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四周,果见散散落落的摆了不少尸身,其中有些没头尸体,显然是丧在追魂倩女葛如蕙的追魂银丝之下。
追魂倩女会自动现身,确乎出了他意料之外。
许剑仇惊喜交集,一颗心怦怦而跳。
身甫入林,果见一个女子背向而立,那窈窕的身材,如云秀发,在他是多么的熟悉呀!
“谁?”
追魂倩女蓦地警觉,转过娇躯。
许剑仇不由心里一酸,她,消瘦了,憔悴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追魂倩女粉面一沉,再次喝问道:“你是谁?”
许剑仇知她恨意未消,歉然道:“蕙妹,你——”
“认是你的蕙妹?”
许剑仇不由一楞,道:“蕙妹,以前是——”
追魂倩女面上倏罩杀机,冷笑一声道:“你敢再叫一声,我割下你的脑袋!”
许剑仇一时之间尴尬万分,他自己知道确实对不起她,所以并不动怒,心想,待我说上几句好话,把以往的误会解释清楚,她就会消了气了!
心念动处,上前一揖道:“蕙——”
妹字尚未出口,只听追魂倩女娇喝一声道:“狂徒,你找死!”
死字余音未歇,银芒一闪,追魂银丝已电射而来。
许剑仇心头一凛,横移八尺,追魂倩女一击不中,银芒一收又放,孤形划来,凌厉狠辣,令人咋舌。
许剑仇再次闪身避过。
追魂倩女冷哼了一声道:“黑小子,难怪你这般狂妄,果然有两下,不过今天姑娘取你的脑袋是取定了!”
许剑仇亦暗骂一声“该死!自己戴着面具,穿着又是不伦不类,她怎能认出是我。”正待伸手取下面具,追魂银丝,又告破空袭到。
当下不退反进,如鬼魅般的穿越缕缕银芒,欺近身去,伸手便抓。
追魂倩女这一骇非同小可,出道以来她第一次碰上如此身手的人,忙不迭的飘退五尺,避过这一抓,一抖手,银丝反绕而回,这一着与退身是同时。
许剑仇暗地一震,拔身弹向空中,划了半个曼妙的弧形,落身三丈之外。
追魂倩女粉面之上杀机未退,心想:“这黑小子的功力看来不逊于仇哥,不知是何人门下——”
许剑仇一把扯下面具,激动无已的道:“蕙妹,是我!”
追魂倩女娇躯猛地一震,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三步,怔住了。
想不到他就是自己恨极了也爱极了的小冤家。
往事,一幕幕的电闪心头,一时之间,她分不清是恨是爱。
许剑仇缓缓走近她的身旁,柔声道:“蕙妹,原谅我!”
追魂倩女两颗豆大的眼泪,滚下了粉腮,突然,粉面一沉道:“许剑仇,你还记得我?”
许剑仇苦笑一声道:“蕙妹,我曾到凤凰谷去找你,但你已经离谷了,我见到令表姐张素娥——”
“你找我干吗?”
“你不能原谅我?”
“原谅,不敢当,告诉你,许剑仇,姓葛的并不如你想像的那么贱!”
“蕙妹,那是我一时不察,误信了江湖浪子的话!”
“那你找我有何贵事?”
“蕙妹,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爱我?哈哈,你爱我肚中的这块肉,是不是,你不会否认吧,因了你的骨血,所以你爱我!”
“不,蕙妹,你误会了!”
一条人影,飞泻入林。
追魂倩女悲声唤了一声:“师父!”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滚落。
来的正是铁杖银铃。
铁杖银铃身方落地,铁杖一顿,大喝道:“丫头,你要气死我!”
银铃震处,一杖向追魂倩女劈去。
追魂倩女双膝一跪,不闪不避。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果这一杖劈实,追魂倩女焉有命在,急切里横身一拦——
砰!挟以一声闷哼,许剑仇背上挨了一杖,身形直跌出丈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追魂倩女芳心一痛,哭叫道:“师父,您——”
铁杖银铃这下可看出许剑仇的面目了,暴喝一声道:“好哇,小子,原来是你,今天你得还个公道出来!”口里喝骂,心里可有些忐忑,她知道许剑仇的功力高出自己甚多,但不知他何以要硬挨自己一杖。
许剑仇站直了身形,苦笑着道:“老前辈,蕙妹不理我了!”
“怎么,你不是看不起她吗?”
“那是误会,我也在四处寻找蕙妹,今天却是不期而遇!”
追魂倩女见许剑仇替自己硬挨了师父一杖,芳心大痛,把那些积怨,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自禁的道:“仇哥,不要紧吧?”
许剑仇微微一笑道:“不要紧!”
铁杖银铃并不是存心要打追魂倩女,只恨她出走累自己四处奔波,做样子唬唬她,不料许剑仇横身来挡,她可不曾看出来,以为是追魂倩女新结识的男友,一气之下,吐劲击实。
论功力,她不是许剑仇的对手,而他竟然不闪不架,硬接一杖,若非是许剑仇功力深厚,换了别的高手,恐怕是骨断筋折了,当下尴尬的一笑道:“倒是老身莽撞了!”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道:“打得好!”
许剑仇和追魂倩女已知来者是谁。
铁杖银铃眼一瞪道:“谁!”
“在下断肠人,这厢有礼!”
话声中,断肠人从一株树后现身出来,向铁杖银铃施了一礼。
铁杖银铃微一颔首,向许剑仇道:“你认识他?”
“是的,他是晚辈至友!”
“嗯,对蕙儿你准备怎样,干脆说一句!”
断肠人接口道:“当然按礼迎娶!”
铁杖银铃一翻眼道:“你能替他作主?”
“不错!”
许剑仇忽地想起自幼订婚的慕容兰,眉毛不由微微一皱。
铁杖银铃目光何等锐利,大声道:“你不愿意?”
断肠人似已洞悉许剑仇的心意,代答道:“他一百二十个愿意,但有点难言之隐!”
追魂倩女冷笑了一声。
铁杖银铃怒意又生,道:“什么难言之隐?”
断肠人道:“我这小兄弟已订过了婚!”
“订过了婚?好哇!我的蕙儿怎么交代?”
“这不能怪他,订婚之时,他尚在襁褓之中,是父母作的主,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所以——”
“所以怎样?”
“必需想个两全之方!”
“哼,他与蕙儿已有了夫妇之实,而且她已怀了身孕!”
追魂倩女眼圈一红,低下头去。
铁杖银铃又道:“与什么样的人订婚?”
“搜魂魔姬的女儿!”
铁杖银铃不由一震道:“搜魂魔姬的女儿?”
“不错!”
“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出身到底是——”
断肠人机警的朝四周扫视了一遍,放低了声音道:“他是冷面秀士之后,阴风鬼女所生!”
铁杖银铃和追魂倩女同时面色一变。
断肠人接着把许剑仇的出身习艺和寻仇的经过略述了一遍,然后着重的道:“老前辈,这事还得向葛姑娘的令堂禀明!”
铁杖银铃一楞道:“你说什么?”
“向葛姑娘的令堂毒西施禀明!”
追魂倩女抢前数步,激动的道:“你说家母?”
“不错!”
“她——她——老人家没有——”
许剑仇接上去道:“昔年令尊令堂和令兄陷入魔宫,令尊令兄业已——”
“怎么样?”
“遇害了,令堂不久前得脱——”
追魂倩女娇躯晃了几晃,几乎当场栽倒,许剑仇忙上前扶住。
“我母亲呢?”
“已进入魔宫寻仇!”
追魂倩女尖叫一声,弹身——
许剑仇一闪身截在她的身前道:“蕙妹,你要做什么?”
追魂倩女泪流满面的道:“报仇!”
“蕙妹,魔宫不殊龙潭虎穴,报仇的事必须从长计议,五毒神君也是我血海仇家之一!”
“但我母亲——”
铁杖银铃接口道:“蕙儿,冷静一点,也许你母亲知难而退也不一定!”
追魂倩女把目光落在许剑仇的面上,又下意识的望了望自己的肚子,脸上一阵燥热,不知是喜是悲。
许剑仇轻轻地叫了一声:“蕙妹!”千言万语,似乎都在这一声中表露无余。
突然——
断肠人大叫一声:
“不好!快走!”
三人同时一怔,乍觉一阵阵腥风扑鼻而来,四周响起一片沙沙之声。
许剑仇在五毒魔阵之中,见识过一次,首先脱口道:“毒虫!我们上树!”
四人弹身上了树稍,一看之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这树林方圆不过二三丈,四外是一片平阳,毒蛇,蜈蚣,蝎子——等毒物,翻翻滚滚,如潮水般涌来,极目望去,但见万头攒动,密密麻麻,没有一寸隙地。
那些毒物,游近林边之后,齐齐俯伏不动。
四人虽都具有非凡身手,但面对这片毒物,不由心里发毛,冷汗涔涔而下。
一缕尖锐刺耳的笛音,遥遥传来。
所有的毒物,齐齐昂头作势,吐信亮爪,嘘嘘之声大作。
四人之中,铁杖银铃年事最长,阅历最丰,况也束手无策,满面惶急之态。
许剑仇对于断肠人一向甚为敬佩他的智计,当下转头道:“大哥,怎么办?”
断肠人摇了摇头。
追魂倩女恨恨的道:“五毒神君天南之尊,竟然使出这等手段!”
突然,笛音一变,更是刺耳,只见毒物之中,射起无数红白之物,向林中飞来,树叶顿起一阵擦擦之声。
断肠人惶然道:“糟!这是飞蜈和白蛇,为毒物之冠,我们快靠在一起,各守一方,别使这些毒物近身!”
四人身形方才靠拢,飞蜈白蛇,已如乱箭般袭到。四人忙运掌风,频频挥扫,但,前面的被扫落,后面的接踵而至,扫不胜扫。
这样下去,铁打的金钢也支持不了多久,何况只要稍一不慎,被毒物乘隙噬上,后果就严重了。
半个时辰之后,四人已累得汗珠如雨,但那笛声更急,毒物的攻势也更紧,像初夏的阵头雨,满耳尽是嗤嗤沙沙之声。
首先,追魂倩女感到后力不继,掌风随之减弱,几次险些被毒物窜近身来。
危机愈来愈迫。
此时纵然本领通天,也无法飞越这一片由蛇虫汇成海。
四人同时感到危机已在目前,但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笛声再变,无数毒物,纷朝林中涌入。
四人各自暗道一声:“完了!”
忽然——
断肠人一抖手把鬼琴掷给许剑仇道:“全力弹奏,快,生死在此一举,如琴音不能克制毒物,我们——”
以下的话,他不说出来,但各人心里明白。
许剑仇接过鬼琴朝胸前一横,气贯指稍——
“咚!咚!咚!”三声裂帛巨响,破空而起,那些毒物果然一窒。
接着,撕空裂云的琴声,冲霄而起,有如万钟齐震,千鼓齐鸣,又如骇电惊雷,天地变色,山川齐应,其中挟以缓缓缕缕的锐声,像万剑齐挥。
笛声,不复再闻。
只见那些毒物,如巨海扬波般不停的鼓荡翻腾,渐渐,又趋于平复。
那些飞的飞蜈白蛇,也不见了踪影。
断肠人欢呼一声道:“走!”
四人飞身下树,只见地上毒虫一一僵伏不动,用脚一拔,才知是死了。
琴声,把魔宫豢养的毒物,在顷刻之间,悉数毁去。
四人踏着虫尸,风驰电掣的一口气奔出十里之外。
眼前是一列短岗,四人停下身来。
追魂倩女诧异的向许剑仇道:“仇哥,琴声无坚不摧,如此厉害,为何我们近在咫尺,却不感到怎样?”
许剑仇一笑道:“这是以意御气,发之于声,意之所指,功力至焉!”
追魂倩女和铁杖银铃同时点头——
许剑仇突然俊面一整道:“我几乎忘了大事!”
追魂倩女秀眉一扬道:“什么大事?”
“我与索血人有约,就在这附近相见,今天正好到期,这事关系至大,各位在此稍待,我在附近走一圈。”
说完,弹身奔去。
许剑仇展开上乘轻功,身形有若一抹淡烟,在附近十里之内,飞掠了数周,就是不见索血人沙孤梅的影子。
心想,奇怪,她竟然会失约,不然就是她师父不肯答应见外人。
许剑仇茫然的不停飞跃,渐渐,越过了那日与追魂倩女碰面,而误入迷踪谷的那道山环。
山环之外,又是一列绵亘的荒岭大山。
断肠人的那句话,不停的在他耳边作响:“——索血人的身法极似阴风掠影——她的师父可能会是令堂——”
天目老人临死的话,也闪现心头:“——老夫回头时,已寻不到她的尸首!”
而索血人又是奉师命寻访天目老人。
把以上这些微兆连接起来,与猜想十分接近。
他不由自言自语的道:“难道她真的是我的母亲?我必须要寻到她,索血人说她师父的居处离此一日路程,如果展尽身法,大概半日可到!——”
自语一阵之后,心想:“是否要回头告诉蕙妹她们一声?”又想到:“也许索血人已在赴约途中,说不定就可碰上,如果再往返周折,岂不错过了!”
心念一决,弹身便朝前道电奔而去。
百里之遥,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然而他也不去细想。
一个幼失估恃,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旦知道可能还有亲人在世时,心情的激动可想而知,他现在正是这种情形。
虽然这只是揣测,是否还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他一味朝好处去想。
“但愿是!”他不断的在心里反复思念这三个字。
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形象。
在记忆中,没有母亲的影子,他仅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叫阴风鬼女,和父亲冷面秀士同列武林正邪十尊。
转眼之间,又奔行了近十里路程。
眼前,现出一片大黑松林,官道田林外蜿蜒而过。
数声暴喝,从林中隐隐传出,其中夹着女人的娇斥声。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不知什么人在此交手,难道是赴会回头的群雄,被魔宫中人追上阻截不成?”
身形一紧,朝那片黑松林电射而去。
方到林缘,不由惊得一怔,只见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林外路边,每一具尸体的死状全是一样,胸破腹裂,五腑外流,惨不忍睹。
许剑仇心中一喜,暗自叫了一声:“索血人!”
身形似电,穿林而入。
暴喝之声,近在咫尺,掌风呼轰之声盈耳。
许剑仇再进数丈,只见三十多个老少不等的魔宫高手,在围攻索血人,双方激斗正酣。
地上,又是数具开膛破腹的尸身。
心里忖道:“我道她失约,原来被人拦截住了!”
随即飞身上了一株虬松之顶,轻如飞羽,场中无一人发觉。
索血人身法奇诡,武功怪异,如幽灵鬼魅般的忽在数十高手之间,奇怪的是用的全是抓的功夫。
难怪丧生在她手下的,全是肚破肠流。
数十魔宫高手,看来都不是寻常之辈,出手之间,凌厉狠辣兼备。但索血人双爪如幻,加以身法奇诡,所以还能应付得下。
眨眼之间,双方交换了近二十招。
一声惨嗥传处,一个老者胸膛大开,横尸当场。
这种杀人手法,看得树上的许剑仇为之咋舌。
暴喝之声大震,数十高手已全力抢攻。
掌风雷动之中,索血人显然已呈不支之势。
这一场恶斗,确属武林罕见,只打得砂尘滚滚,枯枝败叶漫空而舞。
又是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去,索血人似已看出久战对自己绝对不利,招式突然一紧,势如骇电奔雷。
转眼之间,又有四人被抓得五腑齐流,倒卧血泊之中。
暴喝之声更甚,其余的高手,也展开了搏命的狂攻。
索血人一阵疾攻过后,显出后力不继,一时之间险象环生,但那些魔宫高手要想在短时间内伤了她,却也办不到。
许剑仇忽发奇想道:“如果她师父真的是自己的母亲,由此推断,母亲身手必定相当骇人——”
心念未已,只听场中传出一声暴喝:
“散开!”
数十高手突地散开,布成了一个圆圈,把索血人圈在核心之中。
索血人面目凄厉长发纷披,在微作喘息。
蓦见魔宫高手在刹那之间,已各自戴了一只手套,拳头紧握。
许剑仇暗道一声:“不好,他们要撒毒砂!”正待——
索血人也已发现情况不妙,厉叫一声,弹身扑出,这一扑之势,快逾电闪,两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
同一时间,黑雨飞扬,毒砂已告撒出。
索血人这一扑之间,双爪齐施,抓死两个敌人,但身上已中了几点毒砂,只感一阵头晕目眩,窜出三丈之后,娇躯摇摇欲倒。
众魔宫高手,呼的又告合围而上,其中一个枯瘦老者道:“捉活的,带回宫去给神君发落,追查她——”
就在此刻——
一声冰寒澈骨的冷笑,倏告传来,那笑声冷阴得使人毛骨悚然。
众魔宫高手,惊悸的转眼一望,只见两丈之外,站定了一个面如寒冰的俊义少年,俊目之中,射出缕缕恐怖的杀光。
那枯瘦老者仔细打量了对方一阵之后,眼睛落到他背上的——
登时面现死灰,跌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颤声道:“鬼琴之主!”
这鬼琴之主四个字,犹如晴空焦雷,震得在场的近三十高手,骨酸筋酥,从心底里冒出阵阵寒气。
鬼琴之主会突然现身,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场中顿时被一重无形的恐怖气氛所笼罩。
鬼琴之主自出现天南之后,首先在迷踪谷里活劈了上届魔宫之主,接着又毁了无数魔宫顶尖高手,每一个魔宫属下,对这煞星可说是闻名胆落。
索血人粉面不停的抽搐,冷汗涔涔而下,但她忍住了,失神的秀眸,一不稍瞬的望着鬼琴之主。
她想不到这风靡了整座武林的人物,竟然是这么一个俊美少年。
许剑仇双目杀光隐隐,向场中众高手一扫,这一扫使得所有的魔宫高手,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一晃身,到了索血人身侧,冷声道:“沙姑娘,你——”
索血人不由芳心剧震,对方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姓氏,骇然道:
“阁下怎么知我姓沙?”
许剑仇一怔之后,恍然而悟,原来上次与她见面订约之时,自己是易了容,以天下第一丑的面目出现,她当然不认识自己。
当下不答所问,冷冷的道:“姑娘中了毒砂?”
“是的!”
“好,我要他们拿出解药!”
“不用!”
“不用?”
“这点毒算不了什么!”
“既然如此,在下先打发了这些魔爪子再说!”
话声中,回过身来,面对那为首的枯瘦老者,冰寒至极的道:“你们是自了,还是要本人出手?”
所有在场的魔宫高手,齐齐骇极的向后挤成了一堆。
枯瘦老者浑身起了一阵股栗,硬起头皮道:“阁下与魔宫究竟有什么过不去?”
许剑仇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不配问,我要你们死!”
枯瘦老者重重地咳了一声,伸手皮囊,其余的同时动作——
索血人不由低呼道:“毒砂!”
许剑仇大喝一:“不许动!”
这话似有无限威力,使那些丧魂落魄的魔宫高手,齐齐垂下了手。
许剑仇再次道:“你们是非要我动手不可的了?”
枯瘦老者一咬牙道:“鬼琴之主,你太残忍了!”
“残忍?哈哈哈哈,我还要血洗魔宫,你们不过是先行一步!”
枯瘦老者半声不吭,转身就待——
“回来!”
随着这一声“回来!”,许剑仇单掌一扬一收,那枯瘦老者被一股绝大的吸力,拉得踉跄翻回场中。
这一手,使得他们一个个亡魂尽冒,死亡的阴影立笼心头。
索血人伸了伸舌头,原地坐下,迫毒疗伤。
枯瘦老者面上死灰之色转变为一种极难形容的惨厉神情,暴喝一声:
“本堂主与你拚了!”
弹身疾扑,顺势撒出一把毒砂。
一人动,十人随,所有魔宫高手,同时发难。
许剑仇冷哼一声,呼的劈出一掌,这一掌挟毕生功力而发,势如裂岸狂涛,就在一掌攻出之后,身形一划,横飘三丈。
惨嗥传处,那自称堂主的枯瘦老者,被震得飞泻到五丈之外,骨碎肉靡。
一片毒砂,全部落空。
许剑仇略不稍停,划身避过毒砂之后,刷的拉下背上鬼琴,回身扑上——
“魔琴一式”
“魔琴二式”
犹虎入羊群,风扫落叶!
惨嗥声,震动了整座黑松林。
残肢断体,抛洒激射。
血喷如雨。
待到一切声音静止,数十个魔宫高手,变成了一堆堆的肢体,浸在血泊中。
许剑仇缓缓负上鬼琴,转头望处,只见索血人顶上黑气蒸蒸而冒,料想她正在以内功迫毒但像这种顶冒黑气的功力,他倒是第一次见识到。
工夫不大,索血人顶上黑气一敛,站起娇躯,向许剑仇一福道:“多承援手,这里谢过了!”
许剑仇一摆手道:“我本来是见魔宫中人就杀,谈不上援手!”
索血人浅浅一笑道:“阁下与魔宫有仇?”
“仇比海深!”
“哦!”
一双秀目,略不稍瞬的注定在许剑仇面上,那光彩,任何一个有过恋爱经验的人,都知道代表着什么。
许剑仇不由怦然心动,忙自一按心神道:“姑娘何往?”
“找人践约!”
“谁?”
“天下第一丑老前辈!”
“哦!”
“阁下认识他老人家?”
“老朋友!”
“老朋友?”
“不错,我刚才和他分手。”
“他在哪里?”
“前面十里处的山岗上!他在等你!”
“哦,那容我告辞!”
“且慢!”
“阁下还有话说?”
许剑仇故意沉下面孔道:“听天下第一丑说,姑娘曾经说过有一天要斗斗鬼琴之主,有这回事吗?”
索血人一张粉面登时通红起来,鬼琴之主的身手,她已见识过了,自己岂是他的对手,当下怪难为情的道:“是的,我说过这句话!”
“是否要印证一下?”
“不!”
“为什么?”
“那只是一句玩话,我——我不是你的对手,除非是——也许——”
“谁?”
“我的师父!”
“令师是谁?”
索血人似乎感到自己失言,粉面又是一阵绯红,低头抚弄裙带,默不作声,那一份羞人答答,欲语还休的神态,的确引人遐思,更何况她人本美艳,有如一朵笼烟芍药,再加上秀发垂腰,别有一番动人风姿。
可惜许剑仇冷傲性成毫不为意。
索血人缓缓抬起头来,双眸之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火花,对着许剑仇嫣然一笑,梨窝浅浅,齿如编贝,幽幽的道:“有一天,我也要进中原!”
许剑仇顺口答道:“那很好!”
索血人眼睛一亮,道:“我们可以再见吗?”
“这个,当然,也许我们会碰头!”
“我是说——我——我-——”
“怎么样?”
“我可以找你吗?”
许剑仇不由怦然心惊,他体味出她话中的含意,心里同时升上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和追魂倩女葛如蕙两个倩影,心想,决不可再惹情孽,当下冷冷的道:“你找不到我!”
索血人粉面一黯道:“为什么?”
“我居无定所!”
“那你是不愿意——”
“哦,沙姑娘,天下第一丑在等你,可能已等得心焦了,在下还有急事要办,失陪了!”
说完,不待索血人答话,弹身飞逝。
索血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芳心涌起一层莫名的伤感,自言自语的道:“他不会爱我的,中原物美人娇,他可能已早有心上人了,怎会看得上我这化外的女子——”
幽然一声长吧之后,也纵身奔去,她要去赴天下第一丑之约。
且说许剑仇展开身法,以奇快的速度,一口气飞驰了十里路程,来到一处高岗之上,取出面具假发,又变回天下第一丑的模样,把鬼琴包裹了背在身上,拣一块大石坐了,等待索血人。
一刻之后,索血人电奔而来。
“老前辈,劳您久等?”
“哈哈,不要紧,姑娘不失约老夫就欢喜无限了!”
“还有一位呢?”
“哦,那是劣徒,有事他往,令师的意思怎样?”
“她愿意见老前辈,不过——”
“不过怎样?”
“家师说她似乎不曾听说过中原武林之中,有老前辈这么个人!”
许剑仇纵声一笑道:“老夫十年难得在江湖露面一次,认识老夫的可以说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连这天下第一丑的名号,也是老夫自己取的,哈哈哈哈——”
“哦,这就难怪了!”
“令师尊讳如何称呼?”
“这个,很抱歉,家师不许晚辈道及!”
“哈哈,令师倒是神秘得紧!”
索血人尴尬的一笑。
许剑仇接着又道:“令师想来是位女的了?”
“这个,也歉难奉告!”
许剑仇心想,反正迟早意是知道的,你不肯说就算了,又想起自己前去赴约,断肠人等见自己久久不归,定会着急,于是在一株大树身上,用手掌劈去树皮,劲贯中指,大书了赴约两个字,然后向索血人道:“我们走吧!”
两人弹起身形,沿官道风驰电掣而去。
索血人轻功虽妙,但比起许剑仇来,却差了数筹,她展尽身法,而许剑仇只轻描淡写的总保持一丈距离。
奔行了近两个时辰,舍离官道,扑入山区,接连越过了十几座峰头,眼前现出一道断岩,已无法再进,岩下云雾蒸腾,不知竟有多深多宽。
两人停下身形。
许剑仇正待开口,索血人已抢先道:“到了,老前辈稍侯,待晚辈禀告家师,再来——”
许声未完,陡然粉面失色,蹬蹬蹬一连退了数步。
许剑仇不由被她这突然的举措,唬了一跳,讶然道:“姑娘,什么事?”
“你看!”
“看什么?”
“那凸出的岩石上!”
许剑仇顺着她的手指一瞧,只见那凸出的一块岩石上,摆了一对白惨惨的手掌骨,五指俱且,接连肘骨,微微一怔之后,道:“是一只人手?”
“不错,白骨手爪!”
“姑娘杀人如摘划,却怕两根枯骨?”
索血人面上惊悸之色未褪,颤声道:“这是白骨大仙的标志!”
许剑仇愕然道:“白骨大仙?”
“不错,白骨大仙,天下第一号魔头,老前辈没有听说过?”
“没有,老夫对江湖中事,极少过问!”
“晚辈下去看看,家师恐怕——”
娇躯一弹,向断岩之处纵落。
许剑仇正想问问因由,索血人已然跳落断岩,忙移身断岩边上一看,不由暗地咋舌,只见雾气氤氲,乌沉沉,黑洞洞,极尽目力,却无法透视,顺手拣起一粒石子向断岩之处扔下,久久不听回音,不由心里发毛。
难道索血人会腾云驾雾之术不成,她竟然一跃而下。
这白骨大仙不知是何等样人,竟然使索血人惊怖若此,看样子这白骨大仙必是寻仇而来。
突然——
一个意念冲上脑海,如果事实真的如断肠人所料,索血人的师父可能是自己的母亲的话,既有人寻仇,应该出手才是,万一她师徒不敌,而发生了意外,岂不遗憾终生?
心念及此,不由焦燥起来,但又不敢蓦然下跃——
正自不得主意之际,眼前一花,索血人已跃上断岩,只见她满面焦灼之色,长发纷乱,遮了一半面孔,隐约中看出她冷汗涔涔,泪痕斑斑。
“姑娘,怎么回事?”
“发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师父她老人家——”
许剑仇下意识的急声道:“令师怎样?”
“失踪了!”
“失踪?”
“是的!”
许剑仇登时一呆,一颗心不由卜卜乱跳起来,他本来怀着满腹的希冀而来,想不到变生意外,索血人的师父竟然被人寻仇失踪。
索血人一顿之后,自我安慰般的道:“好在她老人家无恙!”
许剑仇不由奇道:“姑娘怎知令师无恙?”
“凭这对白骨手爪!”
“老夫不懂!”
“白骨大仙有个规矩,未得手之前,这标志决不撤去,哪怕是半年三载,直到得手而后已!”
“白骨大仙武功如何?”
“在武林正邪十尊之上!”
“何以见得?”
“我也是听师父说的,白骨大仙阴残诡辣,当年曾与霹雳骷髅怪激战三昼夜,结果打成平手!”
“哦!”
许剑仇心里着实吃了一惊,霹雳骷髅怪的功力他见识过,这白骨大仙竟然与他不分轩轾,如果碰上自己,这胜负之数实在未可逆料,当下又道:“令师与他相较呢?”
索血人略一迟疑之后道:“现在居处既已被对头发现,说也无妨,家师远走天涯,就是为了躲避他,同时疗伤练功!”
“疗伤练功?”
“家师整整花了五年工夫,才把伤疗好,然后闭关练功,不久前,才功成果满,所幸白骨大仙来寻仇是在功成之后,否则家师必然不幸——”
“令师练功也是为了对付他?”
“可以这么说!”
“以你睥来两人比较——”
“这不得而知!”
“哦,沙姑娘,适才老夫见你一跃下这断岩——”
“这个——家师居处就在这断岩壁间五丈之处,洞口有一块突岩,因被雾气罩住,所以看不出来,不过如果是外人摸不准突岩落脚,下面是丈深渊,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许剑仇这才恍然,哈哈一笑道:“老夫以为姑娘你会飞呢!”
“哈哈哈哈——”
“姑娘现在做何打算?”
“只有在这里等师父回来!”
“如果令师不回来呢?”
“不会的,除非——嘿,我相信家师纵使不敌,自保可能有余!”
“但愿如此,可是老夫却不能等!”
“那老前辈请自便,改日再来如何?家师言中之意,似乎也很想见你!”
“好的,老夫还有件事奉闻!”
“有关我的?”
“不错!”
“索血人”妙目一转道:“请讲!”
“上次姑娘不是说过,姑娘的仇家是魔宫总护法三目头陀——”
“是的,怎样?”
“他死了!”
“死了?”
索血人惊得跳了起来。
“不错,死了!”
“如何死的?”
“听说是死在鬼琴之主的手中!”
索血人恨恨的道:“我上能手刃仇魁了!但,灭族之恨,是要索还的,这笔帐算在魔宫之主身上!”
许剑仇想起追魂倩女等人,还在前道相候,势不能在此久呆,悻悻的道:“沙姑娘,老夫三日之后再来!”
索血人点了点头。
许剑仇一长身,射起身形,向原路驰回。
月暗星沉,许剑仇回到树身留字的地方,只见一个人影,孤零零的站在树下,不期然的一杀身形,那人影又迎了上来,一看,原来是断肠人。
断肠人首先开口道:“兄弟,你回来了?”
“是的!”
“情形怎样?”
“空跑一趟!”
“她师父不肯见你?”
“不,发生了意外!”
“什么意外?”
“索血人的师父失踪了!”
“哦,怎么回事?”
许剑仇把白骨大仙寻仇的事说了一遍。
断肠人骇然道:“这魔头又出江湖了,势将引起一场杀劫!”
“大哥认识这魔头?”
“只是耳闻,这魔头嗜杀成性,残忍至极!”
许剑仇左右一看之后,道:“葛姑娘师徒呢?”
断肠人嘿的一声道:“可能失陷在魔宫里了!”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因追魂倩女葛如蕙业已怀了身孕,所以他对她十分关心,当下惶然道:“她被擒了?”
“不是,你走之后,葛如蕙心切她的母亲毒西施张玉珍单身闯入魔宫,不听劝阻,我和她师父铁杖银铃只好跟着去闯——”
“宫门拱道的五毒阵不是已被我们毁了吗?”
“不错!我们是越屋而进,谁知这魔宫的房舍是按五行生克之理而建,我们三人进去不到五十丈,顿时方向不辩,只见到处都是房舍,远无边际,三人不知怎的,竟然失去了连系,我一看情形不妙,仗着懂一点奇门的皮毛,退身出来。”
许仇剑急得抓耳搔腮,半晌之后,突地沉声道:“闯!”
断肠人一震道:“再闯魔宫?”
“嗯!”
“在没有摸清魔宫内情之前,闯了也是白费!”
“大哥有事,就请回中原,兄弟我誓必要先救人,然后报仇!”
断肠人哈哈一笑道:“兄弟,咱们相交一场,自应有难同当,我岂能舍你而去,虽然我功力不及你,但对付敌人还可以当一阵子,我的意思只是要你谨慎行事而已!”
许剑仇感动得全身发颤,激动的道:“大哥,做兄弟的五内皆铭!”
“用不着说这些,我们是否立刻动身?”
“天快亮了,我们慢慢的走吧!”
“好!”
两人并肩沿官道缓缓驰向魔宫。
夜尽天明,旭日又升,两人已驰抵魔宫之前,奇怪的竟然不见半个人影。
断肠人向许剑仇望了一眼道:“鬼琴之主几次现身,使魔宫人心惶惶,全部都龟缩不出了!”
许剑仇仍然是天下第一丑的面目,向魔宫扫了一眼道:“我们越屋而进,可以避免许多障碍!”
“但魔宫房舍构筑都按奇门阵式?”
“我有办法破它!”
“什么办法?”
“届时自知,上!”
两条人影,飞身上墙,一路踏屋而进。
果然如断肠人所说,越过几重屋面之后,立时不辩东南西北,满眼俱是层层叠叠的房舍,院落沉沉,不见半个人影,虽是大白天,但却混沌模糊,视界不清。
许剑仇略微一呆之后,道:“闯!”
展开身法,一阵疾驰,奔行了一刻光景,似乎觉得又回到了原地。
“大哥,我们下屋去!”
“好!”
两人双双跃下屋面,但见屋宇鳞次栉比,阎无人迹,转了大半个时辰,眼前光景丝毫未变。
许剑仇心念一转,向断肠人道:“我们上屋!”
断肠人半声不吭的跟他上了屋面。
许剑仇从怀中摸出一物,捏在手中。
断肠人一看,道:“你准备怎么样?”
“炸!”
“炸?”
“嗯,管他阵式如何,我用霹雳人头炸毁他一些房舍,其阵自破!”
“好,你炸吧!”
一声胡哨响处,只见无数暗器,从四方八面,破空射来,暗蓝色的光点,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罩向两人。
断肠人惊呼道:“这些暗器有毒!”
许剑仇一咬牙,脱手掷出霹雳人头。
两人四臂交挥,劈出一圈圈骇流也似的劲风,把那些近身暗器,悉数扫落。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接着是一片墙倒塌之声,烟硝散处,视界陡然一清,只见一掷之下,房舍倒了一大片,无数人影,豕突狼奔。
许剑仇用目向断肠人一扫,当先纵落——
惨嗥之声,此起彼落,整座魔宫,顿时被罩在一层惨雾愁云之中。
两人见人就杀,不觉间,进了三重院落,眼前是一大片花圃。
许剑仇举足就待——
断肠人一把拉住道:“且慢!”
“为什么?”
“这花圃有些异样——”
话声未落,只听一阵沙沙之声,盈耳而来,只见屋角甬道,涌出无数毒蛇,密密麻麻,无一寸隙地。
接着,一个声音喝道:“天下第一丑,本神君要你师徒死无葬身之地!”
吼声雷动之中,黑沙漫天而至,腥风扑面。
许剑仇脱口道:“五毒神砂!”
下有毒蛇,上有毒砂,形势十分险恶。
许剑仇一扬掌返身朝三丈外的窗棂击去,哗啦一声,木屑纷飞,两人如蝙蝠般穿射而出,一连穿越五重房屋,才脱出毒砂毒蛇围外。
两人重行登上屋面。
许剑仇目光一转,指着百丈之外的一幢高楼道:“那里必是魔宫中心重地,我们闯!”
两条人影,如惊鸿闪电,扑奔那高楼。
暴喝声中,无数人影,纷纷上屋,从四面包抄而来。
迎面一个紫袍老者,正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剑仇再也无法按捺满腔仇恨之火,一把抓下面具,掣出鬼琴,撮口一声长啸,激荡长空。
数面人影,已围近身来。
惊呼之声倏起:
“鬼琴之主”
“鬼琴之主”
……
五毒神君骇然道:“小子,原来是你!”
许剑仇怒目切齿道:“不错,本人今天要血洗魔宫!”
血洗魔宫四字出口,使得所有魔宫属下,骇然变色。
天下第一丑竟然是震憾了整座武林的鬼琴之主的化身,的确出人意料之外,这煞星现身,后果实在不堪想像。
杀机,顿时弥漫开来。
闯黑狱救出天目老人,进迷踪谷生裂上一任魔宫之主,掌劈独臂神魔,毁总护法三目头陀,一招击崺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
等等骇人事绩,在众人心中层层叠现。
五毒神君目眦欲裂,须发俱竖,魔宫主宰天南数十载,今天首次被人弄得面目全非,尤其对方破坏了群英大会,使他的美梦成空,当下戟指许剑仇道:“鬼琴之主,这些血债——”
许剑仇冷喝一声道:“住口!五毒老魔,长话短说,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你不会忘记巫山血案吧?”
五毒神君骇然道:“你——你是——冷面秀士——”
“不错,我就是冷面秀士之后,被掷落悬岩的那小孩,这足以说明一切了吧?”
五毒神君面色惨变,暴喝一声:“拿神杖!”
立时有一个壮汉应声捧上一要粗如儿臂,黑光泛亮的拐杖。
魔宫之主搬出了数十年不用的兵刃,情况之严重可想而知。
空气紧张得令人窒息。
断肠人悄声向许剑仇道:“小心他的杖端——”
五毒神君身后两个黑炭似的狞恶老者,闪身上前一步道:“禀神君,本堂兄弟请令!”
“小心了!”
“遵命!”
两老者一躬身,双双扑向许剑仇。
“呜!”的一声怪响,鬼琴已照两老者当头砸去,这一砸之势,快逾电闪。
乌芒闪处,惨嗥倏传。
两老者被砸得脑浆迸裂,滚下了屋面。
鬼琴之主举手投足之间,毁去了两个魔宫一流高手,看得所有的魔宫属下,亡魂皆冒。
五毒神君寒气大冒,面上一阵抽搐,狂吼一声,抡杖进击。
另有六个高手,同时扑向断肠人。
许剑仇扬琴迎上。
琴杖接实,“锵!”的一声,爆出一溜火花,五毒神君这一硬碰硬之下,手中铁杖,几乎出手,虎口疼痛欲裂,不由骇然退了三步。
许剑仇咬牙哼了一声,琴影如山,挟以雷霆万钧之势,罩身劈向五毒神君。
五毒神君岂敢再接,弹身退了开去。
许剑仇一收招——
电光石火之间,五毒神君一摆手中杖,猛攻而出,杖挟劲风,带起一片啸声,出手就是一十八杖。
他是拚命而搏,这一轮疾攻,倒也不可轻视,许剑仇不由被迫退了五个大步。
那边——
断肠人和十个老者两个壮汉,打得难解难分。
原来六个老者一上手,就被断肠人迫得险象环生,立即又有四个老者两壮汉加入战团。
暴喝声中一个壮汉被断肠人一掌震得飞泻而出。
许剑仇退了五步之后,横琴硬挡一记,乘对方一窒之间,魔琴三式相继使出,但见怪啸刺耳,琴影如幕,威势之强,骇人听闻。
五毒神君尽量躲闪,狼狈万分。
就在许剑仇将要得手之际,五毒神君虎吼一声,左掌右杖挟以毕生功力,狠劈而出。
许剑仇冷哼一声:“老魔纳命来!”
琴势一紧,又是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五毒神君再也把持不住,铁杖脱手飞出,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线白影,从杖端飞出,“嗤!”的一声,射向许剑仇。
咫尺之隔,事出猝然,那白影已射到许剑仇面门。
许剑仇功已通玄,临危不乱,撤琴不及,左手疾向那白影挥去!
岂知那白影竟然不受力,手掌与那白影一触,顿感掌背一痛一麻,立知不妙,一抖手,竟没有抖去,那白影宛若在掌背上生了根。
骇然退视之下,只见一条尺许长的白蛇,紧紧咬住手背不放,蛇头之上,长着一片红冠,只这眨眼之间,麻痒的感觉已到了臂弯之上。
心知必是一种绝毒泊蛇儿,急切中,运劲封闭左手穴道,一口唾沫,吐向蛇身,“呱!”的一声,那白蛇被击成两段,尾段飞去,头段仍死咬不放。
五毒神君飞快的拣回铁杖,嘿嘿一笑道:“鬼琴之主,预备后事吧,普天之下,无人能解这红冠蛇王之毒,半个时辰,就可送你西归!”
许剑仇急将万妙灵丹倒了三粒入口,左臂已是麻木不能再举,当下不理那蛇头,右手鬼琴再度出手。
这一击他用了全力。
五毒神君飘身闪退。
许剑仇急怒交加,岂能容他逃出手去,心想,纵使被蛇毒毙,这半个时辰,非把魔宫染满鲜血不可,如影附形,跟踪出手。
五毒神君但见周遭全是琴影,琴身带起的劲风,触肤如割,闪避无从,登时亡魂大冒,硬起头皮,举杖力封。
“呛!”一声大响,铁杖飞上半空,那琴影如山压下。
无巧不巧他立足之处,已是檐边,一个倒翻,落下实地,毫发之差,躲过了粉身碎骨之厄。
许剑仇一琴砸空,飞快的泻落地面,眼前但见重门叠户,那里还有五毒神君的影子,心中这一气非同小可,如被这元凶走脱,真要遗恨千古。
这时,一只左臂,已呈紫黑之色,完全失去了知觉。
幸亏他内功深厚,又及早封闭穴道,蛇毒不致流窜,同时,那三颗万妙灵丹起了抑制作用,否则的话,早已毒发不支了。
穿门越户,追了一程,废然一叹道:“罢了,千门万户,还到哪里去找,只要自己不死,总有——”
暴喝声中,几具尸身从屋面滚落。
上屋一看,断肠人已被重重叠叠包围。
“杀!”
这念头仍在脑海激荡,就屋角坐下,鬼琴横在膝上,劲贯右手五指。
魔琴三叠已然弹出。
他一开始就弹奏威力最大的第三叠,不问可知,他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毁去这些魔宫属下。
裂帛之声起处,所有交手的人,全停了下来。
刹那之间,天摇地动,鬼哭神号,琴声有如惊涛骇浪,汹涌澎湃。
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滚落,七窍溢血。
死神在咆哮!
像宇宙的末日来临。
整座魔宫,陷入了恐怖的死亡阴影之中。
琴声,掩盖了一切,无论是明处的,暗处的,全被卷入了死亡的旋律之中。
穿心裂胆的琴声,愈来愈烈——
眼前,已不见半个活动的人影。
突然——
一只手臂,搭上了许剑仇的肩膀,但这一骇非同小可,竟然有人能抵得住这魔琴三叠,欺近身来。
抚在琴上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兄弟,够了!”
原来是断肠人到了身后。
许剑仇脸上恐怖的杀机未除,寒声道:“我要使魔宫寸草不留!”
“你忘了葛姑娘他们也在魔宫之中?”
许剑仇悚然而震,半晌不语。
断肠人又道:“还有你的生命!”
“我?”
“不错,你被红冠蛇王噬中,如果再妄用真力,那真是神仙难救了!”
“我还有救?”
“我想是的,这蛇是毒中的魁首,若被噬咬,任你功力盖世,也只能活半个时辰,普通人立噬而死,而且普天之下找不到解药,你支持了这多时间而无变化,想是万妙灵丹发生了作用,目前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断肠人颤抖着声音道:“你是否已封闭了左臂穴道?”
“是的!”
“那只有断臂!”
许剑仇全身一震,大声道:“不!”
下意识的朝左手一看,那红冠蛇王的半截蛇身,仍留在手背之上,蛇口仍紧咬不放。
断肠人俯视了那蛇身半晌,突地欢呼一声道:“兄弟,有救了!”
许剑仇愕然道:“有救?”
“是的,谢天谢地,现在你别动弹!”
说着,用两只手指,朝那红冠蛇王的七寸之间一夹,“呱!”的一声,那蛇松了口,断肠人指端用力一夹,硬生生把蛇头夹了下来,然后朝蛇身断口之处一抽,取出蛇胆,往许剑仇口边一送道:“吞下!”
许剑仇诧极的道:“什么?”
“这是蛇胆!”
“蛇胆?”
“不错,服下蛇胆,剧毒立解,这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想不到还有半截蛇身留在你的手背之上,如果这蛇一噬之后立即飞射,那只有死路一条,何处去找它的胆,莫说这种毒物,百年罕见,即使能找到,时间也不允许你去捕捉呀!”
原来这蛇藏在五毒神君的铁杖顶端,平时与敌交手,只要杖头点上敌人身体,这蛇便伸头猛噬一口,想不到许剑仇神力惊人,一琴把铁杖震飞,这蛇受巨震全身射离铁杖,没了退路,所以咬定不放,许剑仇急中生智,用吐沫击断蛇身,那蛇首的一段更加紧咬不放,这一来却救了他。
许剑仇感激的朝断肠人一瞥,张口吞下。
蛇胆入口清凉无比。
不过片刻光景,痛痒全消,左臂又回复了原状。
就在此刻——
那座突出的高楼之上,窗户洞开,五毒神君现身回廊之上。
许剑仇冷哼一声,正待跃起,断肠人一按他的身躯道:“你装做毒发不支的样子,看他玩什么花样!”
许剑仇依言垂下了头。
五毒神君怨毒无比的道:“鬼琴之主,在你临死之前,让你欣赏一出好戏!”
说着,一挥手,楼门之外,拥出一群人来,一阵动作之后,朝旁闪开,只见追魂倩女,铁杖银铃,毒西施张玉珍等三人,被分别缚在廊柱之上。
许剑仇登时火高三丈,但心中却又一喜,因为他要救的人无恙,五毒神君又再度现身,救人报仇,全有指望。
五毒神君狞笑一声道:“小狗,你们是一路的吧,这妞儿的腹中,还有你的遗孽,现在你先看活剥人皮,然后剖腹取胎,嘿嘿嘿嘿——”
许剑仇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心里暗自忖道:“奇怪,这老魔何以知道蕙妹身怀有孕,而且是我的骨肉?”
五毒神君又厉声叫道:“小狗,我魔宫数百弟子,被你毁于一旦,若不把你挫骨扬灰,怎能安这数百冤魂,现在你先看这三人,然后就轮到你了!”
说完,一挥手,三个黑衣大汉,手持牛耳尖刀,闪身出手,在三人面前分别站定。
断肠人悄声道:“先擒那老魔,快!”
许剑仇一长身,飞扑楼头。
这一看大大出科魔宫众人意料之外,鬼琴之主分明已被红冠蛇王噬中,想不到这冠绝天下的奇毒,竟然不能伤他,这一扑之势,显然功力未损。
五毒神君心头巨震之下,不由一呆。
但他的武功,在武林正邪十尊之中。列为首位,岂是等闲,一呆之后,飞身而遁,顺手向追魂倩女拂出一掌。
许剑仇这一扑之势,何等迅捷,但终究是距离过远,半步之差,五毒神君已不知遁向何方。
那十几个魔宫好手,在事出非常之下,全窒在当场。
许剑仇恨到极处,身形未落,指风已然射出,怪嗥声中,立有三人倒下,其余的落魂失魄,连逃都忘了,宛若脚下生根,钉在当场,许剑仇身形落下,飞快的一划,惨号连声,悉数毙命。
断肠人这时也到了楼头,首先解了毒西施和铁杖银铃之缚。
许剑仇毙了诸人之后,急移向追魂倩女身前,只见她秀目紧闭,樱口不断溢出鲜血,一探鼻息,竟然气若游丝。
忙解了绳索,平放楼板之上。
毒西施和铁杖银铃被解下之后,仍然如痴如呆,木然不动。
许剑仇审视了追魂倩女的伤势,不由眉峰紧皱,从脉息看来,如果不立时治疗,势将性命难保。
她身怀有孕,如果不幸的话,就是大小两条命。
许剑仇本想当场给她疗伤,又怕五毒神君别出歹谋,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断肠人仔细审视了三人一眼之后,向许剑仇道:“万妙灵丹还有吗?”
许剑仇掏出一瓶,一倒,只剩下了三粒。
断肠人取了两粒,分别给毒西施和铁杖银铃服下,许剑仇把手中的一粒,托开追魂倩女的下颚,塞入她的口中。
半刻之后,三人毫无动静。
断肠人以焦灼的口吻道:“既不是受伤,又不是中毒,这可透着邪门,我看我们暂时离开为上策!”
许剑仇方寸大乱,一指追魂倩女道:“她受了五毒神君临去一击,伤势相当严重!”
断肠人道:“既已服下医圣的万妙灵丹,伤势倒可无虑,只是她们三人不知着了五毒老魔什么道儿,穴脉畅通,但却神志丧失!”
“目前如何处理?”
“当然先救人要紧,这报仇的事,只好暂缓一步。”
许剑仇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恨恨的瞥了魔宫一眼,抱起追魂倩女道:“她两位烦大哥挟带,我们走!”
“好!”
断肠人一手抄起一人,双双向魔宫之外奔去,一路但见尸体累累,都是被琴音毁去的人。
一座魔宫,转眼之间变作了鬼域。
出了魔宫,沿官道疾驰,约莫奔行了五十里地,在林边歇了下来。
许剑仇关心追魂倩女的伤势,方一停下,便摸脉探穴,可煞作怪,她的脉息竟然粗旺了起来,人也清醒了,只是不会开口说话,神态木讷,和毒西施铁杖银铃一样。
当下向断肠人道:“葛姑娘的伤势看样子万妙灵丹已然奏效,只是神智丧失,这——”
断肠人道:“目前只有尽快的赶到万妙医圣处求救,他许能治得!”
“可是,可是我还想再次探访索血人,因为这关系对我太大!我希望能解开心中这个结!”
“如果顺道的话,你再去一趟,她师父是男是女?”
“她不肯吐露!”
“如果是男的,就别说了,如果是女的,以索血人所表露的阴风掠影身法而言,我的推测可能会成事实!”
“此去顺路,不过入山登峰大概要两个时辰才能往返!”
“这倒无所谓,我们选一隐蔽之处,我照顾三人,你去赴约。”
许剑仇欢然应了一声:“好!”
一条人影,迎面飞掠而来,惊“噫!”声中,飘然落地。
许剑仇一见来人,不由惊“哦!”出声。
断肠人身形一震,砰!砰!两声,他双手挟抱的毒西施和铁杖银铃竟然摔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