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到一边,西门朝午“嘘”了一声,低促地道:“项兄,你那儿情形如何?好像也在鸡飞狗跳了?那些害人的埋伏一定吃你拆毁了不少,你没有吃亏吧?”
微微一笑,项真也压着嗓门道:“还好,没有栽大跟斗……我知道你们三位已把那边的‘箭穴’全毁了,还把其他三面的‘箭穴’消除了不少,干得好!在‘金瓶殿’后面那一把火,也是你们烧的么?”
西门朝午有些迷惑地问:“‘金瓶殿’?‘金瓶殿’是什么地方?”
项真轻细地道:“就是那栋巨厦……正当‘如意府’中间的那栋高大楼宇……”
点点头,西门朝午笑道:“不错,这是鲁浩老弟的杰作,就是为了放那一把火,他才被对方两个斑顶胖汉所杀伤……”
有些担心地看了一边的鲁浩一眼,项真低声道:“如何?严重么?”
西门朝午道:“右胸中了一剑,那一剑幸亏是横割过去的,假如直捅进来,就只怕完蛋了,除此之外,鲁老弟的肩头还挨了两掌,好在没有震碎骨头,但也浮肿了一大片,够受的了……”
项真忙道:“行动有碍么?”
不待西门朝午回答,鲁浩已沙着嗓子道:“没有关系,项师叔,弟子还撑得住!”
和蔼地颔首微笑,项真道:“难为你了鲁兄,你是用什么东西放的火?”
咧嘴一笑,鲁浩满口尖锐的白牙闪泛着悍野的磁光,他道:“我腰里一直还揣着派里特制的两枚‘硫磺弹’,在奔闪躲避下,我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投进了那……呃,叫‘金瓶殿’吧?投进了那‘金瓶殿’后侧的一座大楼里,我是瞄准了一盏火油灯投射的,硫磺弹一炸裂,再加上油灯的溅碎,那座楼,呃,就猛一下子呼呼地烧了起来啦。”
项真笑道:“他们都慌了手脚,还以为有多少人潜伏进来了哩……”
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西门朝午忙道:“失陷在‘如意府’中的人可救出来了?”
轻喟一声,项真摇头道:“没有,找不着他们被囚的地方……我正想再仔细探查一下,就遇上了几个对方的好手,狠打了一场……”
西门朝午关切地道:“你一定打赢了吧?”
笑了笑,项真道:“若输了,如今还能在这里与你们谈话么?”
眨眨眼,西门朝午又问:“都是哪些人?”
项真徐缓地道:“‘长虹七绝’中的老六‘红心赤胆’司徒英、老七‘红掌回风’尔泰,以及,‘魔面子’钟浮……”
吸了口气,西门朝午以一种怪异的语气道:“你,项兄,全把他们宰了么?”
苦笑了一下,项真道:“在这等生死关头上,当家的你莫不成还希望我手下留情?”
西门朝午惊佩地低喝了声,道:“宰得好,项兄,你可真叫有两把刷子,妈的,‘长虹七绝’自来眼高于顶,从门缝里看人,像是除了他们别个都像扁的一样,但是,呃,这七位仁兄的本事却也确硬扎得很,没有一点虚架子,七个人各有各的一套,那‘红心赤胆’司徒英更是猛悍,听说会敌之时不论生死皆不退却,非要争得胜负才肯罢休,而那‘红掌回风’尔泰的掌上功夫亦属一霸,很多人都知道他已有‘混元气’的修为了……”
唇角轻轻一撇,项真道:“我却不知道,还和他硬生生对了一掌,直到对掌之时我才搞清楚这家伙竟然具有‘混元气’的功力,险些害我吃了大亏……”
西门朝午低头一笑道:“但他一定更惨吧?”
双目半合,项真淡淡地道:“当时,他的一双手腕震断了!”
“好!”西门朝午道:“你一定是用的‘紫邪掌力’!”
项真颔首道:“不错。”
目注项真,西门朝午又道:“至于‘魔面子’钟浮这王八蛋,我在七年之前亦曾和他为了一件私怨冲突过,因此他那一身把式的深浅我十分明白,项兄,老实说,我确实服你了,当时,以我的力量还真治不了这混账,一直死战了一个多时辰,打了六百多招,我才赏了他‘铁魔臂’在腰间,他咬着牙跑了,但我也没有太好受,腿上被他一剑削掉了一大块肉,痛得他妈到骨缝里去了……”
项真深沉地道:“士隔三日,刮目相看,七年之后当家的你功力必定已更加精进,若方才是你遇上了他,只怕他也不会太过幸运。”
吁了口气,西门朝午隔着裤筒抚摸着左小腿上的旧有疤痕,边低哧哧地笑道:“‘黄龙’,你别他妈往我脸上贴金,便算我在这七年中把式有点进展,人家却也不会停在那里不练哪,至长至短,若是碰上了,还不又是场缠斗?到末了还难知鹿死谁手……幸而你先把他给干掉了,不然我和这姓钟的早晚也仍得来上一场!”
搓搓手,项真笑道:“如此说来,我替你除掉了一个祸患,你待如何谢我?”
露齿一笑,西门朝午神秘地道:“‘黄龙’小子,送你三名如花似玉的侍妾如何?”
连连摇头,项真咋舌道:“去,去,你早晓得我素来不近此道,休要诱惑于我。”
西门朝午拍拍项真肩膀,笑道:“所以说你也太迂了,自古英雄爱美人,人不风流枉少年,你又何苦太过于拘泥?又不是他妈三贞九烈的节妇,还盼着人家为你立面贞节牌坊哪?”
项真咬咬下唇正待说什么,西门朝午已一拍脑袋瓜,道:“对了,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来,项兄,铁掌门的那位宝贝千金可已救出来了?”
点点头,项真道:“是的,但你用错了一个字,当家的。”
西门朝午愕然道:“哪个字?”
项真一笑道:“不是‘救’出来了,是‘抢’出来了。”
“抢出来了?此话怎说?”西门朝午有些迷惘地顿了顿,又问道:“莫不是,这妮子不想跟你来么?”
项真低沉地道:“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她早与那康玉德私自成了亲,视康玉德为夫婿,恩爱还来不及,又哪会背他遁走?在铁娘娘的心目中,她的老父残母,只怕比康玉德一半的分量也够不上……”
一咬牙,西门朝午怒道:“这是混账,没有父母之命,这门亲事岂可算数?完全是乱七八糟,岂有此理!”
鼻孔中又重重地一哼,西门朝午续道:“假如老子有这种败坏家风、不孝不敬的熊女儿,老子就非活剥了她不可,另外还得在她眼上扬把沙!”
徐徐一笑,项真道:“值得庆幸的是你没有这种女儿,否则,可不就太凄惨了点?”
跟着,西门朝午又问明了项真把铁娘娘置放何处,他狠狠地道:“回去后,我们得详告铁掌门,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清楚楚,看他怎么来教训教训这臭丫头片子!”
用手指轻刮着麻包粗糙的表面,项真沉缓地道:“当家的,铁掌门外柔内刚,性情严肃而明正,因此我们不可用言语迫激他向铁娘娘采取行动,换句话说,我们不能用任何方式引起他对女儿的仇恨及不满,人家总是亲父女,要怎么办,也会凭铁掌门自行处断,这本是他的家务事,别人不应该插上一腿的……”
西门朝午忙道:“我只是气不过!”
项真淡淡地道:“罢了,我们都需要学学忍耐……”
于是,他们沉默了下来,偌大的仓房里没有一丁点声息,静悄悄的,连仓房外面巡行者的步履声,也是那般沉重与清晰的、慢慢地移了过来,又缓缓地挪了过去。
半晌。
西门朝午有些憋不住了,他轻轻问黎东:“黎老弟,你估什么时辰了?”
黎东睁着那双大眼,半仰起扁平的鼻子,咧开嘴讷讷地道:“大当家……呃,快天亮了吧?”
“唉”了一声,西门朝午道:“可是天还是黑沉沉的哪,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鸡也不叫,狗也不吠,这不是把人愁疯了么?”
就像是在嘲弄,也像是在答复,接在西门朝午的语尾之后,两声隐隐的,沉闷的,微微使大地震撼的爆响声已远远从“大河镇”那边传来,“轰——扑隆”“嘣噗隆”……
黎东怔了一怔,一怔之后随即欢欣振奋地低呼道:“来了,来了,那是‘巨弩’射弹出来的‘烈焰弹’,项师叔,大当家,我们的人马已杀过来了……”
项真点点头,却以指比唇,侧耳静听着,于是,其他三人也全听清了,就在这一刹,“大河镇”那边的爆震声响已突然转为剧烈,“嘣——哗”“嘣哗”的炸响之声有如山崩地裂般一波波地传来,源源不断,仓房上的灰尘扑簌簌掉落,连地面全在战栗了。
双目中光芒突亮,西门朝午喜道:“哈,‘无双派’果真在天亮前后便攻到‘大河镇’了,行,真行,他们这等声威架势足可与任何正式的大军交锋,现在,我说项兄,我们还在这里像傻鸟似的等什么?”
项真冷静地一笑,道:“当家的,我们立即便要展开行动了,稍停一会,待无双铁骑攻进‘大河镇’之后,烦你辛苦一趟,前往帮引他们由东面攻击‘如意府’,即是我们潜入这里时的那片林子的方向!”
西门朝午连连颔首道:“遵命。”
看着黎东,项真又道:“黎兄,我们两人搭档,密切合作,伏隐于暗处监视对方活动,以便在他们押解出贵派被俘各人之际,用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冲上去救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顿了顿,项真又低徐地道:“但是,黎兄,我们这样做十分冒险,你可以想像出那时的景况,只怕……我们要以生命为赌注,一气攻杀,不能反顾!”
黎东一挺胸,豪迈而壮烈地道:“项师叔你老放心,我不怕,我做得到,决不会替师叔及‘无双派’丢人!”
项真赞道:“好!”
说着,他又侧首望向正满脸期盼之色的鲁浩,慢慢地道:“而鲁兄,他身负重创,不宜激战,便在此地歇息隐藏,大局定后,再出来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