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们都骑着马,两匹高大强壮的骏马。
路上,黎莫野极少和龙大雄交谈,龙大雄似乎也相当识趣,除非必要的问答,他尽量避免开口,两个人真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就这么各怀心思,各自憋着一股气,直撑到傍黑,而前面,就是一处小镇甸了。
斜睨了微微超前的黎莫野一眼,龙大雄不情不愿的发话道:“喂,咱们是不是打谱到那爿鸟镇上住店?”
若是竭力缩短休憩时间,马不停蹄的一直往下淌,预计约需五六天就能抵达地头,但黎莫野根本不打算替姓龙的这么卖命,如果永远赶不到白家屯,那才是他最乐意的事。
不闻黎莫野回话,龙大雄又提高了嗓门:“我说,是不是到前面住店?天都黑啦,还待赶到什么辰光?”
黎莫野放缓了坐骑的奔速,头也不扭的道:“天既黑了,不住店又能干什么?你有精力朝前赶尽管请便,我可得找地方歇息一宵。”
龙大雄悻悻的道:“你用不着处处抢白于我,这几日我好歹忍着,娘的,受气也受不了多久了!”
哼了哼,黎莫野火辣的道:“要是你有骨格,连这几天的气都不必受——最好现在就自奔前程,龟孙王八蛋才会拦着你!”
身子在鞍上颠了颠,却几乎颠出了龙大雄满心的怨气;他额头上暴起青筋,两边的太阳穴在不停的突突跳动,嗓眼发沙:“姓黎的,我已受够了你的窝囊,吃尽了你的辱骂,你千万给我多加小心,只要我有一天恢复体能,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黎莫野冷冷的道:“我早告诉过你,我等着。”
两个人又都沉默下来,各自紧绷着一张脸,那种僵窒的气氛,实在是不甚愉快,尤其黎莫野,觉得真个冤枉透了。
前面,小镇的灯火已渐渐接近,溢发出一股有人烟聚处的温暖韵息。
只有一横一竖的两条小街便组成了这个镇甸的全部道路格局,也就是它的整个镇容;打横的一条街尾,有家悬挂着红油纸灯笼的客栈:平安。
黎莫野和龙大雄在平安客栈门前下了马,自有店伙计出来招呼,他们各自要了一个房间,各自叫了吃喝,然后,又各自一言不发的进了房。
这一晚黎莫野睡得非常不稳当,连夜做着一些稀奇古怪又莫名其妙的噩梦;他梦到一片黑云从天上罩头上压来,云里闪炫着可怖的电火,带着雷鸣之声,又梦到河水突涨,浪涌涛掀,他梦到一座山在他面前坍倒,山上的树木突兀间活动变幻,变成一条条奇形怪状的手臂,而条条手臂都向他伸攫过来,他在梦里骇然奔逃,却移步艰难,朦胧中低头一看,双脚居然踩在一滩滩猩赤又黏稠的血渍里,隐约中,似乎还听到些怪异的声音,似冤魂的泣叫,厉鬼的呼号,像狼嗥,像恶魔在狂笑……总之,这一宵可使他受了不少罪。
直到天色微白,他才算勉强睡着,在他觉得只是刚刚合眼,已被室外一片喧吵嚣闹的声音惊醒,在他晕晕沉沉尚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之前,房门外已响起了急烈的敲擂声。
嘴里咒骂着,他起身过去开门,才待他拔开门闩,六七个差人已一拥而入,撞开了门,也险些把他撞到墙上。
愕然仅仅一刹,黎莫野随即怒火上升,他大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想打劫么?”
领头模样的那个差人一面指挥手下翻箱倒柜的在房里四处搜索,一边冲着黎莫野狞厉的冷笑:“打劫?不错,是打劫了,非但是打劫,还奸杀了七条人命,你懂了吧?小子,我们正是据报赶来抓那奸杀劫掠重犯的清河县衙班房公差!”
黎莫野迷惑的道:“案子莫非发生在此地?”
那捕快头子恶狠狠的道:“要不是你睡迷糊了就是装迷糊,小子,血案发生的所在只隔着你这个房间一道走廊——对面两间客房内各住着七个客人,一间住着老两口子带一个闺女,另间住着一对夫妇和两个小孩,全叫人杀净啦,不但杀净,那个闺女与年轻妇道还遭了强暴,所有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我操他娘,好个心狠手辣的凶犯!”
黎莫野忽然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随着背脊往上沿升,他好像若有所感,有什么意念在脑子里成形……
捕快头子犹在诅咒的骂着:“满地是血,墙壁床椅上也全是血,七具尸体七横八竖的倒着趴着,两个女人赤裸裸的瞪大双眼死在那里,却是被人生生掐死的,那杀千刀的凶犯,天打雷劈的恶徒,要是逮着他,我必定先咬上一口,世间他是哪一类的畜牲……”
蓦地一声喊叫,接着噹啷响动,黎莫野睡前卷在罩衫之内的兵器已被一个差人翻了出来,那差人如获至宝,两手捧着纯钢三节棍与尖菱无缨金枪快步走近,一脸的邀功态势:“头儿,这家伙私藏凶器,形迹可疑,必是那恶毒罪犯,真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下可叫我们抓到了!”
捕快头子以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黎莫野,半晌,才阴阴的道:“这些兵刃可是你的?”
黎莫野大大方方的道:“是我的。”
邀功的那位仁兄抢着道:“这不结了?头儿,嫌犯业已招供,咱们还不动手抓人却待怎的?送回去一过堂,便头尾清楚啦!”
捕快头子总算在公门中多吃了几年粮,脑袋较明白,不似他这位伙计的急躁轻率;微微摆手,他板着脸道:“一个规规矩矩的正道人,出门在外带着兵刃作什?纵然并无犯罪之实,也有不轨之图,我问你,你身携凶器,有何目的?”
黎莫野笑了,他轻松愉快的道:“我随身携带兵刃,因为我有这个需要,大老爷,防身总不违法吧?”
窒了窒,捕快头子不悦的道:“你会使用这两样东西?”
点点头,黎莫野道:“会使,而且还算得上技巧纯熟。”
捕快头子大声道:“丁二,查看一下兵刃上面有没有血迹!”
叫丁二的仁兄也就是翻出家伙的这位差人,他闻言之下连忙检视手上的两件兵器——纯钢三节棍黑里隐透暗蓝,尖菱金枪灿丽生辉,净亮清爽,就是找不出半点血迹的痕印。
瘦脸上颇现失望之色,丁二对着捕快头子摇头:“不见血迹,头儿,说不定这小子在作案之后擦拭干净了……”
捕快头子一瞪眼:“人命关天之事,怎能妄加推断?没有凭据就不可入人以罪,丁二,我们固然要捉拿凶徒,却亦需审慎,莫要殃及无辜!”
黎莫野冲着那丁二龇牙一笑:“听见了没有?老弟,大老爷此乃经验之谈,好教你多少学着点,别光顾着争功邀赏造成冤屈,记得公门之中好修行哪!”
丁二一愣之后不禁恼羞成怒:“他娘的,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消磨我?”
黎莫野闲闲的道:“老弟,你别生气,我只是替你们头儿加强他教诲的意义,阐明他一番维护道德公正的苦心,你要听得进便听,听不进就拉倒!”
捕快头子斥止了手下的叫骂,又朝黎莫野盘询:“我再问你,昨晚上你人在何处?”
黎莫野爽快的道:“吃了晚饭我就一头倒在床上睡觉,整夜没离开房里一步,直到方才各位敲门进来,我始知道发生了这件血案!”
捕快头子又道:“夜间可曾听到什么奇怪及不寻常的声音?”
黎莫野立刻想起夜来的连串噩梦,以及梦中各种妖异的声响,他双眉微皱,心有所触,却十分平静的摇头道:“不曾闻及,我骑马奔走了整天,又累又乏,人倒在床上就和死了一样,只怕打雷也吵不醒我……”
那丁二像一下子抓住了破绽,厉声道:“好小子,你不是练过功夫的么?练功夫的人向来耳灵目明,警觉性比常人来得高,你却居然会沉睡如死,诿称毫未闻及任何响动,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是什么?你以为我们是吃糟糠长大的么?能由你随意诳骗?”
一转头,他又向捕快头子道:“头儿,那家伙言辞支吾闪烁,嫌疑颇重,我看他便不是这桩血案的凶手,也必然有其他牵连,非带回去严加审讯不可!”
捕快头子不耐烦的道:“丁二,你今天是怎么了?如此重大血案尚未找出丝毫头绪,我们又哪里空得出时间去另生枝节?你少在那里出骚点子,带两个人去别处查查看!”
丁二尚待辩说,捕快头子已背过身去向黎莫野道:“朋友,你是真的没听到什么异响?”
黎莫野伸手接过了丁二不甘不愿送上来的兵器,边笑道:“确是没有,大老爷。”
略一迟疑,捕快头子道:“好吧,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既无佐证,我也不难为你,不过——”
黎莫野道:“有话请说。”
捕快头子靠近一步,放低了声音:“我看得出朋友你乃是江湖同源,敢问尊姓大名?”
黎莫野很清楚自己在六扇门中传扬的名气,也晓得他们积存了一些有关的案档,然而他自己的所行所为自问不愧于心,再说,他一向干事干净利落,也相信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官府手里,现在对方开口“盘道”,他也就明明白白的道:“黎莫野。”
捕快头子愣了一下,然后才倒吸了一口凉气:“黎莫野?二阎王黎莫野?”
黎莫野道:“正是不才。”
捕快头子退后一步,重重抱拳:“这才叫做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居然把当今道上声名赫赫的黎老大看成了奸劫嫌犯,实在是大大的不敬,黎老大,小的且在此赔礼了!”
黎莫野一边还礼,一边笑嘻嘻的道:“言重言重,大老爷你职责所在,自无旁贷,千万用不着客气……”
捕快头子是一脸的钦服诚挚之色:“看吧,不骄不矜,英气内涵,这正是一方大豪的风范;黎老大,小的在清河县任捕头之职,名叫舒子丹,今后还望尊驾多加关照——。”
黎莫野和悦的道:“关照不敢,但凡能有效劳之处,多少尽点绵薄也就是了!”
沉吟了一下,舒子丹道:“黎老大,据你看,这桩命案会是个什么因由内情?”
黎莫野淡淡的道:“财与色乃是必然的动机,舒头儿。”
舒子丹愤愤的道:“但是,既为劫财劫色,为什么事后还要灭口?”
黎莫野道:“为的可能是盼个死无对证。”
舒子丹又道:“杀死那两个黄口小儿,也是为了死无对证?几岁的孩子又能指证什么?”
叹了口气,黎莫野的神色阴沉下来:“依我的推想,杀人者必是个心态异常的狂人,是个充满兽性却披着人皮的畜牲,是个自大自傲自私自利的独夫——一般人谁会做出这等暴戾惨绝的事来?”
舒子丹殷切的道:“黎老大是不是可以提供我一点线索?”
摇摇头,黎莫野道:“抱歉,我还想不起有什么人适合这样的条件,不过我能够肯定下手的人是个练家子,而且必属江湖黑道无疑!”
舒子丹道:“不错,夤夜连闯两室,奸劫并杀害七个人,竟未引起惊动骚乱,其手法之快捷,行动之利落,定然是个极有经验的行家惯犯!”
黎莫野道:“我想去看看现场。”
舒子丹忙道:“我陪你去,如今仵作正在验尸,里外全封锁了!”
这位清河县的捕头先将几名手下喝退,然后陪着黎莫野出门,经过一道横廊,便到了对面那连号两间客房之前,人尚未靠近,扑鼻一阵血腥味已经袭来。
舒子丹向门前的两个差人招呼一声,引着黎莫野进入室内,室内的景象,真正可以用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八个字来形容,那种残酷又惨绝的现况,就连黎莫野这样惯经生死,久历杀伐的老手,也不禁感到震撼惊怖。
四具大小各异的尸体并排在炕下,尸体的上半身已用白布卷盖起来,两名仵作一个在验查,一个正忙着填具尸格,四个死人脸上的表情充分现示着濒绝前的无比恐惧及悲愤,他们的眼睛没有一只是闭着的,嘴巴没有一张是合上的,脸孔的肌肉是歪扯,五官扭曲,而头颈和胸腹间的累累伤口更丑化了这些可怖的形象,黏稠的血渍益加烘托出死亡者的痛苦和凄哀;睁着的眼定是表示他们死不瞑目的冤屈,不合的嘴必然想做无声的呐喊,这一切只有一个意义——他们要有人替他们报仇!
自满室斑斑的血迹中退出,黎莫野形态僵凝,不发一言。
舒子丹十分殷勤的道:“黎老大,隔壁还有三个受害者,情况更叫惨……”
黎莫野低声道:“不必看了。”
舒子丹察言观色,小心的问:“莫非黎老大发现了什么线索?”
沉默半歇,黎莫野道:“没有。”
哦了一声,舒子丹失望的道:“如果黎老大有了什么消息,还盼能知会一声,能否结此血案或我个人有什么功赏都在其次,主要的是叫死者血冤得伸,瞑目九泉……”
注视着这位捕快头子,黎莫野道:“你真有这个心愿?”
舒子丹感慨的道:“六扇门的这碗饭吃了许多年,经历的稀奇古怪不少,看到的冤屈更不少;我常觉得一个人活在人间世上,不光是为了求取功名利禄,尤其重要的是该求个无愧于心,良知能安,要不然连晚上睡觉也会有不绝的血魇出现,搅得神魂不宁……黎老大,我们便不在阳世修行,阴间也该为自己子孙积点德惠啊……”
黎莫野笑了,他看得出舒子丹的这番话言自由衷,吐的乃是心头积郁;拍拍对方肩膀,他寓意深长的道:“冲着你这一片善心,舒头儿,将来或许我能帮你了了这个愿,但是我要声明在先,如何帮你了愿的手段可不能保证!”
又是重重抱拳,舒子丹感激的道:“不关紧,只要能替苦主雪冤,使死者安眠,再将那十恶不赦的凶徒报以天道,你用什么法子我都一样感谢……”
黎莫野悠然道:“我如想得不错,舒头儿,那个辰光不会太远了。”
舒子丹世故的道:“一切全凭黎老大斟酌便是。”
回头朝着血案发生的两间客房看了看,黎莫野又是叹了口气。
舒子丹沉声道;“黎老大似是颇生感触?”
黎莫野避开不答,只是拱手道:“我走了,舒头儿,但愿后会有期。”
望着黎莫野稳健的背影,舒子丹兴起一种强烈的感应——他觉得那凶徒一定逃不掉,一定会在那稳健的背影所生有的强壮的双臂下得到报应,他猜测黎莫野很可能已经明白凶手是谁……
马儿来近这座树下的小土地庙时,业已相当乏累了;两匹马全在连连喷着响鼻,嘴里流着白沫,而且浑身汗湿,黎莫野没有向后头的龙大雄打招呼,管自住下坐骑,自顾自来在庙边一组石椅间拣了一张坐下。
龙大雄先是一呆,然后也只好停马下鞍,悻悻的在另一张石椅落座。
黎莫野这一次可不是移目他处,对龙大雄视而不见了,他冷冷的看着龙大雄,而且看的方式很特别——由脸孔看到脚下,再由脚下看到脸孔,反复搜视,宛如一个正在验明犯人正身的行刑司官。
憋了好一会,龙大雄终于忍不住吼叫起来:“你他娘是脑袋有了毛病还是怎的?你没见过我么?如此打量人是什么意思?”
黎莫野生硬的道:“好叫你知道心虚、知道难堪!”
霍然站起,龙大雄怒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又为什么会觉得难堪?黎莫野,老子受你的奚落够多了,今天你非得把话说清楚不可!”
黎莫野双臂枕枕脑后,两眼只盯着顶上覆盖的大树枝桠:“龙大雄,你干的好事,自己心里理该有数,还用得着我来点破?”
龙大雄圆睁着眼,声声哮叫:“你这含血喷人,楞朝别个头上扣黑锅的混账东西,你说,你给我说,我干了什么好事,我又该心里有什么数?姓黎的,用这种莫须有的手段栽诬于我,不但下流,也未免太也幼稚了!”
哼了哼,黎莫野冷峻的道:“别以为自己手段高,行动快,掩饰得法,龙大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头顶三尺有神明,一双眼早在冥冥中盯着你且等你遭报啦,你当你还躲得过去?”
龙大雄狂吼道:“我操你的老娘,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胡话?放些什么浑屁?”
猛然放手坐直,黎莫野双目如火,恁般灼烈的瞪着龙大雄,一个字一个字迸自齿缝,铿锵有如金铁落地:“我在说昨天夜晚发生于平安客栈的那七条人命!”
窒噎了一下,龙大雄模样像要吃人似的怒叫着:“那七条人命与我有什么相干?这几个人我根本不认识,要死要活关我鸟事?”
黎莫野暴烈的道:“龙大雄,你敢起誓赌咒,证明那七条人命与你无干?”
龙大雄恶狠狠的道:“用不着起誓赌咒,老子不信那一套,老子说是就是,不是便不是,谁能逼着我转向进退?黎莫野,你又算哪一号人物,居然以这种架势询问于我?操他娘的,你想过那升堂会审的瘾头去找别人,我姓龙的不领受这个门!”
黎莫野厉声道:“你还不承认?”
龙大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双手叉腰,一派凶蛮的道:“我承认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承认的?黎莫野,你有什么打算不妨摆明了,好歹我姓龙的全接住就是,少弄这些玄虚!”
黎莫野长长吸了口气,目光一霎不霎的盯着龙大雄,缓缓的道:“从晨间我们离开平安客栈起,我就在一直注意你,注意你的神态、心绪、举动,也注意你外表形貌的痕迹;龙大雄,你丝毫没有不安或疑虑的反应,却有一种满足的喜悦,这证明了一点——你是个惯于强暴杀人的凶徒,干这类伤天害理、令人发指的勾当,在你来说,有如家常便饭,根本引不起你心态上的任何变异,精神上的些许负担;你很满足,是因为你发泄了兽欲,见了血,夺过命,又坏了人家妇女的清白,你认为这样的行为乃是无上的享受与获取,你决不感到良心有愧,决没有负疚的想法,你早已造成了这样的习性,你以自我为中心,但凡你要做的都是正确的,都是应认的……”
龙大雄粗声道:“你他娘的完全是在自说自话,无中生有,瞎编故事却楞要派我在故事里担个要角,姓黎的,你绝对套不住我!”
黎莫野又冷凛的接着道:“龙大雄,你手背上的抓痕是怎么来的?后颈的两条瘀血又是如何造成的?你衣裳襟里染有血迹,腰带也有血点,更且后裆裂缝,靴底污赤,为什么会有这些情形,你倒解释给我听听!”
张口结舌了好一会,龙大雄才涨红着面孔,口沫横飞的嚷着:“这是老子自己的事,与你何干?我凭什么要向你解释?你既不是我的上司,又非我的尊长,我的所行所为犯得着要禀报于你?真正是天大的笑话!”
黎莫野寒着脸道:“那么,你在离开平安客栈的时候为何总是闪躲着那些公差?你敢不敢现在让我搜身?”
大吼如雷,龙大雄叫:“我愿意怎么做是我的权利,你管得着?莫非连回避公差也是罪过?姓黎的,你不要想轻辱我,搜我的身?只要我有口气在,你沾也别想沾一指头!”
黎莫野心中升起一股深沉的悲哀,有种助纣为虐的罪恶感,他虽早已确定平安客栈里血案的凶手是龙大雄,却仍抱着一线否定的希望,眼下这一求证,否定的希望业已破灭,而杀人者仍肆无忌惮,毫不悟悔的谩骂嚣叫,更未受到半点惩罚,他不禁追溯前因,痛责自己为什么要在日前搭救这样的一个野兽得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