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侠,想不到在此遇到你!”
这来的正是神剑无敌张慕南的女儿张素娥,也就是真正的鬼琴之主许继宗的爱人。
许剑仇面带微笑的道:“张姑娘怎么离开凤凰谷来到天南?”
张素娥梨涡半现道:“我想了很久,我应该出江湖走走!”
说着,目光一扫地下的三人,“噫!”了一声道:“表妹,铁杖前辈,还有这位是——”
“你姑母!”
“我姑母毒西施?”
“不错!”
“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她离开剑堡时我很小,她们怎么回事?”
“受了伤!”
“什么样的伤,严重吗?”
“不知道怎么样的伤——”
“你不知道?”
许剑仇把闯魔宫的经过,说了一遍,张素娥俯下身去,逐一审视了三人一遍,螓首连摇道:“不是伤!”
“是的,不是伤,也不是毒!”
张素娥闭目想了一阵之后,娇声叫道:“对了必是这个!”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是什么?”
“移心大法!”
许剑仇从来没有听说过移心大法这回事,不由瞠目无语。
断肠人忍不住道:“移心大法?”
张素娥杏目陡射奇光,迫视在断肠人的脸上——
许剑仇忙道:“张姑娘,这位是我的知友断肠人!”
张素娥恍若未闻,仍怔怔地注定断肠人。
断肠人缓缓移开目光,似乎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
许剑仇惑然不已,不知是怎么回事。
久久,张素娥才冷冷的开口道:“阁下尊姓大名?”
断肠人声音竟然有些发颤,低低答道:“断肠人!”
“断肠人?”
“不错!”
“这不是名,也不是姓,阁下真的是断肠人?”
“是的!”
“天下多少断肠人,恐怕不止阁下一个?”
“姑娘这话怎么讲?”
“我说天下断肠人无独有偶!”
“难道还有人也叫断肠人?”
“不是叫,而是真正的情海断肠人!”
断肠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许剑仇更加莫明其妙,忽然,一个意念冲上脑海,他想起来了,张素娥以前曾疑心断肠人就是她生死恋人许继宗的化身,曾要自己揭下对方的蒙面由,可是现在断肠人并没有蒙面,这就是他的面目呀,他想不透这个道理。
张素娥又朝前逼了近了一步,道:“阁下认识我吗?”
“认识,我们见过几次面,不过那时我面蒙黑巾,所以姑娘见面不识了!”
“哦!”
张素娥哦了一声之后,转向许剑仇道:“许少侠,我想要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姑娘尽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决——”
“并不是什么难事,一件小事!”
“请讲!”
“请你为我弹一次定情曲!”
“定情曲?”
“不错!”
许剑仇全身一颤,往事齐涌心头,他想起了接云峰顶输功传技的许继宗,也连带想起了许继宗对张素娥不渝的爱,和他狰狞如鬼的面容。
他死了,峰顶石窟被炸毁,至今还是一件疑案。
他交托自己办的事,一件也没有办到。
这定情曲是许继宗生前,每晚为张素娥弹奏的。
当下悚然道:“姑娘要听定情曲?”
“是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很久很久不曾听了,我要重温旧梦!”
许剑仇伤感的点了点头,解下鬼琴弹了起来。
张素娥热泪盈眶,但双目却不离断肠人。
断肠人低着头一言不发,身形在微微的颤动。
一曲终了,张素娥拭去了泪痕,道:“许少侠,谢谢你!”
许剑仇赫然道:“姑娘言重了,我一直觉得对不起许继宗,因为我不曾替他完成心愿!”
张素娥粉面挂起一丝苦笑,向断肠人道:“阁下对此曲有何感想?”
断肠人一怔之后,勉强笑出一声道:“在下不懂韵律,不过这曲子听起来很好!”
“很好,只此而已?”
“这——这——是的——不错!”
许剑仇不由在心里暗叹道:“可怜的姑娘,痴情的女子,唉,许继宗已一去不返了,难道天下红颜女子真的都是薄命么?她竟然不死心,一味疑心断肠人就是情郎的化身,不可能的呀!”
张素娥秀目一瞪,沉声向断肠人道:“阁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断肠人嗫嚅着道:“姑娘请讲!”
张素娥一字一句的道:“请阁下展露真面目!”
断肠人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目中闪着奇异的光影——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难道断肠人这面目是假的?啊呀,可能,他给了我两付人皮面具,难道他自己不会用?
但许继宗分明已死,当然不可能是他的化身,那他是谁呢?
张素娥紧迫着道:“阁下,没有困难吧?”
断肠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凄厉,迥异他平常的笑声,久久笑声才停,同样以冷电般的目光迫视着张素娥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想证明阁下是否我要找的人!”
“我就是我,这有什么真面目,假面目?”
“可是阁下分明戴着面具。”
“何以见得?”
“阁下面无表情,和眼神极不相衬!”
许剑仇一愕,在心里忖道:是呀,我怎么早不发觉此点!
断肠人顿了一顿,沉声道:“不错,我是戴着人皮面具——”
“那就请阁下一露庐山真面目?”
“这歉难从命!”
“阁下真的不肯?”
“我不是姑娘要找的人,所以没有这个必要!”
“何不证明一下?”
“人各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姑娘何必强人所难?”
张素娥杏目蕴泪,粉面含悲哽咽着道:“你——你——”
娇躯一晃,伸手便朝断肠人面上抓去。
许剑仇心念一动道:“我何不拼着得罪人,揭开这个谜?”
断肠人身形一划,避开了张素娥的一抓,扬声向许剑仇道:“兄弟,后会有期!”
弹身入林,一闪而没。
张素娥一顿脚,追了下去。
“姑娘留步!”
许剑仇一闪身横拦在张素娥的面前。
张素娥急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姑娘绝对追不上他的!”
“纵使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到他,揭开他的面目,才能死心!”
“这件事我替姑娘办到,如何?”
“不,好意心领!”
“断肠人的功力我所深知,说一句冒昧的话,姑娘追上他也是枉然,同时,他未必就真的会是姑娘要找的人!”
“他的身材音调对我并不陌生!”
“我一定替姑娘办到这件事就是,现在令姑母等得设法安顿,断肠人一走,在下孤掌难鸣!”
张素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依少侠之见!”
“刚才姑娘提到什么移心大法!”
“是的,这是一种邪门功夫,能使受术的人失去心志,状类痴呆!”
“姑娘懂得解法?”
“我是在一本叫武林搜奇录上看到有这么一段记载,能否解得,很成问题!”
“何妨一试?”
“我不成!”
“为什么?”
“功力不足!”
“要如何才能着手呢?”
“必须一个功力在百年以上的内家高手,以手掌贴于被救者的尾闾,把真元徐徐逼入,,肾关,夹背,双关,天柱,直冲泥丸宫,人的心志,主于脑,泥丸宫一开,心志立复,不过,如果功力不足,中途停顿的话,被救的人将终生成残!”
许剑仇暗地寻思道:“自己先获许继宗的全部功力,又服下了开芒神珠,加上万妙医圣的回天再造丸,谅来功力当在百年以上!”
心念之中,凝重的道:“在下来试试看!”
“这里是官道,必须找个僻静之所!”
“姑娘说得是,就到林中去吧!”
仍由许剑仇抱起追魂倩女葛如蕙,张素娥两手各抱一人,向林中走去,到一丛浓密的藤蔓中停了下来。
“在下立即开始,请姑娘在三丈外守视!”
“好,我权充护法吧!”
许剑仇盘膝坐定,垂帘内视,气运一周天,然后从追魂倩女开始。
不到顿饭工夫,三人已先后复原。
许剑仇唤回张素娥,姑侄表姊妹相逢,不免叙些别后琐事。
追魂倩女含情默默地注视着许剑仇,芳心感到无比甜蜜,虽然迭经风波,但她终于又投入心上人的怀抱。
许剑仇忽地想起一事,悄声向追魂倩女道:“蕙妹,五毒神君怎会知道我俩之间的事?”
追魂倩女面上热,道:“我闯入魔宫之后,误陷阵中,经历了一些幻景,可能那时在迷惘中说了出来。”
“也许是这样!”
“蕙妹,我要暂时离开你!”
“为什么?”
“我在天南还有事未了!”
“我跟你一道!”
“不,你不能!”
“为什么?”
一旁毒西施张玉珍已接口道:“蕙儿,你随我回剑堡!”
追魂倩女在江湖中黑白道闻名丧但,但在母亲面前,又回复了少女的天真柔媚,当下一撇嘴道:“不,我不回剑堡!”
“不行!”又转向许剑仇道:“许少侠,蕙儿的事——”
许剑仇已明白对方话中之意,但仍不免俊面一红,道:“晚辈本身事了,将亲到剑堡叩谒伯母!”
“好,我放心了!娥儿你呢?”
张素娥凄然一笑道:“目前我不能回家!”
“你爹不会责罚你的!”
“不是这个,侄女还有要事待办!”
许剑仇一心记挂着索血人之约,因为索血人的师父,大有可能是自己的母亲,这个谜未揭开之前,他怎么也不能安心。
张素娥向从人福了一福,默默地走了!显得那样的孤独,凄凉。
他(她)们都知道她的遭遇,齐齐在心里一叹。
许剑仇心想,她是一个智慧极高的女子,幸而自己当初没有照许继宗的要求去做,假许继宗之名去爱她,否则不但不能弥补她残破的心灵,反而会使结果无法收拾。
就在张素娥的身影消失之后,许剑仇也向毒西施和铁杖银铃施了一礼道:“晚辈就此告辞!”
铁杖银铃一点头道:“鬼琴之主,你可得记住你的诺言,别使蕙儿久等!”
许剑仇微微一哂道:“晚辈会记住的!”说着把目光移向追魂倩女,他本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但碍着她的母亲和师父在场,只好把心里的话压了回去。
他定定的望着她,虽然他没有开口,但眼中的神情,已代表了他想说的话。
追魂倩女当然明白,盈盈一笑道:“仇哥,你保重!”
许剑仇临别之际,也不免儿女情长,黯然道:“你也珍重!”
突然——
他想起一件事来,转面向毒西施道:“前辈,魔宫此刻虽已元气大丧,但仍未可轻视,希望前辈暂时隐忍——”
毒西施惨然一笑道:“夫儿之仇不能不报,但不是现在!”
“如此晚辈先走一步了!”
说着再次行了一礼,深深地注视了追魂倩女一眼,弹身出林。
许剑仇奔了一程之后,又换上天下第一丑的面目,然后直驰入山,两个时辰之后,他到了与索血人分手的断岩之前。
只见石头上那一双白骨手爪,仍然摆在那儿,看样子索血人的师父可能还没有回来!
许剑仇走到断岩边缘,高声唤道:“沙姑娘!沙姑娘!”
连唤数声,毫无反应。不由奇道:“难道索血人也离开了?”
他再次鼓足丹田真气,唤道:“沙姑娘!”
这一声,五里之内都可听得清清楚楚,但,仍然没有反应,有,那只是一连串的空谷回声:“沙-姑-娘——娘——娘——”
许剑仇心里不住的打转:“我该不该下断岩去一探?”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发自身后:“谁?”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被人欺到身后而不自觉,那这人的功力高得可以,当下缓缓转过身来,一看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只见三丈之外,站定了一个僵尸般的怪物,身高八尺,干精瘦瘠,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一袭黑布长衫既宽且大,像是挂在衣架之上,满头白发,盘结如虬,眼小如豆,射着碧绿的光,鼻子处只有两个黑洞,形态之狰狞诡怪,世无其匹。
许剑仇心里寒气直冒,忖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难道就是索血人的师父?那自己巴巴的——”
心念未已,只听那怪人发出一阵鬼嚎也似的笑声,道:“天下无独有偶,想不到还有与老夫篦美的人,喂!丑老儿,报上名来!“
许剑仇以同样冷森的声音道:“你算什么东西,要我报名!”
那怪物似乎一怔,眼中绿光连闪,狼嗥也似的道:“老小子,若不是老夫见你长得丑,此刻你已没命了!”
许剑仇心里不由暗笑,这怪物连说话都是怪怪的,当即道:“你自称老夫,不用说你也是人啰!”
“杰杰杰杰,老小子,你的尊容也不见得比老夫高明!我来问你,你来此作甚?”
“你先报名,让老夫听听值不值得告诉你!”
“我?报名?老小子,你眼睛不瞎吧?”
许剑仇一怔,道:“什么?”
“嘿嘿嘿嘿,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伸出鸟爪也似的手,朝石上一指。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你就是白骨大仙?”
“杰杰杰杰!老小子你还算有点见识!”
许剑仇心念疾转道:“原来这怪物就是白骨大仙,不知索血人师徒怎样了,这事须着落在他身上——”
心念未已,白骨大仙又道:“这该你报名了!”
“老夫天下第一丑!”
“哈哈哈哈,妙,天下第一丑,咦?不对,你来此为何?”
“你呢?”
“老夫在问你!”
“老夫也在问你!”
“你是否来助拳的?”
“随你怎么说吧!”
“你找死?”
“未见得!”
“武林中从未听有你这一号人物!”
“彼此彼此!”
白骨大仙豆大的小眼中,倏现杀光,狞笑一声道:“老小子,不管你来意如何,今天你死定了,你犯了老夫生平大忌,你竟敢视老夫的白骨手爪的标志如无物!”
许剑仇嘿的一声冷笑道:“白骨大仙,我来问你,此地的主人何在?”
他根本不知道索血人的师父是男是女,何名何号,所以只好含混的一问。
白骨大仙恨声道:“想不到这狐狸竟然在十多年中练成了这高的身手,嘿嘿,她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夫不把她剥皮抽筋,就枉称白骨大仙了!”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震,听口气,索血人的师父是女的无疑,那与自己的推想,算是接近了一步。
难道索血人的师父真的如断肠人的推测是自己的母亲?
一颗心登时怦怦跳了起来。
当下冷冷的道:“你骂谁是狐狸?”
“除了她还有谁?”
“她是谁?”许剑仇想从对方口中套出索血人的师父的名号。
白骨大仙退了一步道:“噫,老小子,你不认识她?”
“不认识!”
“你是无意中到此的?”
“也许是!”
“那你方才在岩边姑娘姑娘的鬼嚎些什么?”
许剑仇不由语塞,一时答不上话来。
白骨大仙阴恻恻的一笑道:“丑老儿,你别装疯卖傻,没有用,老夫要你死你就别打算活!”
许剑仇哈哈一阵入云狂笑道:“白骨大仙,这梁子我架定了,怎么样?”
“那你就死定了!”
“死的也许是你!”
白骨大仙有生以来还不曾被人如此当面顶撞过,何况天下第一丑名不见经传,登时气得呱呱乱叫,双臂一振,两只枯瘦如鸟爪般的手掌,疾抓而出。
这一抓之势,狠快无俦。
许剑仇一闪身避过,反攻一掌。
白骨大仙两爪抓空,对方掌风已到,竟然不闪不避,身形不退反进,双爪再度抓出。
许剑仇猛一吐劲——
“砰!”的一声巨响,白骨大仙被震得连退三个大步,两爪自然落空。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天下第一丑的功力,竟然高到这种程度。
许剑仇心中也大感愕然。
微微一怔之后,大喝一声。
“白骨大仙,接我一掌试试!”
掌随声出,这一掌他用了十成功劲,如涛劲气,匝地卷出,势如翻江倒海。
白骨大仙心中一凛,双掌以十二成功劲推出。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处,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许剑仇倒不觉得怎样,白骨大仙可就骇然不置了。
他做梦也估不到凭他的盖世功力,发足十二成,不但击不倒对方,反而被震得血涌气翻,他知道已遇见生平仅见的劲敌。
许剑仇豪气大发,再次喝道:“再接一掌试试!”
“且慢!”
“怎么,你怕了?”
“笑话,我白骨大仙怕过谁来,老小子,你报上来历出身!”
“你能接下我三掌,我告诉你!”
白骨大仙气得浑身抖颤,暴吼一声道:“老小子,你狂傲得相当可以!”
许剑仇冷冷的道:“对付你这种怪物,难道还讲礼貌不成?”
白骨大仙绿豆眼闪射骇人碧芒,半声不吭,双掌疾推而出。
许剑仇可不敢托大,也举掌迎去。
双方都以毕生功劲发掌。
“轰隆!”一声巨响,四山齐应,树折草偃,砂石暴射疾扬——
许剑仇蹬蹬蹬退了五个大步,一屁股跌坐在地,白骨大仙闷哼一声,退到八尺之外,也告跌坐当场。
这一击证明了双方功力悬殊不大,许剑仇高了半筹。
白骨大仙略不喘息,一跃而起,连劈三掌。
许剑仇一长身飘了开去,身形电掣般划了一个半弧,反欺到对方侧背,吐气开声,全力劈出一掌。
白骨大仙估不到对方身形如是之快,闪避封架均所不及——
砰!的一声大响,挟以一声闷哼,白骨大仙被劈得飞泻而出,摔落一丈之外,只见他连翻两个身,弹身回到原地。
许剑仇不由暗自咋舌,对方竟然硬承自己全力一击而无损伤。
白骨大仙落回原地之后,身躯一挺,全身骨骼格格连响,双手平直下垂,头顶白发根根倒竖,口里发出一阵咕噜怪声。
许剑仇被他这怪像,看得毛骨悚然,心知他必是要使出什么阴毒的功夫,立即劲贯双掌,凝神而待。
白骨大仙鬼啸一声,腿不弯,膝不曲,一跳便到了许剑仇身前,活脱脱的是一具僵尸,双掌一扬,当头抓下,快逾电闪。
许剑仇怔得一怔,鬼爪已距头顶不及半尺,封架闪避,均已不及。
任何高手,决难逃过这一抓。
这一抓如果抓实,当场就得头碎额裂。
危机千钧一发。
许剑仇本能的一偏头,右掌横里劈出。
“蓬!” 的一声,如击败革,白骨大仙一跳退开。
同一时间,许剑仇只感一阵剧痛攻心,身躯不由晃了两晃,一看,左肩连衣带肉,被抓去了一大块,鲜血登时染红了半边身。
当下急以右手自点穴道,止住血流。
他自忖这一掌之力,足以碎碑裂石,但白骨大仙却夷然无损,难道对方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白骨大仙口里又发出一声鬼啸,刺耳阴森,僵尸般的躯体,又一跳而前。]
许剑仇强忍肩伤,一口气劈出八掌。
白骨大仙被震得连连跳跃,再度退开。]
一分又合,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搏斗。
许剑仇愈打愈是心寒,虽然他的功力似较对方高出半筹,但对方竟然不怕打,这种邪门功夫,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一个时辰之后,双方都已感到不支,但仍是僵持不下,半斤八两。
许剑仇焦灼不已,心里苦思破敌之道。
又是数十招过去。
许剑仇忽然灵机一动,提聚全身残存真力,展开一轮疾攻,势如骇电奔雷,锐不可挡,白骨大仙果然被迫得连连后退,招式散乱。
暴喝声中,许剑仇左掌印向对方前胸,右掌向对方脑门——
白骨大仙双掌一圈,上下封拦。
砰!的一声,许剑仇的左掌,与对方的右掌相交,双方各自一震,对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劈向对方脑门的右掌,突地变掌为指,五缕指风,激射而出。
这一着,白骨大仙做梦也估不到。
心方一震,一缕指风,已射中左眼。
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呼声中,白骨大仙踉跄退到一丈之外,左眼已变成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汩汩而下。
许剑仇想不到一击奏功,反而愣住了。
白骨大仙狞声吼道:“天下第一丑,后会有期!”
返身拿起石上的那双白骨手爪,入林而逝。
许剑仇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就站立之势,调匀呼吸,飞快的使真气流转一周天,然后转身走到断岩边沿。
下面云雾迷茫,他无法看出索血人所说的落足的突岩。
他拣了一把石子,沿岩边向下投掷,每移动一步,投下一粒,当投到第五粒之时,下面有了回声。
略一犹豫之后,终于飞身下泻,尽量提气轻身,缓住落势。
眨眼之间,双足触及岩石,定睛一看,突石宽仅三尺,只要一步之差,势将坠入绝谷,粉身碎骨。
正面,一个石洞,洞口悬着一粒明珠,在雾中发着蒙蒙白光。
许剑仇在洞口又叫唤了几声,见无回音,只好大步走入。
洞径不深,仅有五丈左右便已见到洞底石室。
一脚踏入石室,登时心头一震,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见索血人倒卧在血泊之中,齐腰的长发,纷乱的披盖在头脸之上。
她莫非死了?
她的师父呢?
疾行三步,俯下身去,用手一探脉息,竟然还断续的微微跳动。
索血人沙孤梅身手不弱,竟然被人杀害在石室之中,不言可喻,必是白骨大仙下的毒手无疑。
不由恨恨的道:“我不该放他走!”
当下疾点了她数处大穴,然后用右掌拊在命门之上,徐徐逼入真气。
久久毫无动静。
心中既懊丧,又焦灼,看来她心脉已断,回天乏术了!可惜万妙灵丹业已用完,否则的话,也许可以使她醒转,问明真相。
一盏热茶的时间过去,许剑仇额角现汗,索血人竟意外的鼻息粗重起来,许剑仇心中一喜,加紧施为,片刻之后,她竟然微挪了一下娇躯,醒了过来。
“沙姑娘,沙姑娘!”
索血人黯淡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许剑仇,唇瓣一阵颤动,似乎想要说话。
许剑仇凄然道:“沙姑娘,凶手是谁?”
索血人挣扎了一阵之后,声如蚊蚋般的道:“白骨——大——仙!”
“沙姑娘,我会给你报仇!”
索血人双眼眨了两眨,精神似乎又好了些,但声音似十分荏弱,道:“老前辈,你来了?”
“是的!”
“白骨大仙——呢?”
“被我打跑了!”
“哦!老前辈,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你说吧!”
“鬼琴之主——”
许剑仇心中一动,只听她又接下去道:“杀死了我灭族毁家——的仇人,小女子——十分感激,我虽死——亦瞑目,小女子不能,手刃仇魁三目头陀,也算了件心事——”
“是的,沙姑娘!”口里说,心里却激动非凡。
索血人脸上突现异光,失神的眼,泛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色彩,道:“老前辈,我——不行了,但,有件心事——”
“什么心事?”
“请——请——转告鬼琴之主,说——说——”
许剑仇身形一颤,道:“说什么?”
“说——我爱他!”
许剑仇全身为之一震,她竟然一见钟情,爱上了自己,可是,在此时她的口里说出来,倍觉真挚感人,因为这是一份无法实现的爱,她生命之光,快熄灭了。
被爱是幸福的!
许剑仇一阵鼻酸,泪水几欲夺眶而出,这无邪的少女,在临死之时,吐露出心里的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对一个陌生的老人。
我不该欺骗她,虽然我并不爱她,但在她临死之前,应该给她一点安慰带走!
许剑仇作了以上的决定。
他缓缓扯落面具,脱下被她的鲜血污染的长袍。
“沙姑娘,沙姑娘,你看我是——”
他怔住了,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她已经总合上了眼皮。
她永远也不知道她一见钟情的人,就在她的面前。
泪水,终于滚下了他的面颊。
虽然这一份爱,像大海中的一个泡沫,倏生倏灭,然而他深深地受到感动,已足使他终生难忘。
她的师父是谁?
与白骨大仙是什么仇怨?
他非常后悔,不曾及早提出这些问题,现在来不及了。
他把她的尸身,平放在一张石榻之上,他知道她的师父迟早会回来的,然后运指在壁上写道:“令徒沙孤梅死于白骨大仙之手,鬼琴之主留。”
这样,迟早一天,她的师父会找上自己。
他再度向索血人的尸体祈祷道:“沙姑娘,你安息吧,我许剑仇会为你报仇。!”
祝毕,呆立了一会,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石洞。
下得断岩,一路翻山越岭,官道又已在望。
一条人影,从身侧划过,许剑仇暗道一声:“好快的身法!”待要看个仔细,那人影早杳。
当下也不在意,迳自踏上官道。
一个意念,陡然在心中升起,自己两闯魔宫,仇魁尚未授首,若不乘早了却,势必夜长梦多。
心念之中,一紧背上鬼琴,扑奔魔宫。
他的面具衣袍,已抛在断岩石室之中,是以此刻,他以本来面目索仇。
心中,仍然不忘那出山之时,所见的人影,从那快得出奇的轻功身法看来,又是一个武林罕见的高手,但他无暇去追查探究。
晓雾蒙蒙,魔宫若隐若现。
许剑仇有若幽灵鬼魅,飘身入了魔宫。
迳朝那后进的高楼欺去,原告所有的部署,被毁之后,一时哪能复原,是以一路畅通无阻。
转眼之间,已欺近到距高楼不及十丈之地——
但,奇怪的是竟然不见半个人影,也不闻半点声息。
若大一座魔宫,静得有如鬼域。
许剑仇疑云大起,不期然的止住了脚步,目光朝四处打量,却未见丝毫异状。
难道这已是一座空宫?
五毒神君难道已率残余属下弃宫他往?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下意识的抚了抚背上的鬼琴。
轰!轰!数声巨响过处,火光冲天而起。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拨身上了高楼,一看,心里暗道一声:“苦也!”只见整座魔宫,已被包围在火海之中。
火焰冲天,呼呼轰轰,声势好不惊人!眼看着火舌从四方朝中央卷来。
许剑仇不禁亡魂皆冒,如果不能冲出火海的话,势非葬身此间不可。
他展开身法,飞快的绕巡一周,四面都已被火封堵,哪里还有出路,火势愈来愈炽数十丈之外,已感热浪灼肤。
“哈哈哈哈!”
狂笑之声,破空而来,那是五毒神君得意的嚎笑。
他为了要除去这生死之敌,不惜引燃地火药味,焚烧魔宫。
许剑仇急、怒、恨、愤交迸,不停的纵跃奔驰——
火势更近,炙肤热浪,挟以阵阵浓烟,使他口鼻皆窒。
他不由疯狂的叫道:“我不能死!”
但那震耳欲聋的风火声,和房屋倒坍声,响成一片,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叫声。
死亡的阴影,倏上心头。
“完了,想不到我许剑仇会毙命于此!”
他绝望的吼叫。
就在这生死俄顷之际——
一条人影,向许剑仇飞扑而来。
许剑仇连想都不想,扬手就是一掌。
“是我!”
他一听是断肠人的声音,不由心中大震,如果这掌劈实,对方必被卷落火焰之中不可,急切中,硬生生的把掌力撤回。
断肠人在火海之中出现,的确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此时,火舌已追及这仅存的高楼。
断肠人大叫一声:“随我来!”
涌身向楼下纵落。
许剑仇也无暇想及其他,跟着泻落。
下得楼来,一闪进屋,只见厅中地上,裂开了一道口。
许剑仇不禁惊喜的脱口道:“大哥,地道?”
“不错,我们进去!”
两人刚进入地道,一阵震动,那楼已坍了下来。
许剑仇随在断肠人身后,转弯抹角,顺地道疾驰。
不久来到一间石室。
断肠人嘿的喘了一口大气道:“兄弟,我们歇会吧!”
两人进入石室坐下,许剑仇余悸犹存的道:“好险,若非大哥相救,此刻早已骨化飞灰了!”
“还好,若迟了半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大哥怎么会来到这地道之中,适时相救?”
“我也参加了这次安排!”
“什么?你——”
“不错,我亲与其谋!”
许剑仇瞠目不知所语。
断肠人轻声一笑道:“我易容化装,混进魔宫,居然不被他们发觉!”
“哦!原来如此,唬了我一身冷汗,但大哥怎么又会知道兄弟被火围困,而留在这地道——”
“你一入魔宫,对方就已觉察,纷从这地道出去,然后四方同时引燃预先布署的地火坑道!”
“这里通外面?”
“不错,现在,这上面,已是魔宫范围之外!”
许剑仇又目倏现杀光,起立道:“我们走!”
“上哪儿?”
“五毒神君必在附近不远,莫被他兔脱!”
“放心,他不会离开!”
“为什么?”
断肠人把许剑仇按回原座:“他要等火势熄灭之后,为你收尸!”
许剑仇虽说已死里逃生,但心里仍不免一寒,道:“恐怕不会!”
“为什么不会?”
“就算我被烧死对头内,这大的火,恐怕连一乍骨头都不会留下!”
“当然,五毒老魔知道这点,但你的鬼琴纯钢所铸,却是烧不化的!”
许剑仇赫然道:“是的,我应该想得到这一点!”
“这火一时之间不会熄灭,至少要烧大半天,我们可以谈谈别的,静等鱼儿入网,十拿九稳!”
“鱼儿入网?”
“嗯!五毒老魔等必然仍会由这地道,进入火场察看!”
“你是说我们在这里等他?”
“是的!”
“如果他不来呢?”
“一定会来,由这地道可以直接进入魔宫中心点,不然在废墟中要辨认方位,确定你被焚的地方,可不容易!”
“在地道中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错,地道那一端的出口,已被掩埋,要想打通,必须大费手脚,我们匿身暗处,待老魔等全数走过之后,从后面迫去,岂不是瓮中捉鳖?”
“大哥,好计较!”
“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身边还有万妙灵丹没有?”
“早告罄了!”
“魔宫中人,以用毒为能事,如果他们施毒的话,后果仍然难以逆料!”
许剑仇一呆之后,杀机满面的道:“他们没有机会!”
“好,现在不谈这个,你遇到索血人的师父没有?”
许剑仇神情一黯道:“索血人死了!”
“什么,沙姑娘死了?”
“是的,死于白骨大仙之手!”
“她师父呢?”
“没有见到!”
“你问过她师父的名号——”
“仅知道她师父是女的,其余的话,已来不及问了!”
“可惜——”
“我已在她居住的石洞中,留下了鬼琴之主的名号,将来她定会找上我!”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许剑仇掣下背上鬼琴,俊面倏笼恐怖杀机。
两人朝石室的暗角里一伏,用一张桌子拦在前面。
脚步声愈来愈近,间杂着话声:“鬼琴之主此刻怕不早已骨化飞灰了?”
“那可难说,这煞星神出鬼没,功力深如澣海——”
“烈焰飞腾之际,还发现他的人影在楼头,除非他会火遁之术,否则一百个鬼琴之主也得完!”
“这小子死得不冤,生前毁了那么多高手,死时还有这一座魔宫陪葬!”
许剑仇目不稍瞬的注视着一批批行过的人。
当然,这些魔宫属下,做梦也估不到现在已走向死亡之门。
又是一群人边谈边走过!
“神君顾虑得是,等我们打通被埋封了的出口,余烬也将灭了!”
“神君恨不能立时看到鬼琴之主的遗首或鬼琴!”
估计通过的魔宫属下,在百人以上。
但,始终不见五毒神君露面。
半刻之后,许剑仇实在按捺不住了,一推断肠人道:“老魔不会来了,我们出去找他?”
“再等一会怎样?”
“那是浪费时间!”
“这些地道中的人如何处置?”
“我有办法,走!”
说着,不管断肠人是否同意,一脚踏出石室,顺地道淌去。断肠人叹口气,摇摇头,也跟着走去。
十丈之后,洞口天光透入,一列石阶,笔直向上。
许剑仇猛一弹身,如箭般射出洞口。
“噫!”“啊呀!鬼琴——”
两个壮汉,正守在洞口,忽见一条人影闪射出,齐吃一惊,及至看清是什么人时,不由亡魂皆冒,怔立当场。
又是一条人影跟着射出。
许剑仇手中鬼琴这挥,惨嗥起处,两个海墁天花汉脑浆迸裂而死。
目光扫处,五毒神君和四个老者,站在五丈之外的一棵树下,满面俱是骇怪惊诧之容。
鬼琴之主竟然不死,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许剑仇反手把身上仅余的一颗霹雳人头掷入地道的入口。
轰隆!巨震声中,土石飞扬,地道登时坍陷了十丈长的一段,那些进入地道的魔宫属下,就此被活埋其中。
许剑仇掷出霹雳人头之后,内身逼近五毒神君和四老者身前两丈之地。
五毒神君和四个老者,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个大步。
许剑仇咬牙切齿的道:“五毒老魔,今天你插翅难逃。!”
四老者虎吼一声,扑向许剑仇。
许剑仇早已打定了主意,决不让对方有施毒的机会,所以出手就是杀着。
迎着四个扑来的老者,一口气连劈八琴。
就在许剑仇八琴攻出之后,惨嗥之声,破空而起,四老者之中的两个,被劈得头断肢裂,横尸当场。
五毒神君自知决非鬼琴之主的对手,但他是一宫之主,称尊天南,现在天南魔宫已可说是灰飞烟灭了,怨毒之心,使他决意和鬼琴之主一拼。
另两个老者,心胆俱裂,窒在当场。
许剑仇一顿之后,道:“你两个也一同去吧!”
鬼琴挟以雷霆万钧之势,罩向两老者。
“小狗少狂!”
暴喝声中,一道撼山栗岳的劲气,匝地卷向许剑仇。
这猝然出手的,正是五毒神君。
许剑仇被迫收势飘开。
断肠人大喝一声,扑向那两个老者。
许剑仇鬼琴横胸,面罩恐怖杀机,缓缓迫向五毒神君。
掌风雷动之中,断肠人与两老者已展开了骇人的搏斗。
五毒神君 狞笑五声道:“小狗,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许剑仇恨声道:“五毒老魔,当年巫山联手袭击冷面秀士夫妇的,除了你,点苍徐元亮,崆峒无邪子之外,还有什么人参与?”
“你问谁?”
“问你!”
“你以为本神君会告诉你?”
“你不说?”
“凭你还不配对老夫如此说话,只怪当年一时疏忽,漏了你这小狗——”
“住口!”
许剑仇恨火上冲,厉喝声中,举琴向五毒神君当头劈下。
五毒神君一划身,疾攻三掌,这三掌挟以毕生功劲而发,势道骇人。
许剑仇旋身变位,鬼琴幻起漫空琴影,夹着呜呜怪啸,如骇浪惊涛般翻卷而出,迫得五毒神君手忙脚乱,闪避不迭。
那边——
震耳喝斥声中,两老者之一,被断肠人一掌震飞,另一个老者猛攻一轮之后,疾探手怀中。
断肠人阴森森的一笑道:“你要用毒砂?”
话声之中,人如鬼魅般一晃就欺到了那老者身后,双掌猛劈而出,晃身出掌,快得有如电光石火。
惨号再传,那老者口血飞溅,登时毙命。
五毒神君形同疯虎,猛扑狂攻。
许剑仇琴势一变,魔琴三式已告施出,琴影如山,劲气成漩。
“躺下!”
喝声夹着闷哼声,同时发出。
五毒神君应声栽倒。
许剑仇“嗖!”的抽出半截开芒剑,朝五毒神君一晃道:“老魔,昔年我双亲因它而丧生,今天我用它索还血债!”
五毒神君目睁如铃,一不稍瞬的迫视在许剑仇的脸上。
许剑仇只觉对方眼神之中,似有一种魔力,使自己的剑落不下去,渐渐,持剑的手下垂,眼前已失去了五毒神君的影子,而是追魂倩女向自己点着而来——
五毒神君缓缓站起身形,双掌倏然上扬——
断肠人一看事有蹊跷,暴喝一声:“老魔你敢弄鬼!”
这一喝有如睛天焦雷,许剑仇悚然而震,神志一清,幻象立消,心里电似闪过一个念头:“移心大法!”
五毒神君的双掌,已距天灵不及五寸。
许剑仇连转念头的时间都来不及,手中天芒断剑本能的疾划而出。
这一着,五毒神君做梦也估不到,因为对方分明被自己的移心大法所惑,只见剑芒一闪,一阵剧痛攻心,双掌齐腕而落,惨哼声中,暴然后掠。
许剑仇电闪跟进,一把抓住他的肩膊。
“老魔,我问一句,你答一声!”
五毒神君双手鲜血淋漓,目眦欲裂,眼角渗出血水,咬牙道:“小狗,本神君不敌被擒,杀剐任便,要想回答你头号话,那是休想!”
许剑仇冷冷的道:“恐怕由不得你!”
说着伸指点向五毒神君的咽喉之下,璇机穴上一寸之处的天突穴。
五毒神君全身陡然一颤,体内顿时血脉逆行,如虫行蚁咬,满脸俱是惨厉痛苦之色,汗珠滚滚而落,但他强忍住不哼出声。
许剑仇沉声道:“老魔,当年巫山血案,还有什么人参与,讲!”
五毒神君咬牙一哼,并不作答。
断肠人在一旁冷冷的道:“兄弟,他不会回答的——”
许剑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我不信他不肯说!”
说着又伸指点了对方的阴穴。
五毒神君惨哼一声,全身立起痉挛,许剑仇一松手,马上滚倒地面,惨哼不绝,面上的肌肉,不断的抽搐。
这种气血逆行之苦,并非任何人可以抵受。
“你说不说?”
“不——说——小狗——本神君——恨——”
断肠人再次道:“兄弟,他不会回答你的!”
“为什么?”
“他是魔宫之主,天南至尊,虽死也得顾全这个名!”
许剑仇一想,这话确有道理,这老魔是不会吐露半个字的了,沉吟片刻之后,双手高举半截断剑,朝北跪下,悲声祝祷道:“爹妈在天之灵有知,孩儿今天又为您俩除去一个仇人!”
祝毕,站起身来,先飞指解了五毒神君被点穴道,然后杀机满面的道:“老魔,当初尔等行凶的动机,是为了这半截天芒神剑,现在小爷我要用这断剑来了这笔血帐!”
五毒神君闭目不语。
许剑仇踏前两步,手中剑一连两划——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起处,五毒神君胸腹洞开,血如喷泉,登时毕命。
许剑仇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两滴泪珠,挂下面颊。
断肠人突地朝北跪下,口里一阵喃喃低语,不知祝祷些什么。
许剑仇大惑不解,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断肠人起身道:“你我既然相处,兄弟相称,今天你为伯父母复仇,我当得一拜!”
许剑仇大是感动,颤声道:“大哥——”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叫了一声大哥之后,默然无语。
断肠人道:“兄弟,我们该走了!”
许剑仇点了点头,转目向五毒神君的尸体一瞥,又朝那片被烧残了的魔宫废墟扫了一眼,道:“是的,我们该走了!”
两人同时纵起身形,驰向官道,重返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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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两人在镇中打尖出来,许剑仇不胜依依的向断肠人道:“大哥,容再相见!”
“什么?”
“我们该分手了,兄弟要赴崆峒,索取这最后一笔血债!”
断肠人顿了一顿之后道:“我陪你去!”
“不,这是兄弟为父母索讨血仇,不敢假手他人!”
“但我们情同手足!”
“做兄弟的心铭了!”
“好!好!兄弟,愿你早了血仇!”
许剑仇突地想起自己曾答应张素娥,揭开断肠人的真面目,以解她心中的结,但,断肠人对自己情逾手足,这实在不好启齿,更无法动手。
登时低头深思起来。
断肠人见状,忙道:“兄弟还有什么问题?”
许剑仇一横心道:“大哥,我们相处迄今,不说大哥的面目,连姓名都不知道!”
断肠人一愕道:“兄弟,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不是时候。”
“可是——可是——”
“怎么样?”
“我想现在知道!”
“为什么?”
“我应许张素娥姑娘替她解开她心里的这个结!”
断肠人全身一颤,退了三步,激动的道:“兄弟,你强我所难!”
许剑仇箭在弦上,只好紧迫着道:“大哥,这与你无损——”
“你怎知与我无损?”
“如果你不是张姑娘猜想中的人,我只要告诉她一句就完了!”
“那她也完了!”
“为什么?”
“我猜想得到,她是怀了一丝杳茫的希望而活下去,如果让她的希望破灭,她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许剑仇不由悚然动容,道:“是的,她是天下第一个痴心人,也是第一个薄命的人!”
断肠人颤声道:“所以,你不能——”
许剑仇突然以坚毅的声口道:“不!我对她有责任!”
“诺言?”
“诺言在其次,还有更重要的!”
“什么?”
“鬼琴之主许继宗,把他的功力全部给了我,目的是为了——”
断肠人再度向后退了一个大步,道:“为了什么?”
许剑仇激动无比的道:“为了她!”
“为了张素娥?”
“不错!”
“为了她什么?”
“当初许继宗见我与他的容貌酷肖,所以把功力全部给了我,要我以他的面目去爱她,希望能藉此弥缝她那破碎的心灵,但,我做不到,表面上我答应了,实际上我没有照着去做——”
“为什么?”
“因为那对他和她之间,这一份千古卓绝的爱情,是一种亵渎!”
“你不觉得内疚?”
许剑仇黯然道:“有的,我永远对不起他,但,我得到另一种慰藉,至少,我不曾做出毕生遗憾的蠢事!”
“你认为那是蠢?”
“可以这么说!”
“许继宗如果泉下有知,他不会原谅你!”
“我会原谅我自己!”
断肠人双眼望天,久久无语。
许剑仇歉然道:“大哥,原谅我事非得已!”
“你真的不顾后果?”
“这是我能替张素娥唯一能做的事!”
“你一定要揭穿我的面目?”
“是的!”
许剑仇口里说着,心里却激动无比,忖道:“难道他真的是许继宗?这就不可思议了,不可能,许继宗在替自己输功之后,已然到了生命的尽头,同时,峰顶石窟被炸,他焉有活命——”
断肠人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道:“兄弟,我——我告诉你!”
许剑仇一颗心为之怦怦而跳,声音带颤的道:“大哥,请讲!”
断肠人幽幽的道:“我就是你的大哥!”
许剑仇不由一愣,尴尬的一笑道:“当然,我们情同手足,我也一直认你是兄长!”
“不,你错了!”
许剑仇茫然不解的道:“我错了?”
“是的,你会错了意,我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许剑仇心头一震,满面骇怪惊诧之色,倏地前欺三步,一把握住断肠人的手,目瞪如铃,激动至极的道:“你说什么?”
断肠人平静如恒的道:“我是你大哥许天祥!”
许剑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断肠人竟然会是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许天祥。
他记得天目老人曾对自己说过,有一个哥哥叫许天祥,生死不明。
“大哥,你——你——真的——”
“不错,仇弟,我从小随孤独客习艺,后来,母亲和父亲闹意见——”
许剑仇敏感的道:“是为了我的妈妈?”
“我想是的,母亲一怒出走,并携走了我,远奔大漠,不料母亲因心里抑郁,再加上水土不服,一病不起,与世长辞——”说到此,不由语带呜咽,一停又道:“我含泪葬了母亲,重返中原,父亲业已下落不明,那时还不知道这一段血案!”
许剑仇泪光晶莹,悲声道:“大哥,你为何不早说出来?”
“唉!仇弟,我再告诉你一句!”
“什么?”
“张素娥智慧超人,她没有看错开!”
“什么?你——你——真的是——”
许剑仇全身簌簌而抖,话不成声。
断肠人却是沉得住气,冷冷的道:“我就是许继宗!”
许剑仇身躯晃了两晃,这不可思议的事,震得他几乎晕倒。
不可能,不可能,一百个不可能,然而天下的事,情理无法逆料。
他像梦呓般的道:“这难道会是真的?”
“不错,千真万确,你看!”
面具,应手而落。
许剑仇蹬蹬蹬一连退了五个大步,眼前,是一张狰狞如鬼的面孔,这面孔,就是他在接云峰上所看到的那张。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他,跪了下去!
对方,是他的哥哥,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知友。
“起来,仇弟,不要这样!”
“大哥,这不是梦?”
“不是!”
“真的?”
“真的不是!”
“为什么你又叫许继宗?”
“我出道之后,得悉父亲已失踪,生死未明,所以改名继宗,不用天祥两字!”
“那你——你——没有死?”
“我死了焉能在此和你说话!”
“记得分手时,你说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可活,就要毒发而死,同时,你功力已全部给了我,这——为什么匪夷所思——”
“你记得绵山二鬼吗?”
“记得,是我第一次用你给我的功力所杀的人!”
“我无意中在二鬼之一的尸身上得到了一样东西!”
许剑仇立即脱口道:“万年石胆!”
“不错,正是万年石胆,这是天赐奇缘,我正好在先师遗墨之中,看过有关这武林瑰宝的记载和用法,所以,我所中的慢性毒药得解,而且,功力还原!”
“哦,还有这回事!”
“这是意想不到的奇迹!”
“那接云峰石窟被炸,你——”
“是我自己炸的!”
“你自己炸的?”
“不错!”
“为什么?”
“让一切消逝!”
许剑仇若有所悟的“唔!”了一声,心中往事潮涌,以往存在心中的疑云,一扫而空,但他不明白他大哥何以抵死不愿面对现实。
“仇弟,现在我可以和你赴崆峒索仇了吧?”
许剑仇答非所问的道:“大哥,对张素娥你准备如何交待?”
许继宗狰狞的面孔一阵抽搐,痛苦的道:“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付面目!”
“你还是坚持你从前的做法?”
“不错,让她的心目中,永远保持一个美好的印象!”
“你刚才说过,她是为了一丝杳茫的希望而活下去,希望破灭的话,她的生命也就终结了!”
“就让她怀着这一丝希望活下去吧!”
“你不嫌这样太残酷?”
“是的,残酷,但现实更残酷,她,美如天仙,我,狰狞如鬼,以前的我死了,已被埋葬了。”
许继宗用力绞扭着自己的头发。
许剑仇毫不放松的道:“你爱她,她爱你本人,她的全部感情已经给了你,面容被毁,是她爸爸的赐予,她早已想像得到你的面容,但,她的爱没有变!”
“可是,我不能!”
许剑仇不由怒声道:“难道你是懦夫,你是冷血动物,对她生死不渝的爱,无动于衷?”
许继宗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声,比哭更难听,笑得许剑仇手足无措,笑毕之后,已是泪痕斑斑,嘶声道:“仇弟,随你怎样说,我不能,我办不到,我宁愿死,决不让她看到我这付比鬼还要狰狞的面目!”
“我反对!”
“十年以来,我被因在爱情的炼狱里,痛苦、呻吟、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滴血,我爱她,但我不能忍受当她见到我这面目时的反应,那远超过死的痛苦!”
“这是你主观的看法,事实不会是这样!”
“告诉你我不能!”
一条人影,由前道之上,飘然而来。
许继宗痛苦的哼了一声,转身飞遁。
许剑仇一呆之后,许天祥的身影已消失在不远处的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