有骑马这样快。
同来的还有两个经验丰富的老仵工,一大群捕快。
看见潘乘风的面庞,查四不由惊呼一声:“好厉害的毒药!”
丁少白点头道:“的确厉害,他虽然发觉中毒,却已一个字也都说不出来。”
查四皱眉道:“怎会这样的?”
丁少白苦笑道:“他进来这里还是好好的,坐下之后也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叫了那壶酒,才喝了两杯,就双手抓着肚子,怪叫一声站起来,打了几个转,到底变成这样了。”
查四道:“除了那壶酒之外,此前没有吃喝其他东西?”
丁少白道:“没有。”
查四道:“现场一切,都保持原来状态?”
丁少白道:“不错。”
查四道:“人呢?”
丁少白道:“没有放出去,但是放了一个进来。”
查四道:“谁?”
“我!”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应声,走上前两步。
丁少白道:“他就是这里的老板。”
查四目光一转,盯着那个中年人,道:“于亮?”
中年人点头道:“正是,查大人认识我?”
查四道:“我只知道不醉无归小酒家的老板是于亮。”
于亮一笑道:“哦?”
他是杜霸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据说非独有勇,而且有谋,遇事自然又比石勇镇定得多。
查四接问道:“事发之前你在什么地方?”
于亮道:“在赌坊一间赌场之内看人赌钱。”
查四道:“怎知道这里发生了事?”
于亮道:“有人看见一个捕快握刀站立在酒家门口,走去告诉我。”
查四问道:“你可认识潘乘风?”
于亮道:“认识的。”
查四道:“什么时候的事?”
于亮道:“半个月前。”
查四道:“在哪里?”
于亮道:“在这里。”
查四道:“那之前你并不认识他?”
于亮道:“嗯。”
查四道:“根据我调查所得,这半个月以来,除了月华轩被劫的那一天,他天天都到来你这间酒店喝酒。”
于亮道:“我没有在意。”
查四道:“他到来这里干什么?”
于亮道:“我也不清楚,或者喜欢这里的酒菜。”
查四道:“不是因为这里有人收购赃物,到来谈价钱?”
于亮一愕,道:“查大人的说话我不明白。”
查四道:“这里的很多事情,我却是明白得很,虽然一直都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只要我肯找,迟早必会找到的。”
于亮闭上嘴巴。
查四回身吩咐那两个仵工道:“你们立即检验清楚潘乘风的尸体,还有壶中的酒与碎裂地上的那只酒杯。”
两个仵工立即展开工作。
查四再问丁少白:“那壶酒是谁拿给他的?”
丁少白目注石勇,道:“就是这位石掌柜。”
石勇立时叹了一口气。
查四的目光转落在石勇面上,道:“是你?很好!”
石勇不由问道:“什么很好?”
查四道:“卖卖赃物的事情,以我所知一向都是由你出面的,好几次我几乎已经可以抓住你,最后还是因为证据不足,不得不放你走。”
石勇笑笑道:“其实那都是误会。”
查四也笑,笑接道:“这一次可好了,只要酒中,或者壶中杯中检验出有毒,我就可以请你进监牢里坐坐。”
这番话出口,他笑得更加开心。
石勇却笑不出来了。
无论酒中、壶中,抑或杯中验出有毒,查四的确都可以将他送进监牢。
没有人喜欢坐牢,他也是。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
查四道:“你为什么毒杀他、”
石勇叹气道:“这完全与我无关。”
查四说道:“丁少白难道眼花,看错了?”
石勇道:“他没有看错,的确是我拿酒给潘乘风的。”
查四道:“店中有这么多的伙计,似乎还用不着你来招呼他。”
石勇道:“我见他是老主顾,反正又闲着,所以顺手拿了那壶酒给他,与他聊几句,完全不知道那壶酒之中下了毒。”
查四道:“真的?”
石勇道:“我可以发誓。”
查四又笑,笑得非常可恶,道:“发誓也没有用,这件事如果真的是与你无关,你只有希望毒既不在壶中,也不在杯中,酒中,否则我还是非请你坐牢不可。”
“看来我只有这样希望了。”石勇苦笑。
也惟有苦笑。
石勇居然并没有失望。
潘乘风的确中毒身亡。
毒却是并不在酒中,也不在杯中,壶中。
查四现在笑不出来了,他盯着两个仵工,道:“你们到底检验清楚了没有?”
两个仵工齐声道:“我们已反复检验再三。”
查四道:“身上有没有被毒药暗器打中的痕迹?”
一个仵工摇头道:“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损伤。”
查四皱眉道:“那么,毒从哪里来?难道本来就存在他的肚子里,那会子才发作?”
丁少白旁边应道:“从当时他中毒发作的情形看来,不无可能的。”
查四道:“如此说,他难道自杀?”
丁少白道:“头儿认为有没有这个可能?”
查四道:“绝无可能,如果他并不是飞贼玉蜻蜓,根本就用不着自杀,如果他是,更加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自杀。”
丁少白点头道:“一个刚劫得六粒金刚钻的贼的确没有道理自杀。”
他想想,忽问道:“会不会他只是玉蜻蜓的同党,因为我们监视得他太紧,玉蜻蜓担心他泄漏秘密,将他毒杀灭口?”
查四道:“这样的话,两年前在大名府,他已经死掉了。”
一顿接说道:“况且你们监视得这样严密,这个毒如何下?”
丁少白正想说什么,查四的说话又已接上,道:“这一次,看来我们又得劳动一个人了。”
丁少白道:“沈大侠?”
查四颔首道:“以他的江湖经验,也许能够找出潘乘风的真正死因。”
丁少白道:“我这就走一趟,去将沈大侠请来。”
查四道:“好!”
丁少白转身奔出。
查四的目光又回到石勇的面上。
石勇所有说话都停在耳中,面上又有了笑容。
查四盯着石勇,道:“你居然没有失望。”
石勇道:“查大人,想必你失望得很的了。”
查四闷哼道:“你也莫要太得意。”
石勇道:“查大人仍然是怀疑我?”
查四道:“潘乘风毒发身亡之前,你是最后一个接近他的人。”
石勇道:“酒中,杯中,壶中可都验出没有毒。”
查四道:“毒不一定是下在这三样东西之中,下毒的方法,本来就有很多种。”
石勇苦笑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毒杀他?”
查四道:“这未必是你出的主意。”
于亮插口道:“我也是没有理由毒杀他们的。”
查四忽问道:“月华轩失去了六粒金刚钻,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的了。”
于亮道:“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扬州。”
查四道:“金刚钻的价值你们当然亦清楚。”
于亮道:“嗯。”
查四道:“潘乘风若是将那六粒金刚钻卖给你们,你们又拿不出那么多的钱,那如何是好?”
于亮道:“最好当然就是不买了。”
查四道:“我却认为最好就是杀死他,将那六粒金刚钻据为己有。”
于亮道:“这只是查大人你认为。”
石勇接道:“查大人既然认为这样最好,何不付诸行动。”
查四淡淡地说道:“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石勇笑道:“过奖了。”
于亮轻叱道:“石勇住口,查大人是身为捕头,又岂会作出那种事情来。”
石勇没有住口,应道:“我们也不会的,因为我们虽然不是官府中人,却是奉公守法的善良百姓。”
查四笑笑道:“你能够说出这句话,我实在佩服之极。”
石勇道:“佩服什么?”
查四道:“自认奉公守法的善良百姓,居然也面不改容。”
石勇闭上嘴巴,面庞好像有些红了。
于亮即时道:“若是我们毒杀潘乘风,那六粒金刚钻是必然仍在这里,查大人尽管吩咐手下彻底搜索一下。”
查四道:“有这种需要,我一定会搜索。”
于亮道:“查大人还等什么?”
查四道:“等候确实潘乘风真正的死因。”
于亮道:“还未确实么?”
查四说道:“江湖人用的手段,有时必须找一个江湖人来帮忙调查,才能够确实。”
于亮道:“方才查大人好像叫了丁副捕头去请一位沈大侠到来。”
查四道:“你也听到了。”
于亮道:“我的耳朵向来很好,只不知那位沈大侠?”
查四道:“你认为是哪位呢?”
于亮一怔道:“莫非——沈胜衣?”
查四道:“正是!”
于亮道:“他还没有离开扬州么?”
查四道:“你希望他离开?”
于亮道:“他离开与否,与我都没有关系。”
石勇接道:“潘乘风的死也是与我们一些关系都没有,所以沈胜衣就算来到这里,我们也不害怕。”
于亮道:“只希望他的眼睛毫无问题,否则没有毒看成有毒,我们就惨了。”
查四道:“你放心,他的眼睛一向都很好。”
“希望如此。”于亮一笑。
查四看在眼内,心中不由怀疑起来。
——潘乘风的死难道真的与他们一些关系也没有?
于亮也没有失望。
沈胜衣的判断与那两个仵工完全一样,在路上,丁少白已经将整件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
所以他到来,什么也不再问,立即就检验潘乘风的尸体。
他花的时间,不必两个仵工少。
仔细检验过潘乘风的尸体之后,他就检验那个酒壶,那只酒杯。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盯着他,查四没有例外。
一直到他放下了酒壶酒杯,在旁边一张椅子坐下,查四才呼出一口气到:“沈兄有什么发现?”
沈胜衣道:“酒中无毒,壶中杯中也是。”
查四道:“尸体上……”
沈胜衣说道:“并没有被毒药暗器击伤。”
查四追问:“然则毒从何来?”
沈胜衣道:“如果他不是服毒自杀,这毒药想必早已存在他的身体之内。”
查四好生遗憾,回头瞪了石勇于亮两人一眼,冷笑一声,道:“你们的运气实在不错。”
于亮道:“托福。”
石勇却道:“查大人要抓我坐牢,看来又要再找机会了。”
查四道:“除非你今后真的奉公守法,否则迟早我总会有机会,请你坐牢的。”
石勇道:“查大人这样关照,就算我本来是一个坏蛋,自此也非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不可了。”
查四闷哼,转向沈胜衣:“那毒药以你看,大概是什么时候就已存在?”
沈胜衣道:“据我所知,有些人配制的毒药,甚至可以在一年半载之后,才发作。”
查四道:“我也曾听说,不过潘乘风所中的,似乎并不是那种毒药。”
沈胜衣道:“应该不是。”
他转向丁少白,问道:“在到来这间酒家之前,潘乘风去过什么地方?”
丁少白说道:“他去过百鸟院,乱真斋。”
沈胜衣道:“他去百鸟院,是不是找那个喜鹊?”
丁少白点头道:“喜鹊却不愿意见他,就正如前两天一样。”
沈胜衣道:“他先后已经找过喜鹊三次了。”
丁少白道:“不错,每一次喜鹊都是借口有客人。”
沈胜衣道:“其实不是?”
丁少白道:“不是。”
沈胜衣道:“以你所知,喜鹊是一个怎样的人?”
丁少白道:“是一个很善良,很温柔的女孩子。”
沈胜衣说道:“怎么对潘乘风这样无情。”
丁少白道:“大概是因为月华轩那件案子。”
沈胜衣道:“潘乘风尚未证实就是玉蜻蜓。”
丁少白道:“不过女孩子通常都是比较怕事的。”
“嗯——”沈胜衣沉吟起来。
丁少白不由问道:“沈大侠是否觉得他那样对潘乘风很可疑?”
沈胜衣没有回答,反问道:“乱真斋又是什么地方?”
丁少白道:“一间卖书画的店子。”
沈胜衣又问道:“那店里卖的是什么书画?”
丁少白道:“古代名人的书画,却全都是假的,假得却足以乱真。”
沈胜衣道:“所以就叫做乱真斋?”
丁少白道:“据说是的。”
沈胜衣道:“这是种犯法的生意。”
丁少白道:“乱真斋做的却例外。”
沈胜衣道:“哦?”
丁少白道:“因为这间乱真斋的主人并没有隐瞒事实,大字标明他那间店子卖的全都是假东西。”
沈胜衣道:“果真如此,就变成正当生意,这间店子的生意好不好?”
丁少白道:“不好,因为每一幅书画的价钱都贵得很。”
沈胜衣道:“怎么?”
丁少白道:“乱真斋的主人始终认为仿制一幅书画比创作一幅书画所化的精神和时间最少多十倍,卖跪一些也是应该,而且不卖得那么贵,不法之徒就会买来当真品卖出,从中取利。”
沈胜衣道:“也是道理,这间乱真斋的主人叫做什么名字?”
丁少白道:“贾双绝,书画双绝。”
沈胜衣道:“这个相信是假名字。”
丁少白道:“相信是的。”
沈胜衣道:“潘乘风进去乱真斋干什么?”
丁少白道:“他说是去看看乱真斋的书画,这三天以来,无论他进去什么地方,进去之前必然先回头挖苦我几句,然后告诉我他进去干什么,再问我是否准许,要不要从旁监视。”
沈胜衣道:“这三天他多数去过什么地方?”
丁少白道:“全都是买卖珠宝书画古玩的店子。”
沈胜衣道:“你有没有跟进去?”
丁少白道:“没有,那些店子并不同这间不醉无归小酒家,再说,我们也不能够做得这样过分。”
查四插口道:“他不错嫌疑最重,目前可是一些证据也没有。”
沈胜衣点头道:“对待一个嫌疑犯人的确不能够太过分。”
他回顾丁少白道:“所以你们就只有在门外等待。”
丁少白道:“只有如此。”
沈胜衣道:“离开乱真斋之后,他便是走来这里喝酒了。”
丁少白道:“正是。”
沈胜衣道:“其间可觉得他有不妥的地方?”
丁少白道:“不觉,只是……”
沈胜衣道:“只是什么?”?
丁少白道:“他进去其他店子没有多久就出来,进去乱真斋,却有半个时辰之久。”
沈胜衣道:“你们在门外看不见他在屋内的情形。”
丁少白道:“本来是看见的,到他被贾双绝请进了内堂便看不见了。”
沈胜衣道:“贾双绝何以要请他进内堂?”
丁少白道:“当时他们的双手各拿几卷书轴,或者是进去谈价钱什么?”
沈胜衣再问道:“潘乘风离开乱真斋的时候手中可有画?”
丁少白道:“没有。”
沈胜衣道:“这件事有些奇怪。”
丁少白道:“所以我吩咐马顺仍留在乱真斋门外,小心留意那儿出入的人。”
沈胜衣道:“马顺是你带去的三个捕快之一?”
丁少白道:“是的!”
沈胜衣道:“很好。”
丁少白道:“沈大……”
沈胜衣截口道:乱真斋在哪里?“
丁少白道:”花近楼后面那条街。“
沈胜衣笑道:”倒也不难找。”
查四道:“沈兄是否打算走一趟?”
沈胜衣点头。
查四道:“那么叫少白引路好了。”
沈胜衣道:“他另外有事情要做。”
查四道:“哦?”
沈胜衣想想,又问道:“潘乘风住在什么地方?”
查四不假思索道:“多福客栈的富贵院,一个人独住一个院子。”
沈胜衣道:“我也知道这客栈。”
一顿,又问道:“查兄现在有什么打算?”
查四道:“将尸体搬回衙门,留几个捕快在店外看守就是了。”
于亮听的清楚,慌忙道:“查大人要留几个捕快在店外砍手?”
查四道:“不可以?”
于亮摇手道:“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一来,就会严重影响赌坊的生意。”
不醉无归小酒家是在吉祥赌坊的出入口,那几个捕快,守在店外,也就等于守在赌坊外!
无论什么地方,外面站了几个捕快的话,要进去的人,难免都有些避忌,尤其是赌坊。
赌钱在扬州虽然并不犯法,到底不是一件正当的事情。
何况赌坊对捕快本来就是避忌得很。
难怪于亮着急起来。
查四却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谁叫潘乘风在这个店子里被人毒杀?”
于亮轻叹道:“那么他们是留到什么时候?”
查四道:“最低限度也得在找到真凶之后。”
于亮苦笑道:“你若肯将他们撤走,就是要我坐牢也可以。”
查四道:“哦?”
于亮道:“老当家近来脾气不大好,我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再刺激他。”
查四道:“人既不是你杀的,杜霸又怎会怪责到你头上,再说你是他的亲信,他便是怎样子生气也不会将你杀掉的。”
于亮顿足长叹。
众人离开不醉无归小酒家之后,夜幕已低垂。
转过了街角,丁少白再也忍不住,道:“沈大侠,我另外有什么事情要做?”
沈胜衣道:“你不是告诉我,于亮他们私底下还收购赃物。”
丁少白道:“这是事实,只是每一次一买进,他们立即就秘密送出,所以到现在,我们仍然找不到证据拘捕他们。”
沈胜衣道:“潘乘风若没有事,是绝不会一连十几天,到不醉无归小酒家喝酒的。”
丁少白点头道:“如果玉蜻蜓是他,到那里的目的,可能就是要将那六粒金刚钻卖出去……”
沈胜衣道:“他的死无疑是中毒,毒从何来,现在仍然是一个谜,下毒的其实是他们亦未可知。”
丁少白道:“可是……”
沈胜衣截口道:“毒药有很多种,下毒的方法也有很多种,我们并非每一种都清楚!”
丁少白道:“那么我要……”
沈胜衣道:“回去与留在那里的几个捕快,留意于亮石勇两人的行动,可不要妄自出手,这两人我看都有一身本领,并不是你们几人应付得来。”
丁少白道:“我明白了。”
查四道:“沈兄还有什么吩咐他?”
沈胜衣道:“只是这些。”
丁少白道:“那么我回去了。”
沈胜衣道:“快去。”
丁少白退下。
沈胜衣回对查四说道:“查兄脚伤未愈,不宜走动太多,现在应该回去休息的了。”
查四大笑,道:“这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沈胜衣笑道:“你若是过意不去,就回去好好的休息,让伤势快些痊愈。”
查四笑接道:“不错也只有如此,才可以不用劳烦沈兄到处奔走。”
沈胜衣道:“话说到这里,我先走一步了。”
查四道:“去哪里?”
沈胜衣道:“先去乱真斋欣赏一下那里的假画。”
查四道:“我派两个手下,随你走一趟。”
沈胜衣道:“有马顺在那里接应,已经够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人已经在三丈之外。
他本来是路过扬州,遇上查四这个朋友才留到现在。
先后他已替查四解决了“银狼”
“死亡鸟”两件案子。
在死亡鸟一案之中,查四右脚不幸重伤,他当然更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因为这个时候查四更需要帮助。
现在果然又一件案子发生了。
“死亡鸟”一案到现在才不过几天,这个地方的案子也未免多了一些,而且每一件都非常棘手。
目送沈胜衣的背影消失,查四的面上又露出笑容。
交到沈胜衣这种朋友,他应该高兴。
马顺也是一个尽责的捕快,虽则已入夜,仍然留在那户人家的屋檐下,小心监视着对面的乱真斋。
看见沈胜衣走来,他不由迎了上去。
这地方的捕快大都认识沈胜衣,马顺并没有例外。
沈胜衣连随收住步子,道:“可是马顺兄?”
马顺慌心道:“不敢当,沈大侠叫我马顺好了。”
沈胜衣道:“你一直留在这里,没有离开。”
马顺道:“没有,头儿莫非已经将这件事交给沈大侠?”
沈胜衣道:“不错。”
马顺道:“未知沈大侠……”
沈胜衣道:“这件事你们头儿已对我说过了!”
马顺道:“那么……”
沈胜衣截问道:“潘乘风走后,乱真斋那边怎样?”
马顺道:“没有其他人走出。”
沈胜衣道:“那个贾双绝又怎样?”
马顺道:“先后出门两次,一次是在潘乘风离开之时,目送他转过街角便自入内,另外一次是在不久之前,不过在门前石阶一站,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看看有没有顾客上门?”
沈胜衣道:“这间店子的生意似乎并不好。”
马顺道:“我向别人打听过的了,除了开张那个月时常有人进出之外,两个月来都是这样子,虽得有一个顾客。”
沈胜衣道:“这间店子由开业到现在,才只是三个月?”
马顺道:“是!”
沈胜衣稍作沉吟,说道:“我进去瞧瞧。”
马顺道:“那么我……”
沈胜衣道:“你先去吃些东西,说不定你还要在这里待下去。”
说着他举步走向乱真斋。
斋中的陈设非常简单。
灯火已亮起,一个中年书生独坐在灯下,正在书着一幅山水画!
山高水远,远水之上有风帆三两,高山中欧飞瀑一道,飞瀑之下有溪流一条。
溪流尽处一幅平地,平地上有松树两株,树下有书生一个。
画中书生画得很潇洒,画画的中年文士也是潇洒得很。
四壁满挂书画,全都是古代名家的作品。
沈胜衣目光一转,脱口道:“果然假得已足以乱真。”
中年文士好像现在才知道沈胜衣的进来,放下笔道:“公子过奖了。”
沈胜衣道:“不是过奖,若非标明仿制,我还以为都是真迹。”
中年文士站起身来,道:“这种话我虽则已听过不少次,但每次听到仍然觉得很开心。”
沈胜衣上下打量中年文士一眼道:“阁下想必就是贾双绝先生了。”
中年文士道:“正是,公子又是哪一位?”
“沈胜衣。”
“原来是沈公子。”贾双绝神色无异,仿佛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沈胜衣这个人,接问道:“未知沈公子要买什么书画?”
沈胜衣摇头,道:“我不是买书画来的。”
贾双绝也不显得遗憾,淡笑道:“那么请随便看看。”
沈胜衣又摇头,道:“我也不是来看书画。”
贾双绝一怔,道:“哦?”
沈胜衣三两步走过去,目光落在那张尚未完成的画上,忽然道:“这张画画得不好。”
贾双绝又是一怔,道:“沈公子也懂得画?”
沈胜衣道:“懂得一点。”
贾双绝试探问道:“不好在哪里?”
沈胜衣道:“败笔太多。”
贾双绝没有作声。
沈胜衣随即问道:“贾先生这张画是否先画松树,再画书生?”
贾双绝道:“是的。”
沈胜衣道:“松树与书生都画得很好,可是一画到石,败笔便出现了。”
贾双绝道:“这是我画石功力不足之故。”
沈胜衣环视一眼道:“墙上挂着这些画以我所知都是先生画的,上面的石却画得功力十足。”
贾双绝道:“临仿与创作是两回事。”
沈胜衣怀疑的道:“是么?”
贾双绝道:“沈公子以为是什么原因?”
沈胜衣道:“我以为,是心情影响所致。”
贾双绝道:“心情影响?”
沈胜衣道:“画松树书生的时候,先生的心情非常平静,之后便大为起伏,这是什么原因?是否因为潘乘风的到来?”
贾双绝诧异的道:“我不明白公子的说话。”
沈胜衣道:“真的不明白?”
贾双绝道:“我这个人虽然喜欢画假画,却不喜欢说假话。”
沈胜衣“哦”的一声,转问道:“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做潘乘风的人?”
贾双绝想也不想道:“不认识。”
沈胜衣道:“那么我告诉你,他就是今天下午进来这里,你招呼了半个时辰之久的那个客人。”
贾双绝恍然道:“公子原来说他。”
沈胜衣问道:“他进来你这里,干什么?”
贾双绝反问道:“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此来到底目的何在?”
沈胜衣道:“我现在是替本城查捕头调查一件案。”
贾双绝脱口道:“公子原来是官府中人!”
沈胜衣并没有多作解释。沈胜衣盯着他,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贾双绝道:“他进来这里说是买几张画,拣了几张画之后,就问我是否还有别的,我见他一面诚意,难得遇上一个这样阔绰的顾客,于是请他进内堂,给他看别的画。”
沈胜衣道:“那之后又怎样?”
贾双绝道:“他仔细观看了很久,又丢选了几张画,忽然问我那些画是否都是真迹?”
沈胜衣说道:“你开始没有跟他说清楚?”
贾双绝道:“在门外那块木板之上我已经写得很清楚的了,我以为他进来之前已经看清楚,所以没有再累赘。”
那块木板沈胜衣亦已看过,道:“你将那块木板放在门外,想必也是为了免费一番唇舌?”
贾双绝叹息道:“可惜进来的顾客并不是每一个都先看清楚那块木板,有的一只眼却是长在头顶上……”
沈胜衣截道:“那么你有没有与他说清楚?”
贾双绝道:“我不喜欢骗人,更不愿意惹上官司。”
沈胜衣道:“他听了之后怎样?”
贾双绝苦笑一下,道:“放下画,立即走。”
沈胜衣道:“你岂非很失望?”
贾双绝摇头道:“这种经验在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的了。”
沈胜衣沉吟起来。
——潘乘风是不是真的没有先看清楚那块木板?如果不是,他这样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再分散丁少白他们的注意?
——这个贾双绝到底有没有说谎?
沈胜衣盯稳了贾双绝。
无论他怎样看,贾双绝也像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人,他甚至没有回避沈胜衣的目光。
一个人如果心中有鬼,怎能够这样?
沈胜衣连随又问道:“是了,你有没有到过那间不醉无归小酒家?”
贾双绝摇头道:“没有,我又怎会去那种低三下四的地方?”
沈胜衣目光一闪,道:“那间酒家的名字却改得很别致。”
贾双绝道:“是的。”
沈胜衣佯叹道:“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贾双绝不觉点头道:“不错。”
沈胜衣道:“潘乘风离开了你这里,就是到那间酒家去。”
贾双绝道:“是么?”
沈胜衣道:“也就在那里——毒发身亡。”
贾双绝失惊地说道:“你说他中毒死了?”
沈胜衣道:“这已经被证实。”
贾双绝道:“可惜可惜。”
沈胜衣追问道:“可惜什么?”
贾双绝道:“可惜他这么年轻,就死了。”
沈胜衣道:“他在这里有没有喝过什么东西?”
贾双绝慌心摇手,说道:“什么也没有。”
沈胜衣道:“茶叶没有?”
贾双绝道:“没有,我这里向来都没有茶点之类招呼顾客。”
沈胜衣道:“因为你这间,并不是酒家?”
贾双绝一笑,道:“是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连自己喝的茶有时也忘了预备,何来侍候别人?”
沈胜衣道:“你应该找个人,烧茶煮饭。”
贾双绝道:“可惜我请不起。”
沈胜衣道:“那么你的两餐……”
贾双绝道:“在附近的饭店解决。”
他连随问道:“怎么?你们在怀疑是我下毒害死那个潘……潘乘风?”
沈胜衣道:“在未找到真凶前,潘乘风死前见过的每一个人我们都怀疑。”
贾双绝苦笑道:“我这个人杀鸡都不敢,何况是杀人?”
沈胜衣道:“那个潘乘风在你这里的时候,你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妥?”
贾双绝道:“没有,由始至终他看来都很好。”
沈胜衣道:“打扰你了。”
贾双绝道:“沈大爷,还要知道些什么?”
沈胜衣道:“你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贾双绝想了一下,摇头。
沈胜衣转身举步。
贾双绝目送沈胜衣离开了,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脸上亦没有任何的变化。
出了乱真斋,沈胜衣走回对面那户人家。马顺已经回到那里,双手捧着一包饭在吃,看见沈胜衣走来,放下筷子,迎前道:“沈大侠有没有什么发现?”
沈胜衣道:“你继续监视这间乱真斋,不过必须小心,切不可与那个贾双绝动手脚。”
马顺道:“他……”
沈胜衣道:“如果我没有走眼,他的武功相当高强。”
马顺心头一凛,说道:“我会小心的了。”
沈胜衣道:“我一会经过衙门就会关照你的头儿加派两个人来这里接替你。”
马顺恭声道:“有劳沈大侠。”
沈胜衣再次叮嘱:“小心!”脚步又举起。
马顺连随退回屋檐下。
转过两个弯就是大街。
车如流水马如龙。
迎面驶来的一辆马车突然在沈胜衣的身边停下。
沈胜衣正走在一道高强旁,这辆马车毫无疑问是冲着他来的了。
他立刻收住脚步。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蓝衣中年文士,手中一柄折扇,一揖道:“沈大侠。”
沈胜衣却不认识这个人,道:“阁下是哪一位?”
中年文士一笑,手中扇“刷”地打开。
雪白的扇面写着六个字。
——吾日三省吾身。
沈胜衣心头一动,道:“胡三省?”
中年文士道:“想不到沈大侠也知道胡某人。”
沈胜衣道:“丁少白曾经告诉我吉祥赌坊的大概情形。”
胡三省一收折扇,道:“驾驶这辆马车的是不醉无归小酒家的一个伙计。”
沈胜衣道:“胡兄找我何事?”
胡三省抱拳道:“奉老当家之命,专诚请沈兄前去一聚。”
沈胜衣道:“去哪里?”
胡三省道:“自是吉祥赌坊。”
沈胜衣道:“我从吉祥赌坊出来。”
胡三省道:“沈兄离开吉祥赌坊之后,老当家问过了于亮,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沈胜衣道:“胡兄可知道你们当家何以要见我?”
胡三省道:“一方面是为了那件事,另一方面,老当家生平最喜欢结交英雄豪杰,听说沈兄在扬州,早就有一会之意,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正好乘此机会。”
沈胜衣道:“那件事你们当家莫非知道了什么?”
胡三省道:“沈兄何不当面问问敝当家?”
沈胜衣道:“若是胡兄不说,我只好一见贵当家,当面问清楚了。”
胡三省道:“如此最好。”
他一笑,欠身道:“老当家已经在坊内大堂预备了酒菜等候沈兄光临。”
沈胜衣一笑道:“我正要找个地方吃饭。”
“只怕沈兄不赏面!”胡三省退后一步。“请上车。”
“好。”沈胜衣一面举步,一面又说道:“你们消息倒也灵通,这么快就找到我。”
胡三省道:“过奖。”
他跟着沈胜衣跨进车厢,立即吩咐启程回去。
鞭落,马嘶。
车一转,向吉祥赌坊那个方想驶出。
杜霸并不怎样老,才不过六十来岁,那个样子就像是当年与刘邦争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
项羽争的是天下,他争的却是扬州城的赌坊。
项羽兵败垓下,自刎乌江,他却征服了扬州城的所有赌坊,终于成为了扬州城的赌霸。
所以他一向都是神采飞扬。
听到了马车声,他迎出大堂外!
一个黑衣人紧随在他身后,就像是他的影子。
黑衣人颧骨高耸,面容瘦削,身材亦犹如竹篙一样。
在他的腰间插着一支坠子也似的无鞘剑。
经验丰富的江湖朋友,只看这支剑,就知道这支剑的主人,是海南剑派门下。
这个黑衣人也正是杜霸的开路先锋,武功并不在海南剑派当代掌门骑鲸客之下的鱼化龙。
他站在杜霸身后,面容冷峻,一双眸子亦如冰石一样!
海南剑派的剑术出名无情!
一个练无情剑的人,不难亦会变成冷酷无情!
胡三省当先下车,然后请出沈胜衣。
杜霸一见大笑,高呼道:“来的可是沈胜衣。”
沈胜衣应声道:“站在堂外的可是杜霸?”
“正是,”杜霸笑得更大声,“请得到你沈兄来,是三省的本领,也是我的面子。”
“言重!”
“请。”
“好!”沈胜衣大踏步走上堂前石阶,目光忽落在鱼化龙的面上。
鱼化龙也正在盯着沈胜衣。
四道目光半空中交锋。
沈胜衣忽又一声:“好!”
鱼化龙的面上居然露出笑容,道:“闻名不如见面”
他的眸子却还是冰石一样,一丝笑意也没有。
杜霸即时道:“这是鱼化龙。”
沈胜衣道:“海南剑派的剑客。”
杜霸道:“你已知道了?”
沈胜衣道:“即使未听人说过,一见亦知。”
鱼化龙忽然道:“有人说你的剑术已天下无敌。”
沈胜衣一笑道:“说这句话的人,见识未免太小。”
鱼化龙道:“我本来有意与你在剑上一较高下,现在听你这样说,如果我那么做,反显得浅薄了。”
沈胜衣回顾杜霸,道:“杜兄这次要我来,到底什么指教?”
杜霸笑道:“指教岂敢。”
沈胜衣道:“杜兄有话无妨直说。”
杜霸道:“进内坐下再说也不迟,请!”连随就转身举步。
沈胜衣亦自举步。
四人坐下,杜霸手一拍,大呼道:“上酒菜!”
酒菜已准备好,立即送上。
杜霸笑顾沈胜衣,道:“我们一面喝酒一面说。”
胡三省笑截道:“这样喝酒如何喝得舒服?”
杜霸一想也是,大笑道:“那么喝完酒再说。”
胡三省当然没有再反对,沈胜衣也没有。
这一顿酒菜吃得特别快,不用半个时辰便已吃完。
沈胜衣筷子一放下,杜霸亦放下,胡三省鱼化龙也只好放下。
杜霸连随道:“沈兄一路上想必已看见了。”
沈胜衣愕然道:“看见什么?”
杜霸道:“这个地方,可像是一个赌场?”
沈胜衣道:“不像。”
杜霸道:“何以见得?”
沈胜衣道:“太静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这样静得赌场。”
“我也没有见过。”杜霸叹了一口气。“平日这个时候,这里的每一间赌场都已挤满了客人,那种热闹与现在相较,就是天……天——”
胡三省接口道:“天渊之别。”
沈胜衣道:“何以这样?”
杜霸道:“完全是查四这位总捕头所赐。”
胡三省补充道:“他派了几个捕快守在不醉无归小酒家之外,这无疑就是守在赌场之外,看见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客人一个个驻足不前,本来在赌钱的呃,也因为方才一闹,全都惊走了。”
杜霸叹息道:“这你说,赌场如何还能够热闹得起来?”
沈胜衣道:“查四这样做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杜霸道:“就因为他还有道理,所以才能够派人守在那里,可是——”
一顿才接道:“我方才已经问过于亮石勇,他们亦在我面前发过毒誓,的确与潘乘风的死亡没有关系。”
沈胜衣道:“我也相信下毒的不会是他们。”
杜霸道:“查四同样这样想,只是他一直都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对付我们,乘此机会为难我们一下。”
沈胜衣淡笑道:“听说于亮石勇两人,除了经营那间酒家之外,私下还收买贼赃。”
杜霸一怔。
沈胜衣接道:“没有杜兄的许可,于亮石勇相信还没有这个胆量。”
杜霸不能不点头。
沈胜衣笑接道:“那些贼卖掉赃物之后得到的钱想必大都花在赌场之内。”
杜霸道:“他们喜欢那样花,是他们的事,我没有理由阻止他们。”
沈胜衣道:“你却是可以不买他们那些赃物的。”
杜霸道:“我这里不买,他人也会买的。”
沈胜衣道:“那是他人的事,查四就是要对付,也是对付他人,不会是你。”
杜霸闭上嘴巴。
沈胜衣接道:“无疑你准许于亮石勇那样做,是会增加赌场的收入,却也同时助长罪案的发生。”
杜霸仍不作声。
沈胜衣还有说话:“何况,收买赃物本来就已是触犯法律。”
杜霸没有否认。
沈胜衣又道:“查四是一个很尽责的捕头。”
杜霸道:“他是的。”
沈胜衣道:“可是他一直都找不到足够的证据,亦没有办法制止你们,这些日子来是必一肚子气。”
杜霸不由一笑。
沈胜衣道:“现在难得有这个机会出口气,他又怎会轻易的放过。”
杜霸道:“这就害苦我们了。”
沈胜衣道:“不过杜兄可以放心,只要找到了毒杀潘乘风的真凶,不由他不将那些不快撤回去。”
杜霸皱眉道:“我就是担心潘乘风并不是真正的玉蜻蜓,毒死他的人才是。”
沈胜衣道:“这又如何?”
杜霸道:“查四在大名府据我所知已经败在玉蜻蜓手下一次的了,两年后,玉蜻蜓仍然逍遥法外。”
沈胜衣道:“这一次,你担心又来两年。”
杜霸道:“就不用两年,只是两个月。那些捕快如果仍然在赌场之外逡巡,这损失已够惨重的了。”
沈胜衣道:“你请我到来,莫非就是要我帮忙你撤走那些捕快?”
杜霸道:“我知道查四已将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沈胜衣道:“他只是要我帮忙捉拿那个飞贼,找回六粒金刚钻。”
杜霸道:“他也可以再派别的捕快到来。”
杜霸道:“你是他的好朋友。”
沈胜衣道:“查四这个人的脾气相信你也清楚。”
杜霸道:“我仍然相信,你可以说服他。”
沈胜衣一笑,道:“你何不请我将这些时间花在调查凶手方面,希望我尽快将凶手找出来?”
杜霸怔在那里。
胡三省插口问道:“沈兄是否已经找到了线索了?”
沈胜衣笑道:“哪有这么快?”
胡三省又问道:“沈兄认为毒杀潘乘风的可能是什么人?”
沈胜衣道:“两种人。”
胡三省追问道:“是哪两种?”
沈胜衣道:“一种是要杀他灭口。”
胡三省道:“那即是他的同党了。”
沈胜衣接道:“另一种就是觊觎他得到手的那六粒金刚钻的人。”
胡三省颔首道:“不错不错……”
沈胜衣回顾杜霸,道:“有件事我倒希望杜兄能够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杜霸又是一怔,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沈胜衣道:“潘乘风有没有向杜兄兜售过那六粒金刚钻?”
杜霸不假思索,摇头道:“没有。”
沈胜衣再问道:“于亮收购贼赃之前,是否先要得到杜兄同意?”
杜霸道:“一般来说他是可以做主的,但如果是贵重的东西,过万两的交易,就算我不在,也必须问准三省。”
沈胜衣道:“正如金刚钻之类的东西?”
杜霸道:“更就非得我同意不可。”
胡三省又插口道:“不过那金刚钻那种东西我们是不会买的,即使买,亦止于一粒两粒。”
沈胜衣道:“哦?”
胡三省解释道:“一来那种东西太难脱手,二来耗资太大……”
沈胜衣目注杜霸道:“杜兄也是这个意思。”
杜霸毫不犹疑点头,道:“也是。”
沈胜衣又问道:“于亮完全没有在你们面前提过潘乘风曾向他兜售那六粒金刚钻?”
杜霸愕然道:“他完全没有提过。”
胡三省亦自一怔,说道:“有这种事情?”
他们的表情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沈胜衣摇头道:“没有。”
胡三省非常奇怪的道:“没有,沈兄何以这样问?”
沈胜衣道:“因为有一件事情我始终觉得奇怪。”
胡三省道:“请讲。”
沈胜衣道:“根据官府调查所得,这半个月以来,除了月华轩被劫的那一天之外,潘乘风几乎每一天都有到不醉无归小酒家。”
胡三省道:“是么?”
沈胜衣道:“这件事,于亮也没有说过?”
胡三省道:“也没有。”
沈胜衣道:“潘乘风这样做除非又是在转移官府的注意,否则似乎没有什么理由。”
胡三省道:“所以沈兄有此怀疑?”
沈胜衣道:“正是。”
“这件事的确很奇怪。”胡三省沉默了下去。
杜霸却道:“不会的,我的手下一向都很忠心,很可靠,怎会隐瞒我?”
胡三省缓缓地道:“于亮这个人我却不敢担保。”
鱼化龙一直都没有开口,这个时候忽然开口道:“这个小子向来就是见利忘义,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胡三省接道:“因为他对于珠宝有认识,当家所以才派他主持那间酒家,这些年来我已发掘他的账目有些不妥,只是大家兄弟,同时又找不到证据,才由得他暂不过问。”
杜霸道:“即使如此,他也买不起那六粒金刚钻。”
胡三省道:“只怕他并不是购买,而是谋夺。”
杜霸道:“果真如此,潘乘风的死,很可能是他做的手脚了。”
胡三省道:“不无可能。”
杜霸道:“当时的情形你已经清楚的了,他如何能够下毒?”
胡三省沉声道:“下毒的方法以我所知,最少有一百种。”
杜霸点头,并不怀疑胡三省的说话。
因为他清楚胡三省也是一个用毒的高手。
鱼化龙却道:“他对于用毒,以我所知就懂得不多。”
沈胜衣插口道:“如果真的是他毒杀潘乘风,金刚钻必然已到手。”
胡三省道:“不错。”
沈胜衣接道:“如果金刚钻已到手,他必然不会再留在这里。”
胡三省道:“不错。”
沈胜衣问道:“说话之后,你们就打发他们两人回去那间酒家?”
胡三省点头。
沈胜衣道:“我已经吩咐丁少白小心监视他们的了。”
胡三省道:“丁少白无疑很能干,但是以于亮的狡猾,如果他真的要离开,未必是丁少白看得住的。”
沈胜衣忧虑的说道:“我们应该去一看。”
“一看便知究竟!”杜霸推座而起,飞步奔了出去。
这个人原来也是火性子。
沈胜衣身形一动,便已在杜霸之前。
鱼化龙一声:“好轻功!”身形如箭般射出,紧追在沈胜衣的后面。
胡三省只是伴着杜霸。
他们两人似乎任何时候,必有一人留在杜霸身旁。
也许他们知道杜霸火性子,粗心大意,身旁实在需要有一个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