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入一处树林,肩上的唐青松已失去知觉。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对山林有深入的了解,先将人放下藏在树下的短草中,机警地小心在四周观察形势。黑夜中视界有限,她用手摸索,留意触及处有何声息反应,这才返回唐青松身旁。
很理想的藏身处,是小山顶的一座人工栽植松林,生长着十余年树龄的苍松,经过整修树干挺直。地面生长了一些不怕松树排挤的稀疏野草,满地枯枝和松针,接近的人,不可能不发出声息,远在二三十步外便可发现。
她卸除唐青松身上的携带物品,以免妨碍气血的运行。现在她所要做的事是等待,希望所中的确是麻痺毒物。
林下黑暗,看不清面貌,她只能听到唐青松时紧时缓的呼吸轻微声息,猜想唐青松正受到梦境的干扰。
信手抚摸唐青松那把神刀,平空生出一个爱刀人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把刀比她的刀重一倍,格斗时如果胡乱出招挥舞,会浪费耗损一两倍精力,利于速战速决。她的刀却以轻灵为主,最宜于快速巧招的发挥。两种刀优劣互有长短,可说是按特性替用刀人量身特制的。她如果用唐青松的刀与人格斗,十招八招便精力耗掉一半了。
真正的武功超绝名家,任何物品皆可做兵刃,但必定有一两种兵刃最精湛。与武功相当的高手拼搏,必须使用最精熟的兵刃应敌,才能发挥所学,死中求生。
刀重,耗力必多。也就是说,能量会迅速聚积在刀上,猛然发出,刀所及处当者披靡,中刀者所承受的能量极为沉重,必定应刀崩溃。
刽刀的原理在此,肘一压一推,人头落地,用不着举刀猛砍。
她拔刀出鞘,出鞘无声,鞘的控制十分精巧,不会摩擦发出刀吟声。一按刃口,这才发现并没开锋,仅刀尖三寸锋利而已。这不是一把用来杀人的专业刀,除非用全力砍劈。
她感到心中不安,她的刀却是杀人的专业刀。难怪唐青松向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杀死他们了。
她是刀的行家,知道这把刀本质上以防御威吓为主。
掂了重心,重心在中前。由于未开锋,可以抓握,依重心的位置,她知道即使刀柄不加刀环壁绸制吹风,也可以当标枪使用。老天爷!这么重的标枪,近距离内贯入人体,那光景真会令人做噩梦。
她对刀的主人一无所知,对这把刀反而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唐青松在重要关头挥刀助她一臂之力,给予她的印象鲜明强烈,所以她暗中跟来,希望也能助一臂之力,居然如愿以偿,连她也感到不可思议。也许,冥冥中有一股原力把他们索连在一起。
目光落在没有知觉的唐青松身上,她突然自问:“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唐青松与黑龙帮江湖五毒打交道的经过,她毫无所知,鬼使神差碰上两个青衣人下毒手,她毫不迟疑挥刀抢救,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唐青松是何人也,连姓甚名谁她也一无所知。这期间她并没与出现在青松寨的群雄接触,她也没在青松寨投宿。对所有的人,她都是陌生的。
山下传来异样的声息,她悚然掠起。声息不远,隐约可听到各种不同的声响。
这一带是连绵起伏的山岭,所处的这座小山并不高,所以山民栽种树木,松杉都是二十年便可出售。她根本不知身落何处,夜间视界有限,不知道山脚有一条山径,高下相距不足百步。山径附近有声息,她隐约可以听得到,但黑沉沉看不见十步外的景物。往下面看,更是漆黑一片。
将唐青松的刀归鞘,她拔出自己的刀,屏息着运用锐敏的听觉,留意附近的动静。她得保护唐青松的安全,这时不能让任何人接近昏迷的唐青松。
她真像一头发现征兆的大豹,随时都可能扑出四爪齐施,一接触便可能生死分野。
唐青松平躺在树下的草丛中,按理不可能被无意中闯来的人所发现,但她不放心,全神戒备准备应变。
这时不能撤走,撤走一定会发出声响的。山下有人走动,她听得到但看不见。
夜间山林潜伏,几乎百分之百安全,只要不现身走动,被发现的机会微乎其微。
她潜伏在树下,来人即使走近,也难发现她的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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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两端都有人急走,相对急进速度甚快,等发现对面急进的人,距离已在三二十步了。
如果是白天,路是供人走的,各走各路谁也不妨碍谁,甚至会友善地打招呼同好道劳。这时半夜狭路相逢,走这条路的人绝不是好路数。
左面来的八个人,突然两面一分。
一侧是树林,一侧是茅草坡,八个人在一声低喝下,把路堵住了,两个人靠林,六个人占住草坡。
对面来的人多了一倍,十六个穿黑紧身的人,也迅速列阵,气氛一紧。
这次威麟堡前来小隐山庄寻仇,事先江湖朋友就有所风闻,所以陆续前来参与的人中,有各色各样牛鬼蛇神。真正中立纯粹意在看热闹增见闻的人,夜间是不会在外活动的,以免引起各方的误会,走动可能枉送性命。
可以说,夜间在外活动的人,一旦碰上了,该是非敌即友。敌友未明之前,戒备是必要的。
相距十几步,黑夜中难辨面目,必须有人出面打交道,先明敌我再谈反应。
“这条路通向小隐山庄,诸位不会是小隐山庄出来的人。”荀夫子的语声震撼夜空:“常北岳一代豪杰,不会偷偷摸摸派人出来做鸡鸣狗盗。嘿嘿嘿……我想,我知道你们的来路了。诸位,大家各走各路和平走路好吗?”
“阁下又是何方神圣?”十六个黑衣人的领队厉声问:“亮名号。”
“无此必要,反正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
“哼!在下……”
“你给我听清了,不要在我面前抖威风。”荀夫子提高嗓口:“这次来趁热闹的各方英雄好汉,至少有一半是前来隔岸观火的,你们如果把这些英雄好汉也当成敌人,你们将增加两倍强敌。你们昨晚突袭双川集,被杀的十七个人中,大半是来长见识守中立的人。你们再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胡搞滥杀,早晚会埋骨在这里的,凭你们威麟堡一些残余,加上巡缉营一些财路已断,即将面临遣散的失业好汉,想攻入小隐山庄,不啻痴人说梦。把几个人让给我,跟我打天下才有前途。”
“灭明兴唐,我武雄扬。”声震山林,宿鸟为之掠下。
十六个黑衣人,在一声信号下,离开道路向侧移动,绕林外缘小心戒备着急走,逐渐去远。
弥勒教来头大,号称天下第一大秘教。
现任教主李福达,自称转世弥勒菩萨。由于身上有龙虎图案刺着,所以自称龙虎大天师,是仙,仙佛一体,有无量大神通。两次起兵攻城掠地,旗号是灭明兴唐,自称是唐朝李氏后裔,弥勒佛转世。三次进出天牢,嘉靖皇帝利用他清除那些皇帝不喜欢不听话的王公大臣。
盐务署奸官御史鄢懋卿的巡缉营,四大罪恶集团中排名最末,实力也倒数第一。今年初,鄢狗官奉旨内调升任刑部左侍郎,他那些留在巡缉营的凶神恶煞,绝了财路面临树倒猢狲散局面,陆续丢掉饭确自谋生路,另投明主或者重操旧业做江湖浪人。
荀夫子游说对方给他几个人,有意乘机招纳巡缉营的人才。是否有诚心或者有意讥刺,彼此心照不宣。
天下第一堡堡主乾坤一剑,号称江湖风云四霸天的首席霸天,打着侠义英雄号,与巡缉营作对,是众所周知的事,声誉极隆。直到去年中期,才有人怀疑他的操守,发现他可能与巡缉营明敌暗友,出卖侠义道英雄。然后他入川之后平白失踪,江湖风云四霸天风消云散。江湖上流传着不少有关他们的奇闻秘事,人言人殊真假难辨,与他们无关的人,这些谣传当成茶余酒后聊天话题。
荀夫子一亮旗号切口,天下第一堡的人乖乖溜之大吉。
天下第一堡,名头真狂得有点离谱。但这种夸大的名头,只对江湖朋友发生作用。
在弥勒教来说,天下第一堡是什么东西?连京都天下第一城,弥勒教也敢声称可以攻下呢!
荀夫子只有八个人,对方的人数超过一倍。如果反脸动手,黑夜中一接触便可能有人去见阎王,实在没有牺牲人手争口气的必要,何况彼此无仇无怨。弥勒教的人会法术众所周知,十六个黑衣人哪有勇气力争一口气拼命?
双方打交道火药味甚浓,强龙之间通常避免夜间混战,拼命的念头薄弱,有一方让步就不会你死我活。荀夫子话中的含义十分明显:不过问对方前来小隐山庄寻仇的事,与弥勒教无关,只要在这里招纳一些人才。
在山上留意下面动静的女郎,只知道下面有不少人打交道,可听到隐隐人声,相距在百步外,不可能分辨字句内容,更不知道是哪些人在打交道。
不再听到人声,她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目前任何人闯来,必定发生激烈的冲突。
收了刀,她的思路又回到唐青松身上,希望进一步了解这个人的意念,从心底涌升。
心神一懈,又陷入沉思中,很容易忽略四周的变化,失去应有的警觉。
快速排草入林的声响,几乎让她失惊得要跳起来,本能的反应是手搭上了刀靶,拇指压下扣刀的卡簧。
有几个人快速窜来,距她的坐处不足十步。
正要跳起来准备挥刀,一只大手突然按住她的腰脊。
“伏下,噤声。”她心中一宽,不由自主听从指挥,缓缓地在唐青松身侧伏下,暗中凝神聚气,功行全身,随时准备扑出挥刀。
是荀夫子八个人,在林边向山下观察,相距最近的一个,在她右侧约一丈左右。
“他们不会回来的,夫子,何必疑神疑鬼,在这里白费工夫?”一名同伴向荀夫子低声说。
“不是我疑神疑鬼,而是小心撑得万年船。”荀夫子说:“那些混蛋被我揭破他们的阴谋,怎肯甘心?不杀光我们灭口,后患无穷,这道理大家都懂。他们之所以示弱一走,原因是知道奈何不了我们,如不能一举消灭,走掉一个肯定会掀起惨烈的血腥风暴。我算定他们会折回来,等候继续赶来的精锐,妄图一举消灭我们灭口。但愿我料错了,我不希望为了小事故牺牲几个人。”
“我们一走了之,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你希望咱们扮演胆小鬼,灭本教的威风?”
“这……”
“他们如果越野一走了之,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对方根本不可能找出他们的去向,十万大军也不可能在这一带山区中,黑夜把几个超拔的高手名家追搜出来。为了组织的威望,他们不能扮胆小鬼逃匿。”
片刻,山下果然传来人群奔跑的脚步声。
她也听到了,心中暗暗佩服这位首脑料事如神。
这期间她屏息以待,呼吸不绝如缕,稳定情绪的心法相当精湛,丝毫不动,没发出任何微小的声息。如果心理上没有准备,心情一紧张,就无法控制因紧张而发出的身体颤动,必定会触动野草枯枝而发出声息,近在咫尺的人,一定可以发觉她的藏身处。
蓦地风生八步,草梢摇摇,八个人突然幻化虚影,破空御风而逝,空间里传来可怕的奇异声浪,像鬼哭神嚎,声音倏忽去远。
出奇的变化,令她大吃一惊,真有平空见鬼的感觉,根本不知道变化是如何发生的,怪风、异声、变幻的鬼影、流逝的声浪……她很难接受这种异象,是这几个人所造成的幻觉。
她当然不知这些人是弥勒教的人,更不知道山下的人是何来路。
变幻的剎那间,她骇然欲动,原来压在腰脊上的大手,不知何时已改按在她的背心上,一股柔和但可压住她的劲道,透入她的身躯。
“敛神内视。”唐青松的低微语音同时入耳。
她猛然一震,惊骇感一扫而空。
几声厉叫从山下传来,然后是沉喝、长啸、猛笑、金铁交鸣……各种声浪在山中轰传,山谷为之应鸣,远处山民的家犬狂吠声此起彼落。
片刻,一切重归沉寂,谁胜谁负,无法估计。
她同时看到下面闪烁着各种异光,可知双方都使用火器相搏。
“你醒来了?”她挺身爬起,感到冷汗沁体。
“他们上来时,我恰好甦醒。”唐青松躺在地上活动手脚,突然挺身坐起:“只是身躯虚脱软弱,还得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复原。谢谢你冒险呵护……”
“你替我挡住贼和尚的方便铲,我还没谢你呢!我跟来看结果,及时助你一臂之力。”她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了,恢复练武人应有的镇定:“刚才那些人可以变形,吓了我一大跳,你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弥勒教的人。”唐青松说:“该教的一些重要执事人员,有大半练了妖术,从这里施术发动攻击,可以冲溃一队官兵。我和他们打过交道。”
“原来是白莲妖孽。”她打一冷颤,幸好没鲁莽地挥刀攻击。
即使是武功超尘拔俗的顶高手,也不想和会法术的人有瓜葛,法术通玄的人,根本不在乎什么惊世的武功。一个雄霸一方的大豪大霸,通常不愿得罪一个走江湖的巫门弟子,这些挟奇技异能浪迹江湖的邪门人物,走遍天下吃八方逍遥自在。只有一些无知的鲁莽蠢汉,才敢招惹这种人。
“日后你碰上他们,不要完全相信你的定力,如果不能一举击败他们,最好忍口气避之为上。你的刀,在他们施法之前,可以快速击溃他们;一有异象,赶快撤走。我叫唐青松,你贵姓?”
“我……我姓甘,甘兰英,名字俗得很。女儿家用花花草草取名以表示柔弱;我家也未能免俗,因此世间如果没有一百万个女人叫兰英,至少也有十万,俗死了。”她心情开朗,落落大方话说得俏皮。危险已过,便恢复活泼慧黠的本性。毫无陌生感,连她自己也感到奇怪,怎么居然对一个陌生人有说有笑的?
“呵呵!我名叫青松,你看,满山都是青松。世间名叫青松的人,很可能比这座山的青松多千倍万倍,够平凡够俗气吧?”唐青松也用轻松的口吻说,手脚的活动加快了些:“我们平民百姓实在也够可怜的,官府规定不许选用为名的禁忌很多很多,圣贤神灵德业历代圣讳,都在犯讳禁令中,最好是全部取阿猫阿狗张三李四,免得个个想成为圣贤而无法统治,阿猫阿狗就不会与官府皇朝作对了。如果弥勒教的龙虎大天师叫阿狗,造反时打出阿狗打天下的旗号,谁愿意跟他走呀?跟龙跟虎才有前途哪!”
“你不会跟那些人打天下吧?”她笑问。
“别开玩笑,我穿上龙袍也不像个皇帝。我只想趁年轻力壮时,在天下走走增长见识,看有什么人间不平事需要我伸手管,做一些不枉大好头颅,于心无愧的事,作为日后老年的回忆。弥勒教的人与及江湖五毒黑龙帮,都在打招纳我的烂主意。我全拒绝了,日后一定有是非。他们最好不要动劝不到就毁去的恶毒念头,我不想挥刀搏杀他们争取侠名。甘小姐,你……”
“我叫兰英。”她对小姐的称呼不满意,轻推了唐青松一把:“我及四川走栈道入关中,渡大河绕走卫辉府,跟踪一些可能影响我家安全的人。在这期间,我不希望和他们发生冲突,暂时做一个旁观者,没料到仍然碰上了是非。哦!你可以……你恢复精力了。”
唐青松正挺身坐起,恢复正常的活动能力。
“还好,没受到内腑伤害。”唐青松徐徐站起,跳动了几下:“我碰上不少用暗器的人,这种烂货实在很可恶,毫无闯道英雄的气概。天色不早,你在何处落脚?我送你回去。”
“在界首岭西麓的一家农舍。”
“我知道界首岭,就在青松寨北面,走。”唐青松拉了她的小手举步。她也泰然自若欣然就道,对拉住她小手的大手,居然生出亲切感未加排斥。
“依你的猜测,刚才谁胜谁负。”她好奇地问。
“弥勒教的人,用意仅在于示威,必定无意杀人,一击即走大不了打伤几个人而已。他们行法突袭,瞬息间即发即至,耗损的精力可观,无法支持久斗。假使他们有意歼灭,该在下面先布阵埋伏。”他在西安与王府的众多高手斗智斗力,对人性心理的研究上过工夫,可以从人的言行中,预测对方的心理反应,不是一个少见识缺乏经验的莽汉,差的只是江湖经验而已。
到了山下的小径,两人不再说话,小心翼翼悄然南行,不想一头撞入不可测的埋伏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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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入另一条小径,接近界首岭,远远地便听到零星的犬吠声,前面一定有人家。接近至里内,犬吠声突转急剧。甘兰英取出一枚竹哨,吹出一连串长短高低不一的哨声,象是词牌的曲调,呜呜咽咽引起更激烈的犬吠。
哨音一停,对面传来竹哨的回应,曲调简单些,为期也短暂。
“我的人知道我平安回来了。”她收了竹哨:“情势混乱,夜间不便请你小留。明天我去找你,你住在哪一家旅店?”
唐青松当然不便夜间送她返回住处,她的同伴可能已布下警戒防险。
“那我就不送你到住处了。明天一早,我要送朋友动身离境,很可能护送他远出十里外。近午时分,我在寨门等你,带你的同伴来,到我的朋友家聚一聚,粗茶淡饭,不知道你这位大家闺秀可否赏脸?我是来这里作客的,朋友是真正的英雄好汉,虽然他在江湖没有名气。”他诚恳地提出邀请。
他看近甘兰英出现在十字路口的风华,那种名门闺秀的气质,蓬门碧玉是学不来的,那需要时间养成,所以敢断言甘兰英是大家闺秀。
他见过秦王府不少贵妇淑女,知道高贵风华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闺秀会佩刀?奇闻。”甘兰英咭咭笑:“大概你是指我所穿的裙所打的阳伞,那是故意引人注意的幌子。我接受你的邀请,叨扰贵友一顿粗茶淡饭午膳,明天午间寨门口见。”
手一挥,裙袂飘飘连蹦带跳远去,那像个大家阖秀?倒是神似蓬门碧玉野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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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青山客栈一阵忙碌,真正的旅客拾掇行囊结账,各奔前程。
唐青松在膳堂陪罗永兴早膳,烙饼小米粥简简单单。本来昨天说好了的,今天送罗永兴就道。但罗永兴坚决表示不走了,留下来看风色,看威麟堡向小隐山庄兴师问罪的结局,也希望在唐青松的留寨期间,如果发生事故,能助一臂之力。
留在寨中的江湖群雄,都宣称是来见识江湖盛会的人。前来公然表示助拳的人中有一半正准备结伴动身前往小隐山庄看风色。
众所周知,威麟堡的人还在途中,何时可以到达,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所以声称替威麟堡助拳的人,仍在青松寨的旅店投宿;至于助拳的目标为何,他们并不知道。
没表示立场的人,当然住在青松寨。
鬼手天罡是没表示立场的人,住在青山客栈神态悠闲。
弥勒教的人不在客栈,寄宿在山林中的种山人农舍里。江湖五毒也不在寨内住宿,但不时在寨内外出入,分头找名头响亮的高手名家游说,可能已礼聘了几个失了业,正要找人投靠的一流人物做亲随。等这里的事了,才会带着礼聘的人前往接待站报到。
黑龙帮的人也在寨中大摇大摆进出,住在最大的鸿宾客栈。
前来参与盛会的各路牛鬼蛇神中,不乏侠义道英雄,也有身在公门的白道人士,更多的是五花八门的江湖好汉,有几个赫然是豪霸级仁义大爷。
侠义英雄与白道人士,都不敢管四大集团的闲事。江湖五毒是所谓巡访钦差的人,黑龙帮是严老相国的鹰犬,都算是官方的组合,朝廷高官大臣的僱员,尽管都是半官半匪的组织,谁敢管?也没有力量管。
弥勒教是造反的好汉,徒众遍及天下,更没有人敢管。人多人强,组织愈庞大,实力也愈强,没有人敢向他们的权威挑战。即使是个人的恩怨,组织也会出面支持,等于是与全组织为敌,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只有一些真正的亡命,天不怕地不怕和他们玩命。
唐青松当然不便干预罗永兴的行动,他懒得管一个成名闯道者的去留。妙剑罗永兴的江湖地位颇高,是成名的闯道英雄。
继续留宿的旅客,要等启程旅客食毕才进膳堂进食,因此偌大的膳堂,只有五六桌有旅客进食。
唐青松陪罗永兴早膳,一面进食一面交谈。罗永兴久走江湖,足迹走遍大半壁河山,满肚子的江湖奇闻武林秘辛,有意提供经验给江湖新秀参考。
唐青松就是江湖新秀,以往在西安的经历,不能算是江湖阅历,他足迹未出府境外。
谈话的内容,中心当然是目下的情势。唐青松不断从所接触的人中,知道一些有关威麟堡前来的事,至于为何要来摆出寻仇的姿态,他就如坠五里云雾中了。天下第一堡和小隐山庄,同是侠义道景仰的山门,只不过小隐山庄的声望稍高而已。乾坤一剑公孙堡主父子失踪,怎会把责任推在常北岳头上?
江湖消息的流传,真正出于目击者口中的消息其实不多,大多数是胡猜信口开河的传闻;或者有人故意渲染亲痛仇快任意褒贬的不实消息。传播其实并不快,真相蒙昧难明。威麟堡主失踪的消息流传甚广,但人言人殊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威麟堡的人早就来了。”唐青松亲耳听到荀夫子与葛大堂主打交道,知道荀夫子与威麟堡的人取得协议,不干预荀夫子的事,所以知道威麟堡的人早就秘密到达此地。
“我也得到正确的消息,他们来了不少人,威麟堡由二少堡主带人前来找常北岳理论的事,早些时候就把风声传出了,所以引来不少双方的仇家或朋友助拳。诸多的事凑在一起,常北岳这次恐怕过不了关。”
“我知道常北岳是武林泰斗,侠义英雄的公认代言之人。虽然他已经退隐,仍具有举足轻重的声望。威麟堡派人来煎逼,师出无名,同道相残,道义何在?他们要来干什么?”
“你看出什么征兆了?”罗永兴举手召来店伙收拾餐具,象是信口询问。
“不关我的事,我关心的是到底有哪些混蛋向我不断下毒手,这些人必定与威麟堡有关,他们把我看成替常北岳助拳的人。”唐青松发现无意中流露的激动不安,赶忙改口。
“你当然不会承认暗助常北岳,连鬼手天罡也不承认是暗助小隐山庄的人。”罗永兴话中有话:“其实承认替常北岳助拳,立即可以获得名列侠义道的好处。名利双收固然十分理想,能争取到一样就很不错了。昨晚寨外好像曾经发生不少事故,你听到什么风声吗?”
“不知道,我被人暗算,中了一枚毒针,躺在山林中昏迷到天亮。”他简要地说,其他的事一概不提。有许多事牵涉到其他的人,必须守秘以免累及他人引起祸患。
“暗算你的人是……”
“不知道。”
“把经过说给我听……”
“算了,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杂种布局相当精妙,从背后一击即中,幸好没中要害,我的命保住了。要不是我跑得快,现在已是他们的俎上肉了。”
“你不断出事,名气也不断提升,成为各方争取的目标,是否考虑抓住好机,接受礼聘向名利双收的成功途程迈进?这可是闯道者最佳的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呢!也是江湖后学最好的出路。错过机会十分可惜。”
“我刚出道,不想投奔某个组合,狐假虎威建立我的声威名头。要凭我的努力争取应得的地位。你还不是仗剑在江湖独来独往,闯出自己的局面吗?”
“问题是独力闯天下已经不时兴了,个人努力奋斗道路艰难,只要你能结合一些人手,就可以左右江湖情势,声誉鹊起。你如果没有投奔强大组合的打算,我帮你召集一些人打出旗号……”
“目下言之近早,我还得先看看再作打算。这次一踏入嵩山地区,就无缘无故发生许多是非,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有人要我的命,袭击、谋杀、猎擒、行刺,手段出尽,杀机重重。他娘的!他们最好不要再出毒谋,我不是善男信女,我的刀砍人利落得很。”唐青松恨恨地说,发泄心中的不满。
“所以我说个人努力奋斗道路艰难呀!你在双川集一露面,就把名列十大暗器名家中的两个,整治得灰头土脸,便成为众所瞩目的惊世新秀了。”罗永兴是当时的目击者,暗示也是震惊者之一:“天下间肯提携后辈扬名立万的人并不多;而为了保有名位权势,不许年轻新秀出头的高手名宿,却比比皆是。他们会毫不犹豫把志在出头的年轻新秀,一下子就除去永绝后患,不让后辈取代他们的地位。老弟,你已经是个大豪大霸们害怕的眼中钉了。”
名位权势,最好能保有十代百代,一旦失去,就一切成空了。为了能永久保持名位权势,不容许新人出头,及早铲除免贻后患,是人人必须奉行的金科玉律。许多许多年轻俊秀,还没正式发展抱负,还没正式扬名立万,便被权势人物明枪暗箭,打入鬼门关壮志成空。
“我明白。”唐青松早就知道权势是怎么一回事,更知道权势人物为了保持权势,用何种手段及早扑灭影响权势的人。
“那些强大的组合,为了保持强大,必须网罗人才,培植人才,争取人才,以保持不断强大,而且防备其他强大组合,策反己方人才,目下有几个组合争取你入伙,你必须心中有所准备。那些人对争取不到的人才,十之八九会防止被对手所得,而用冷酷的手段处理,以免日后成为难以对付的劲敌。所以,你……”
“我会小心应付的,已有好些人和我接触过。”
“你有何打算?”
“我为自己打算。”唐青松虎目中闪烁着光彩,形之于外的气势是神釆飞扬:“我不是出来混世的,也不想浪迹江湖浪费生命,我有我的抱负和目标,有宗旨有原则。我要以十年岁月,做一些无愧无怍力所能及的事,以免白活一场。”
“做侠义英雄?”
“呵呵,我无此奢望,我不想虐待自己,也不会有人把我捧出来做英雄。”唐青松豪笑:“我也不配做英雄。在双川集一言不合,就怒火勃发动手揍人,这不是做英雄的材料,谁肯捧我……”
“哈哈!我第一个捧你做英雄。”膳堂口出现邪笑令人讨厌的鬼手天罡,一面跨入一面说:“你虽然一而再和老夫动手动脚,气大声粗像疯牛,所有的英雄,年轻时都看不出是英雄的料。呵呵!你不要谦虚,再多几个人捧,三流混棍也会变成英雄。咱们谈谈,告诉你老夫如何捧你做英雄的计划,包君满意。”
膳堂内还有一些留宿的旅客进食,几乎全都摇头苦笑。鬼手天罡的江湖声望地位,众所公认位高辈尊,像这样疯言疯语与后生晚辈打交道,倚老卖老句句讽嘲,稍有自尊心的年轻气盛小伙子,谁也受不了。
罗永兴坐在唐青松的右首,首先便看出唐青松脸上的神色有异,虎目中那种狞猛而且阴森的奇光,会让胆气不够的人彻体生寒。
“吴老邪要倒霉了。”罗永兴脱口低呼,但语音轻微含糊,只有他自己知道话中的意思。
餐桌上有一壶饭后茶,最先飞出的是茶杯,然后是瓷茶壶。接着飞砸而出的是茶凳,最后沉重的八仙食桌飞起,象是崩山。
茶杯在鬼手天罡的肚子破裂,太快了,毫无躲闪的机会,被打得向后退。左手一抬,瓷茶壶应手而碎,茶水从在身上四面飞溅。右手的爪功了不起,抓住了砸来的茶凳,人仍向后退。
食桌到了,茶凳还没抓牢,身形不稳,哪有时间招架庞大的食桌?
四种物体连续攻击,速度惊人,不象是一波接一波攻击,却像衔尾同时到达。
进入膳堂的走道不算窄,但食桌体积大。一阵暴响,鬼手天罡被食桌砸得再也无法挺住,手中抓住的茶凳也断了凳脚,被砸倒向外滑,把走道两侧的三张食桌与茶凳,也撞得七歪八倒,乱成一团。
哗叫声大作,所有的旅客大感吃惊。认识鬼手天罡的人,震惊的神情更为明显。名震江湖的六怪七邪,都是艺臻化境的难缠人物,竟然被一个年轻人用村夫打架方式,打得昏天黑地,这怎么可能。
膳堂门外,那位大小姐目瞪口呆,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大名鼎鼎的吴老邪,居然被人打倒在地,的确让知道鬼手天罡根柢的人难以置信。
鬼手天罡推开食桌爬起,狼狈万分,还没站稳,唐青松已用脚拨开茶凳扬拳待发,怒容慑人,大拳头可能要再来一记百步打空。
这一拳如果发出,很可能比上一次那一拳劲道加一倍。
鬼手天罡游戏风尘,捉弄人的鬼点子真不少,一双手奇招百出号称鬼手,武功比他高一倍的名家也奈何不了他,这次却在阴沟里翻船。唐青松骤然连续攻击,快得不可思议,劲道极为猛烈,存心要给老人精好看,真有意拆散这老讨厌的一身老骨头。
“唐兄手下留情。”大小姐突然娇叫,轻盈迈步进入膳堂。
唐青松一怔,这位骄傲的大姑娘,怎么态度完全变了,变得和蔼可亲象是换了一个人。
人并没改变,依然美丽漂亮。变的是装束打扮,穿的不再是骑装,而是月白色的连身衫裙,一头青丝梳了代表闺中少女的三丫髻,未施脂粉,眉目如画,浑身散发出青春亮丽的风华。
穿骑装可以显露女英雄气概;穿素净衫裙便成了娇丽的淑女。女人善变,该与衣着饰物有关,不能以狭隘的性情多变形容女人善变,该作多方面解释。
男人同样善变,人是衣装。化装易容术中,以衣着改变身分外形,是最常用的众多技巧之一。
灿烂友善的笑容,会把美丽的女人,衬托得更为美丽,更容易获得异性男士的好感。上次见面拳掌齐飞,这次却和善友好,同样的人,观感迥然不同。
上次不期而遇,因误会而冲突。小误会小冲突算不了什么,双方也因真相大白而不再计较,再见面笑面迎人,一个男子汉没有理由记恨放不开。
“这个老不死吴老邪,实在令人受不了。”唐青松被那一声友好的唐兄所影响,怒火全消收了大拳头,语气恢复平静:“他自以为游戏玩世,冷嘲热讽句句伤人,不管别人是否欣赏他的作风,更不管别人是否受得了。今天便宜了他,下次他再敢如此不识相,我一定打烂他那张臭嘴,哼!”
大多数的人,对玩世不恭的人有反感,谁肯和说话句句刺伤人的玩世者相处。宁可敬鬼神而远之,愿意被人挖苦嘲弄的人毕竟不多,这与气量修养有关。
鬼手天罡已经知道唐青松性情火爆,仍然一错再错用错误的方法接近他。大小姐知道改变态度顺利地化解了这将爆发的冲突。
“就因为他邪气十足,才名列七邪之一呀。”大小姐嫣然微笑,平添三分妩媚:“毕竟他是老前辈,不要和他计较好吗?他本来打算邀你作伴,和他合作替常北岳挡关。”
“小丫头,我说过我要替常北岳挡关吗?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影响我吴老邪的声誉。”鬼手天罡脸色难看,转身向外走:“威麟堡的人恐怕还在河北岸调兵遣将,常北岳目前还不需外人替他挡关。”
“吴老邪,你不会就此一走了之吧?”唐青松高叫。
“你想怎样?”鬼手天罡扭头问。
“赔凳桌杯壶的钱。”唐青松说:“理亏的人负责赔。你是大富豪,所以有资格开县保你的官会票,当然也能开县钱庄的庄会票,赔三五两银子小事一件,你会赖账吗?”
唐青松这番话,以牙还牙也有玩世成分。来收拾善后的店伙,也掩口而笑。赔这些生财用品,修理损坏的工资不多,全部新够,一二两银子尽够了。他心中有气难消,因此作弄老邪出口怨气。穷乡僻壤小市镇,根本就不使用官会票庄会票,连嵩县也无处可兑现,兑会票可是顶麻烦的事,小地方有如废物。鬼手天罡一句玩世戏言,成了唐青松反嘲的把柄。大都会的豪霸,才够资格拥有这玩意。
“唐兄,我相信你是一位大量的人,过去的小误会,请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大小姐诚恳地说,转向外面吹胡子瞪眼睛的鬼手天罡邀请:“吴老前辈,请进来坐,大家喝杯茶一笑泯恩仇,我相信大家都有这份豪情。”
“小姑娘,大概你什么都相信。”鬼手天罡正合心意,打蛇随棍上重返膳堂,瞪了唐青松一眼:“小子,你不要借题发挥。我在双川集揭你的底,你把我恨得牙痒痒地,抓住机会报复,如愿以偿快意了吧!要不要我赔不是?”
“算我怕你,回避你以免被你像缠身的冤鬼,死缠不休没有好日子过。你也要识相些离开我远一点。天下大得很呢!永不见面岂不大吉大利?”唐青松口气不再凶狠,召来店伙换座沏茶。
他对大小姐的恶感消失,好感随即增加,甚至不拒绝鬼手天罡同座,表示他不是气量小的人。
就座时客套一番,算起来大家都是旧识,不需正式引见,自报名号表示进一步认识成为朋友。
妙剑罗永兴的名气,当然没有鬼手天罡大,也算是天下级的有名人物,但与鬼手天罡从没有见过面。
大小姐最年轻,不可能有名号。
“我姓黄,小名如玉。”大小姐最后通名,是真正的晚辈,谈吐大方毫不忸怩:“出门遨游见见世面没几天,在洛阳才听到威麟堡过河讨公道的消息,这可是增长见识的好机会,便赶来看个究竟。常北岳绰号称霸剑。论剑术,江湖四剑圣中,东神号称天下第一剑,常北岳第二。我的家传剑术自信还不差,真希望能看到常北岳的霸剑,到底有何妙处可供参研,吸取经验希望不虚此行。”
除了一些武林世家子弟,与及豪霸级人物的子女之外,多数初出道的年轻新秀,通常用假名闯自己的天下,以免一旦闯出灾祸或误蹈法网连累亲友。而这些怀有强烈企图心,雄心壮志比天高的年轻人,十之八九会惹祸上身,一旦在公门落案,就得改名甚至换姓了,因此交朋友追根究柢,是十分犯忌的事,对方如果不主动说,最好不要探询家世出身,以免误会有意探底。
鬼手天罡在双川集,把唐青松的根柢大肆宣扬,要说唐青松不在乎心无芥蒂,那是欺人之谈。老邪是人精,知道这件事做错了,挨了一顿揍,罪有应得。
“任何引起名利之争的重大事故,的确可以吸引许多江湖各门各道的人士的注意。尤其是初出道的初生之犊,都认为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每个人的出身、教养、派流,都各有不同,自然而然地对事物的是非看法,也各有标准,难免倾向于偏袒某一相近的一方,变成实际的参与人,事件因而扩大变质。”鬼手天罡不再疯言疯语,有指导后进的意味:“这次事件似乎更复杂了些,当事的双方,问题可以简单解决。反而是前来参与的人,引发的是非,后患要严重些,诸位务必小心防范意外。如果真有意打抱不平,最好能早些公开表示所要协助的一方。”
“老前辈不是来协助常北岳的?”黄如玉笑问:“为何不早些公开表示与常北岳并肩站?”
“呵呵!常北岳是个方方正正的侠义道领袖人物。我鬼手天罡名列七邪,正邪不两立。我站出来公然表示与常北岳并肩站,想攀龙附凤也没有人肯相信呀!我为了武林公义江湖道义,举刀剑高呼主持正义的岁月,已经早就逝去了,这对振臂而起,谁肯听我呀?”
“前辈说这次事故似乎更复杂,意何所指?”妙剑说:“这本来就是简单的寻仇报复事件呀!”
“问题出在有不少组合,乘机前来招兵买马,毫无疑问会引起更多纠纷,有心人煽风点火扩大冲突,制造混乱就可以发掘真正的人才。”鬼手天罡指指唐青松:“唐老弟就是见证,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变故,我们并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他昨晚一定不好过。双川集的夜袭,那些黑衣人的攻击目标,一定是他。”
“唐兄,你昨晚……”黄如玉碰碰唐青松的手肘。
“反正的确不好过。”唐青松不愿说出经过:“威麟堡的人还不知目下在何处,双方当事人无所事事。而赶来参与或观望的人,已陆续刀来剑往,血流五步了,真是岂有此理。也许,我该早些离开这是非场。”
“唐兄,有你协助小隐山庄……”
“黄小姐,我再次郑重告诉你,我不认识常北岳,甚至不认识任何侠义道风云人物。我所知道的一些有关江湖道消息,皆来自传闻。吴老前辈知道我的根柢,本月之前,我足迹没离开这西安府地境。”唐青松说话的口气像在剖白,事实也是如此,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至于所发生的血腥事故,那是他个人的恩怨是非,没有说出来博取同情的必要,所以他不想提。
“能把昨天你追逐五毒的事告诉我们吗?”罗永兴关切的神情,充分表示朋友的道义。
“抱歉,那是我和他们的事。其实他们的举动算不了什么仇怨,甚至是出于好意,想替我找投靠的主子,只是用错误的方法进行而已。吴老前辈不断找我,但不知究竟有何用意?”
“我承认怀有私心。”鬼手天罡哎了一口气:“这几十年来,江湖混乱的局面,每况愈下日益严重,每个人都不择手段追求名利。各种帮派教会如雨后春笋,纷纷各据山头谋取奸利。半官半匪的四大集团恶性膨胀,杀戮已波及全天下的人。江湖道义已不值半文钱,初出道的年轻人,争名夺利惟恐人后,竞相投靠各种组合,以便早些建立权威逐鹿江湖。我不希望你误入歧途,所以设法劝你置身事外。罢了,我是白担心,似乎你已有主见,旁人的劝阻不起作用。”
“这……”
“如果你真是凑巧前来访友的,看情势不对,便该离去免趟这窝子浑水;但你并没打算离开。”鬼手天罡有点无奈:“我与常北岳只见过几次面,谈不上交情,双方都不认同对方的作为,至于在名义上正邪不兼容。但骨子里我认为江湖还有侠义道人士存在,毕竟仍具有几分公义影响世道人心。我来,确有必要时铲除一些残毒凶枭的念头,找机会制造涉入的借口,暗助常北岳一臂之力。这个人值得我老邪尊敬,所以也想拖你下水,和我并肩打烂仗,定可让你成为江湖风云人物。”
“我不会和你打烂仗。要打,我堂堂正正用刀。”唐青松瞪了鬼手天罡一眼:“已经有人惹火我了,我不会离开做胆小鬼。双川集夜袭的那群杂碎,当时我并没疑心他们想杀我,以为是那两个暗器名家,带了爪牙寻仇而已。如果知道他们目的在杀我,哼!昨晚向我下毒手的人,我会刨出他们的老根来。”
他没留意鬼手天罡在暗笑,激将法对于年轻气盛的人效果最为显著,几乎万试万灵,老邪用对了妙方。
“如果你挥刀,有我一份。”妙剑罗永兴义形于色:“我的妙剑,对付江湖五毒还可以派用场。”
“我的剑应付两个毒,不成问题。”黄如玉也附和:“唐兄,你有了两把剑策应,放心啦!”
“江湖五毒不成气候。”唐青松说:“他们对我的威胁有限,需要提防的是要杀与想活捉我的人,他们爪牙甚多,在暗处活动防不胜防。咱们先不动声色,暗中侦查这些人的真面目。我到朋友家把行囊带来,在这间客栈落脚,与诸位亲近亲近,在一起商量对策。”
“呵呵!我老邪替你们奔走助威,看那些牛鬼蛇神敢再来一次不要命的突袭。”鬼手天罡得意洋洋:“小伙子,不要轻视打烂仗专家,是六怪中的第一怪灵怪,声威迄今仍在,整整红了四十年。前年岳州正邪第一次决战,灵怪曾一现怪踪,目下不知躲在何处享福。”
众人口中并没表示结伙,但却在心中有合作的默契。
唐青松立即告辞,返回徐家取行囊。
天下各种组合为数极多,都知道有人就有力量。起初可能是几个志同道合的人相处在一起。大言不惭各自发表志向抱负伟论;或者不期而遇,结合办理某些事故。然后有志一同成立某个组织,歃血结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打出旗号招兵买马。
几乎所有的组合,都是循这种途径而成立的,很少例外。
唐青松四个人,已有组织的雏形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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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松被情势所迫,离开西安暂避风头,开始迈入莽莽江湖,闯另一阶段的道路,亟须有经验的老江湖提携,希望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与曾经在西安行脚的徐昌平结交,徐昌平并没将真正的身分透露给他,仅表示是行道江湖颇有名气的行道者,所以在离开西安之前,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徐昌平,认为徐昌平可以指导他闯荡江湖的知识与经验。
他却没料到,徐昌平已急流勇退回家种庄稼了。
他需要朋友,需要熟悉江湖情势的朋友指导。因此,他接受了妙剑罗永兴的友谊。
现在,他获得黄如玉的友谊,与及老江湖鬼手天罡的提携相助。
妙剑罗永兴是名气不小的独行侠,是所谓正道人士。鬼手天罡对妙剑的评价相当高,虽然彼此从未见过面。高手名宿多得不可胜数,他们的名号众所周知;但其中许多超拔的名震江湖人物,彼此一辈子也不曾见过面。套两句江湖客套话,形容颇为贴切,两句话是:久仰大名,只恨无缘识荆。至于人与名号是真是假,那不是问题。
久仰,当然意指同道的人。对道不同的异端,只有憎恨而不能用仰字。
鬼手天罡名列七邪,其实却是真正的江湖游侠,不折不扣的正道人士,邪仅表示他行事不按常理进行而已。黄如玉只是一个初出道的大姑娘,还谈不上为人是正是邪。她来增长见识,希望见识常北岳的霸剑剑术,这对武林朋友来说,事极平常。
所结交的三个人,都是口碑甚佳的正道人士。虽然黄如玉谈不上有否口碑,至少在双川集为弱者解困的举动,就值得称道,绝不可能是坏人。
客房重新调整,他住进家客院的上房区。右邻是妙剑,左邻是黄如玉,再左一间是黄如玉的随从夫妇俩。对面一排客房,分住了鬼手天罡,和行动显得神秘的孔夫人和仆妇。鬼手天罡并没替孔夫人引见,但不算是陌生人,在双川集曾住在同一家农舍,同过患难。
黄如玉的随从是一对夫妇,男仆叫蔡勇,妻子姓夏,都是四十多出头的中年人。名义上是随从,其实可能是保镖,沉着稳健很少说话,对黄如玉执礼甚恭。安顿停当,各自展开活动,每个人皆有活动的目标,不可能相聚在一起无所事事,各人前来的目的本来就不同。
他与甘兰英有约会,预定见面后到徐家小聚。天色还早,他出寨登上不怎么高的界首岭。
满山苍松,站在山坡上,可俯瞰青松寨,全寨历历在目,可分辨在街上走动的人概略轮廓。在这里观察形势十分理想,寨门外的景物一览无遗。居高临下了解环境十分重要,是天时地利人和三大要素之一。
群山起伏,对面就是绵亘五县的五虎岭群峰。五虎岭也叫五至岭,意思是可至五县,至于后来为何称五虎岭,可能因为曾经有虎群出没吧!小隐山庄在十余里外一处山谷中,在界首岭无法看到。群山的峰腰部分,间或可看到种山人家的茅舍形影。
四处走了一遍,形势了然于胸。他在一处可远眺西北方山林的平坡,倚坐在一株苍松下,开始放松情绪,改用看风景的心情,浏览附近的景物。
阳光透过枝梢,温度缓缓升高,偶尔一阵微风吹过,温和有节拍的松涛声有催眠作用。各种山雀鸣禽的清鸣悦耳动听,一切显得安详静谧,昨天晚上所发生的凶险情景,已从他的脑海里消逝了。
一阵倦意袭来,他完全放松身心,忘却一切烦恼,朦朦胧胧睡着了。
界首岭是青松寨的镇山,满山苍松兼有风水林作用,也是村中儿童少年,游玩嬉戏的好地方。地面的松针枯枝,形成一块奇大的松软地毯。春夏季节,地面生长一丛丛体积奇大,白白软软并不可口的松果;地层下,生长一球球可供药用的茯苓。坐在松毯上倚树假寐是一大享受,心情宁静的人,片刻便可进入梦乡。
当然他不可能心情完全宁静。也许是命中注定了的,从小就与强横的皇庄子弟斗争不休,历经儿童、少年、青年、成年各阶段,直至被迫离乡背井,一直就在危机四伏中奋斗图存。
离乡背井出门没几天,就闯入刀光剑影中,陷入生死存亡的凶险境地。目下仍然身在险境中,哪能心情完全宁静。潜意识中,仍具有高度的危机意识,冥冥中,已注定了他不可能像普通平民百姓一样,无忧无虑过一生。
平民百姓不见得能无忧无虑过一生,只不过逆来顺受的忍耐力相当强韧而已。
迎风送来一阵淡淡幽香,与松树散发的特有松香完全不同。同时,轻微的枯枝折断声隐约入耳。
依稀的梦境突然消隐,朦胧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
循声徐徐转头察看,看到与梦有关连的景象。
他并非突然惊醒的,所以并没惊得跳起来。意识是逐渐恢复的,神情甚至显得有点懒散。
看到一个朦胧的白色身影,一张与梦中所见不算陌生的美丽面庞。
明眸皓齿,瓜子脸透着聪明。是曾二小姐,西安长安帮的女诸葛。
在西安的几个地方帮派中,都有女性参与。似乎那些参与帮派的姑娘们,家世都不错,而且聪明伶俐;聪明过度才有女英雄气概。一个平庸笨拙的大姑娘,任何一个帮派都不表欢迎。他与那些生性叛逆的大姑娘们,相处颇为融洽,小聚会的交际场中,他是让那些大姑娘神魂颠倒的出色男人。在单纯的男女亲密友谊中,掺杂有组合间利害冲突的因素,发展出另类的感情接触,关系颇为微妙,无法扩展进一步的感情交融。
上次长安帮被王府的人所收买出卖他,曾二小姐就扮演了其中的关键性人物。
背叛与出卖,本来在黑道组合间,是严重的事故;但在现实环境中,却经常发生平常得很,没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这些时日便把怨恨抛开了。
长安帮哪有能力与王府抗衡?他不忍心怪罪长安帮。在还没离开西安之前,他已经从愤怒与怨恨的情感伤害中,原谅那些出卖他的人了。
曾二小姐突然出现,他完全清醒了,挺身坐正身躯,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曾二小姐,而是轻盈接近的黄如玉大小姐。那入鼻的淡淡幽香,他并不陌生。不久前还在客栈相处在一起,黄如玉身上所散发的,就是这种爱美女郎常用的薰衣香,有点像晚香玉。芳名叫如玉,使用晚香玉名实相副。
“你像一头灵猫,想捉弄我呀?”他惊觉的神情一扫而空:“几乎被你得手了。”
黄如玉确是蹑手蹑脚接近的,脸上有慧黠的笑容,真像蹑鼠的猫,更像潜行接近猎物的雌豹。
“你又不是鼠。”黄如玉脸上的笑容更璀璨,也因他突然醒来的快速反应而感到诧异:“你昨晚一定很辛苦,跑到山上来睡早觉,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灵猫戏鼠,反将他一军。
他还来不及整衣站起,黄如玉已傍着他,轻挽裙袂并肩坐下了,信手一拉他的手臂,阻止他站起,大方地并倚在松干上,俏巧地用裙掩住双脚。
“碰上了用暗器偷袭的几个人,还能安逸?”他仍不想多说:“在双川集从背后偷袭你的那些人,查出有关他们的线索吗?”
“毫无线索,已经证实其中一个人不是夜游鹰吴忠仁。”黄如玉被他的问题把注意力引开了:“你及时援手,怎知道他们要暗算我?”
“我先一步发现路旁草丛中有人升起,便知道不是好路数,不假思索地冲出,并非有意帮助你。呵呵!记得吗?那时你我还是对头呢!我也会留心打听,今后你千万要小心有人重施故技暗算。”
“我会步步提防,不会再蹈覆辙。”黄如玉美丽的面庞涌起杀气:“赶来的各路牛鬼蛇神甚多,人多了就不容易守秘,我会查出来的,他们将永远后悔。”
“我知道天下四大集团,有三大集团派有人前来乘机招兵买马。如果我所料不差,所有参与这次盛会的组合,都有明暗两路人马;明的威胁有限,暗的防不胜防。你独自出来走动,很危险,我送你回寨……”
“有你在,危险就减少至最低限。陪我坐坐,这里风景很好,凉风习习,我也想在这里睡一觉呢!”黄如玉又拉住他:“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人有明有暗?”
“我也曾统率过不少人呢!当需要处理其些事故时,以荀夫子来说,除了两夫子八个人之外,暗的那一批,人数可能比明的多一两倍。”
“弥勒教对年轻的江湖新秀最感兴趣,武功是否出类拔萃并不重要。尤其是对引诱名门子女情有独钟,经过调教培植,就会死心塌地为该教效忠。我家就不敢和他们有任何牵连,追求名利的门路多得很呢,没有沾惹他们的必要,何况沾上了有上法场的严重后果。”
“我知道利害攸关,所以懒得理会他们。”
“你真的有意暗助常北岳?”黄如玉相当认真,紧盯住他的眼神。
“那是吴老邪的意思,你不是也同意了吗?”他也语气认真:“能为常北岳这种真正侠义名宿做一些事,聊尽几分武林道义也不错啊!虽然我还不知道,我是何种人物。当然啦!任何一个在莽莽江湖闯道人,都不会公然声称是无所不为的歹徒恶棍。在我来说,做一个英雄豪杰……”
“青松,你还不能算是英雄豪杰呢!”黄如玉不着痕迹改变称呼,有意拉近双方的距离。
从黄如玉的举动,可以看出大小姐春心动矣!不论是人才或武功,他都是姑娘们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从因误会交手成为仇敌,也因他临危援手而化仇为友,转变并不突兀,爱苗滋长顺理成章。
“我没有做英雄豪杰的抱负,但不自甘菲薄,至少想做一个无怍无愧的人。需要我为公义尽力的事,我会义不容辞全力以赴。黄小姐,请给我鼓励。”
他是转头向黄如玉说的,两人已是近在咫尺,脸上有飞扬的神采。
一阵扑鼻的幽香,比先前的淡淡幽香浓郁些,眼前的美丽面庞,笑容令他心中一震,突然眼神一变,涌现热烈的光芒。
“青松,我正在和你并肩携手共同奋斗呀!”黄如玉妩媚的笑容令他的血脉搏动加快了一倍,甚至有晕眩感促使呼吸紧促:“我会坚决地和你并肩站。”
黄如玉揽住他的手臂,羞笑着粉颊靠上他的肩膀。他心中一荡,亲吻黄如玉的发髻。
温润的玉手,绵绵地轻抚他的脸颊。
他突然一惊,本能地抬头扶正靠在肩膀上的可爱面庞。
他第一个念头是:我在做什么?
他接触的异性朋友不算少,但绝不会表现得如此急躁轻狂,感情的进展不可能快得见面不久,就享受手眼温存。这时他的表现,简直就像好色之徒般意乱情迷。
“青松……”黄如玉对他的反常情绪大感不安。
“抱歉,我在胡思乱想。”他轻轻摆脱挽在臂弯里的小手,脸一红:“我想,你的剑术一定非常神奥,所以想见识常北岳的霸剑。”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美人如玉剑如虹。”目光离开美丽的面庞,他的情绪恢复平静,神情爽朗谈笑自若:“你我不打不成相识,相识之后便谈些有关打打杀杀的事,想的也……唔!有人来了,我们回去吧!”
他挺身站起,拉起仍感迷惘的黄如玉。
距离一拉远,目光离开那令他怦然心动的美丽面庞,避开那双灵动的钻石明眸,他感到心跳恢复正常,那种意乱的感觉便消失无踪。
淡淡的幽香更淡了些,也因减少了大部分精神压力。虽然亲密的接触,所产生的冲动逐渐消失,脑海里仍在胡思乱想,黄如玉的热力四射亮丽形象,在他的心目中挥之不去。
他不便说出所想的事,大白痴也不便对所动情的女人,说自己想入非非。黄如玉是他刚认识的朋友,即使真有想入非非的想法,也不便说出。他今天的表现,实在非常糟糕,像个没有耐性的好色之徒。
他心中明白,喜欢黄如玉的意识相当强烈。至于为何表现得如此反常,就有点迷惑了,居然会情不自禁妄吻对方的发髻,甚至有抱住对方的冲动,进展未免太快了。
幸好有人出现,不然……
黄如玉主动示爱投怀送抱,他绝对不可能成为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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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两个一早登山赏日的人,从山上穿林往下走。由于是从山上下来脚步轻盈,听到身后有脚步,便已接近唐青松黄如玉不足三十步了,已可看清人影面貌。
唐青松并没回头察看,却知道有人接近。他准备下山,黄如玉却拉住他的手无意离去,好奇地转身察看,目迎两个不速之客接近,他也就不便动身。
领先接近的年轻人仪表非俗,人高马大身材修伟,剑眉虎目英气勃勃,却穿了一袭青儒衫,戴儒巾,可能是某座城市的学舍生员,该有秀才身分。可是,佩的却是江湖人士喜爱的三尺长剑。
后面跟着的人身材壮实,膀阔腰圆,狮身海口,佩了一把单刀,一看便知是雄武有力,甚至是内外双修的慓悍大汉。穿的是灰直裰灯笼裤快靴,打扮像随从或健仆,兼秀才主人的保镖。
“唷!上山来谈情说爱,两位不是俗人。”年轻书生脚下加快,脸上有邪邪的怪笑,目光投注在黄如玉身上,语意有轻浮味:“这位小姐好眼熟,在下好像在何处见过,唔!记起来了,在湖广……”
“你是见了鬼了。”黄如玉不但没生气,反而嫣然一笑:“我从洛阳来,还不知湖广在哪一面方向呢!”
“我曾经在洛阳住了一段时日,那就对了,一定是在洛阳见过小姐你的芳踪。”书生用的是勾搭女人老手段搭讪:“在下姓包,名士毅,匪号叫五湖秀士。小姐的芳名尚请见告,请原谅我冒昧,我是诚心攀交。”
“绰号很响亮嘛!但我不想认识你。”黄如玉拒绝通名:“这一代的江湖四秀士武林四公子,四秀士以双绝秀士排名第一。好像四秀士中,没有你五湖秀士在内,绰号是不是自己封的?”
有说有笑,话说得俏皮,脸上的笑容动人极了,紧握住唐青松的手,像有意向对方示威。似乎有意表示:你这秀士不怎么样嘛!我的男伴可比你强多了。
“自己封绰号平常得很呀!问题是,必须有真才实学,保障绰号的能力,我就有这分能耐。”五湖秀士毫不脸红自吹自擂:“我正在努力建立我的声威地位,要不了多少时日,当代的江湖四秀士,我定可争取到第一的地位。小姐,在下诚意高攀,请问芳名。”
“青松,可以告诉他吗?”黄如玉扭头笑吟吟向唐青松征询意见:“他好像不是坏人。”
“呵呵!你既然出来行道江湖,不亮名号,岂不成了无名小卒?这样吧!你也自取绰号扬名立万。”唐青松欣然同意,他的神刀太保绰号也是自取的。
“好啊!替我想想取什么绰号才响亮,谢谢你啦!快想。”黄如玉兴奋雀跃跳脚,活跃的神情平添几分娇媚。
五湖秀士眼都直了,小腰肢扭动的风韵的确迷人。
“别急别急,我来想想看。”唐青松伸手拍拍前额,表示正在想:“你的芳名叫如玉,如花似玉。称赞姑娘们漂亮美丽,就说美如天仙。称赞别人的女儿为玉女,表示这位女儿德容如玉。天上的仙女甚多,称玉女的女仙也有好几位,好像地位最高那位,是与东王公齐名的那一位;玉女投壶的典故出处那一位玉女。有了。”
“有了什么?”黄如玉呢声追问,小腰肢扭得有点夸张。
五湖秀士凶狠的目光,死瞪着唐青松,强忍怒火的表现,把秀士的形象完全破坏了。
“你的剑术一定神奥,气势如虹。飞虹玉女黄如玉,名实相副当之无愧,够响亮吧?满意吗?”唐青松眉飞色舞,不在乎五湖秀士怒目相向。
其实他在乎。五湖秀士打交道的态度相当恶劣,对黄如玉的态度近乎轻狂,他听得满肚子火,不便发作而已,所以也存心刺激这位秀士。
“飞虹玉女?”黄如玉欢叫:“我非常喜欢,非常满意。谢谢你啦!”
“胡搞,怎能如此草率取绰号的?”五湖秀士忍不住了,存心要重新吸引黄如玉的注意:“黄小姐,我替你请来几位前辈名宿,正式置酒高会,当众宣示奉赠名号……”
“狗屁。”唐青松也忍无可忍,用更大的嗓门打断对方的话。
“混蛋!你多什么嘴?”五湖秀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跺脚大骂:“你是谁?胆敢在我五湖秀士面前无礼,你是活腻了。”
“我叫神刀太保唐青松,飞虹玉女黄如玉小姐的同伴。”唐青松盯着对方冷笑:“你在我的女伴面前,虽然面目可憎,幸好还没有恶形恶相,所以我不愿和你计较。你走吧!不要在这里讨人嫌,你一切恐吓的话,对我全部无效。”
“该死的东西……”
“你不走我们走。”唐青松拉了黄如玉的手举步:“这位秀士肚子里的墨水不多,倒像个骂人的泼赖,骂的话粗俗低级,哪有半点秀士味?绰号名不副实。”
“站住!”五湖秀士象是怒吼。
“又怎么?”唐青松扭头邪笑。
“你不能走。”
“为何?”
“你侮辱了区区在下。”
“你是自取其辱。”
“你知道在下会如何对付侮辱我的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打破我的头?”唐青松嘲弄地拍拍脑袋:“天下间为争美丽女人打破头的争风事故,每天都有千百件,不能怪你有这种想法,我也有此……”
“杜忠。”五湖秀士喝声似沉雷。
“属下在。”慓悍的佩刀大汉欠身应喏。
属下,表示从属关系。有些亲随是聘请的,不是奴仆。如果是奴仆,只能自称“小的”,或者更卑称“奴在”。
“把他的腿打断。”五湖秀士沉声下令。
“属下遵命。”
壮实魁梧的身影,突然以高速冲到,双爪半缩半伸,象是猛虎扑羊狠招。
唐青松将黄如玉推开,双盘手向上一分,准确地挡住杜忠的双手向外扑,掌变爪钩抓对方的脉门,沉喝一声,挫马步向下疾沉猛压。下身半扭,恰好让对方踹来的右脚擦右股外侧滑过,左膝噗一声撞在杜忠的胸口上。
接触太快,近身肉搏看谁的反应能早着先鞭。招一发中途就不可能改变,出招与反击皆在接触的瞬间有了结果,看谁禁受不起打击,被击中要害就灾情惨重。
杜忠的猛虎扑羊不但用双爪进攻,右脚更在双方回手接触的剎那间踹出,一招两式非常凶狠,要踹烂下阴而非折腿。可惜慢了一剎那,腿踹出的瞬间,双爪的腕脉已被架住、钩扣、下压,踹的部位因上体被压而失去准头,踹低而且踹偏了些。
上体被压下俯时,被上抬的膝盖撞中胸口,可不是好玩的事,力道稍重些,很可能撞断两三对胸骨,伤肺甚至会吐血。
唐青松不想伤人,膝攻时双手上掀、松手。
一声号叫,杜忠仰面摔倒,砰一声背部撞中一株合抱粗的古松,枝叶摇摇反弹倒地,抱住胸腹挣扎。
一声刀吟,神刀倏然出鞘。
丈外的五湖秀士,光华熠熠反射日光的长剑在手,正要乘机挥剑扑上。大概是估料惜误,没料到杜忠一照面便倒了,扑上慢了一剎那,失去突袭的好机。
神刀出鞘,气势磅礡,森森刀气可以让三丈外的人感觉出压力,刀的外形也令人悚然而惊。
“冲上来,你这狗屁秀士。”唐青松像把关的天神:“你有一把可名列宝剑级的宝剑,我也有一把百炼精钢打造的神刀,势均力敌,看谁先被摆平在这里。”
气势最为重要,霸气十足身材魁梧的人,对手即使是武功惊世的名家,如果身材气势毫无慑人的威力,拼的勇气肯定会大打折扣。双方武功概略相等,霸气十足的人胜算要多几成。
双方的人才在伯仲之间,唐青松的霸气,却比对方强烈三倍。五湖秀士的秀士形象,形容为秀才遇着兵,的确贴切传神。秀才哪能与兵打架?一打准输。
随从一照面便倒了,五湖秀士受到意外的震撼,随即恢复镇定,并没被唐青松的天神形象所吓倒,吸口气安定情绪,向前徐徐扬剑接近,不再打算冲上。
“你这混蛋果然名不虚传,不是绣花枕头虚有其表。”五湖秀士显然事先知道唐青松的底细,不是误打误撞而无意中引发冲突的:“这两天你神刀太保的名号,在这附近的确出了不少风头。阁下,你为了要争取女人的好感,和我在刀剑上玩命吗?”
“没错。”唐青松也向前接近,豪气飞扬,在江湖闯道,表面上大言抱负志向,说穿了不值半文钱,骨子里却是争名夺利,人人有志一同。争名利当然包括争女人,用不着假仁假义否认:“黄小姐是我的女伴。应该正名的是:是你妄想争我的女伴,我有一千个理由,砍你这混蛋十刀百刀。我上了。”
江湖闯道者十之八九,把高贵的志向抱负挂在嘴上,心里却在酒色财气。
说上就上,人刀俱进,速度与冲势出奇猛烈,宝刀一伸,作小幅度一振一挑,刀用枪招走中宫突入。小幅度震荡有如护身盾,可以完全保护正面,直透对方的中宫。
“铮铮铮……”金鸣震耳,刀光剑影飞腾,爆出一串串火星,人影急剧闪动如虚似幻。
五湖秀士连封七剑,绕了一圈,仍然无法将宝刀震出偏门,抓不住回敬反击的机会。
情势一面倒,宝刀连绵攻击势若山崩,剑一触即分,反弹的劲道必定带动马步,剑只能将用后退或移位封架,即使冒险反击一两招,也被宝刀轻易地震开,完全封锁剑的进攻间隙。
论江湖威望与名头,四秀士比江湖五毒差了一级,五毒也被唐青松击溃,五湖秀士哪禁得起唐青松含怒挥刀?事先已经知道唐青松的底细,依然狂傲地向唐青松挑衅,实在不够聪明,自取其辱。
幸好能聪明地采用游斗周旋,总算支撑了一二十招,有惊无险。
其实,唐青松无意下杀手,为争风挥刀杀人,会影响他的声誉,因此刀上的御刀劲道有限,甚至无意击毁对方的剑。在气势上,他可以任意切割这位浪得虚名的秀士。
兵刃上剑受到克制,武功也差了一段距离,内劲同样差了一级,这是一场无望的搏斗。
在快速移位迫攻中,突然看到从山上飞掠而下的人影,共看到三个快速的人,兵刃闪光入目。
一声沉叱,他发威了,本来只在小幅度攻招的刀势,猛地向外暴张。
真力爆发,刀的劲道增加了两倍。攻击的距离,也增加一倍,距离愈远,劲道愈猛烈。
一声暴震,宝刀把乘隙而入接近左肋的一剑崩开,招变狠招大野扬尘。这是双手运刀,乘将剑崩出偏门的瞬间,进步顺势向斜上方反劈的狠着,如果得手,可将对手从右肋至左肩劈成两段。
五湖秀士剑被向右外侧崩起,空门大开。
超人的反应,可化险为夷。五湖秀士唯一可用的身法是暴退,但必须极为迅速。退已来不及了,因为马步已乱身形不稳,这一刀绝难躲开,当机立断仰面急倒。
刀光掠胸上方一寸掠过,生死间不容发。
熠熠刀光折向激射,楔入如山剑影中。暴发出急剧的金鸣,火星飞溅中,围攻黄如玉的两女一男,分向三方震得远退出两丈外,重围立解。
是从山上冲下的三个人,刚完成包围三剑齐攻,唐青松及时赶到,全力卯上了,刀到围溃。
“走!”他拉了黄如玉向山下飞奔,脱离斗场。
他发现两男一女御剑的真力相当可怕,三支剑都没被刀震断,每个人的剑术与内劲,皆比五湖秀士要高明些,不能让黄如玉冒险,先脱离再说。
两女一男来不及跟踪穷追也追不上。五湖秀士根本不敢追,唯一可做的事,是察看亲随的伤势。
三男女不与五湖秀士打交道,匆匆下山走了。两个女的穿着劲装,年约双十,不但脸蛋美,身材更是曲线玲珑,令男人想入非非,浑身散发出奔放野性的气氛及阵阵醉人的幽香。
阖女们通常只能使用薰衣香,表示爱洁爱美。已出阁的女人由于已经开脸,便于使用脂粉,可以使用脂粉香。但有些叛逆性高的少女们,不在乎世俗的责难,大胆地使用脂粉和香粉,谁也弄不清她们是否已有婆家。
这两个劲装女郎,脸上的脂粉属于淡装而非浓抹,脂粉香却相当浓,可能是已婚的年轻女人。
唐青松已看清这一男两女的面貌,以为是五湖秀士的党羽。
年轻人通常会犯先入为主的错误,凭表面的印象下判断。两女一男的行动,的确有配合五湖秀士袭击的事实。他和黄如玉并没受到伤害,没有进一步求证的必要,把这件事看成平常的意外小冲突,一件为了博取女人好感而引起的纠纷而已,事过之后不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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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青山客栈,已是快近中午,客栈中除了留宿的少数旅客之外,该动身的旅客都走了,店伙们都在忙着整理客房,继续留宿的旅客有些外出活动,全店显得空旷冷清。
消息传播得相当快,界首岭的冲突事故已经传出了。事实上在寨外活动的有心人,可以隐约看到半山腰的冲突现场,兵刃的闪光和交击声,岭下都可以看到听到。
第一次在寨附近发生格斗事故,寨内气氛一紧。
威麟堡前来寻仇,格斗事故应该发生在小隐山庄附近。常北岳并没派人干预前来图谋的人,威麟堡的人也没现身,不应该发生在无关的村寨附近,波及不相干的人不合道义,有故意挑起是非之嫌,很可能引起公愤。
返店后不久,妙剑和鬼手天罡先后赶回来了。四个人在客院的小客厅品茗,由唐青松将经过概略说出。
“五湖秀士是有名的浪人,是众所周知的风流秀士,对追逐江湖名女人兴趣甚浓,人并不算坏。”鬼手天罡是老江湖,对江湖动静见闻广博,提出的意见相当客观:“他有个臭味相投的同伴,包括愿意跟随他鬼混的漂亮女人。黄小姐年轻貌美,他出面勾搭理所当然,但绝不可能唆使同伴用武力劫持。这位风流秀士自视甚高,不会自贬身分强抢女人。突然攻击黄小姐的人,应该不是他的同伴。今后你们在外走动,千万要小心严防意外,的确有不少人故意制造混乱浑水摸鱼,不知到底有何阴谋。”
“如果我们被认为是前来帮助常北岳的人,受到袭击就不足为奇了。”妙剑也是老江湖,看法与鬼手天罡不同:“双川集夜袭,我们只能猜测是冲唐老弟而来的。猜测不可能完全正确,当然有可能冲所有的人而来。杀掉一些前来参与的人,一定可以收到吓阻常北岳的朋友却步,甚至可以嫁祸常北岳引起公愤呢!”
“当然有些可能。”鬼手天罡突然离座,让出座位,移至唐青松的一面:“孔夫人请坐,喝杯茶。你听到界首岭发生事故的消息了?”
踏入客厅的孔夫人举步走近,脸上雍容和蔼的神情,令人感到心安没有压力,即使发怒,也没有震慑人心的气势,是那种只能令人感到和蔼可亲的可敬女人。
“我在寨门外的亭子看风景,看到山上的隐约形影。”孔夫人就座语气平静:“唐小哥,你好像动刀了。”
“是的,吓吓他们而已。”唐青松点头承认。
“经过是……”
“没什么啦!”唐青松脸一红,哪能把争风的丑事坦然说出?
“我替你们引见。”鬼手天罡正式替双方引见,神色庄重:“天下四堡五庄,排名第三的五柳庄,位于江北岸的泰州,庄主八臂金刚孔义的夫人。八臂金刚是白道众所尊敬的名宿,曾经荣任八年巡检,算是起码的芝麻绿豆官,名动江湖半甲子,退隐十年声威仍在。”
巡检是从九品官,一处小地区的治安首长。官的妻子,被尊称夫人不算逾礼。
“我来说。”孔夫人接口:“我那老伴已经舞弄不动刀剑,我也年近花甲,运剑力不从心,因此只打算来看看,希望能找到一个人的踪迹。”
“佩了剑来看,肯定有麻烦。”鬼手天罡恢复玩世的神情,习惯难改:“找谁?”
“六爪云龙诸葛长虹。”孔夫人保持安详的笑容,像在说与己无关的事:“鄢盐政的巡缉营,遍布盐区各州县。南京盐政衙门,另设有钦差辕门。南京的巡缉营总领,就是这位黑道名宿六爪云龙诸葛长虹。”
“我知道,这条龙武功惊世,而且工于心计极为阴毒。”鬼手天罡脸色一变:“前年在南京,巡缉营栽在一个了不起的刀客柳不思手中,死伤非常惨重。他自己却躲在钦差署中拒绝出面,保全了钦差署的实力功不可没。”
“我知道。”孔夫人说:“那时,鄢狗官远在浙江,本来要把他调到武昌分司。他花了一万两银子活动改调扬州,不愿调到武昌,接受武昌分司总领拔山举鼎皇甫俊的指挥,因此没赶上岳州的正邪大决斗,没和拔山举鼎结伴下地狱。”
“孔夫人,你该到扬州去找他呀!”
“去年鄢狗官返京,各地的巡缉营名存实亡。鄢狗官舍得花大量金银聘请爪牙,但要求鹰犬们大抓特抓私盐商酌情给巨额奖金,陷害盐商大户勒索敲诈大家发财。狗官一走,各地官府禁止他们私自行动,财源断绝,大部分走狗作鸟兽散,巡缉营只留下空架子。六爪云龙早就挟了巨资溜之大吉,不知躲在何处隐姓埋名,享受他黑心肝赚来的十余万两银子血腥钱。”
“原来如此。”鬼手天罡说:“你怀疑他躲到威麟堡隐身,所以……”
“威麟堡名动江湖,乾坤一剑是侠义道的大霸天,在那儿暂时藏身,谁敢去找他?我知道他与公孙堡主暗中有往来。公孙堡主并不是真正的侠义道英雄,我无意贬低他的人格,至少我那位当家的是公门人,知道威麟堡其实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包庇罪犯的所在。要维持一座堡的生计,没有钱是不行的,钱从哪里来?他父子俩带了人马,唆使侠义道人士在天下各地耀武扬威,与官府作对,死伤惨重,你知道花费有多大?”
“你找六爪云龙……”
“孔家有一门远亲,是兴化的望族,被他用私盐栽赃而破家,死了九个亲友。威麟堡的人大举找常北岳理论,我想来看看他是否混迹在内,他将是常北岳最大的威胁。”
“孔夫人,你对付不了这个人。”黄如玉的话,不象是初出道的生手:“看到了他,又能怎样?如果他真的在威麟的人当中,必定掩起本来面目,你不可能有接近指认他的机会,你也无法确定他躲在威麟堡托庇。”
江湖风云四霸天只是人多势众而已,真才实学并不见得超尘拔俗。六爪云龙是江湖巨豪,武功造诣并不比四霸天差。
以武林四杰来说,他们也称武林四剑圣,其实他们的剑术,并非真的天下无敌。威麟堡主绰号称乾坤一剑,就没把四剑圣看成撼动不了的巨人。
一个三流人物,杀死一个超级高手并不稀罕。如想凭名头就可以保持至尊地位,没有人敢挑战,那是梦想,想取代他们的人多着呢!
“我只想认识这个人,要见到人才决定该采何种行动。我知道这条龙内外功皆已修至化境,我还没有把握对付他。好在我不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孔夫人的语气虽然平静,但眼中的光芒冷森慑人。
“老夫认识这条龙,我替你留意。”鬼手天罡义形于色:“这凶枭真可能与威麟堡主有交情,他在南京坐镇,所辖的几处巡缉营,从没与乾坤一剑那群人发生冲突,前往威麟堡暂时托庇,有此可能。”
人多在一起,谈论志同道合的事,通常会产生同仇敌忾的念头,也容易产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冲动,说的话不会深思,也不会想到后果。
“孔夫人,如果需要协助,招呼一声好吧?”唐青松也犯了同样的毛病:“威麟堡的人,可能早就来了,很可能与我发生不愉快的冲突,或许会碰上这条龙。”
他已经与在座的人联手,当然不能置身事外,要想出人头地,就不能扮局外人。目下高手名家各展神通,他岂能放弃扬名立万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