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清风拂面。
踏着晨曦向南赶的中海,心胸感到无比的凉爽。
中海他化装成一个背部微驼的庄稼汉,脸中变成黄中带黑的风尘苍色,买了一匹健骡,将剑囊藏在垫下方,向南急驰。
这匹骡儿居然脚程甚快,卯牌正动身,巳牌正便到了濯马庄。
两个时辰赶了五十里,以骡子的脚程来说,不快也不慢。骡子耐力不够,但不能作为坐骑用,只能用来运物,当作坐骑用来赶路,委实不能胜任,只有在附近放牧的野孩子会坐上去玩玩而已,一般人是不骑的。
中海他之所以骑骡,主要是避免引人注意。
远远地,便看到路旁的客店,濯马庄中火势已被控制,只有一两处小火头,和弥漫腾升的岛岛青烟白雾。
中海勒住了骡子,向濯马庄中望了望。
“唔!那座小庄昨晚失火哩!”他在骡背上自语的说着。
伫立了一会,骡子又继续向前慢慢的走着。
路右的客栈已经关门大吉,路左的小饭店仍在营业,外面的炉子热气腾腾,一名店伙在店门外招呼拴马桩上的三匹坐骑,显然店中已有食客。
骡儿蹄声轻响,中海到了。
店伙计瞥了骡背上的中海一眼,丢下活计迎上说:“老乡,你不是本地人吧?”
中海一怔,滑下骡背讶然问:“老兄,你怎知小可不是本地人?”
“哦!咱们南北数百里地,可没见过用骡子当坐骑的,你老乡定然是贩货的行商,省些脚力用骡子代步,是么?”
中海心中苦笑,自己以为骑骡子可以瞒住身分,岂知竟然连一个店伙也瞒不了,当下讪讪地说笑道:“不错,小可许州贩货,赔了老本,只剩下这匹骡子充场面了。”
“老乡,天色已近午了,这儿到黄西集还远着哩,何不在敝处进食?”店伙转变话题,开始招呼顾客。
中海确也想吃点东西,信口问:“贵地如何称呼?酒食不坏吧?”
店伙接过他的缰绳,笑道:“小地方,叫作濯马庄。老乡,不是敝店夸口,酒菜小食一应俱全,风味之佳,走这条路的客官,莫不交相赞誉,确是不同凡响,请店里坐,请。”
听说这儿就是濯马庄,中海心中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无意中撞上了。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路石余烬犹在青烟嫋嫋的庄寨,没来由的心生警兆,忖道:“看样子,这座濯马庄绝不是失火,会不会是被人纵火呢?黑旗令主既然有人在这儿,这场大火绝非无因,我倒得留心探出些少消息来,也许施姑娘曾经在这儿和他们冲突。”
他关心施姑娘的安危,也希望在这儿能找到安庆双丑,便泰然踏入店中,在壁根下一副座头上落坐,叫来了酒菜,目光向对面的客栈看去,向店伙问道:“少哥,贵地只有一家店,怎么青天白日对面……”
店伙摇摇手,抢着说:“客官,这些事与客官无关,最好少问为妙。”
邻桌有三名食客,都是青衣小帽的行商,靠门口的一桌,一个衣着破烂的食客爬伏在桌上,似乎睡着了,桌上的残菜剩饭都冷了,杯盘狼藉。
这时,这人突然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睡眼惺忪地说:“伙计,结账,我不再等啦!怎么好半天了,翟大爷还没回庄?”
伙计一面收拾杯盘,一面笑道:“白爷,依小的看来,可能还没将那两个女人捉住,何时回庄难以预料啊!白爷何不改天再来?”
中海向褴褛的食客看去,心中一动,这人穿得虽褴褛,但红光满面,细皮白肉,红润的肌肤证明这人绝不是个穷汉,年约四十左右,两太阳高高鼓起,一双大眼精光四射,破夹衣下摆,有物鼓鼓地伸出,是刀鞘。
大汉满脸不耐烦,愤愤地说:“见鬼!难道说,只为了追两个女人,庄中的人就闭上寨门不接待任何外客么?岂有此理!”
店伙突然放低了声音问:“白爷,你的事当真紧要么?”
“怎么?我从南阳不分昼夜兼程来通风报信,还能不紧么?我还得往回赶呢。”
“白爷,这样吧,在下替你转达,岂不两全其美?”
白爷略一沉吟,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转告翟大爷,说是南阳的费爷被人打断了一条右臂,要他派人前往助拳,越快越好。喂!你说,翟大爷要捉的人到底是谁?翟大爷英雄了得,庄中高手如云,难道说,两个女人便居然敢在庄中放火,又居然逃入牧场走了。”
店伙点点头,说:“不但人被逃入牧场,还被杀了好些高手呢,这两人是谁我弄不清,听说有一个姓施,女扮男装十分了得。”
“逃入了牧场,岂不是追擒无望了么?”
店伙得意地笑笑,压低声音说:“那有那么容易?翟大爷有不少朋友散居在牧场中,而且成……而且另有一批朋友加入搜捕,所有的通道全加以封锁,岂能容易脱身?只是牧场地方太大,藏匿容易短期间不易将人搜出而已。”
白爷站起向店外走,一面说:“我还得到汝宁请人,天色不早了,我必须赶一程,费爷还在家等候消息呢!请你转告翟大爷,费爷正等候朋友的援手,现在度日如年,望穿秋水,务必请他设法帮帮忙。”
“在下定将白爷的话转告,请放心。”
两人的话说得虽低,但中海却听了个字字入耳,越听越心惊,只感到热血奔腾,匆匆会过了帐便往外走,到了店外向庄中看去,在这刹那间,他已决定了行动的大计。上了骡,他向南走了里余,向右窜入一座树林,将骡子拴在隐敝处,略加结束便重新往回走。
濯马庄四座寨门闭得紧紧地,寨墙上似乎看不见人影,只有瓦片,场中升起的嫋嫋青烟,不时听到一两声马嘶。
中海先接近庄南,自语道:“我必须引出一个人来问问,先摸清内情再说。”
他故意装得鬼头鬼脑,在寨门前东张西望,果然不错,不久便奔出三个大汉,他扭头就跑,向荒野中踉跄急逃。
三大汉纵走如飞,随尾急追,一个破口大骂道:“狗东西!站住!凭你这种三脚猫小贼,也敢到咱们庄上来踏盘子?”
中海故意放慢脚步,引他们来追,踉跄奔入一座树林,故意踢中一条树根,“哎”一声惊叫,扑地便倒。
三大汉同声狂笑,抢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分抓中海的两膀。
中海双手一勾,一跃而起,双手分勾住两人的左右脚,两大汉立即“砰噗”两声仰面摔倒。
后面的一名大汉大吃一惊,百忙中居然能出手反击,踏进一步右拳突出,“噗”一声击中了中海的脊心。
中海浑如未觉,丢掉抓起的两大汉双脚,旋身就是一掌,“噗”一声劈中从后面袭上的大汉左耳门,大汉“嗯”了一声,向侧冲到,昏厥了。
被仰面扳倒的两大汉心胆俱寒,知道遇上了硬对头,不逃才是傻瓜,向前急滚,爬起就跑,一个脱口大叫:“救……命救……嗯!”
中海不许大汉再叫,伸脚一勾,大汉向下仆倒,他赶上去在大汉的背心踹了一脚,大汉应脚昏了过去。
他拦住最后一名大汉,笑道:“老兄,咱们商量商量,慢走。”
大汉闪身夺路,正想喊叫,中海如影附形截住,叱道:“你叫大爷要叫你永远叫不出来,不信你就试试?”
大汉不甘心,右拳兜胸来一记“黑虎偷心”。中海伸手一拨,回敬一招“霸王敬酒”,噗一声正中大汉的下颔,大汉倒飞出八尺外,“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
中海赶上一脚将大汉的小腹踏住,冷笑道:“老兄,你这叫作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点点花拳绣腿功夫,免献丑岂不少吃苦头。”
大汉的脸色像死人般苍白,双手拼命去扳踏在小腹上的脚,双脚想将身躯翻转,不住乱蹬,可惜只是白费劲,宛如蜻蜓摇铁树,动弹不了,只好死了心,喘息着叫:“老……老爷,轻……轻些,爷爷……爷台……”
中海抽回脚,席地坐下说:“老兄,坐下说话,大爷向你打听消息,说不说由你。”
大汉魂不附体地坐起,不住揉动着小腹和下巴,好半晌方缓过气来,吸着冷气问:“阁下是……是要……要在下出……出卖主人么?”
中海摘了一根草,无意识地放在口中咬着,紧吸住对方的眼神,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说:“大概是的。”
“你休想在在下的口中套出任何事来。”大汉色厉内荏地答,还想充好汉。
“真的?”中海仍然若无其事地问。
“在下绝不虚言。”
“那……那真抱歉,不说也罢。”中海吐掉草叶冷冷地说。
“阁下不会向我一个看门的人为难吧?”大汉已看出中海的脸色不对,骇然问。
“大概会的。”中海阴阳怪气地答。
大汉往后挪退,恐惧地问:“你……你要怎……怎样对……对付我?”
“你想想看好了。”
“用……用强迫取我的口……口供?”
“不,大爷说过的,说不说由你……”
“那……”
“大爷只好杀了你,再问你的同伴。”中海站起说。
大汉惊得魂飞魄散,恐怖地叫道:“你……我知……知无不……不言,不要杀我。”
中海重新坐下,冷笑道:“你很识时务,老兄,昨晚的施姑娘下落如何?”
“不……不知道,大概……藏在还……还藏在牧……牧场。”
“牧场在何处?”
“往西一带丘陵地带,都是本庄的牧场,牧马场有三处,一在北,一在西,一在西南,距北约有十里地,牧牛场一在西南,一在南面。”
“贵庄主共去了多少人追捕?有名的人和主事的人是谁?”
“去了约两百名左右,主事的人是小襄王成少会主,其他的人有……有……黑旗令主,天南三剑等人。”
“安庆双丑是否在内?”
“在,他们……”
“他们是在下的死对头,大爷正要找他,老兄,到牧场该怎样走法?怎样才能找得到安庆双丑?”
大汉听说是找安庆双丑的,松了一口气,镇定地说:“由这儿向西走,有路直通马场,牧场管理所,安庆双丑可能随令主的人在西路把守,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这就够了,老兄,谢谢你,委屈你老兄在这儿等候消息,着!”声出人移上,手一伸便扣住了大汉的咽喉,食拇指向前抵,大汉吃力地挣扎,片刻便昏软了。
中海将三名大汉的腰带解下,剥一人的衣裤换上,头巾包得低低地,然后把三大汉分别捆在树根上,点上他们的睡穴,窜出树林向东急掠。
他避开道路,沿路左急奔,利用草木掩身,小心翼翼地向西掠去,渐渐地,前面已可看到不少人影了。
“我得找人带路才行。”他想。
机会来了,后面隐隐传来急骤的蹄声,他向道路接近,藏身在沟中,从蹄声判断,来了一匹马,正好。
蹄声渐近,接着,东面隐隐传来金锣的震鸣,他抬头向西望,发现西面先前所见的人影,正逐渐向西移。
远远地,一人一骑出现在视线内,马上乃是一名青衣骑士,骑术甚精,安坐雕鞍豪气飞扬,看清了四周的光景,中海决定了擒人的计策,伏地掠出路侧,爬伏在地不时抽动着手脚。
蹄声渐近,马上的骑士,在十丈外便发现了在地上挣扎的中海,吃了一惊,缓下坐骑奔近,勒住缰叫:“喂,怎么回事?受伤了?”
中海在身形刚起的刹那间,突然转身,一把扣住骑士的右肩,像一把大铁夹,大拇制压住肩井穴,右手的飞刀尖已抵住对方的胸左心中,笑道:“老兄,你来得好。”
骑士骤不及防,肩井被制,已经浑身发软,再看刀尖已抵在心中了,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恐怖地叫:“你……你……你是……是谁?”
中海一掌劈出,正中骑士的右颈根,骑士应掌昏厥,他一手挟人,一手牵了坐骑,掩入树林中,将骑士弄醒,拉脱对方的肩关节,然后在树根上坐好,含笑注视着神智渐清的骑士,一面用飞刀削一根小树枝,一面问:“老兄,你贵姓大名?”
骑士想爬起,手却无法用劲,惊惶地吸腹挣扎起上身,哼着冷气问:“尊驾是谁?为何……”
“别问我,老兄,我在问你呢。”中海笑答。
“在下姓冯,名兴隆。”
“哦!久仰久仰,原来是冯兄。”
“阁下认识我?”
“这不就认识了么?”
“你用诡计将冯某擒来,有何用意?”
“向你打听一些小事。冯兄,金锣狂鸣,有何要事?”
“金锣发起处,就是发现敌踪的地方。”
“冯兄是赶去参与制敌的么?”
“不,在下是与庄中保持连络的人。”
“小襄王的大驾在何处?”
“他将赶往擒捉两个女扮男装的人。”
“怎样可将小襄王找到?”
“往锣声响处走,自可将他找到了。”冯兴隆干脆地答。
“你老兄在附近往来,为何没有人拦阻你?”
冯兴隆自得地说:“牧场是禁地,附近绝没有擅自闯入的人。再说,凭我这身打扮,谁不知我是庄主的亲信?”
中海不再往下问,救兵如救火,施姑娘已被发现,必须赶快前往援手,不必多耽误了,他淡淡一笑,说:“谢谢你的合作,冯兄,请在这儿睡上一觉,在下要办事,少陪。”说完,一掌将冯兴隆打昏,剥下衣裤和兵刃,不片刻便和冯兴隆换了衣着,飞跃上马,向锣声隐隐处奔去。
他走的是直线,越野循声急赶,不再经过木屋,加以小襄王召集手下时耽误了些少时刻,竟被他抄捷径赶上了。
马儿驰过一道坡脊,他发现右首不远处坡顶上,散布着不少提刀仗剑的黑衣人,其中九个黑衣人站在一处,全身黑长袍,袍袂飘飘,正向远方凝望,听到蹄声,黑袍人目无表情地瞥了下面狂奔而来的人马一眼,重行向远处望去。
中海深怕这些人前来盘问,驱马急赶,向坡脊上的人瞥了一眼,马儿狂驰而过,这瞬间,他依稀感到中间那位黑袍人的背影有点眼熟,但并未在意。
奔了三里左右,突见右首坡谷的牧马场中冲出六人六骑,蹄声如雷,烟尘滚滚,他加上两鞭,抢先越过坡谷口。六骑落后了十来丈,领先的一名青衣骑士大叫道:“前面是谁?等一等。”
中海岂能等?再加上了两鞭,大声答道:“有事须面禀少会主,诸位慢一步来,在下不能再耽搁了。”
“你是谁?”
“冯兴隆。”中海叫,伏鞍狂奔,耳中听到有人说:“忠兄,看这人的装束和背上的剑,像是翟庄主的心腹冯兄弟,可能是庄中有事,赶来禀报的,他定然知道少会主目下在何处,咱们跟着他一起走。”
中海自练了克音之学后,对声音特别敏感,可以听得到常人不易听到的声音,耳力特别锐利,在蹄声如雷中,居然将后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可见内功日渐精深。
警锣声越来越近,他知道施姑娘已被发现,她的藏身处应该不远了。
奔入一座丘陵中的盘地,穿越其中的牛群,后面紧追不舍的六人六骑,已经拉远至二十丈外。
他的骑术相当高明,后面的六骑无法将他追及。
他奔入放牛场中,一大群牛开始奔窜,被他的马冲得漫山遍野地狂奔乱跑,果然阻止后面的人,鬼使神差,居然被他摆脱掉了。
后面的六骑士中,虽然有在平邱集曾经见过面的十六神煞中的两个在内,假使让他们追及,定必当场暴露了身分。
也因此一来,牛群奔窜中,他不得不向右绕牧场而过,转折之下,被他反而抄至小襄王的后方,避免了被对方劈面认出的危机。
绕过牧场,远远地便听到震耳的蹄声,在淡淡轻雾的上方,仍可看到升腾的烟尘,他心中一动,便加鞭向蹄声传来处急驰,估计出对方前进的方向,抢截对方的进路。
估计得十分正确,果然被他截住了,还比对方早到一步,他闪在一丛矮树后相候,首先,他看清了第一匹马上的小襄王,心中大喜。
他等到马群冲过后,立即驱马跟上,二十余匹健马散漫地越野奔驰,后面的人在滚滚尘土中奔驰视线略受影响。
何时多了一匹马,没有人注意,他逐渐与最后的一骑并行,但小心翼翼地始终保持一乘距离,免得引起对方的疑心,而且他谨慎地避免脸部与对方相照。
听警锣声己近,显然前面不远就是斗场了,该超越往前面赶啦!
“啪啪!”他加了两鞭,靴后跟连撞两下,马儿被迫奋力狂奔,逐渐与最后一匹马并驾齐驱了,前面呐喊声如雷,所有的骑士全都加鞭狂赶。
冤家路窄,蓦地,右首的骑士扭头向他注视,突然吃惊地叫:“咦!你……你不是龙……”中海也警觉地扭头向骑士看去,吃了一惊,老天爷,这家伙正是平的集邱大爷手下的一名心腹打手,过去曾在金碧褛见过面。而且多次曾在褛中秘室进餐交谈,他虽易了容,但脸型和神韵并未改变,逃不过有心人的法眼,被对方发现了。
事急矣,不得不铤而走险了!彼不了许多,对方龙字刚出口,他的马鞭已经脱手飞出,双方相距不足五尺。
他志在必得,小小的马鞭以全力扔出,比刀剑的威力小不了多少,去势如电,一闪即至。
骑士的身手相当了得,可是变生仓卒,发觉中海有异,鞭影已然入目,想应变已力不从心了,百忙中向后仰身避鞭,并想狂叫告警。
岂知中海突然斜身飞离马背,向马背扑来。
“嗤!”
马鞭掠过骑士的胸膛,胸部裂开了一条血缝。
“啊……”骑士狂叫一声,仍想恢复骑姿。
中海到了,一把接住疆绳,在两马相会的刹那,右脚猛踹,将骑士踹得飞坠马后,落在滚滚尘土之中。
前面锣声狂鸣,呐喊声震耳,吸引了所有骑士的注意,骑士的狂叫声,居然未引起前面骑士的注意,只有一名骑士扭头问:“喂!怎么回事?”
中海心中狂跳,硬着头皮含糊地叫:“马失前蹄,他坠马,不要紧。”
也恰在这危机一发间,前面的小襄王大叫道:“快马加鞭,列队!”
问话的骑士只看到中海丢弃的马向侧驰离马队,没看到后面烟尘滚滚中的坠马同伴,正待勒住马骑,小襄王的叫吼声已经传到,只好不再过问,坠马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同时,任何人也不会疑心有人敢混入马队中来,中海的大胆,委实出人意表。
上了坡顶,已可看清下马马场中的景象了,四面八方人潮逐渐聚合,远近的人全向斗场奔来。中海大惊,心说:“我的天!即使将人救出,我怎能脱身?”
可是,险恶的情势并未令他退缩,他只知道施姑娘绝不能落在小襄王的手中,任何危险已不再令他恐惧,他已别无选择,必须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救出施姑娘,在险恶的境遇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马群向下狂冲。
小襄王所说的列阵,是指要他的四名心腹翼护在他的左右,真巧,麒麟双豪在小襄王的右方,形成右翼的两乘护卫,左翼的两骑,是小襄王的另两名心腹。
看清了两位姑娘的危机,中海不再顾忌,全力策马冲刺,超越了其他的骑士,从左翼驰上,快接近左翼的第三骑,将超出小襄王的马啦!
蓦地,四海游僧叫出了小孤人妖的名号。
接着,小襄王发出了怒吼:“小孤人妖格杀勿论,上!”
不久便看清了苦斗中的两个假男人,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伏鞍向前冲刺。
中海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他不远千里追踪,志在拯救施姑娘,目下却是小孤人妖,糟了!他岂能为了五妖魔的小孤人妖,而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正想缓下坐骑,突然看清了施姑娘的脸庞,老天!确是素素,脸色虽变,五官依然是昔日的轮廓。
“是她!”他在心中狂叫。
这瞬间,小襄王已伸手示意勒缰。
他不顾一切,驱马狂冲,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在冲经第三骑身边的瞬间,拔剑挥出,这把剑是冯兴隆的,他的追电剑仍佩在腰中。
小襄王一见有人擅自冲出,刚叱出“退回来”三个字,便看到剑影隐现,所以惊叫一声,喝问一声:“那是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剑虹一闪,双骑相擦而过,第三骑的骑士人头飞起,尸身下坠。
中海持剑的手抓住了骑士丢掉的缰绳,不但杀人,还夺马,一人两马向下冲。
变化太快太突然,这瞬间,所有的骑士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镇住了。
中海急冲而至,两位姑娘已命在须臾。
他用口咬住夺来的缰绳,自己的缰绳则扣在马鞍前的判官头上,接二连三发出五把飞刀,狂冲而至,口一松,放了缰绳厉吼道:“施姑娘,上马。”
阴山第二老的手刚抓近施姑娘的胸口,他不理会姑娘踢向小腹的脚,岂知“喳”一声轻响,一把飞刀射入他的左耳孔,耳孔是弱点,练气功的人,火候不练至炉火纯青之境,耳孔照样挡不住兵刃的全力一击。
“嗯……”他轻叫,只感到头部一震,飞刀沉重的打击力,将他的脑袋震得猛烈地摆动,手上的力道骤减。
“噗!”素素的脚,也在这瞬间踢中了老家伙的小腹。
素素的胸上方,老家伙的手急落,老家伙虽挨了一刀,直贯耳孔深处,但力道已发,虽减了五成劲,仍然够沉重。
素素“嗯”了一声,腿一软,向后挫倒。
老家伙飞退丈外,“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接着,马蹄狠狠地从他的身上踹过,他的气功已散,被踹得血肉模糊,躯体的下半身简直不成人形。
在同一瞬间,四海游僧一声惨叫,左胁贯入一把飞刀,侧攻的第三老的左眼,飞刀柄闪闪生光,“啊”一声厉号,上身被飞刀的打击力道冲得脑袋向后仰,刺向小孤人妖的剑也随着后收。
这瞬间,四海游僧掷出的铁钵擦小孤人妖的右胯骨而过,砸下的方便铲也失去了准头,从小孤人妖的右臂外侧擦下,仅伤皮肉,而小孤人妖在全力扯身避招中,剑也拼全力扎出,拼个两败俱伤,扎入和尚的胸口。
五把飞刀全部中的,一把也没落空。
两把飞刀击中两名大汉,重围立解。
中海冲到,俯身滑下雕鞍,伸手抓着尚未倒地的素素左手,喝道:“施姑娘,上马。”
素素对中海的声音不陌生,一听不由狂喜,借力飞升。
中海也滑回虽鞍,将她扔到鞍后。
素素扭头大叫道:“靳姐姐,夺马上。”
不用叫,中海带来的另一匹马,恰好掠过小孤人妖的身旁,她忍痛飞跃上马,俯身抓住了缰绳。
“靳姑娘,随我来。”中海叫。
两匹马向西北角急冲,后面,小襄王一声怒啸,二十余匹骏马排山倒海似的冲来,中海领先策马狂冲,迎面遇上了四名大汉。
他一声暴吼,飞刀再次接二连三出手,用飞刀开路。
身后,有人大叫道:“这是大地之龙的飞刀,大地之龙,大地之龙!”
不叫倒好,叫了反而便宜了中海,昨天遂平狠斗,大地之龙的名号已令龙虎风云会的好汉们丧胆,而夜间的恶斗消息,也在今晨传到了小襄王的耳中,马面无常重伤被押的消息,已在好汉们的心目中投下了阴影,不由他们不惊。
听人叫出是大地之龙到了,一个个禁不住被吓得手脚发软。
拦路的四大汉本来还来得及闪避飞刀,但一听同伴叫出大地之龙的名号,大吃一惊,人的名,树的影,大地之龙的飞刀神技,在他们的心中,已发生了可怕的震撼威力,失惊之下,反而手脚麻木,要想闪避机会已逝。
“啊……”惨叫惊天动地,四个人几乎同时蹦跳着挫倒。
马儿狂冲而过,尸身纷纷掷倒,人腾马跃,向西北角的山区狂冲,没有马的人,像潮水般随后急赶,呐喊声雷动,金锣狂鸣。
人喊马嘶,烟尘滚滚,不久,人马便消失在山林深处。
要说小襄王对大地之龙毫无顾忌,那是欺人之谈。
昨天遂平的恶斗,他知之甚详,大地之龙不但在光天化日之下来去自如,根本没将上百名高手放在眼下,击伤燕山四毒白昼突围,藐视天南三剑,在高手名宿重重包围之中来去自如,不要说艺业如何,就凭这份胆气,已足以令他小襄王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以今天来说,大地之龙居然敢在龙潭虎穴中出没,敢在会中高手齐集的旷野中向他们挑战,简直将这些高手名宿视同废物。
而且居然跟在他身后杀出救人,这份超人的胆识和魄力,令他心中发毛。
因此,他的马本是千中选一的神驹,比中海的马快,但他由于心中有所顾忌,所以不敢独自离群猛追过去。
中海一马当先,越过了牧场的旷野,快接近山区,扭头叫:“靳姑娘,前面山区可能有人埋伏,紧跟着我,入山之后准备弃马,姑娘还能用轻功么?”
小孤人妖不知大地之龙就是龙中海,但昨天经过遂平,她已知道大地之龙大闹遂平的轰轰烈烈事迹,心中大喜,叫道:“放心,我还支持得了。”
素素紧抱住中海的虎腰,喜悦地问:“你是大哥么?怎么变成大地之龙了?爷曾告诉我说在福建遇上了大地之龙,你坏,为何不将真姓名告诉爹?”
中海不愿将自己那时的心情说出,大声说:“以后再说,我们的难关还未度过呢。”
快接近山林边沿,追来的人马仍然保持在丈外,更后些,人马漫山遍野潮水似的涌来。
接近至十丈左右,林中一声锣响,草木摇摇,冲出十二匹健马,十二个黑衣人一字排开,十二匹坐骑列阵凶猛地冲来,中间的骑士举剑大吼:“天宇有七星,大地黑旗盟,相好的,留下。”
天南三剑正率领着十余名黑衣高手,沿右面的矮林前沿飞步赶来,相距约有半里地,无法赶上。
中海一声狂笑,挺剑冲上叫:“朋友们,让路,大地之龙与贵盟是朋友,借光。”
他的叫声像打雷,故意让小襄王听到,以便离间龙虎风云会与黑旗盟的感情。
后面的小襄王大吼道:“王兄弟,拿下他们。”
双方的叫声皆震人心弦,可是还没有让人思索的机会,突变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