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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追踪

门人杰忙道:“那是谁?”

那位账房摇头说道:“我不认识,只听他俩说什么堡呀堡的……”

门人杰一怔,道:“你可还记得那是什么堡?”

那位账房摇头说道:“不记得了,只记得什么堡呀堡的!”

门人杰眉锋一皱,道:“他来找胡文虎干什么?”

那位账房又摇了头,道:“不知道,他俩谈话的声音很低,也不许人走近!”

门人杰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那位账房道:“不知道,只似乎听得任孔方称他秦大哥!”

门人杰道:“他长得什么模样?”

那位账房道:“既高又大,浓眉大眼,一脸横肉!”

门人杰道:“这姓秦的跟胡文虎很熟么?”

那位账房点头说道:“很熟,他俩一见面便称兄道弟的……”

门人杰截口说道:“够了,如今谈谈你自己吧!”

那位账房苦着脸道:“我本在北六省绿林厮混,后来待不住了才跑到江南来……”

门人杰手一松,道:“好,我不难为你,你走吧,可记住一点,别再糊里糊涂地为人卖命,要不然下次被我碰上就没这么便宜了!”

那位账房一时倒怔住了,好半天才定过神来,如逢大赦地抱头狼狈奔去,连个谢字也顾不得说了!

那位账房走了,门人杰抬眼环扫一匝,刚要腾身。

蓦地里,一声惨呼由大街上传了过来!

门人杰脸色一变,腾身而起,他腾身不可谓之不快,但是当他腾起半空,举目前望时,他却只能看见那大街上倒卧着一个人,别的一无所见!

那夜色中各处仍是空荡、寂静,生似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如此看来,那杀人者之身手……

门人杰双眉一扬,如飞般射落在那位账房身旁!

那位账房混身没有一点伤痕,但门人杰一看便知,那位账房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断心脉致死!

连这么个人也不放过,杀人者心肠可知!

由此也证明一点,那就是那班人未曾远离,至少在杀害这账房之前,是仍逗留“扬州城”内,而且就在附近。

门人杰可真火了,眉宇间煞气洋溢,可是他明白,如今要找那杀害这账房的凶手,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当下,他略一思忖,强捺住心中怒火杀机,飞身掠起,直扑运河边,他要舍远就近,先打听“天香教”那艘船的下落!

这时候,东方泛白,天已快亮了!

运河中,漕艘静泊,布满了那大小的船只,但沿河一带都是静悄悄的,难闻声息,难见人影!

门人杰站在运河岸边,举目在那大小船只中搜寻,可是他无法找到一艘较为奇特的船只!

沿河不见人影,他也没办法打听什么!

是故,渐渐地,他皱了眉,而且眉锋越皱越深!

突然间,一阵步履声由远而近,这时候听来分外清晰!

门人杰忙循声望去,只见身左十馀丈外走来一人,那是个一身船家打扮的中年汉子!

当门人杰望向他时,他也看见了门人杰,他诧异地望了门人杰一眼之后,便折身走向一处跳板!

门人杰忙招呼说道:“这位老哥,请稍留一步!”

那船家打扮的汉子停了步,疑惑地望着门人杰道:“你叫我?”

门人杰一边点头答应,一边走了过去!

近前,那船家打扮的中年汉子道:“你有什么事?”

门人杰道:“我向你老哥打听件事儿,昨天夜里,有一帮人沿运河找一条船,不知你老哥知道不知道……”

那船家打扮的汉子“哦!”地一声,道:“你是问‘扬州’卓府的人……”

门人杰一喜忙道:“正是,正是,你老哥怎么知道……”

那船家打扮的汉子道:“听当地的人说的,昨天夜里我们的船刚靠岸……”

门人杰截口说道:“你老哥可知道他们往那儿去了!”

那船家打扮的汉子抬手往北一指,道:“他们顺着运河往北去了!”

这下总算有了眉目,门人杰谢了一声,转身急急往北赶去!

天大亮时,他赶到了“高邮”,沿“高邮湖”一问,“七绝神君”卓空群等又往北去了,他毫不怠慢又赶了下去。

这一天,他来到了“微山湖”!

这“微山湖”湖不大,周围可挺热闹,其实,没别的,凡是靠近运河一带的城镇,无论大小都很热闹!

在“微山湖”靠近运河的一边,酒肆茶馆林立,算算总有十几家,看看天近正午,酒肆又是人众复杂,是打听事儿最好的处所,所以,门人杰一经考虑之后,信步进了一家酒店!

由于正值午饭时间,这家酒肆卖了九成座,仅剩靠里的一两副座头犹空着,这些人只知吃喝,不懂享受,这靠里的几副座头紧临后窗,窗外便是碧波数顷的“微山湖”,一边把盏小酌,一边隔窗眺望湖光山色,何等惬意?偏偏它没人坐!

门人杰得其所以,选了一副最干净的坐了下去!

他刚坐下,店伙肩上搭着手巾走了过来,哈腰陪笑说道:“这位相公要点什么?”

门人杰随意点了两样,那店伙应声退去!

少顷店伙送上了酒菜,转身要走!

门人杰唤住了他,道:“伙计,我向你打听件事儿……”

那店伙忙道:“相公只管说,这地方的大小事儿没有我不知道的!”

门人杰含笑说道:“那最好不过,伙计,近日来可有一帮武林人物由这儿‘微山湖’附近经过,沿运河追寻一条船么?”

那店伙想了想,道:“由‘微山湖’过往的江湖朋友很多,但沿运河找一条船的只有两拨人,不知相公问的是那一拨!”

门人杰微愣说道:“两拨?”

那店伙忙道:“不错,是两拨!”

门人杰道:“那么,伙计,两拨我都问!”

那店伙道:“那我就全告诉相公,这两拨人头一拨有二十多个,他们已经错开运河往西去了,那后一拨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也离开了运河往飞……”

不知由那儿突然响起了一声冷哼!

那店伙一怔住口,循声望去,脸色一变,低头就走!

门人杰一把拉住了他,道:“伙计!”

那店伙吓得一哆嗦,一脸惊恐色地摇头说道:“不知道,你相公还是问别人去吧!”

门人杰循店伙适才投注处望去,只见隔着三桌的一副座头上,坐着两个灰衣汉子,一个瘦高,一个中等身材,俱都是一脸慓悍之色,一望可知是两个武林人物!

门人杰双眉微扬,道:“伙计,难不成你这儿有吃人的老虎,天大的事儿我替你担了,你只管告诉我那后一拨……”

那店伙白着脸,一边挣,一边摇头说道:“这位相公,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门人杰淡然一笑,道:“好吧,我问别人,你走吧!”

他这里手才一松,店伙已飞快走了开去!

门人杰未再说话,也未再看那两个灰衣汉子一眼,自斟自酌地吃喝起来,生似没那回事儿一般!

但,他刚喝了两杯酒,那两个灰衣汉子忽然丢下一些碎银,双双起身出门,门人杰笑了,放下杯,丢下酒钱,也跟了出去,他跨出门的时候,适逢那两个灰衣汉子回头张望,那两个灰衣汉子一见门人杰跟了出来,脸色一变,掉头急步往东行去!

门人杰暗暗一笑,潇洒迈步跟了上去!

他这里潇洒迈步,那两个灰衣汉子却是越走越心惊,只因为他两个走得慢,身后那位固是不离身后五丈,而他两个加快了步履,简直像跑,身后那位仍是落后五丈距离,休想把他多抛远一尺!

又走了片刻,看看已离“微山湖”很远,前面那两个灰衣汉子倏地停步,霍然转过身来!

但,门人杰却亲若无睹,恍若无觉地依然背着手,潇洒迈步向前走,两下里越来越近,眼看接近两丈!

那两个灰衣汉子沉不住气了,那中等身材的双目一瞪,突然沉喝说道:“朋友,你站住!”

门人杰这回停了步,他两眼一翻,道:“你叫我?什么事!”

那中等身材汉子冷冷说道:“你跟在我两个身后是什么意思?”

门人杰笑道:“好话,你呀然明白就好,那么,我问你,我适才在酒肆里向那伙计问话,你为什么不让他说。”

“笑话。”那中等身材汉子道:“我为什么不让他说?你听到我不让他说了么?”

这别说门人杰,任何人也没听见!

门人杰淡淡一笑,道:“那么,你哼个什么劲儿?”

那中等身材汉子道:“我想哼,我就是叫两声,你管得着么?”

这话说得是既横又冲。

然而,门人杰淡淡笑道:“别人管不着,我管得着,我管不着别人,单管得着你!”

那中等身材汉子脸色一变,道:“那么,我哼过了,你怎么样?”

门人杰道:“不怎么样,你告诉我卓神君与孙不笑那儿去了,或者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让那伙计说话,要不然你别想走!”

那中等身材汉子冷笑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哼,我要走谁也拦不住!”

门人杰淡然笑道:“那你就试试!”

那中等身材汉子又冷哼一声,道:“老刘,走,我不信谁能咬了我鸟去!”

说着,转身就走,但,他刚转过身便怔住了!

门人杰已含笑站在了他眼前,一根手指头差点点上他鼻头,道:“我告诉你,试归试,你要敢再有半个脏字,休怪我先打掉你一嘴牙!”

那两个定过神来,脸色大变,伸手摸向了腰际。

门人杰淡淡一笑,道:“别动蛮,要动蛮你两个还差得多,我话说在前头,乖乖答我问话,我放你们走路,谁敢先动谁倒霉!……”

话犹未完,那中等身材汉子手腕翻处,“铮!”一声,一柄匕首已持在手中,口中沉喝说道:“朋友,让路……”

门人杰截口说道:“倒霉的是你!”

那中等身材汉子似乎横了心,挺腕便点那犀利的匕首尖锋,直刺门人杰胸腹,既狠又辣!

无奈,他匕首刚递至半途,突然闷哼一声,抱腕跌退!

再看时,那柄匕首已到了门人杰手中!

那两个骇然失色,门人杰淡淡说道:“怎么样,就凭这一手,够了么?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劝你两个还是老老实实答我问话的好!”

那中等身材汉子未敢再动,那瘦高汉子也有了犹豫!

门人杰一扬手,匕首脱手飞出,“笃!”地一声插在中等身材汉子脚前,然后他扬了扬眉道:“要想走路,就乖乖的说,否则的话,就吃点苦头,两条路任选其一,我可没有太好的耐性!”

那两个互觑了一眼,瘦高汉子突然说道:“朋友,你怎么称呼?”

门人杰道:“你要弄清楚,是我问你俩,不是你俩问我!”

瘦高汉子略一迟疑,道:“朋友,我两个是蒙山‘飞云堡’的……”

他想抬出招牌来吓人!

无如,门人杰不吃这一套,他淡然说道:“‘飞云堡’也好,‘朝天堡’也好不管是谁,不答我问话,别想走路!”

那两个脸色又是一变,瘦高汉子冷笑说道:“你朋友定然很有来头,既然朋友不卖‘飞云堡’的面子,那我两个只有说了,卓神君进了‘飞云堡’!”

门人杰笑道:“这才是,卓神君为什么到‘飞云堡’去!”

瘦高汉子道:“那你该去当面问神君!”

门人杰道:“你当我不敢么!你两个为什么不让那店伙说话!”

瘦高汉子道:“这是神君的吩咐,至于为什么,那也要问神君!”

门人杰道:“如今神君还在‘飞云堡’么!”

瘦高汉子尚未说话,那中等身材汉子抢着说道:“不在了,走了,今天一早走的。”

门人杰“哦!”地一声道:“那倒真巧,卓神君往那儿去了!”

那中等身材汉子道:“不知道,你可以沿路打听打听!”

门人杰笑道:“我不相信有那么巧的事儿,我要上‘飞云堡’打听去!”

那两个脸色一变,中等身材汉子旋即淡淡说道:“你只管去,没人拦你!”

门人杰笑道:“你大概以为‘飞云堡’是龙潭虎穴吓得住谁,我这就去闯给你看看。”说着,他举步要走。

蓦地里,一阵急促蹄声划空传到,随见“微山湖”方面尘头挑起,一红二青三人三骑飞驰而来!

那两个入目这飞驰而来的三人三骑,神情俱皆一喜!

门人杰笑道:“这大概是你们‘飞云堡’的人!”

来骑极快,转眼间,已驰近百丈,如今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前面的一人一骑──马是不带一根杂毛的枣骝,全身赤红如炭火,昂首踢蹄,神骏异常。鞍上,是位婀娜刚健、艳若桃李的红衣少女,红巾包头,身披大红风氅,由头至脚像一团火,又像一朵鲜艳欲滴的花,一片飞卷而来的红云!

她身后那两人两骑,马是两匹漆黑乌骓,人则是两个青衣美姑娘,这两个,一般地人间绝色,但跟红衣人儿一比,却仍黯然失色,判若云泥!

马近百丈。三人三骑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噫,铁蹄翻飞飞驰而至,临近,一阵马嘶,三骑同时扬蹄而起,一个飞旋,立刻停住,像钉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不动!

好精湛的骑术,门人杰眉梢儿为之一扬!

适时,那两个灰衣汉子急步趋前躬下了身,恭谨说道:“见过姑娘!”

红衣人儿瞪着一双美目,望了望二人神色,又轻抬那欺雪赛霜的一截皓腕,马鞭指了指地上匕首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中等身材汉子忙把适才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红衣人儿轩起了黛眉,美目转注,深深地打量了门人杰两眼,然后绽开檀口发了话,那话声无限甜美:“阁下怎么称呼?”

门人杰淡淡笑道:“有劳动问,姓门,草字人杰。”

红衣人儿呆了一呆,娇靥上掠过一丝讶异之色道:“我没有听说过你……”

门人杰道:“才出道的无名小卒!”

红衣人儿道:“才出道的人敢招惹‘飞云堡’,阁下胆子之大令人佩服……”

“好说。”门人杰微笑说道:“我不以为名满武林的‘飞云堡’,是个恃强凌弱不讲理的地方!”

“你很会说话!”红衣人儿扬了扬黛眉道:“‘飞云堡’讲理,也从没有恃强凌弱那一说,不对于恃技狂傲的人,却是从不谦让。”

门人杰笑了笑,道:“那么,姑娘,贵属当面,你可以问问……”

左边那位青衣少女突然叱道:“你呀你的,好没规矩!”

门人杰目光转注,笑道:“这就是‘飞云堡’恃强凌弱之处,她可以你呀你的,我为什么不可以?”

左边那青衣少女娇靥一变,道:“你可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门人杰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至少我知道彼此都是人!”

左边青衣少女道:“人与人有分别!”一指那两灰衣汉子:“像他两个……”

门人杰截口说道:“他两个是‘飞云堡’的人,我不是,他两个吃穿仰仗‘飞云堡’,我无须,你说对不对,姑娘?”

左边青衣少女哑了口,可也气白了那张如花瓣娇靥,柳眉一竖,扬起了手中的那根马鞭,“唰!”地当头抽下!

门人杰眉锋一皱,后退半步,轻易而恰好地躲过了这既快又准,换个人绝难躲过的一鞭。

左边青衣少女冷笑说道:“你本事大,为什么不接!”

门人杰淡淡一笑,道:“姑娘,我是须眉七尺藏躯!”

好男不跟女斗,那左边青衣少女更气白了脸,皓腕一翻,手中马鞭再度扬起!

而适时,红衣人儿抬了手,挡住了这一鞭,她目注门人杰,黛眉连轩,美目凝威地道:“你是个干什么的?”

门人杰道:“姑娘,武林一介落拓书生!”

红衣人儿道:“你这个人胆子很大,身手不差……”

门人杰笑了笑,道:“那是姑娘夸奖!”

红衣人儿道:“我还有后话,你更可恶!”

门人杰眉锋一皱,道:“姑娘褒贬均太过甚!”

红衣人儿气得娇躯一颤,但旋又淡淡说道:“我没有工夫跟你斗口,你告诉我,你找卓神君干什么?”

门人杰道:“姑娘,我跟他是朋友,前后差一步离开‘扬州’……”

红衣人儿道:“我问你找他干什么?”

门人杰道:“姑娘,这是我的事……”

红衣人儿沉声说道:“可是我要你说!”

门人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姑娘,我不愿,也不能奉告!”

红衣人儿陡挑双眉,叱道:“你……”倏又敛去威态,道:“那你就别想我告诉你他在那儿!”

门人杰道:“我知道,他如今在‘飞云堡’!”

红衣人儿道:“你没听说么,他走了今早走的!”

门人杰微笑说道:“姑娘,像他俩的身分可以骗人,姑娘怎也骗人!”

红衣人儿刹时红了娇靥,那既羞又气更窘的娇模样儿,美极爱煞人,她瞪着美目说道:“谁说我骗,他昨晚进堡,我昨晚出堡,我到现在才回来,怎知道他是否还在?”

门人杰笑了,道:“这两个贵属的话,我不敢信,以我看,卓神君十有八九仍在‘飞云堡’中,姑信请再问问贵属?”

红衣人儿当真转移了美目,望着那中等身材的汉子道:“卓神君是否还在堡中?”

那中等身材汉子嗫嚅说道:“回姑娘,今早我两个出来的时候还在,如今……”

门人杰笑道:“这不就是了么?”

红衣人儿扬了黛眉,道:“在就在,不在就是不在,干什么骗人?”

那中等身材汉子嗫嚅说道:“回姑娘,我俩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红衣人儿霍地转过螓首,望着门人杰道:“听见了么,阁下!这你不能怪他俩……”

门人杰笑了笑,尚未说话,红衣人儿又接道:“说吧,你找卓神君干什么!不然我就不让你进‘飞云堡’!”

门人杰摇了摇头,道:“我本想说的,可是听姑娘这么一说,我倒不好出口了!”

红衣人儿道:“别那么傲,行么?”

门人杰道:“那我不敢,不过在此情形下,换了姑娘是我,我不以为姑娘会说!”

红衣人儿忽地笑了,好美好白的一口贝齿,道:“看来你的脾气跟我……”

娇靥猛然一红,随即绷了起来,道:“你当真不肯说?”

门人杰道:“那要看姑娘是要我怎么样进堡了!”

红衣人儿道:“难不成让我请你进去?”

门人杰道:“事实上,姑娘该知道,这才是武林名堡的待客之道!”

红衣人儿挣了挣,终于摇了摇螓首,道:“我说不过你,你快说吧!”

门人杰道:“姑娘是愿意请我入堡了?”

红衣人儿道:“你不是说,这才是武林名堡的待客之道么?”

门人杰笑了笑,摇头说道:“看来姑娘是不愿轻口,好吧……”

微顿,接道:“姑娘可知道卓神君为什么离开‘扬州’来到此间!”

红衣人儿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听说是为了追一艘船,那艘船上的人掳走了‘琴剑书生’闻人大侠,对么?”

“对!”门人杰点头说道:“对,姑娘,我也是追那艘船的,可是我比神君迟一步离开‘扬州’,所以我必须赶上他!”

红衣人儿道:“你早说不就没事了么……”

目光一凝,接道:“你跟卓神君是朋友?”

门人杰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

红衣人儿讶然说道:“可以这么说?”

门人杰道:“因为我跟闻人大侠是朋友!”

红衣人儿“哦!”地一声,道:“原来你是闻人大侠的朋友,交情很深厚么?”

门人杰道:“我俩交情深厚得不分彼此,怎么,姑娘?”

红衣人儿淡淡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

双眉微扬,接道:“那么,当年他大喜之日,你一定被邀观礼了!”

门人杰点头说道:“那是当然,姑娘!”

红衣人儿娇靥红了红,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你见过闻人大侠那位夫人,绝代巾帼梅梦秋么?”

门人杰神色一惨,点头说道:“见过,姑娘,当然见过!”

红衣人儿并未留意许多,咬了咬鲜红的嘴唇,似乎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开了口,但声音低微得像在跟自己说话:“她的确长得很美么?”

门人杰神情一震,强忍悲痛道:“很美,的确很美,是罕见的人间绝色!”

红衣人儿娇靥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容色,道:“红颜薄命,得夫第一奇才,本妒煞人寰,英雄侠女,珠联璧合,天造一对,天设一双,也相得益彰,偏偏……”

摇头一声轻叹,道:“她这一辈子够悲惨的!”

“是的,姑娘。”门人杰微微点头说道:“他二位命运都够悲惨的……”

红衣人儿忽地问道:“闻人大侠那疯症,就真无药可医了么?”

门人杰摇了摇头,道:“那谁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红衣人儿道:“那谋害闻人大侠之人,至今仍没有查出是谁?”

门人杰道:“没有,至今仍未查出是谁?”

红衣人儿道:“难道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么?”

门人杰道:“有是有一条很好的线索,可惜不久之前断了!”

红衣人儿“哦!”地一声,道:“那是一条什么线索?”

门人杰道:“贵堡日前没接到卓神君传出的武林帖,请武林朋友帮忙拦截追缉三个人么?就是那条线索!”

红衣人儿美目一睁,急道:“你是指那‘扬州第一楼’的账房任孔方……”

门人杰点头说道:“不错,正是他跟另外两个女的!”

红衣人儿突然在鞍上跺了蛮靴,道:“三叔下手就是那么重,早知道……”

门人杰一怔,道:“姑娘,那在‘秣陵关’截获任孔方三人的,莫非就是贵堡中人?”

红衣人儿点头说道:“就是我那位嫉恶如仇的三叔!”

门人杰惑然说道:“据我所知令尊‘飞云堡’李堡主,无兄无弟……”

红衣人儿嫣然一笑道:“你不知道我这位三叔是两年多前才跟我爹换帖的把兄弟!”

门人杰“哦!”地一声,摇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几年未出,我对武林事生疏了……”

红衣人儿道:“提起我这位三叔,你恐怕不会不知道,姓秦,双名得海,武林人称‘铁面巨灵活报应’!……”

门人杰眉锋一皱,旋即展眉说道:“原来是昔年威震西南的秦大侠……”

说到一个“秦”字,他心中突然一跳,口中道:“对秦大侠,我久仰盛名,只恨无缘识荆……”

“别客气。”红衣人儿含笑截口说道:“那也不要紧,待会儿进了‘飞云堡’,你就会见着了!”

“是的,姑娘!”门人杰点头说道:“秦大侠既号‘铁面巨灵’,那人一定长得十分威武!”

红衣人儿笑道:“浓眉,大眼,既高又大,像极了桓侯张翼德,好慑人哪,他嫉恶如仇,下手向不留情,不过,他心眼儿倒是挺好的!”

门人杰心中又复一跳,道:“那我是该见见,是该见见。”

红衣人儿还待再说,左边那位青衣少女突然说道:“姑娘,咱们该回去了,要不然老堡主又要着急了!”

红衣人儿娇靥倏地一红,道:“我只顾说话了,……你跟小兰共乘一骑,把座骑让给……”

门人杰忙道:“多谢姑娘,不必了,我自己会走,而且这两条腿不比马匹慢!”

红衣人儿道:“我这三匹马不是普通的马……”

门人杰道:“这个我看得出,一匹枣骝,两匹乌骓,每一匹都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不过,姑娘,在三位驰抵‘飞云堡’的时候,我也可以赶到,万一我赶不到,姑娘请交代一声不就行了么?”

红衣人儿迟疑了一下,美目深注,点头说道:“好吧,你是够傲的,我就试试你的高绝身法!”

话落,蛮靴一踩马腹,皮鞭抽下,一声龙吟马嘶起处,三骑撒出十二蹄,卷起一阵尘头,飞驰而去!

门人杰看也未看那三骑一眼,冲着那两个灰衣汉子一笑道:“二位,迟到了丢丑,恕我要先行一步了!”

说罢转身,腾空飞射而去!

这身法,瞧得那两个瞪了眼、张了口,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那难怪,谁叫他二人没见过!

由“微山湖”经“韩庄”、“枣庄”至“蒙山”,路本不近,可是在这三千匹中选一的名马龙驹的脚程下,及门人杰那高绝身法下,就要另当别论了,那一下子缩短了好多!

日头偏西时,红衣人儿三人三骑驰抵了“蒙山”!

“飞云堡”就在蒙山山脚下,庞大,雄伟,全由一色黝黑的大石块砌成,远远望去,黑忽忽的一堆!

那高大,雄伟,两扇既厚又重,敞开着的铁门顶端横石上,鑴刻着三个大字:“飞云堡”!

堡门前,两旁分站着八名灰衣抱刀大汉,一个个身躯魁梧,神态威猛,状颇慑人!

胆小一点的别说进堡了,就在远处看见这八个,也会吓得缩回伸出的腿,扭头走路!

实际上,东西两堡、南北四寨并称于武林,与当今武林诸大门派齐名!

两堡、四寨,这六处地方,那一处不是能人辈出,高手如云,又那一处不被武林中视为铜墙铁壁、龙潭虎穴!

当然,这不是幸致的,单凭那黑黝黝高大雄伟的堡,它能够慑人,再加上那如云高手,谁还敢轻捋虎须!

红衣人儿一马当先驰进了堡门,那八个抱刀灰衣大汉“唰!”地一声,一起撇刀为礼!

红衣人儿轻抬皓腕,摆了摆手,扭转螓首向后望了望,身后来路上空荡荡的,敢情门人杰还不见人影!

左边那青衣少女冷哼说道:“就知道他是胡吹瞎擂!”

红衣人儿皱了皱眉,转回了头,适时,一名白面无须,面目略显阴沉的中年汉子由堡内急步迎出至马前躬下了身:“姑娘回来了!”

红衣人儿微颔螓首,从瑶鼻里“嗯!”了一声,道:“待会儿有个人要进堡见卓神君,你照顾一下!”

说完,未等那白衣汉子答话,便纵骑驰进堡内!

那白衣汉子答应一声,躬身相送,但当他直起腰,抬起头,向堡外大路望去时,他突然一惊!

没别的,眼前站着个身材颀长、潇洒超拔的白衣客,门人杰已经赶到了,够快!

其实,是迟到是早到,只有他自己明白!

那白衣汉子一惊微退,随即脸色一变开了口:“阁下是……”

门人杰含笑说道:“姓门,就是贵堡主令嫒适时所说的那个人!”

白衣汉子脸色又复一变,“哦!”地一声,目光转动,道:“原来就是阁下,请稍候,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说着就要转身,门人杰及时淡淡笑道:“怎么,还要通报?”

那白衣汉子忙道:“对不起,这是敝堡的堡规!”

门人杰道:“李姑娘的交代不算数?”

那白衣汉子笑容微敛,道:“当家的是堡主,堡主之下还有二堡主、三堡主!”

门人杰扬了扬眉,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么阁下请吧,有劳了!”

那白衣汉子淡淡说了声:“好说!”转身进堡而去!

门人杰站着无聊,抬脸向这座“飞云堡”打量起来!

有顷,那白衣汉子匆匆走了出来,近前一欠手,含笑说道:“门朋友来得不凑巧,卓神君已经走了!”

敢情,这是不让进堡!

门人杰“哦!”了一声,道:“那真巧,卓神君什么时候走的?”

那白衣汉子道:“刚走,还不到半个时辰!”

门人杰眉锋一皱,道:“看来我迟到一步……”望了望白衣汉子,接道:“怎么贵姑娘告诉我神君还在贵堡?”

那白衣汉子含笑说道:“我们姑娘昨晚出去的,适才刚回来,她怎会知道。”

门人杰道:“可是我刚才在路上碰见贵堡两个弟兄,他们说……”

那白衣汉子截口笑道:“他们说的话那能算数?适才还是我送神君走的呢!”

门人杰点头说道:“那么卓神君是真的走了……”

顿了顿,接道:“阁下适才进去,是问那一位……”

那白衣汉子笑了笑,道:“些微小事,不敢惊动老堡主,我是向三堡主禀报的。”

门人杰道:“那位‘铁面巨灵活报应’秦大侠?”

那白衣汉子点头说道:“正是!”

门人杰道:“秦大侠他在堡里?”

“当然。”那白衣汉子点头说道:“他不在我向谁禀报?三堡主是难得出门的!”

门人杰含笑点头,道:“说得是,那么烦请阁下再代为通报一声,就说我姓门的要见三堡主‘铁面巨灵活报应’秦大侠!”

那白衣汉子笑问道:“阁下跟我们三堡主认识?”

门人杰道:“拜望何必曾相识?我是慕名而来!”

那白衣汉子摇头微笑说道:“抱歉得很,我们三堡主有个怪脾气……”

门人杰截口说道:“不见不认识的生朋友!”

那白衣汉子一怔,讪讪点头笑道:“阁下说对了,正是!”

门人杰笑道:“这种怪脾气委实少见,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不可无脾气,那么,我见见李姑娘总可以了吧!”

按说,这是该可以了!

岂料,那白衣汉子挂着笑又摇了头:“我们姑娘车马劳累,刚回来在歇息……”

门人杰道:“也不见客!”

那白衣汉子点头说道:“阁下又说对了,正是。”

门人杰双眉一扬,笑道:“阁下,这你们武林名堡的待客之道,令人忍无可忍,看来不是贵堡那位三堡主专横,便是阁下这门口的奴才使刁!”

那白衣汉子笑容倏敛,道:“朋友,说话小心点,你说谁是奴才!”

门人杰一笑说道:“据我所见所闻,站门的都是奴才!”

那白衣汉子勃然变色,道:“敢情你是来找碴儿的,姓门的,你没带招子找错了地方,你打听打听,‘飞云堡’可是任人撒野的地方……”

门人杰笑道:“休说是这儿‘飞云堡’,便是‘扬州’‘七绝神君’卓府我也被待若上宾,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我只有一句话,你再进去为我通报一声,见最好,不见也得见,今天我姓门的是见定了,否则的话,别怪我不顾武林礼数要硬闯了……”

那白衣汉子冷笑说道:“那敢情好,姓门的,你只要过了我这一关,还怕……”

门人杰哑然笑道:“过你这一关,在我看来那是举手投足、轻而易举,不过,我还顾念‘飞云堡’成名不易,也敬仰李堡主那半生侠名!”

那白衣汉子冷笑说道:“不必顾虑那么多,不过我这一关,你休想见任何人!”

门人杰双眉一扬,目光逼视,道:“阁下,你真要我闯?”

那白衣汉子道:“没人有闲工夫跟你说笑话,你朋友既夸下海口,视飞云堡无人,就该放大胆闯一闯试试!”

“好话。”门人杰一笑说道:“阁下,你逼人太甚,我倒要看看‘飞云堡’是如何的铜墙铁壁,是怎么样的龙潭虎穴!”

说着,双手往后一背,迈步向堡门内行去!

他昂首阔步,擦过了白衣汉子的身边,却是连看也未看白衣汉子一眼,而适时,白衣汉子冷哼了一声:“朋友,回来。”

探掌如电,五指迳向门人杰右“肩井”搭下!

门人杰淡然一笑,道:“只怕未必,阁下,我本当一躲了事,但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恐怕会怂恿了你的下次!”

话落反手,一指敲上白衣汉子的腕脉!

白衣汉子闷哼一声,大惊暴退。

门人杰笑道:“阁下,我这一指有分寸,下一次可就难说了!”

白衣汉子脸色连变,陡地一掌向门人杰后心劈来!

这回他学了乖,虚空出掌而不是硬攻实打!

无如,这一着使他吃的苦头更大!

门人杰一笑说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

衣袖往后一抖,砰然一声,那白衣汉子被震得踉跄跌退,这一回门人杰手下仍留了分寸,白衣汉子丝毫没伤着内腑,倒退了几步之后,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白衣汉子一张脸由猪肝色转为煞白,腾身跃起,还要再扑,适时,一声雄浑沉喝由堡内划空传到:

“够了,阁下,你也站住!”

白衣汉子倏然收势,门人杰也停了步!

随着这声沉喝,一条高大黑影由堡内飞射而出,直落门人杰面前,别看他身躯高大,身法之快却令人咋舌!

影住人现,那是个身躯魁伟的中年黑衣大汉,浓眉、大眼、鹰鼻阔口、肤色黝黑、满脸的络腮须!看起来,此人威猛夺人,但更凛人的是他那一脸横肉,及一双犀利中带着暴戾的目光!

是像桓侯张二爷,可没有张二爷那种“神”威、那么可爱!

且完全与那位账房所描述,曾访“第一楼”主人的神秘客相符!

一望可知,此人是个暴戾、凶残、桀骜、蛮横的人,“飞云堡”堡主李沧如英雄半生,怎么跟这么个人叩头换帖!

门人杰未容对方开口,当即双眉一扬笑道:“莫非‘铁面巨灵活报应’秦三堡主?”

秦得海冷然点头,道:“不错,正是秦某人!”

门人杰道:“听说三堡主从不见生客!”

秦得海冷然再点头,道:“不错,秦某天生的怪脾气!”

门人杰笑道:“但如今三堡主到底还是出来了!”

秦得海冷冷一笑,道:“阁下在‘飞云堡’门前展威风,逞煞气,打我堡中人,恃技骄狂,上门欺人,秦某焉能再不出来……”

门人杰笑道:“这么说,三堡主出来不是见我这个客人的?”

秦得海冷然说道:“你明白就好!”

门人杰眉锋微皱,道:“这就怪了,我跟‘飞云堡’没有过节,跟你秦三堡主也谈不上仇怨,更没得罪过贵堡任何人,秦三堡主为何这般对我?委实是令人难解……”

秦得海冷然说道:“你不明白我明白,你要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门人杰道:“三堡主,我洗耳恭听。”

秦得海冷笑说道:“只因为你阁下毛遂自荐进卓府太以突然,也因为闻人大侠的被劫,更因为‘卓府’离奇焚于那一把火!”

门人杰当真地呆了一呆,道:“三堡主,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得海道:“那要问你姓门的自己!”

门人杰道:“我若明白我就用不着请教你秦三堡主了!”

秦得海怒笑说道:“姓门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做的事,你自己还不明白么?”

门人杰脸色为之一变,但旋即恢复平静,道:“我明白了,这是谁说的?”

秦得海冷然说道:“我,秦某人,还有‘飞云堡’中所有人!”

门人杰双眉微扬,道:“那么是你们无中生有,血口喷人了?”

秦得海厉笑说道:“无中生有,血口喷人?那么我问你,为什么闻人大侠早不被劫,晚不被劫,偏偏在你进入‘卓府’之后被劫?‘卓府’为什么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在你来了之后就焚于一把火?还有,你真的叫门人杰么?……”

门人杰截口说道:“看来跟你说也说不清,卓神君现在‘飞云堡’内,你可以问问他,请他说说门人杰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得海道:“秦某问过了,神君说你是个来历不明的神秘人物!”

门人杰点头说道:“这一点我尚可承认,但是他有没有告诉你……”

秦得海截口说道:“告诉我什么!神君早就对你动了疑,只不过你手法很高,他未能及时防止你而已!”

门人杰道:“这是卓神君说的?”

秦得海冷然点头,道:“当然,神君莅临‘飞云堡’之当日,说出有你这么个人之后,大伙儿一经分析,立刻共认你跟那赛华佗是一路人!”

门人杰轩了轩眉,道:“那么,让我见见卓神君,我当面……”

秦得海摇头说道:“神君如今心情恶劣,人极疲累,不愿见任何人!”

门人杰道:“但是这件事我势必要弄清楚!”

“不必了!”秦得海冷然摇头,道:“事实明确,大伙儿的眼睛雪亮,你就是舌翻莲花,说得日出西山,也休想动众心分毫!”

门人杰淡淡一笑,摇头说道:“我不相信这是卓神君的意思,‘七绝神君’他不该是这种轻听人言,昧于是非之人,再说,这如果真是他的意思,那么‘飞云堡’对我的态度,将不止于不让我进门!”

秦得海冷笑说道:“那么你以为该怎么对你,老实告诉你也无妨,在半个时辰之前,神君已遍传‘武林帖’,请天下武林同道共同对付你了!”

门人杰淡然一笑,道:“是么?那么神君武林罕匹,‘飞云堡’又是高手如云,他为什么不干脆现在就亲率‘飞云堡’高手出来对付我?”

秦得海道:“神君连受打击,心力交疲,如今无意动手拼斗,他也明白你一身所学颇高,‘飞云堡’不是你的对手……”

门人杰突然仰天大笑,声似龙吟,裂石穿云,直逼云霄,大笑中,他道:“贵堡真是高估我了,一个籍籍无名的门人杰竟使很多武林名堡自认不是对手,我何幸如之……”

笑声一泻而下,忽地敛住,淡然接道:“三堡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么?”

秦得海道:“你明白什么?……你明白就好,那怨不得别人,凡与‘七绝神君’及‘琴剑书生’为敌之人,便是天下武林的公敌……”

门人杰摇头说道:“不是这回事,恐怕是因为我这个人太爱管闲事,又比人善于追查缉凶,其实你不知道我跟闻人大侠的关系,要不然你就不会怪我爱管闲事了!”

秦得海脸色一变,道:“姓门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门人杰笑了笑,道:“什么意思?诚如你所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自己做的事,自己该明白,你跟那‘扬州第一楼’的胡文虎有来往,又杀了任孔方三人灭口,这已经够明白的了!”

秦得海脸色一连数变,道:“姓门的,你何妨说明白点!”

“可以。”门人杰点头说道:“那胡文虎与任孔方等是涉嫌谋害闻人大侠之人,可巧你跟胡文虎来往,又杀了任孔方等灭口,这该够明白了吧!”

秦得海双目暴睁,仰天厉笑说道:“明白了,姓门的,我明白了,我明白你竟然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倒打我秦某一把,反咬我秦某一口……”

门人杰淡淡说道:“假如卓神君知道了这件事,我恐怕他对你……”

突然一个清朗而略显冰冷的话声,由堡内传出:“门大侠,卓某在此洗耳恭听多时!”

门人杰一怔住口,而适时,随着那话声,堡内走出了“七绝神君”卓空群,他背后跟着孙不笑,身旁,另有一个身材矮胖,长眉细目,肤色白皙,但却满脸阴狠奸诈的中年白衣汉子。

卓空群仍然是离开“扬州”时那身打扮,但如今看来,他脸色苍白得怕人,两眼也微布着红丝!

他一出堡,秦得海立即尽收凶态,拱手为礼:“神君怎么出来了?”

卓空群淡淡说道:“不碍事,若是连动也不能动,还谈什么救闻人大侠及缉凶拿贼,门大侠由我来接待,三堡主请后退!”

秦得海应了一声,退往一旁!

门人杰趁势一拱手,刚要开口!

卓空群已目光冷然投注,抢先说了话:“门大侠,你所说的,卓某适才已悉入耳中,请门大侠不必再多说了,多说了那也没有用,须眉昂藏七尺躯,大丈夫敢做敢当,似门大侠这等高人,反过头来诬人,未免有失身分!”

看来,这果真是卓空群自己的意思,而不是秦得海在中间搞的鬼,看来,这位智慧功力高于武林一二的“七绝神君”,在连受打击,心力交瘁之后,确实是黑白不分,是非难明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门人杰的一切,也委实令人动疑,没事还好,一旦有了事,那是没办法让人不怀疑他的!

门人杰呆了一呆,旋即平静心神,笑道:“神君,既如此,我别的不谈了,但有关秦三堡主……”

秦得海突然厉声说道:“姓门的,你有什么证据指秦某跟那胡文虎有来往?”

门人杰淡淡说道:“是胡文虎一个手下亲口告诉我的!”

秦得海猛一点头,道:“那好,你把那人找来,让秦某与他……”

“好主意!”门人杰笑道:“三堡主,恐怕你已经知道了,那人也已被人杀之灭口了!”

秦得海勃然变色,方待说话。

卓空群冷然摆手,拦住了他,目注门人杰道:“门大侠,这诬人的手法未免太不够高明了!请勿再说了,门大侠今日到‘飞云堡’来找我,我视门大侠为友为客,迎你入堡,但我并不讳言,错过今日,包括卓某人在内的天下武林,都会视你为仇为敌,言尽于此,去留悉听尊便!”

这一番话,竟出自“七绝神君”卓空群之口,听得门人杰连连皱眉,卓空群话声一落,他便要力加解释!

岂料,卓空群又抢先冷然摆了手:“门大侠,不必再说了,愿留一会儿,我迎门大侠入堡,以上宾之礼待门大侠,否则卓某如今恭送!”

门人杰眉锋皱得更深,勉强含笑说道:“神君,如今我就是再进去也没有意思了,谨此告辞,不过,在临走之前,神君可愿听我一言?”

卓空群道:“门大侠请说!”

门人杰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并不怕面对天下武林,但为神君,我请神君速速撤回‘武林帖’,要不然日后神君会责备自己懵懂……”

卓空群截口说道:“多谢门大侠,卓某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门人杰眉锋又复一皱,道:“既如此,门人杰不便再多说,告辞了!”

语毕一拱手,转身飘然而去!

门人杰走了,卓空群等随即也回了堡!

门人杰没把“卓府”火窟中发现尸体的事告诉卓空群,那倒不是他怕卓空群会把他怎么样,而是怕卓空群已受了打击的身心,受不了再次重击!

同时,他也不愿让这误会更深一层!

门人杰走了,他就这么走了……

入夜,万籁俱寂!

夜本寂静,山区的夜尤其寂静!

一钩冷月高悬碧空,那清冷银辉之下,“飞云堡”静峙“蒙山”脚下,如一只黑忽忽的踞伏巨兽!

此际的“飞云堡”中,仅闪动着一两点灯光,其他则是黝黑一片,都静静的浸沉在夜色里、冷辉下!

蓦地里,一阵奇异的声音,由“蒙山”那半山腰响起,划破寂静夜空,刹时间传遍四处,听来分外刺耳!

一种那是不太高,也不太大的嘻嘻哈哈声,听来像哭,又像笑,由于他是来自那黝黑的半山腰,又是在这夜静时分,所以令人疑是狼嚎鬼哭,为之毛骨悚然!

但是再看看,你就可发觉那怪声发起处的“蒙山”半山腰上,有一团白影在晃动,分不清那是人是兽!

这时候跑到这儿来发怪声惊人好梦,会是什么!

马上就要揭晓了!

那怪声甫起时,“飞云堡”中便掠起两条人影,疾若鹰隼一般,矫捷异常地腾空直上,向着那堡后半山腰,怪声发起处扑去!

转眼间这两条人影已登上半山,同时射落在半山腰一块大石之上,那是两个中年灰衣汉子,他两个面前数丈处那片草地就是那白影晃动、怪声发起之处!

可是怪了,他两个身在半途之际,还听见那怪声由头顶传下,然而当他两个身形登高、可以望见半山腰情景之际,那怪声却像阵风一般突然的消失了,听不见了!

不但是那怪声听不见了,而且那白影也看不见了!

消失之快,之突然,简直像鬼魅!

那两个灰衣汉子怔住了,两人望着眼前那空荡寂静的半山腰,那片一无所有的草地直发愣!

忽地,那居左灰衣汉子笑了:“奶奶的,偏你那么大惊小怪,我说是山猫……”

那居右灰衣汉子一瞪眼,此道:“你他娘的闭嘴,你听说过山猫有白的么!”

那居左灰衣汉子一怔,旋又笑道:“不是山猫那就是狐狸,狐狸可有白的,八成见是传说中的狐狸拜月修行,让咱俩碰上了,听人说谁碰上这个,谁就有三个月霉运,别瞧了!快走吧!”

“走!”那居右灰衣汉子冷冷说道:“上那儿去,要走你走,这‘蒙山’周围的走兽差不多全被咱们打光了,那来什么狐狸?要是让人在这儿弄上一手儿,咱两个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那居左灰衣汉子人一摊手,道:“这山上没有,别的山上不能跑来么,好吧,我只有跟着你倒霉三个月了,要找你就找吧,我看你能找出什么来!”

那居右灰衣汉子当即冷哼一声,举目环扫,扬声说道:“那位朋友在这儿装神扮鬼,须知这儿不是别处,在‘飞云堡’势力范围之内,识趣的请赶快走,要不就出来让我两个见见!”

空山寂寂,那有一点动静,一点回响!

“见你娘的大头鬼!”那居左灰衣汉子道:“有半个鬼影儿么!偏你他娘的充老江湖,谁也不比你少吃几年饭,走吧,别站在这儿瞪眼了!”

说着,先自转身向山下掠去!

那居右灰衣汉子一声没吭,跟着走了!

他两个星陨石泻一般,几个起落,刚接近“飞云堡”,怪了,突然那怪声又在半山腰响起,再看时白影又在那儿晃动了!

他两个骂了一声:“奶奶的,宰了牠去!”便要腾身再上!

这时夜色中陡起一声沉喝:“没用的东西,站住!”

两个灰衣汉子机伶一颤,没敢再动!

而随着这声沉喝,一个高大、一个矮胖的两个人影闪电般冲天拔起,疾向半山腰扑去!

看身法,要较适才那两个高明得多!

果然,这回那白影没能跑脱!

这两条人影也射落在半山腰那块大石上,那是秦得海与那长眉细目的矮胖白衣汉子!

他两个甫在那大石上站定,随即神情一震怔住了!

那片草地上,坐着个人,是个白衣人,还是个书生,赫然竟会是那被赛华佗却走了的“琴剑书生”闻人美!

闻人美本在挥动着一双破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可是当他一见有了人,却立即止住哭笑,两眼直愣愣地望着秦得海与那矮胖白衣汉子,突然说道:“那儿来的黑白无常……”

秦得海与那矮胖白衣汉子倏然惊醒,秦得海急道:“你,你是闻人大侠……”

闻人美一摇头,傻笑说道:“什么闻人大侠,闻鬼大侠,我是玉皇大帝驾下的夜游神,我可不怕你这两个黑白无常……”

秦得海注目呼道:“闻人大侠……”

闻人美笑容倏敛,两眼一翻,道:“你叫谁闻人大侠?”

秦得海道:“你不是闻人大侠么?”

闻人美头一偏,思索地道:“我是闻人大侠?我是闻人……”猛一点头,接道:“对,我是闻人大侠,我叫闻人美!”

秦得海道:“闻人大侠,你不是被那赛华佗劫走了么?……”

“赛华佗?”闻人美瞪着眼诧声说道:“谁是赛华佗?唤,我想起来了,你是说替我看病的那个郎中,他叫赛华佗,对么?”

秦得海忙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