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但室内却需点灯,街巷中拥挤在一起的矮平房,大白天依然光线不足。
晓云搬出早已备妥的酒菜点心,点起菜油灯,两人在后进的堂屋写意地晚膳。
卧房的粉壁已经恢复原状,李璞玉夫妇早已返回邻舍,这里只有他两人,不怕有人从屋上窥探。
“那两个男女是些甚么人?”晓云忍不住询问内情,李季玉没把处理的经过告诉她。
“一批野心勃勃分子的爪牙。”李季玉当然不会透露重要的信息:“与不贪和尚那些人无关,不贪和尚那些人,已经正式接受镇抚司的条件,替王千户准备对付千幻修罗。正应了一句俗话: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千幻修罗如何了得,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自以为天老爷第一他们第二,所以敢到京都称雄道霸建山门,真是不知死活。”
“那个女人,曾经透露利用你的目的。”晓云不管不贪和尚那些人的事:“奇怪,似乎他们并不了解京都的情势,一厢情愿以为可以翻天覆地。更奇怪的是,镇抚司居然没听到有关这些人的风声,按理无此可能,镇抚司的密探人才济济,无孔不入,有许多强龙光临图谋不轨,怎么可能逃过镇抚司的耳目?”
“你怎知道镇抚司没听到风声?”
“我在怨鬼手中,夺获一个镇抚司的眼线,这个人另有一位同伴,昏倒在金陵居茶坊门前。怨鬼带走的一个,不知是何来路。”晓云近朱者赤,说话逐渐带有江湖味:“镇抚司的眼线,只负责留意你的动静,的确没有对付你的计划,不希望和你再起冲突。据那位眼线招的供,他们的确知道你在茶坊内出了事,至于与何人冲突,他们并无所知,水龙神是他们的人,意图冲入茶坊是想支援水龙神,坚决招称不知还有何人打你的主意。”
“那些人与镇抚司暗通款曲,取得某种默契,口头上交换了某些条件和协议,也各怀鬼胎,防止对方玩弄阴谋诡计。要说他们是同路人,其实并不正确。镇抚司的权势利益,绝不可能让这些人分一杯羹,设有极限底线,一旦那些人超越,就等于挑战,很快就会加以扑灭。”
“我只要知道,他们对你有威胁吗?”
“有,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解决。”
“记住,多加我一把剑,好吗?”晓云郑重地说:“我只希望你的事有我参与,这点希望过分吗?”
“你能诚实回答我的问题?”李季玉也神色肃穆。
“毫无疑问,我能。”
“好,你能向镇抚司的人挥剑吗?”
问题极为严重,但简单得连白痴也可以正确地回答。
在晓云来说,却难以回答。
怨鬼可以也敢杀镇抚司的人,这个鬼本来就是无法无天的亡命,胆敢在京都做强盗作案,可知早就把生死置于度外了,如果有机会,一定敢向紫禁城里的皇帝挥刀。
一个真正不怕死的小蛇鼠,同样敢砍杀镇抚司的人。
晓云无法回答这个最简单的问题,尽管镇抚司的人所行所事天怒人怨,众手所指,罪恶滔天。
但镇抚司的官兵中,有些是她老爹的袍泽或部属。
最重要的是,镇抚司是皇帝亲自指挥的鹰犬,而她老爹却是皇帝的爱将,死忠的忠臣。
“这……这……”她僵住了,无法作答。
一旦她向镇抚司的人挥剑,结果不问可知的。
“你符家定会烟消火灭。”李季玉毫不含蓄说话坦率:“连桀傲雄鸷性如烈火的汉王世子,也不敢公然斩杀镇抚司的人。他曾经当街挥刀,杀死了好几个文武大官。不论任何人反抗镇抚司的官兵,都有如反抗皇帝。晓云,你的所谓一点希望是否过分了?镇抚司的人在等机会把我化骨扬灰,把我的头让官兵玩踢球游戏。我为了自保,早晚一定会狠狠地挥剑砍他们的,能加你一把剑吗?”
“我……我可以化装易容……”
“能瞒得了行家?这是最笨的主意。带你与一些牛鬼蛇神玩命,我已经够蠢了。不谈这些你办不到的事,吃饱了我送你进城。”李季玉的神情,显得有点烦躁。
“好吧!”晓云的情绪又开始低落。
那天晚上在莫愁湖胜棋楼的华严庵,她第一次发生情绪低潮,李季玉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令她芳心杂乱极感彷徨。
除非李季玉放弃在京都称雄道霸的念头,不然她不可能和李季玉并肩联手共创未来。
一旦镇抚司横定了心采取行动,李季玉注定了是大输家,这是唯一的结局,绝无例外。
除非李季玉明时势兴衰,风声不对就远离京都亡命天涯。
也面临岔路口,面临抉择,芳心彷徨,不知何去何从。
前面的岔路分为感情和理智,她站在分岔点上,人生的道路必须走下去,必须作痛苦的选择。
不管她选择危险或痛苦,选择勇敢或畏缩,她都会受到伤害;甚至双方都会受到伤害。
不论生理或心理,她都是脆弱而不成熟的,还没有断然选择的能力。
严格说来,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肩上的负荷太重了,她不是一个任性的少女。
她与李季玉之间,感情上逐渐走近,理智上却愈走愈远,大有分道扬镳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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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大门,李季玉虎目中冷电乍现。
“留意防身。”他将用布裹住的剑,塞入晓云手中,当门而立像门神,威猛的气势直有点霸王形象。
小街灯光并不怎么明亮,天黑后不久,逛街的市民还不多,夜市刚张没现人潮。
五个人站在门外,似乎正打算叫门或破门而入,来势汹汹,像登门的凶神恶煞。
天地双杀星穿了便装,但佩了绣春刀。
另三位是管区在江东门的密探,对李季玉的家了若指掌。
但李季玉是否在家,连邻居也一问三不知,只能从大门是否上锁的情形估猜。现在大门没上锁,所以知道他在家。
大眼瞪小眼,僵住了。
他堵在门口,无意让这些人登堂入室。
“不请我们进去?”天杀星杨素倒还沉得住气,盛气而来居然不摆出镇抚司至高无上的威风。
镇抚司的人登门,连王府公仆也不敢拒他们于门外。
“你们请便。”他当然不会抗拒,也知道抗拒是自找麻烦,气冲冲地让出去路,退至桌旁挑亮了菜油灯。
前厅的设备也简陋,他很少在家中招待朋友,除了八仙桌和条凳之外,两侧贴壁设有两排长板凳而已,可容纳一二十名粗豪朋友小聚。
“你们真勤快呢!”客套毕请暴客落坐,用桌上的茶具,替对方各斟了一杯冷茶,说的话有骨有刺:“我的一举一动,全在你们的爪牙监视下无所遁形,登门查看却是第一遭,有此必要吗?”
“少给我装糊涂。”天杀星盯着跃然欲动,严加戒备的晓云,话却是向他说的:“你把我的人弄到何处去了?你好大的胆子。”
“你在说些甚么呀?”他糊涂装到底:“我弄走你的人?算甚么?乱栽赃?这是你们的惯技,别用在我身上好不好?”
“你不要反穿皮袄装佯。”天杀星猛拍桌子:“我有两个人凑巧在金陵居茶坊,无缘无故被人挟走了,一定是你的猪朋狗友所为……”
“去你的,你不要空口说白话,情急乱咬人。我这期间所交那些愿意跟我混的朋友,都是二三流的滥货,有谁敢在你们的高手名家面前撒野不要命?”他也气大声粗,理直气壮分辩:“我收到那个混蛋的书信,趁乱脱身溜之大吉,怎知你有人跟监?”
“那个杂种来头不小,确是胁迫水龙神引诱你进茶坊,水龙神没料到那人不用口头交代,却用书信打交道,因此心中一急,便急急抢书信,有了书信,才能向我交代。没想到反而挨了一记重耳光,没夺得书信。那杂种用力过猛,自己失足跌倒,后脑碰在方砖地上,竟然成了白痴。也许不是你的人把我的人掳走,但难脱嫌疑。把书信给我,我全力协助你对付那些绑匪。”
“书信上郑重宣示要阅后销毁,所以烧掉了。”他说起谎来面不改色:“我不要任何人协助,也没有与绑匪周旋的必要,那不关我的事。欧阳小姐是汉府的人,自有汉府处理。每个人要为朋友的生死荣辱负责,这世间谁还敢交朋友?活得未免太累了吧?我和欧阳小姐只是普通的朋友,还没达到生死见交情地步,何况我力所不逮,我没有和那些人玩命的能耐。别来找我,拜托你们高抬贵手好不好?”
“信上说些甚么条件?”天杀星还真不愿意浪费时间逼他。
迄今为止,所有的人皆把他看成情急玩命,只会几手花拳绣腿,有几斤蛮力的豪少,哪有与江湖豪少玩命的本钱?他说的话确也有几分实情,那的确不关他的事。
他和欧阳慧是朋友的事,其实相当勉强,众所周知,欧阳慧起初是用武力逼他投靠汉府的。
镇抚司逼他投效更为积极,逼的性质是相同的,逼能逼出友情吗?至少不可能逼出过命交情。
绑匪用欧阳慧做人质逼他就范,根本就烧错了香拜错了庙,他如果置之不理,不会有人怪他无情无义。
“没提条件。”他神色轻松,表示不重视这件事:“只要求我悄悄躲在家里,不许乱跑,等候他们后续派人指示行动细节。所以,我偷偷躲回来等候消息,看他们能玩出甚么花招来。你们如果有心帮助汉府,何不多派些人在这附近埋伏,候机捕捉信使,汉府会感谢你们的。”
“你说谎!”天杀星暴怒地拍桌而起。
站在他身后戒备的晓云,退了一步拔剑出鞘。
“我才是与李兄生死见交情的朋友。”晓云庄严地举剑:“不要逼我挥剑,你们没有不断迫害他的理由。天杀星,当初在金川门外结怨,事因我而起,牵连李兄你算甚么人物?你最好不要误认机会来了,得问问你能付出多少代价。”她勇敢地站出来保护李季玉,真有将门虎女气势。
确是机会大好,五个人把李季玉堵死在堂屋里,有如瓮中捉鳖,毫无脱逃的可能。
李季玉脱逃的能耐众所周知,只有把他堵死在绝地里,才有捉住他的可能。
“即使今晚他没付出代价,日后也会。”李季玉一点也不惊惶,安坐不动神态自若:“我敢保证天亮后不久,城内城外有许多锦衣卫官兵的私宅,不但失火,而且有人血流五步。谁如果小看我那些蛇鼠朋友,肯定会遭殃的,他们杀不了高手名宿,杀一些老少妇孺绝无困难。诸位,你们在替全卫的官兵与眷属,带来家破人亡的大灾祸,你们又能得到多少好处?杀掉我不但不是好运道,而且是难以消弭的大灾祸。”
天杀星的确有乘机捉住他的如意念头,被他这番话唬住了。
其实机会并不好,有晓云在场,天地双杀星毫无取胜的机会,虽说五比一占了相当大的优势,但一旦动手,死掉一半绝无疑问,这代价极高,而且付出代价,并不能保证可以除去晓云和李季玉。
“你恫吓我吗?”天杀星色厉内荏。
“你认为是说来玩的?”李季玉反问。
当初李季玉只有一个人,神出鬼没骚扰锦衣卫官兵的眷属,便已闹得满城风雨,如果出动大批蛇鼠杀人放火,那还了得?怎么得了?
“你给我牢牢地记住。”天杀星声色俱厉:“如果让我查出实据,证实是你的党羽掳走了我的人,我将不惜任何代价,将你捉来食肉寝皮,把你的所有亲朋好友以及爪牙,不论老少全送至雨花台刑场活剐。”
“你也给我记住,我的承诺是神圣的。”李季玉站起沉声说:“只要你的人不向我行凶,我绝对不会宰杀你的人,不会向锦衣卫的眷属报复,我承认你的权威和主宰的地位。一旦你不信守承诺,我的承诺也就自动失效,不需公开宣示取销。”
“本司的承诺……”
“有如镜花水月。”李季玉抢着接口:“不但你们镇抚司的人视承诺为权宜的手段,所有官方的承诺也一样反覆无常。连金口玉牙的皇帝,也视圣旨为儿戏,骗死人哄死人杀死人的谋略,发泄兽性的手段。所以我不相信你的任何承诺,走在大街上,也得步步提防你的人行凶撒野,所以你最好管制你那些激忿的属下,不许他们对我产生意图走险的念头。我要锁门送符小姐返城,你们不至于恶劣得住在我家中监视我吧?”
“他们就派有人潜藏在我家监视。”晓云说:“我家空的房舍甚多,藏三五十个人毫无困难,藏在你这附近,你也找不到他们的。”
“你少臭美。”天杀星不介意晓云的讽刺,话是向李季玉说的:“你能做出甚么惊天动地的狗屁事?我并没派专人监视你的动静,我那些手下仅在碰上你时,顺便跟监留意你的举动而已。”
天杀星打出撤走的手势,带了同伴气冲冲地出门走了。
“不要送我。”晓云拦住举步出门的李季玉:“我的人在西关等候,在西关我们有住处。你这里要特别小心,我担心两杀星带高手卷土重来。”
“即使另有人来也不会露面。这两个杀星并不笨,知道付不起重大的代价。我羽翼已成,杀掉我反而会招致大灾难,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投鼠忌器不会走险,并没把我当成真正的威胁,不需花重大的代价除掉我。放心啦!那我就不送你了,让他们知道我今晚住在家中,不必多派人手监控了。好走,小心了。”
“明天见。”晓云把剑递还,不胜依依地迈步出门。
他关门上闩,吹熄了灯火,湛亮的虎目中,放射出有如猎食猛兽的特殊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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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抚司的业务繁重,上起亲王公侯险谋造反,下迄街巷小市民打架闹事,都有权经管,权力之大,空前绝后。
京都总衙门的最高长官是镇抚,下设三位指挥,王千户便是三位指挥之一。
由于他是锦衣卫指挥使绝世人屠纪纲的心腹,因此大权独揽,顶头上司袁镇抚根本不敢管他,不敢过问他经手的案件是否违法玩法。
镇抚司是锦衣卫众多单位之一,真正的主子是指挥使绝世人屠,镇抚司所经办的事务,重大案件其实都由绝世人屠监控的。
在朝廷的权力斗争中,派系甚多,各拥死党进行锄除异己,斗争极为惨烈。
声势最浩大的,该是绝世人屠,名义上他是拥护皇室忠于永乐皇帝的,其实他早已另行培植实力,私底下自称九千岁,不臣之念昭然若揭。
等候好机、制造好机、掌握好机,便是他努力的中心大事。
锄除异己,筹措大量资财厚植实力,是全力进行的要务。
镇抚司便是他达到目标的最有力工具,王千户只是他最宠信的心腹而已。
其实全司的人,都是他的亲信心腹,天下各地十四处司所,都是他的忠实爪牙。
王千户名列十大刽子手的第一名,运筹帷幄日理万机,哪有余暇分心过问小霸王的事?只不过偶或提及而已。
真正把李季玉看成眼中钉的人,是天地双杀星。
在王千户的心目中,小霸王事故,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癣疥之疾算不了甚么。
最急迫的重要大事,是在京都横行三年,为害日炽的千幻修罗,必须集中全力,除去这心腹大患。
天地双杀星却把大量人手,派在江东门附近,一方面找机会对付小霸王,一方面应付陆续拥来京都的牛鬼蛇神。
把用来对付千幻修罗的人手,调走了许多,因此布的网有了漏洞。
王千户并不知道其中详情,他自己的事忙得很。
主子绝世人屠,即将随远征军返京,事先已陆续以飞传方式,传回重要的机密塘报,军书中指示急办的血腥大计,要他按计行事。
除掉殷侍郎,便是血腥大计之一。
他不但如期完成,而且获得大量的金银珍宝。
所没收的财物,最有价值的奇珍异宝,他不敢送入大功坊绝世人屠的大宅收藏,主子不在家,万一大功坊大宅出了出息外,他铁定要遭殃,所以藏在他黄家井街大宅内,警卫增加了一倍。
所谓日理万机,表示事务繁杂,大小事故公私两方面,每天都有意外发生,棘手的事层出不穷,每件事他都得过问处理。
这两天他不在洪武门御街的衙门办事,在家处理一些公私要务。
他这种地位高的大员,是否在衙门办公无关宏旨,在私宅处理公务平常得很,有许多机密大事,事实上是在私宅策划与完成的。
这并非公私不分,而是职权上允许他这样处理公务。
他心目中的所谓意外,专指心腹大患千幻修罗。
除此之外,其他任何意外他皆可轻松地处理,几乎可以说,任何其他事故皆不算意外,他处理得了。
上次沈文度从苏州入京,带了不少奇珍异宝与美少女,准备迎接绝世人屠返京,作为庆祝北征凯旋的贺礼。
他仅接受了普通的珍宝礼物,其他十件奇珍异宝,他就不敢收受,以免发生意外,他不想负出意外的责任。
果然发生了意外,平江土地沈文度丢掉了奇珍异宝。
他感到极端震惊,甚至惊恐,千幻修罗怎么消息如此灵通?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平江土地是主子绝世人屠的忠实走狗,由苏州的镇抚司分司衙门暗中支持,半公开地陷害良善,所缴的财物呈奉绝世人屠一半,另加额外的奇珍异宝作礼物,专门搜集美丽的小少女进献。
绝世人屠是大大有名的美女收藏家,众所周知的恋稚狂,对美丽的十岁上下美少女特别有兴趣,也是出名的娈童狂,所豢养的三队歌舞伎,皆是小少女与小顽童充任,每夜非少女娈童伴宿不欢。
重要的是,平江土地的随从爪牙,全是江湖豪霸,名号响亮的龙蛇,居然在戒备森严之下,被千幻修罗长驱直入予取予求。
他黄家井街大宅的人手更多,随从打手保镖漪欤盛哉,这些人的武功身手,虽然比不上那些豪霸级的江湖龙蛇,但人数众多,结果仍然禁不起千幻修罗一击,三年来多次受到千幻修罗侵袭,损失非常惨重。
主子绝世人屠城内外的几座大宅,也遭到几次致命的攻击。
他把心一横,决定也豢养江湖龙蛇。
把这些经验丰富,武功精于个人格斗的江湖龙蛇,配合他那些精于列阵整体作战的随从,必可构成水泄不入的坚强防卫网,以及可以出击的攻坚小组扩大安全防卫区,应该可以将千幻修罗置于死地。
不贪和尚那些人,便成了他的秘密武器。
当然,他并不知道,不贪和尚这些人,曾经栽在李季玉手中。
宅外围的第一道防卫网,本来由一群密探担任的。
这几天小霸王活动频繁,神出鬼没,不断与江湖龙蛇接触,羽翼已成,吸引了天地双杀星的注意,心生警惕暗中准备防制小心布局,抽调了不少得力密探出城,黄家井大宅的外围防卫网,便出现了空隙。
二更正,城内城外街市灯火通明。
但城内逛夜市的市民,已开始陆续返家了。
三更一起,开始夜禁,来不及返家犯禁的人,很可能在枷号三天中,头一天便死在枷上,谁敢半夜三更还在街上鬼混?只有治安人员能在街上走动,巡城御史当然也捉小偷鼠窃。
王千户的黄家井大宅中,会议厅灯火明亮。会议桌两侧,十余名心腹爪牙,轮番报告各宗案件的进行情形。
王千户通常把机密的公私案件,带到私宅开秘密会议,许多阴谋毒计,皆在秘密会议中策定。
会议已接近尾声,他对忠心部属办事的能力颇感安慰。
最后一名爪牙刚报告完毕,合上卷宗回答他所提出的一些细节问题,厅门外传来隐隐人声。
“外面怎么啦?”他突然抬头问。
门外的守卫闪出,站在门外欠身行礼。
“启禀长上,是外面的人,捉到一个可疑的和尚,正押往刑室审问。”守卫恭敬地禀告。
“和尚?带来我看看。”他信口说,同时举手示意,让爪牙继续回答他的问题。
片刻,两名大汉架着一个慈眉善目,人才一表的穿灰色僧便服和尚入厅,将和尚向下一按,和尚跪下了。
“人已带到,请长上过目。”一名大汉行礼禀告。
“怎么一回事?”他瞥了跪伏如羊的和尚一眼。
“这和尚经过大门外,鬼鬼祟祟举动诡异,被巡哨的人捉住,送来交给内堂管事讯问。刚送到,还没移交内堂总管。”
“这是从和尚身上搜出来的物品,呈请长上过目。”另一名大汉取出一只精绣的荷包,递给在堂下伺候的一名随从,由随从登堂呈交。
荷包是目下时兴的男人饰物,用途甚多,但通常只有身分不低的人使用,平民百姓仅使用皮袋布袋。
荷包内有一支金钗、一只碧玉指环、一锭十两庄的金元宝,可算是一笔不小的财物了。
“唷!这和尚是财主呢!”他脸上出现平时稀有的开心怪笑意,狰狞的面孔不那么可怕了:“这是有身分地位人家的内眷饰物,平民百姓不许拥有,怎么出现在和尚身上的?给我问。”
精制的金银饰物,平民百姓甚至不许持有,只许使用木石制品,持有违禁品将受到严惩。
直至本朝中叶,百姓生活水准逐渐提高,大户人家更是日趋奢侈,首饰衣着家具房舍的禁令,才逐渐废弛。
比方说,严格禁止使用金银的禁令,正在半公开地解禁,百姓用以物易物的借口,钻皇法的漏洞,不是用金银做买卖,而是以金银易物。
当然,官府是否严格认定,得看运气好不好了,一旦被认定是做买卖,那就灾情惨重。
认定是可以作多方面解释的,聪明人知道如何改变查获公人的认定,有钱可使鬼推磨,认定的改变是可以轻易改变的,除非真的走了霉运,碰上一个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的猪头三公人。
“遵命。”第一名大汉欠身应喏,揪住和尚的耳朵强迫和尚抬头:“供出你的身分来历,说!”
“小僧在……在牛首山崇……崇教寺出……出家。”和尚浑身发抖,脸如土色:“在……在街尾汪员外家作……作七天法事,经过贵……贵府,看到许多将爷走动,心中发慌,所……所以……”
“是个不守清规的偷香和尚。”王千户的兴趣消失了,打断和尚的话,将盛首饰的荷包丢给大汉:“姘上的女人,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姬妾,拖出去把他阉了再赶走。”
“饶……命……”和尚狂叫:“请老爷大发慈悲,佛祖菩萨会保佑老爷万代公侯……”
“去你娘的!古往今来,史迹所载不过两千多年,哪有人享受万代公侯的?”王千户笑骂:“你敢讽刺我?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拖他出去。”
大汉两耳光把和尚打得天昏地黑,叫不出饶命声了,左右一挟,拖了便走。
“这贼和尚长得人模人样,难怪能勾引大户人家的荡妇淫娃。”一名爪牙收起卷宗准备离席,信口自言自语:“家有众多娇妻美妾荡女的人家,最好少与僧道或三姑六婆往来……”
“等一等。”王千户突然高叫。
京都的大官小官,谁没有几个娇妻美妾?王千户的这座大宅中,连他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供他受用的女人,歌姬艳婢充塞内院,派有专人防止这些女人偷腥,内无三尺之童管制极严。
“长上有何吩咐?”两大汉挟着和尚转身等候指示。
“和尚有多大年纪了?”王千户大声问。
大汉踢了和尚一脚,促使和尚回答。
“小僧今……今年三十二岁……”晕头转向的和尚,不假思索急急回答。
“三十二岁?”王千户脸上杀气怒涌。
“小……僧……”和尚知道失言了,脸色死灰。
“四十岁以下的人出家为僧道,该当何罪?”王千户的话,令和尚心胆俱寒。
“秋后决。”一名爪牙接口。
“把他剁了,绝不待时。”王千户拍案怒叫。
“饶命……”和尚狂叫。
两大汉一耳光把和尚的话打断了,拖了便走。
佛门弟子把朱洪武列为第二个灭法罪人。
朱洪武做和尚时,参与香军造反打江山,知道宗教的力量有多可怕,知道有史以来,僧道造反有多少次。
所以登基之后,首要之务便是整顿天下僧道,取缔黑道组织雷厉风行,严刑峻法杀无赦。
四十岁以下的人出家为僧道,不但本人要处死,收容的寺庙住持,也格杀勿论。
天下的寺庙拆掉大半,没有四十岁以下的人出家,佛门各宗派道家诸法师,找不到天资优秀的子弟传以衣钵,后继无人。
这制度直至永乐皇帝归天,洪熙皇登基,才逐渐半公开弛禁。
洪熙帝也就是目下的皇太子,糖尿病严重,登基在位仅一年,便龙驾归天去也。
死后谥仁宗,真正可称为妇人之仁,而非行仁政的仁,半生忧患,没享过一天福,在他老爹和兄弟的险影下度日如年,登基后也毫无作为。
和尚被拖走了,心腹爪牙也就一一告退出厅。片刻,又陆续进来了七名爪牙,参见毕分别就座。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王千户这次是召见爪牙,而非召开述职会议。
“咱们都准备就绪,明晨一早渡江就道。”那位左颊生了一个指头大毛痣的大汉,说的话带有江湖味:“所备妥的证件、行装、勘合,皆一应俱全。有凤阳府派来传讯的人引导协助,追缉行动定可顺利展开。”
“很好。”他点点头,脸色极为阴森狞猛:“你们携有本司的符牌勘合,可以便宜行事。我再提醒你们,一定要把活的飞天鼠带回来,他是飞贼,居然破戒伤害事主,而且救走重刑罪犯的家属,是否牵涉到其他阴谋?所以一定要严加拷问追出根柢。他救了罪犯家属向西逃,另由强盗伙伴怨鬼在京都遥相策应,极为可疑,很可能蓄意进行不可告人的不法阴谋。本来早些天便派人前往凤阳究办的,两次皆被意外的事故耽搁了。你们此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多带些盘缠,沿途也可向各地官府征调,多聘请精明的江湖高手名家,务必尽快把有关的人缉捕归案,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长上请放心,既然知道是飞天鼠涉案,就算他逃到海角天涯,属下也会把他追捕归案。我四海游神足迹遍天下,交游广阔,熟悉江湖情势,有名有姓稍有名气的江湖牛鬼蛇神,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近期内定有好消息,保证可以把活的飞天鼠押解回来。”大汉四海游神大拍胸膛保证,表示出信心十足大言不惭。
“我要知道你们进行的计划,说来听听。”王千户信心仍然不足,要知道进行计划。
这其实说的是外行话,情况不明,追缉路线谁也不可能事先订,很可能发生上千上万种变化,仅凭知道作案者的姓名去向初步信息,便闭门造车在遥远的京都,策划行动大计,一听就知道是外行。
“好的……”四海游神得意洋洋,开始大吹法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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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尾的一条小巷中,三个奇形怪状的人影,从一家平房的屋顶飘降,无声无息有如鬼魅,外表的形象,与真的鬼魅毫无分别。
小巷幽暗,夜间已无人行走,既没有人悬门灯,也没有更夫巡丁走动。
养在屋内的家犬,整夜都发出不规则的吠叫声。
养狗人家夜间照例关上狗洞,以免家犬外出伤及在小巷行走的人,打起官司来麻烦得很,夜间狗守屋内而不守屋外。
如果伤了更夫或巡丁,搞不好会破家。
三人跳落小巷,隐没在两侧的屋角失去踪迹。其中一人取出一支两寸长的骨笛,吹出三声长鸣。
不远处的暗影中,传回的却是芦哨的三短声。
三人身形再起,向芦笛声传来处掠去。
进入一座后堂的卧房,灯光乍现。
里面共有十一名男女,全都是清一式打扮的可怖怪物,仅携带的兵刃不同。
每人的脖子上,皆系了五寸宽的白巾,在幽暗的夜空下,十余步外亦可分辨。
披头散发,青紧身夜行衣,手臂和腿部,护臂护膝用破布条缠绕,活动时散开像长了尺长的粗怪毛丛,具有吓人的功效,增加扮鬼怪妖物的视觉效果。
胸腹前,是一个大革囊,既可盛搏杀时的杀人法宝,也可抵挡兵刃的伤害。
腰间另有百宝囊,有四爪攀登索钩。
背上除了兵刃之外,另有一匣三尺长的标枪。
被引来的三个怪物,打扮完全相同,披头散发,加上黑白红三色的怪班大花脸。夜间突然出现,即使最大胆的人,也会一看胆寒,再看魂飞。
“都准备好了吗?”三人中的一个笑问,笑容真可把胆小的人吓死。
“呵呵!一切停当。”扮成鬼怪,已完全失去本来面目的怨鬼欣然行礼说:“恕在下冒昧,可否请三位老哥稍稍透露些少名号?”
“不行。”为首的人断然拒绝:“在此之前或以后,你们都不知道咱们三个人。诸位是为复仇而来,必须绝对避免分心沾手财物,那混蛋的地底库房,想攻破不啻痴人说梦。稍一耽搁,想撤走难比登天,咱们唯一的优势,是快速突入速战速决,像尖刀一样贯入,立即拔出。”
“放心啦!咱们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是为财而来,就算踩在一座元宝堆成的金山上,也不会有人拾取。”怨鬼今晚改用刀,本能地抬手抚向肩后的刀靶:“咱们唯一的要求,是替死去的朋友复仇,把京都闹个烈火焚天,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被他们杀死,咱们也心甘情愿九泉瞑目。事后不论成功与否,咱们都会立即远走高飞。”
“好,我放心了。记住,我们先杀进去,替你们开路。当第一声火弹雷爆炸时,你们在心中默默计数,一百数尽,才可以猛然乘乱突入大开杀戒了。这一百数的时间内,我保证里面一定像被打破的蜂窝蚁巢,预定撤走的西跨院,不会有多少人截击。时辰到了,我们先走。”
“谢谢三位老兄成全。”怨鬼诚恳地行礼道谢:“你们替咱们准备的这些歹毒玩意,足以让咱们出入一趟紫禁城。三位老兄先请,彼此小心,预祝彼此平安胜利。”
“记住,一百声数,用正常速度数。”
“记住了,在下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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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千户的大宅真是大,大得可比王侯的府第,仅正屋就有五进,每进七间。
再加上院、厢、南房、耳房、后花园、各院的亭台阁……老天爷,大白天闯进去,也摸不清东南西北,深入些更是不见天日,陷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除非没有人拦截,而且高来高去的轻功必须了得。
三鬼怪从右角门利用屋顶爬行接近,距宏丽的大院门四名警卫相当远。
角门外也有两名警卫,与大院门的四警卫形成相当广的警戒线。
在街上行走的人,皆畏畏缩缩利用对街的行道树往来,避免走街心,更不敢走王家大宅的一边。
如非必要,最好少在这段街道往来,宁可绕远些,从相邻的街坊往返。
权贵人家的大宅,少接近为妙,被豪奴打手看不顺眼,被狠揍立送官究治,那才冤哉枉也。
豪门贵胄人家,就有这种特权,百姓小民不必怨天,只好认命。
接近目标而没被外围的警戒发现,已成功了一半。
领先的鬼怪一打手势,不再隐起身形,人化流光飞跃而入,再一起便登上屋顶,向第一进大厅堂飞掠,纵落在广阔的院子,一闪再闪便到了四盏大灯笼高悬、厅门大开灯火辉煌的厅廊下。
两名警卫看到乍现的怪影,大吃一惊赶忙拔刀向阶下抢,同时发出一声怒吼传警。
“千幻修罗……”另一名警卫则用狂叫示警。
一声狂笑,鬼怪首先投出一只大包,穿越厅廊,投入大厅,然后两支小标枪化虹而去。
“啊……”两名抢下阶的警卫,几乎同时中枪向下栽。
“轰隆……”眩目的火光一闪,巨震声天动地摇。
宏丽的大厅柱倒屋坍,而且起火。
左右两院厢有人抢出,呐喊声大起。
鬼怪连发七支小标枪,发出一声怪啸,跃登右面的房舍,向里面疾冲,沿途投掷碗大的雷火弹,用最后的三支小标枪,射倒登屋搜寻的三个人,到达第二进院子。
“我先走。”他向跟来的两同伴说:“尽快开辟西跨院退路,小心了。”
两同伴也在用小标枪大开杀戒,向高大的房舍投掷雷火弹。
雷声连绵不绝,天动地摇,火光烛天,惨号声惊心动魄。
全宅大乱,谁也弄不清发生了何种灾祸。
除了负责警卫的人以外,抢出的人皆衣衫不整,老少妇孺的哭喊声,与火雷的爆炸声相应和。
京都天子脚下,居然发生这种不可能发生的灾祸,简直匪夷所思,没有任何人家,有这种应变的心理准备,更不用说有应变的能力了。
大宅成了地狱,谁也没弄清情势,也看不到入侵的人在何处,真像被戳破的蜂巢蚁窝,人们只顾逃命,操兵刃找寻入侵者拚命的人没有几个。
暴乱中,十一名男女鬼怪到了。
爆炸声强烈十倍,被杀的人多了十倍,整座大宅,成了杀人的屠场,说惨真惨。
王千户名列十大刽子手的首位,为恶一生,满手血腥,屠杀了成千上万的无辜,虽说是奉圣旨行事,但兴大狱的主谋除了他的主子绝世人屠之外,部分罗织的冤狱有他一份。
他这座可媲美公侯府第的大宅,积蓄了他造孽一生所得来的子女金帛,被一群志切复仇的强盗,杀得七零八落庐舍成墟。
为首的鬼怪独自深入,速度骇人听闻,沿途投掷雷火弹,投完最后一具,已贯入第四进秘厅。
这里正是秘密会议厅的所在地,警卫最为严密强悍。
应变的能力,比其他宅院强数倍,当爆炸声初起时,这里便迅速动员应变,灯火全熄,警卫快速地就位,每个人都有预定的防守位置,入侵的人不可能发现。
可是,火光烛天,前院有些房舍,火舌已冲破瓦面,满天火鸦飞舞,各处一片通明,熄灭灯火等于多此一举,有些警卫失去屏障,暴露在火光下。
看到鬼怪似的人影出现,最后一枚火弹已破空投入黑暗的大厅。
“千幻修罗来了。”有人惊惶而又兴奋地大叫:“他值五千两银子。”
这一叫叫坏了,贪图五千两银子的人争出,最先掠到的人,是乾坤大天师无净道人。
“他是我的……”大天师兴奋莫名,左手大袖一挥,罡风乍起,灰雾飞腾,挺剑随后切入,剑发指天划地,上攻手臂下削腿脚,志在击伤活擒。
剑刚挥出,灰雾也刚接近鬼怪,蓦地轰隆一声巨雷狂震,似乎地动天摇。
鬼怪左手一扬,疾退丈外。
乾坤大天师骇然失惊,被震得几乎摔倒,身形一顿,突觉胸口有异,左手一抬,摸到心坎位置露出的锋利刺状物,长度不足一寸。
这位大天师是行家,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知道这种刺状暗器的长度,自四寸至八寸。
这是说,刺至少贯入心坎三寸以上了。
贯入一寸半,便可伤及心房。
砰一声响,这位想来京都打天下的江湖魔道高手,向前一栽倒下了,永远起不来啦!
大袖挥出的毒雾,毫没发生作用,却把从他上空冲出超越,扑向鬼怪的同伴薰倒了。
会议厅起火,蜂拥而出争先恐后的人,被猛烈的爆炸声吓得冲势一顿,杀神已猛然光临。
鬼怪像狂风,双手抡剑无畏地贯入人丛,剑上风雷骤发。
左荡右决宛若虎入羊群,在挥动的窄小空间内,剑运用得极为灵活,速度比单手使用快捷一倍,力道却超出两倍,剑到人体剖裂,当者有死无生,一冲之下,杀开一条血路,脚下成了血胡同,尸体向两侧抛摔。
火光烛天,天宇中一片血红,火鸦满天飞舞,全城骚动,警锣声狂鸣,在编的救火壮丁紧急出动,纷向黄家井大街集中。
火光明亮,鬼怪砍翻了二十余名高手,看到近台阶下拥来的一群人中,断后的正是王千户,左右共有八名贴身保镖,挥动着绣春军刀,喝叫着咒骂着,催促前面十余名爪牙冲上,冲上,冲上!
鬼怪砍翻挡路的两个人,一闪即至,剑交由右手使用,左手连续急扬,霸道的四寸双锋三棱刺,连续从怪异的护臂套中滑落掌心,也立即脱掌连续破空飞出,没有人能看到这种小体积速度快的暗器,贯入体仍无所觉,太锋利了,直至生理机能突然崩溃,这才倒下挣命。
十余名高手爪牙,等他冲近时,已倒了七成以上。
“杀!”他发出震耳的怒吼,是用压舌破音发出的,特别强劲震撼力惊人,比用正常发音的杀字,威力强数倍极为怪异,外行人几乎不知道他在叫甚么,不像杀字,倒有点相近呀字。
重新双手运剑,最后三个人在他狂野的剑下崩溃,一冲便到了王千户面前。
八铁卫两面齐上,八把绣春军刀有如刀山聚合。
鬼怪一声长啸,右闪急旋,避开刀山聚合的中心,剑光在近距离内闪烁旋舞,看不清招式,只看到光华连续闪耀,听到与军刀接触时的铿锵震耳金鸣,以及军刀脱手飞腾或折断的模糊景象。
四名铁卫在一冲错下崩溃,不是腹裂就是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