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人杰道:“为什么,有理由么?”
那黑衣蒙面人道:“很简单,因为我明白,唯有你才能治好闻人美的病。”
门人杰目中异采一闪,道:“你怎知道?是听谁说的?”
那黑衣蒙面人身形微震,道:“何须听人说?我自己看得出来,还有,我跟你一样,卓府的一动一都休想瞒过我?”
门人杰笑道:“这么说来,卓府里有你的朋友了?”
那黑衣蒙面人笑道:“难道说,你在卓府也有朋友么?”
“有!”门人杰点头说道:“‘琴剑书生’闻人大侠便是我的朋友!”
那黑衣蒙面人一怔,旋即笑道:“那闻人美,他能告诉你什么?”
门人杰道:“疯子不能告诉我什么,那么那不疯之人就能告诉你阁下什么了,对不对?阁下?”
那黑衣蒙面人笑道:“别套我,阁下,我不会上你这个当的,事实上,我也无须在这话题上跟你多说,我……”
门人杰截口说道:“不愿说也可以,我问你,你知道卓府的任何事?”
那黑衣蒙面人点头说道:“当然,事实如此!”
门人杰道:“适才你说你以前来过卓府多次,但从未现过身?”
那黑衣蒙面人点头说道:“也不错,这是我说的!”
“好!”门人杰点头说道:“你知道卓府有个昔年武林高手许常乐?”
那黑衣蒙面人点头说道:“我知道,‘笑面煞神’许常乐。”
“不错!”门人杰笑道:“他却说跟你几经搏斗,未能擒获你,这跟你所说那从未现过身之语,似乎不大符合!”
那黑衣蒙面人摇头说道:“阁下,这并不太重要!”
“当然。”门人杰点头说道:“这是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明知以前从未发生过谋杀名医之事,他却告诉我有,而你也告诉我你来过,并且他刚警告过我你就来了,还有,我告诉他我对治病有十分把握,而你却因知此而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黑衣蒙面人身形震动,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说许常乐是我的朋友?”
门人杰道:“说朋友不如说同党来得好!”
黑衣蒙面人点头笑道:“我承认,只可惜你已经没办法找他或告诉卓空群了。”
门人杰笑了笑,道:“你很高明,你若不承认,我对自己的推测倒还有几分把握,如今你这一承认,我倒反怀疑我自己推测错了,你是有意在挑起卓府的内哄,让卓神君去冤枉好人!”
那黑衣蒙面人吃吃笑道:“那么是与非你自己去多想想吧,你说完了么?”
门人杰道:“还有一点,另外有个赛华佗,他也来为闻人大侠治病,而且是比我先看,为什么不先去找他却先来找我?”
那黑衣蒙面人笑道:“那是个只能治小病的庸医,也是个骗人的郎中,再说,卓府的那些人,守护他也守护得很紧!”
门人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阁下,我的话说完了!”
那黑衣蒙面人道:“那么,请你阁下答复我。”
门人杰笑了笑,道:“我知道的这么多,你还肯放过我么?”
那黑衣蒙面人道:“丈夫一言九鼎,我话既然说出了口,只要你肯放弃为闻人美治病,乘夜立即离此,我仍然放过你!”
门人杰道:“你不怕我说出去么?”
那黑衣蒙面人目光一转狠毒,笑道:“别说我没有什么怕你说的,就是有,在你开口嘴尚未出语之前,我也有办法阻止你!”
“那好!”门人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愿放过我,可是我既知道你便是那谋害闻人大侠之人,踏破铁鞋,得来不易,你想我会放过你么?”
那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一闪,道:“说了半天,你只告诉我这么一句话?”
门人杰道:“不错,这就是我的答复!”
那黑衣蒙面人道:“这么说来,就算我愿放过你,你也不会放过我了?”
门人杰道:“事实如此,你很明白!”
那黑衣蒙面人目中凶芒暴射,但他旋即敛态说道:“阁下,没有商量的馀地么?”
门人杰道:“何必问我?你自己该知道有没有!”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只知道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蹚浑水,卖性命,那是大不智,也是顶不划算的事。”
门人杰道:“你忘了?闻人大侠是我的朋友,我敬仰‘琴剑书生’宇内第一,顶天立地,我也受过他的恩惠!”
那黑衣蒙面人道:“看来,果然没有丝毫商量的馀地了?”
门人杰道:“本来就没有丝毫商量馀地!”
那黑衣蒙面人笑道:“卓空群号称‘七绝’,这么多年了,他能拿我怎么样?为闻人美这个朋友他也很够很够了,他又得到了什么?阁下,我最后奉劝,也进忠言一句……”
门人杰道:“那没有用,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那黑衣蒙面人目中凶芒闪动,摇头说道:“看来你是自愿惹火烧身了,真是‘阎王注定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好吧,阁下,你这条命我要了。”
话声一落,身形突闪,电扑而至,一掌当胸递到。
门人杰扬眉一笑,道:“阁下好快的身法,好高的身手!”
右掌一翻,硬生生地迎了上去。
砰然一声,黑衣蒙面人身形一晃,退了一步!
而门人杰只不过衣袂飘扬,微退半步!
黑衣蒙面人目中异采暴射,道:“阁下,我不信你真叫门人杰!”
门人杰笑道:“阁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别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非出了名的不能有高绝身手,懂么?假如照你这样的说法,你自己也不该有如是身手!”
黑衣蒙面人倏然一笑说道:“随便你怎么说吧,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门人杰道:“那么待会让你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黑衣蒙面人道:“不用待会儿看,现在我就可预言你必死,因为你已经中了我在纸条上所涂的剧毒,适才又妄动真气……嘿嘿!”
“嘿嘿”一阵得意狞笑代替了馀话!
门人杰淡然笑道:“我门人杰可是十足的老江湖,刚才我在检取那纸团时我就想到了!所以我闭了双手的脉道……”
黑衣蒙面人目光凝注,道:“我不信!”
门人杰道:“信不信由你,最好让事实来证明……”
黑衣蒙面人笑道:“说得是,那你就证明给我看看吧!”话未落,闪身又扑向门人杰!
门人杰淡然一笑,也闪身迎了上去!
这回不是硬拼掌力了,而是身形交错电闪,绝学尽施,高招连出地各找对方要害下手!
不,该说是黑衣蒙面人专找门人杰致命要害下手,想一击而中,置门人杰于死地!
门人杰则是一边想擒住黑衣蒙面人,一边又想找机会扯下黑衣蒙面人那覆面之物。
高手过招,其快如电,转眼之间已近百招!
只听黑衣蒙面人道:“阁下,你竟能跟我颉颃近百招……”
陡听门人杰道:“你也不差,在我手下能走完五十招而不败之人,不是我姓门的夸口,放眼武林还没有几个!”
黑衣蒙面人道:“我要知道你是谁?”
门人杰道:“我更急于想扯下你那覆面之物!”
说话间又是十馀招过去,如今该已是百招出头了,就在那一百另三招上,突听门人杰一声轻笑,紧接着“嘶!”地一声,又是黑衣蒙面人的一声惊呼──
两个人影乍分,黑衣蒙面人腾空飞遁,一只左臂由肩赤露在外,门人杰轻笑说道:“一只衣袖没有用,我要你人!”
一抛手中破袖,腾空疾追上去!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起便往“蜀岗”之上窜去。
“蜀岗”连绵四十馀里,这一下有他跑的!
但,他甫遁出三十馀丈之际,一声冷叱划空传到:“什么人,站住!”
一条白影自卓府后院闪电掠起,直上半空,横截黑衣蒙面人,其势凌厉,锐不可当。
门人杰一见白影立即叫道:“许兄,别放走了他,他便是谋害闻人大侠之人!”
白影不遑答话,身法加速,转眼扑近黑衣蒙面人,只听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对付他不行,对付你却多多有馀,下去!”
砰然一声闷哼,白影与黑衣蒙面人身形齐震,在半空俱都斜飘数尺,只不过白影飘得较远而已!
只听那白影冷笑说道:“匹夫,你也不过如此,还我二爷那笔债来!”
双袖一摆,身形前射,又向黑衣蒙面人扑去!
黑衣蒙面人一声狞笑说道:“许常乐,你找死!”
一扬手,一蓬黑雾向白影当头罩下,白影扑势既疾,双方距离又近,这一下──。
门人杰一声呼叫尚未出口,便听白影倏发闷哼,半空中一如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了下来。
“蜀岗”到处是石块,半空中这样栽下来,还有生理?
门人杰大惊,猛提一口真气,身形如电射到,恰好伸手接住了白影,而那黑衣蒙面人却带着得意狞笑一个起落便是数十丈地向“蜀岗”下掠去!
门人杰空自着急,却无法分身,只有眼看着那黑衣蒙面人往“蜀岗”下逸去,再看怀中,许常乐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左肩上乌黑一团。
他不敢怠慢,出手闭了许常乐左肩穴道,适时,一条矫捷黑影射落近前。那是跟“笑面煞神”许常乐形影不离的“冷心恶鬼”孙不笑到了!
门人杰忙把许常乐往他怀中一递,道:“孙兄照顾许兄,我去追那人去!”
不等孙不笑有任何反应,腾身便向黑衣蒙面人逃走方向追去,他的身法不可谓之不快,转眼之间已下“蜀岗”,但,眼前是一片荒野、空虚、寂静,那里还有黑衣蒙面人的半点踪影。
他脑中电旋,一顿脚,腾身而上又掠了回去!
等他折回原地时,孙不笑与许常乐俱已不见,夜色中负手站立着一个修长身影,那是“七绝神君”卓空群!
他一射落当地,卓空群立即举步迎了上来,道:“门大侠受惊了!”
门人杰说道:“好说,神君,许兄那里去了?”
卓空群闻言双眉微皱,道:“我看过了他的伤势,他被一种至为歹毒霸道的淬毒铁沙所伤,我已命不笑抱他回去急救了……”
门人杰道:“神君看碍事么?”
卓空群道:“还好,要不是门大侠及时为他闭了穴道,只怕他难活过今夜,如今他那条左臂是否能保住还很难说!”
门人杰道:“祸由我起,门人杰愿为许兄……”
“多谢门大侠!”卓空群摇头说道:“‘卓府’之人护卫门大侠不周,反使门大侠劳神救援,卓空群已感不安,何敢再劳门大侠费神?他的伤卓某自己勉力还可以疗治……”
门人杰道:“我忘了神君是岐黄能手了!”
“夸奖,浅薄得很,仅能称略通!”卓空群淡淡一笑道:“门大侠,这是什么人?”
门人杰摇头说道:“不知道,他黑衣蒙面,令人难窥面目,不过他却自己承认是谋害闻人大侠之人……”
卓空群勃然变色,急道:“门大侠,此话当真?”
门人杰道:“事关重大,怎敢骗神君?”
卓空群长眉双挑,目射威芒,猛一踩脚,石地为之迸裂,他道:“可惜卓空群迟到一步,否则……”
威态一敛,歉然笑道:“门大侠,恕我失态……”
“岂敢!”门人杰道:“这是人之常情,换了谁也一样!”
卓空群眉锋忽皱,沉吟说道:“这倒怪了,卓某苦苦侦查多年,未闻凶徒丝毫动静,怎么这多年后……的今夜……”
门人杰惑然截口说道:“神君,此间难道没有发生过有人企图谋杀来此为闻人大侠治病名医的事么?”
卓空群摇头说道:“没有,从没有发生过……”
门人杰淡然一笑,道:“神君,这就不对了!”
卓空群一怔说道:“门大侠,怎么不对了?”
门人杰道:“据许兄告诉我说,多年来凡有名医进府,必发生类似今夜之事,由于卓府上下戒备森严,对方始终未能得手,但也由于对方功力奇高,始终未能将之擒下……”
卓空群讶然说道:“门大侠,这是许常乐对你说的?”
门人杰点头说道:“神君如若不信,等他醒转后亲自问问他!”
卓空群皱眉说道:“这就真的怪了,他为什么无中生有……”
门人杰淡然说道:“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偏偏发生在许兄警告我的今夜,我告诉许兄我有十成把握治好闻人大侠的病,而那黑衣蒙面人却就声言为此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卓空群脸色一变,目光凝注,道:“那么,门大侠是怀疑……”
门人杰淡然一笑道:“实不相瞒,我本来怀疑许常乐,也正准备向神君禀明,可是他如今因拦截那人中了淬毒暗器,且伤势颇重,遂又令我不敢再对他怀疑了!”
卓空群点头说道:“常乐与不笑跟我多年,一向忠心耿耿,该没有问题,可是他为什么好端端的无中生有,捏造谎言?又为什么偏偏在他无中生有,捏造谎言之当夜就发生了这种前所未有的事……”
门人杰道:“这也许是一种巧合!”
卓空群道:“但愿如此,只是世上的事有这么巧的么?”
门人杰道:“门人杰不敢说没有,但是,事关许兄半生英名,门人杰不敢多疑!”
卓空群沉默了一下,陡挑双眉,道:“无论怎么说,他这好端端的无中生有,捏造谎言令人起疑,稍时等他醒转之后,我非问他个清楚不可!”
门人杰没再表示意见,却道:“神君,扬州附近可住有功力能与神君相颉颃之武林人物?”
卓空群呆了一呆,道:“门大侠此问……”
门人杰道:“那黑衣蒙面人功力之高,直可与神君相颉颃,以我看,此人在武林中不该是无名之人!”
卓空群“哦!”地一声,动容说道:“有这等事?卓某没听说过武林中尚有功力可与卓某相颉颃之人,更未听说过‘扬州’附近……”
目光一凝,异采暴射,道:“门大侠,此人功力真可与卓某相比?”
门人杰点头说道:“不敢欺骗神君,这是事实!”
卓空群道:“门大侠跟他搏斗了多少招?”
门人杰道:“在一百另三招上,门人杰侥幸扯下了他的衣袖!”
卓空群神情猛地一震,惊呼说道:“一百另三招,扯下了他的衣袖,这么说门大侠一身所学,不就比卓某犹高?门大侠,你……”
门人杰淡然笑道:“神君,那是侥幸!”
卓空群摇头说道:“扯下衣袖或可谓之侥幸,但拼斗一百另三招这绝不是侥幸!”
门人杰刚要开口,卓空群已然正色又道:“千万莫让卓某慢待高人,门大侠究竟是那位……”
“不敢,神君!”门人杰道:“门人杰确是门人杰!”
卓空群摇头说道:“门大侠无须再隐瞒,众所周知,卓空群一身所学除闻人二弟外,绝不让当今任何一人。”
门人杰道:“事实上我不敢上比神君!”
卓空群道:“而事实上门大侠在一百另三招上,胜了那功力直可与卓某相颉颃之黑衣蒙面人!”
门人杰笑了笑道:“神君,这不是顶要紧的事……”
“不!”卓空群断然摇头说“卓某不敢让高人当面,失之交臂。”
门人杰笑道:“神君,只要门人杰此来没有恶意,是友非敌不就行了么?”
卓空群道:“话虽如此,但卓某不敢让天下人耻笑!”
门人杰道:“天下人耻笑神君怎地?”
卓空群道:“天下人耻笑卓某有眼无珠,懵懂愚昧,不识高人!”
门人杰道:“神君要这么说,门人杰委实要汗颜无地了!”
卓空群双眉微扬,道:“门大侠……”
门人杰道:“神君,实不相瞒,我确实是门人杰,所以有这身所学,那是缘于幼时之一桩奇遇……”
卓空群道:“但门大侠不该是无名之人!”
门人杰忽地一叹说道:“神君有所不知,若非当年遇着了闻人大侠,门人杰恐怕至今仍是渡头边上的一名苦力……”
卓空群呆了一呆,讶然说道:“门大侠,这话怎么说?”
门人杰摇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可否容后日有暇……”
卓空群截口说道:“门大侠,卓某是个没有耐性的人!”
门人杰笑了笑,道:“既如此,我只有现在奉告了……”
顿了顿,接问道:“神君当知‘嘉兴’是运河漕汇之区。”
卓空群点头说道:“我知道,其热闹繁华不下于‘扬州’!”
门人杰道:“门人杰会是‘嘉兴’运河边的一名搬货苦力,由于幼时因机缘巧遇,误食了一株‘千年何首乌’,是故力大逾常人,别人最多能挑两袋米,门人杰则挑六袋面不改色……”
卓空群道:“门大侠福缘之深厚,令人羡煞,‘千年何首乌’举世难求,万金不换,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效,增添力气,那是当然的事!”
门人杰道:“然而门人杰却不自知,还是后来闻人大侠有事经过嘉兴,见门人杰大力称奇,在问明门人杰之后慷慨伸手,为门人杰打通生死玄关、任督二脉……”
卓空群动容急道:“怎么,门大侠生死玄关、任督二脉已通……?”
门人杰点头说道:“正是,神君!”
卓空群疑惑地望着门人杰道:“那么,门大侠之修为成就,不该仅止于此!”
门人杰摇头笑道:“禀赋所限,便是再吃上一株‘何首乌’,恐也只有到此为此了!”
卓空群倏然失笑,道:“门大侠太谦,这就是门大侠所说身受卓某闻人二弟恩惠之所在?”
门人杰点头说道:“正是,神君,这恩惠门人杰一生也报答不完!”
卓空群笑了笑,道:“门大侠既有此一说,卓某也无法去问闻人二弟,只好相信了……”话锋微顿,目光一凝,又接道:“门大侠,那人虽然蒙着面,令人难窥庐山真面目,但是他的身材及语音却难以掩饰的……”
门人杰道:“神君说得不错,那人是中等身材,话音略显低沉,假如再见到他,门人杰有几分把握能认出他!”
卓空群略一沉吟,道:“门大侠可曾想过,那人为什么蒙面?”
门人杰点头说道:“想过了,不外两点,第一,他是门人杰以前见过、所认识的人中的一个,第二他怕再见面时被我认出……”
卓空群点头说道:“该就这两点了,只是,这中等身材,话音低沉之高人,卓某搜遍记忆却难想出武林之中有这么个人……”
门人杰道:“神君,我由来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理昭彰,不隐邪恶,有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卓空群截口说道:“门大侠说得是,固然,他迟早必在天理下现形露迹,但卓某却是个没有耐性的人,我马上下令调派府中高手,全力搜索‘扬州’百里之内,看那匹夫躲在何处!”
门人杰道:“神君这办法很好,但门人杰却以为不如远近兼顾、双管齐下,这该比只顾一方面收效为大!”
“远近兼顾,双管齐下?”卓空群呆了一呆,道:“门大侠,卓某愿闻其详!”
门人杰笑了笑,道:“我会以闻人大侠大喜之日,送合卺酒入洞房之人为谁一节请教于许兄,许兄说当日既忙又乱没有留意许多,他准备代我问问神君,不知他是否已经问过神君了?”
卓空群摇头说道:“还没有,适才他刚由断崖来到后院,向我禀报搭盖茅屋情形尚未说两句话,便闻警出查,怎么,莫非门大侠认为那送合卺酒之人,是……”
门大侠道:“不敢说他是元凶,但至少他可能沾上点边!”
卓空群皱眉沉吟,道:“我也起不起那是谁了,正如常乐所说,当时既忙又乱,卓某身为主人,正忙着招待贺客……”
门人杰道:“神君是想不起,还是不知道?”
卓空群摇头说道:“是不知道,卓某一人那管得了这许多事?”
门人杰点头说道:“神君说得是,只是,这些总有个管事之人!”
卓空群点头说道:“有,天甲是总管,他是当然的管事人!”
门人杰双眉微扬,道:“剥茧抽丝,问问童总管,也许他知道!”
卓空群略一沉吟,倏扬沉喝:“来人!”
只听十馀丈外,那“卓府”围墙内一声答应,一条矫捷黑影疾若鹰隼,驻空射起,飞掠而至!
那是个仆从打扮的黑衣汉子,他近前躬身说道:“属下在此,神君请吩咐!”
卓空群一摆手,道:“传童总管到这儿来见我!”
那汉子答应一声,如飞而去!
望着那汉子离去身法,门人杰摇头叹道:“看来神君左右皆高手!”
卓空群道:“在门大侠眼中,何值一笑,那简直是班门弄斧!”
门人杰笑了笑,突转话锋,道:“听许兄说,神君早已知赛华佗有诈……”
卓空群含笑说道:“只能说对他那偏方的药引动了疑,未敢肯定说有诈!”
门人杰道:“不知神君对他有什么打算?”
卓空群道:“门大侠该知道,以后的三天三夜之中,那断崖茅屋四周,时刻不缀地有高手巡弋戒备……”
门人杰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可是神君就放心将闻人大侠交给他么?任何人不能近茅屋十丈,这是他向神君提出的请求,而神君也已答应了他,闻人大侠与他单独处于茅屋中,如今的闻人大侠已是个神智不清、功力已失之人,万一他……”
卓空群微微一笑道:“我明白门大侠的意思,可是卓某若没有万全的准备与十分的把握,断不敢将闻人二弟轻易交人……”
门人杰笑了笑,道:“我想不出有什么高绝妙策,令得赛华佗伤不了闻人大侠!”
卓空群笑得神秘,道:“这个恕卓某暂时不便奉告!”
门人杰道:“那是因为神君也要用这高绝妙策,将闻人大侠交给我?”
卓空群淡说笑道:“事实如此,卓某不愿否认,为闻人二弟,卓某不惜牺牲一切,情愿得罪武林朋友,还请门大侠谅宥。”
门人杰道:“好说,理应如此,这么说来,神君仍不相信门人杰了!”
卓空群道:“为闻人二弟之安全,卓某除了自己与闻人弟妹之外,就是跟随卓某多年之亲近左右,卓某也未敢轻信!”
门人杰眉锋微皱,笑了笑,道:“神君之为朋友令人敬佩,有一点不知神君有没有想到?”
卓空群道:“什么,门大侠?”
门人杰道:“那赛华佗怎么好像预知闻大侠的生辰八字?”
卓空群点头说道:“这一点卓某也想到了,并会以此请教于闻人弟妹,闻人弟妹也难明所以,卓某准备三天三夜之后,当面问问那位赛华佗先生!”
他话声方落,一条人影破空疾掠而至,正是那卓府总管“震天手”童天甲,他近前恭谨躬身:“见过神君!”
卓空群一摆手道:“少礼,天甲,门大侠有件事要问问你!”
童天甲立即转向门人杰,施礼道:“门大侠有什么垂问?”
门人杰忙道:“不敢当,我想请教童总管,童总管可记得,当年闻大侠大喜之日,是谁把合卺酒送进洞房的?”
童天甲道:“这个童天甲记得……”
卓空群与门人杰猛然一喜,齐声急道:“是谁?”
童天甲道:“是以前府中的侍婢小青!”
卓空群“哦!”了一声,门人杰急又道:“童总管,这以前二字何解?”
童天甲道:“侍婢小青离开卓府已有年馀了!”
门人杰心往下一沉,追问道:“可知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童天甲摇头说道:“不知道,只记得她是给个姓孟的做了填房!”
门人杰眉锋一皱,道:“童总管,那人叫孟什么,那儿的人?”
童天甲道:“那姓孟的叫孟君,本是扬州人,可是他把小青接出去之后就带着家小走了!不知搬往何处去了!”
门人杰皱眉沉吟不语!
卓空群一旁方要说话,门人杰忽又双眉一展,问道:“童总管,那位叫小青的姑娘,长得什么模样?”
童天甲微微笑了笑,道:“很标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瓜子脸,长长的两道柳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那丫头既美又俏,府里有很多弟兄想要她,她总是不肯……”
门人杰道:“没有什么特征么?”
童天甲想了想,道:“她喜欢穿青色衣衫,由头到脚都是青的,有人开玩笑说她像‘白蛇传’里的青蛇,所以上下都叫她小青,笑起来左颊上有个浅浅的酒涡,嘴角上有颗小痣……”
门人杰目中异采飞闪,道:“童总管,你见过那叫孟君的人?”
童天甲道:“见过,怎么没见过,那天他来接小青的时候,还是我送小青上的轿呢!那姓孟的是个风流俊俏的美书生,皮白肉嫩,活像个大姑娘,当时就有弟兄说,姑娘家就爱小白脸,小白脸可不一定有好心眼儿……”
也许是嫌他的话太多,卓空群皱了皱眉,但未开口!
门人杰笑了,目中异采闪漾地望向卓空群,道:“神君,‘扬州第一楼’头有位歌伎名叫曼曼,她有个侍婢叫小青,而且这两位小青长得一样,也都喜欢穿……”
卓空群双眉一展,道:“门大侠可是说的那位任孔方的姘妇?”
门人杰点头说道:“正是她,她艺名曼曼,实际上她叫孟兰君……”
“叭!”地一声,童天甲轻击了一掌,瞪眼说道:“我说怎么那曼曼看来面熟,好像在那儿见过,敢情……”
卓空群道:“门大侠,那孟兰君是个女的!”
门人杰笑道:“神君何糊涂一时?她不能女扮男装,易钗而弁么?”
卓空群呆了一呆,门人杰紧接着又道:“任孔方是‘扬州第一楼’的账房,喜宴是‘扬州第一楼’包办的,那只银杯也是‘第一楼’的,送合卺酒进洞的是侍婢小青,小青给一个叫孟君的做了填房,可巧那孟兰君也有这么一个侍婢小青,更巧的是那孟兰君是任孔方的姘妇,跟他一块儿连夜跑了……”
卓空群双眉扬起,猛然点头,道:“这该够了……”
倏地转注童天甲,道:“天甲,‘武林帖’发出去了没有?”
童天甲忙一敛态,恭谨说道:“回神君,发出去了!”
卓空群眉宇间煞气浮动,望之凛人,冷冷笑道:“等吧,不出三天总该有回音了……”
转望门人杰,道:“门大侠,如今夜这人……”
门人杰笑了笑,道:“神君,只要找到了任孔方,何愁揪不出今夜此人?”
卓空群目闪寒芒,点头笑道:“说得是,那么门大侠请安歇去吧,卓某自会调派高手在偏院四周警戒,吃了今夜这个亏,谅他不敢再来了!”
门人杰道:“倒希望他不死心再来,神君不必调派高手往偏院警戒,门人杰有力自保,还是集中实力照顾那赛华佗吧!”
卓空群笑了笑,道:“卓某怎么忘了?恐怕放眼武林,无人能伤得门大侠,既如此,卓某只有从命了,门大侠请吧!”
门人杰含笑一拱手,转身而去!
卓空群望着那渐去渐远的修长背影,脸上渐渐泛起一种令人难以意会的容色,随即微微一笑,带着童天甲转身而去!
日出,日落,日出,日落,转眼三天过去──
在这既长又短的三天两夜中,“卓府”一直很平静,没发生一丝儿风吹草动。
那“刺客”没再来!
门人杰未出过偏院半步!
而卓府上下,也没人到偏院来!
想必,卓空群是听了门人杰的话,把全部实力都放在“照顾”那位赛华佗上面了!
这是第三天晚上,夜色低垂已久,“卓府”各处都已点上了灯,下望“瘦西湖”,灯船艘艘,“扬州城”中更是灯光万点。
夜色并不黝黑,看情形,今夜月色不会坏!
当门人杰正负手偏院,静静观赏夜色,及这偏院中那迷茫的美好夜景之际,蓦地──。
一阵轻捷步履声划破偏院宁静,由远而近!
随着这步履声的临近,偏院中走进了“卓府”那位总管“震天手”童天甲,他一进拱门便含笑说道:“门大侠好闲情逸致……”
门人杰笑道:“闲着也是闲着,何况闷得发慌,多日不见,童总管好?”
童天甲忙道:“托福,门大侠好!”
“都好!”门人杰笑了笑,道:“童总管夜临,有什么指教?”
“不敢。”童天甲道:“奉神君之命,特来请门大侠同往断崖迎我家二爷回府!”
门人杰笑道:“这是大事,该去,神君在那儿?”
童天甲道:“现在前院大厅前恭候!”
门人杰忙道:“那么,不敢让神君久等,咱们这就走!”
说走就走,二人立即并肩走出偏院!
行走间,门人杰突然问道:“童总管,许兄伤势好了些么?”
“好多了!”童天甲笑着说道:“多亏门大侠及时制穴保住了他一条命,也多亏神君医术高超,保住了他一条手臂,如今他是既能吃又能喝,更可说笑了,他几次要下床到偏院来向门大侠致谢,都被神君拦住,神君说彼此均非世俗之人,门大侠更是位高人,不会计较这一点的,再说,往后还有见面的日子……”
“说得是!”门人杰点头说道:“门人杰既然懂武,那有见危不救之理?伤势刚好自不宜多走动还是多休养两天的好!”
童天甲笑道:“神君的本意,也就是让他多休养两天!”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前院,只见大厅前石阶上站着三个人,那是“七绝神君”卓空群、闻人夫人梅梦秋、“冷心恶鬼”孙不笑,卓空群与闻人夫人梅梦秋正自低声谈话,孙不笑则神色恭谨的侍立一旁!
一见童天甲请得门人杰来到,卓空群与梅梦秋立止交谈,卓空群含笑迎了上来,老远地便含笑说道:“多日不见,门大侠好!”
门人杰连忙拱手道好!近前,他向着梅梦秋浅浅一礼:“门人杰见过闻人夫人!”
梅梦秋落落大方,口中谦逊,还了一礼!
见礼毕,门人杰望着卓空群道:“神君,闻人夫人也要去接闻人大侠?”
卓空群点头说道:“那是当然之理,不过门大侠放心,该说的,卓某已向闻人弟妹说过了!她心中早有了准备!”
门人杰点了点头,道:“神君顾虑周全……”顿了顿,接道:“神君,三天两夜来,崖上可有什么动静?”
卓空群摇头笑道:“平静得很,没有一丝儿风吹草动!”
门人杰道:“神君是否觉得,这平静有点出奇?”
卓空群点头说道:“本不该有这种平静,可是童天甲等三天两夜来,目不转睛、寸步不离地一直在茅屋周遭监视,他们并没有发现丝毫之异动!”
门人杰眉锋微皱,想了想抬眼望向了童天甲:“童总管,三天两夜来,那位赛华佗可曾露过面?”
童天甲点头说道:“每天黄昏时分,他总要出屋片刻,负手崖顶,俯望‘瘦西湖’落日,一直到天色昏暗,才又进去!”
门人杰道:“这么看来,他倒悠闲得很……”
卓空群突然笑道:“门大侠,不必再费神多想了,去看看不就行了么?”
门人杰一点头,道:“说得是,看看就知道了!”
当下,一行五人走出“卓府”,行向了“蜀岗”左边,也就是“卓府”近旁的那处断崖!
此际夜色朦胧,月色尚很黯淡,但甫出“卓府”便可望见左边断崖上那茅屋中微露一线灯光!
而且,很明显地可以看见,那断崖上,茅屋周围十丈以外,有不少黑衣汉子在来往走动,仔细数竟不下二十名!
这五人一走近,那些黑衣汉子纷纷躬身施礼!
踏上断崖,进入十丈,卓空群立即转头吩咐道:“天甲,替我上前叫一声去!”
童天甲答应了一声,上前扬声叫道:“神君及二夫人特来接我家二爷回府,先生请开门!”
童天甲这一声叫得其声铿铿,激荡夜空,震得四下落叶片片,但却未闻茅屋中有一丝回响!
门人杰眉锋微皱,卓空群脸色一变,道:“天甲,再为我喊一遍!”
童天甲应声又喊了一遍,无如,茅屋中仍无回应!
童天甲转目望向卓空群。
卓空群一点头,童天甲立即长身而起,闪电般向茅屋中扑去,其身手之快之高,令人咋舌!
身形甫近茅屋五尺内,他突地停住,然后抬手一指向茅屋那两扇上点去,砰然一声,茅屋门应指而开,茅屋中灯光一阵明灭闪晃!
再看时,茅屋中床有、椅有、桌有,火炉、药壶都有,唯独没有了那位赛华佗与“琴剑书生”闻人美!
而且,茅屋后面那板壁上,有个半人高的大洞,由这个大洞中,可以看见“瘦西湖”中船舶往来!
童天甲脸色一变,刚欲回身请示,身后疾风飘动,门人杰、卓空群、梅梦秋、孙不笑已然飞掠而至!
卓空群第一个扑进茅屋,门人杰紧跟着掠了进去!
然而,最后卓空群却脸色铁青,目射威煞,神态怕人地望着那茅屋后壁上的破洞不言不语!
突然,一个无限甜美而带着颤抖的话声响自背后:“大哥,你看他是……”
卓空群似乎霍然惊醒,只听他喃喃说道:“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这匹夫会出此一着……”
门人杰忽地抬手指向茅屋后面一块大石,那大石上,有一个新的破碎痕迹,道:“神君请看,赛华佗分明以一条带钩之绳索钩住这块大石坠身下去,然后只消振腕一抖,立即钩脱绳落,如今看来,他每日黄昏时分步出茅屋不是看落日的,而是在跳望“瘦西湖”中的接应船只……”
卓空群道:“门大侠说得不错,天甲,今天黄昏他可曾出过屋?”
童天甲忙应道:“回神君,适才天色未黑时他还出去过……”
卓空群冷笑说道:“那么他走不了多远,天甲,你带人一路打听先给我追下去,我随后就到,找到他后先监视着他,等我到了再说,快去,快去!”说着,着急地连连摆手!
童天甲应了一声一挥手,带着那二十馀名黑衣高手,如飞向“蜀岗”下夜色中掠去,转眼不见!
童天甲一走,卓空群立即转望梅梦秋,无限羞愧歉疚地道:“弟妹,是我一时疏忽,请放心,我若不能救回二弟,我就不生还相见……”
梅梦秋不愧绝代红粉,她很镇定,但任何人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强忍着内心的焦虑,闻言她淡淡说道:“大哥,如今说这些干什么?大哥跟他知交如兄弟,难道还会害他?我别无所求,只求能早一天把他平安地找回来,他这半生够悲惨的,被人谋害成疯,至今三年未能缉获那狠毒恶徒,如今又被人掳了去……”
卓空群脸色连变,陡挑双眉道:“弟妹,我不多说了,你请回府安歇,我这就赶去……”
“不!”梅梦秋一摇头,道:“大哥,我一个人在府里待不住,我也要去!”
卓空群急道:“弟妹,这一追能即刻追上还好,万一要是一路追下去,那就不知要追到何时何地了,家里没人照顾那怎么行?”
梅梦秋迟疑了片刻,终于点头说道、“好吧,我留下了,只是、大哥也要小心……”
卓空群点头说道:“弟妹放心,我留不笑与常乐……”
梅梦秋摇头说道:“不必了,大哥,此去需要人手,有许护卫一人在,再加上我,已够应付一切了!”
卓空群还待再说,梅梦秋及时又道:“大哥,一切以救他为重!”
卓空群猛一点头,道:“好吧,弟妹万事小心,也多保重,我走了!”
言毕偕同门人杰,带着孙不笑刚要走。
蓦地一阵劲急的衣袂飘风声起自岗下,旋见现身登岗,那是适才跟童天甲去的二十多名黑衣高手中的一个。
这黑衣汉子近身躬下了身,道:“禀神君,童总管命属下回来禀报,适才在一瘦西湖畔,碰见两位武林朋友,他们说任孔方等三人在‘秣陵关’附近被截获,可是他三人因舍命拼斗拒缉,俱已伤重而死了。”
门人杰心中一震皱了眉!
卓空群脸色一变,顿了脚,道:“不好,门大侠,如今……”
门人杰扬眉接口道:“如今一切以救回闻人大侠为重!”
卓空群猛一点头,道:“对!”当即吩咐那黑衣汉子道:“你不必再去了,快护送二夫人回府!”
接着一声:“门大侠,咱们走!”
向门人杰与着不笑挥手,率先,掠下“蜀岗”!
三人一下“蜀岗”,便沿着“瘦西湖”畔往运河方向驰去!
当然,凭卓空群,一路打听童天甲等人的去向,那并不是难事,然而,在他三人一路打听追过了“瘦西湖”之际,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使三人停了步,不但停了步,而且魂飞魄散、心胆俱裂、惊急悲怒地折了回来!
那是“蜀岗”上突然上冲云霄的一片火光!当他三人发觉回身望时,那火光已照耀得整个“蜀岗”通明,而且红了半边天!
卓空群大叫一声,疯狂一般地扑了回来!
可是及至三人赶返,上得“蜀岗”,到了那已成火窟,其势熊熊、炙热逼人的“卓府”前,人已经无法走近十丈内!
卓空群怔住了,但他突然叱喝一声要往里面冲。
门人杰眼捷手快,探掌如电,一把拉住了他!
卓空群霍然旋身,神态凄厉怕人,厉喝道:“放手,我那弟妹还在……”
门人杰也红了眼,但是他有着超人的镇定,冷冷说道:“神君,请冷静,几个活生生的大人会待在里面任火烧么?”
卓空群倏地转头,嘶声大呼:“弟妹,弟妹,常乐,常乐……”
然而,夜空寂寂,只有火势“劈啪”之声,那有半点回音?
卓空群身形剧颤,目眦俱裂,一缕鲜血由唇角流出,缓缓垂下头去,门人杰双眉一挑,道:“神君,吉人自有天相……”
卓空群仰天大呼:“卓空群若不杀尽这批匹夫,誓不为人!”
猛然一挣,“嘶!”地一声衣袖脱落,他人却疯狂一般地转身向着“蜀冈”下掠去,其快如飞,转眼不见!
孙不笑不敢怠慢,连忙追了下去。
刹时间,这“蜀冈”上,“卓府”前就剩了门人杰一个人,他呆了一呆,无力地一松手,破袖落地,他没有跟着追下去,只站在那儿怔征地望着眼前熊熊大火出神……
这场大火,自然惊动了远近的人们,尤其是那些游湖的人,全都停船观望,但没有一个人敢跑上“蜀冈”来!
那不为别的,只因为“七绝神君”卓空群是武林人,武林人所沾的必是武林事,武林事动则血腥,谁敢过问?
蜀冈地势高亢,风助火势,这场火燃烧极快,不到一个更次,火势便逐渐转弱,随之熄去!
可怜一座亭台楼阁,不亚王侯之家的“卓府”,前后不到半夜工夫便成了一堆灰烬,一堆废墟!
门人杰到这时候身形才动,他在那堆灰烬瓦砾之中找到了已烧焦了的四具尸体!
自然,这些尸体已难分辨出是谁了。
可是,他根据一根玉钗及尸体的位置判断,有三具尸体该是闻人梅梦秋,“笑面煞神”许常乐,还有那名黑衣汉子!
而,那另一具在楼阁深处的尸体,他却无法判定是谁?
最后,门人杰走出了那堆灰烬瓦砾的废墟,他的神态竟比卓空群更为难看,更为怕人!
他面对废墟、口中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也走了,黯然、悲叹地下了“蜀岗”,步履是那么沉重、迟缓、无力,生似他受的打击比卓空群还大!
他那颀长的身影,渐去渐远,终至消失在夜色里……
任孔方三人死了,“琴剑书生”被害的唯一线索断了!
闻人美被人掳走了,他当前唯一的要务,该是先救出那位“琴剑书生”闻人美,其他的,只有暂置脑后了!
“扬州第一楼”刚要熄灯关门,门前突然走来了一个神情冷漠而怕人的白衣文士,那是门人杰!
他一进门便向着那几个正在打扫收拾的伙计道:“喂,我要找你们金账房!”
伙计们闻言一怔,都停止洒扫,其中一个道:“又是你?”
门人杰冷然说道:“不错,是我!”
那伙计瞧他那神色不对,未敢多言,忙道:“你等等,我这就进去叫,请坐!”说着,他丢了扫帚,转身急步进去了!
未片刻,步履响动,那位账房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一拱手,向着门人杰打了招呼:“这位,好久不见,有什么事么?”
门人杰道:“没事我不会来找你,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那东家真是一夜豪赌赢来了‘第一楼’么?”
那位账房忙笑着说道:“这还能假得了?不信您只管问去……”
门人杰道:“问谁?”
那位账房道:“自然是‘第一楼’以前那位主人!”
门人杰冷冷说道:“只可惜他跟任孔方一起走了!”
那位账房道:“那么您可去问问敝东家……”
门人杰道:“无须舍近求远,我问你!”
那位账房道:“我说的是实话,您不信……”
门人杰道:“我自然不信,天下那有这么巧的事儿,他早不输,晚不输,偏偏就在我找任孔方的夜把‘第一楼’输了,更怎么那么巧他只输不赢?”
那位账房强笑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您最好还是去……”
门人杰突然说道:“你那东家住在什么地方?”
那位账房忙道:“东大街二拐胡同,一问就知道了!”
门人杰一点头,道:“好吧,我问他去,要是不是那回事儿……”
他没有往下说,哼地一声转身出了门!
门人杰走了,他的背影刚消失不见,“第一楼”的后院中破空窜起一条黑影,向西飞掠而去!
不久之后,这黑影停身在一处屋脊上,影停人现,那赫然是那位账房,他神色紧张地四下望了望,就待向身前十馀丈外一片大宅院里纵落!
蓦地,一声冰冷轻笑传自身后:“账房先生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啊!”
那位账房大惊,刚要腾身,无奈他已迟一步,背后伸来的一只手已搭上他的左肩,他闷时一声,身形立刻矮下半截,那只手,把他扳转了过来,面前,冷然站立着门人杰,冷冷而笑:“你不是说你那东家住在东大街么?怎么你跑到西大街来了?好心智,可惜碰上了我……”
一顿,接道:“这儿碍眼,你跟我到下面去!”
拉着那位账房纵下屋面,落身在街道上!
那位账房如今是混身颤抖,面无人色!
站定之后,门人杰道:“答我问话,那‘第一楼’可是你那东家赢来的?”
那位账房没说话。门人杰五指微一用力,那位账房身形一矮,忙摇了头。
门人杰冷冷一笑,道:“这才是,那么,‘第一楼’是怎么来的?”
那位账房道:“只不过是换了账房而已!”
门人杰双眉一扬,道:“换汤不换药,好,其他的咱们待会儿再说,现在你跟我去敲你那东家的门去,走!”
又拉着那位账房走向那座广宅大院的朱漆大门!
那大门气派得很,门环乌漆发亮,门口那石阶下还有一对石狮子,近前门人杰把那账房往前推!
那位账房没奈何,举手叩了门环!
砰砰一阵响,静夜中听来分外刺耳!
无如,敲了半天门,里面没一点动静!
门人杰双眉一扬,冷笑说道:“你那东家睡得可真死哇!”
提住那位账房腾身而起,由围墙上射进院中!
落身处,是这广宅大院的天井,站在天井中四望,每间屋子里黑黝黝、静悄悄的,连个打鼾声也没有!
门人杰冷冷一笑,道:“敢情他见机得早,已经跑了,说不得我只有难为你了……”
话锋微顿,接道:“答我第一问,你们是什么来路!”
那位账房颤声说道:“不知道……”
门人杰冷然说道:“怎么说?”
那位账房忙道:“我委实不知道,我只是敝东家这儿的一名仆从!”
门人杰冷笑说道:“仆从具如此身手,主人可知,那任孔方是什么?”
那位账房道:“他是敝东家的身边人,左右手!”
门人杰道:“你那东家姓什么,叫什么?”
那位账房道:“他姓胡,叫胡文虎,‘扬州城’的人都叫他胡百万……”
门人杰道:“他原来是干什么的?”
那位账房道:“他原是本地人,我跟他还没有两年……”
门人杰道:“我问你他是干什么的?”
那位账房道:“原就是‘第一楼’的主人!”
门人杰冷笑说道:“好个‘第一楼’的主人,他就是谋害闻人大侠的主凶么?”
那位账房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这回事儿,那要问任孔方,都是他跟……”
门人杰道:“可惜他已经死了!”
那位账房一惊,随即机伶一颤,道:“那就只有问东家了!”
门人杰道:“我偏要问你!”
那位账房急道:“我不知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门人杰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那么,你告诉我,胡文虎那儿去了?”
那位账房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门人杰冷哼了一声,五指刚要用力!
那位账房忙道:“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他走了,怎会跑来禀报……”
说的也是,门人杰眉锋一皱,沉吟了一下,道:“那么,你告诉我,平日胡文虎跟什么人往来过?”
那位账房道:“那多了,有……”
门人杰道:“我说的是武林人物!”
那位账房忙摇头说道:“武林人物,这我不……”
一颤接道:“只有一次,我知道有个人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