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松谷被押置的地方,是左厢房最靠里的一间。这位横行多年的地头蛇,当前境况十分狼狈,除了五花大绑之外,脖子上还扣箍一道铁环,环链悬梁钉人,他所能仰俯的范围也就极其有限了。
面对晁松谷,申翔舞先未开口,与她同来的荆力疾、花瑶红亦一样沉默无语,气氛显得相当僵凝,晁松谷原是坐着的,却越坐越不安,突然焦惶地发声道:“你们为何不说话?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申翔舞道:“晁松谷,要求见我的不是你么?你不说话,叫我说什么?”
深深吸了口气,晁松谷强持镇定:“申翔舞,我得问你,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申翔舞木然道:“这乃是多此一问,你也算明白人,莫非还料不到?”
晁松谷悲凄凄地道:“看来你们是不会放我生路了?”
一摔头,申翔舞道:“你可曾放过端木一苇的生路?”
晁松谷长叹一声:“那是形势所逼啊,申翔舞,你也知道,江湖斗争,原就没有什么慈悲可言……”
申翔舞道:“不错,所以你现在讲的,不都是些废话?”
吞咽着口水,晁松谷显得急迫焦躁:“你听我说,江湖斗争虽无慈悲可言,却有利益交换,我答应给予你们大笔财富,你们是否能放过我?”
申翔舞方待斥责,荆力疾已接话道:“娃晁的,你打算给我们多少钱?”
晁松谷脑筋一时绕不过弯来,竟以为已有转机:“呃,我给你们我所有的明暗生意,包括水陆两头的驼运行、娼馆、赌档,通通奉上——”
荆力疾摇头:“那些玩意不值啥钱,大多烧光了。”
晁松谷忙道:“但,但是尚有后续生意可接!”
荆力疾笑笑:“这也不够。”
一咬牙,晁松谷狠下心道:“好吧,另外,我再给各位纹银十万两,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
蓦地挥手猛捆晁松谷一记耳光,响亮的击肉声衬托着荆力疾狞厉的面孔:“姓晁的,你想用这点银子收买我们、收买端木一苇的一条性命?十万两银子?呸,我可以给你二十万两、三十万两,只要你能使端木一苇活过来!”
荆力疾有“黑砂掌”的底子,又勤练过“大力鹰爪功”,这一巴掌虽说不想就要晁松谷的命,保留下绝大部份劲道,但也打得晁松谷鼻塌嘴歪,满口喷血,整个人差点便仰翻出去!
申翔舞冷眼旁观,淡淡地道:“荆大哥,你若就这么打死他,姓晁的可占了大便宜。”
脸颊的肌肉抽了抽,荆力疾道:“这个异想天开的王八蛋,亏他也敢说得出口!”
晁松谷一张口,吐出几颗碎牙,他肿胀着一边淤腮,咿咿唔唔地挣叫:“你,你怎么打人?要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荆力疾嗔目咆哮:“老子不把你凌迟碎剐,已经对得住你,打你这个邪祟,只是给你的痴心妄想一点教训,娘的,士可杀不可辱?你有这高的气节?”
又吐出一口污血,晁松谷连忙惊栗地央告:“好,好,我们不谈钱,我用别的和你们交换……”
荆力疾一声嗤笑:“你死到临头,自身难保,还有什么东西来做交换?要谈金子银子,免了也罢,我老实给你说,比财富,你他娘差远去了!”
晁松谷嗫嗫嚅嚅地道:“不淡钱,不谈钱,荆力疾,我们谈别的……”
荆力疾没好气地道:“除了一条狗命,你还有什么可谈?”
脸孔歪曲着,晁松谷说话颇为吃力:“譬喻……呃,譬喻‘彤云山庄’那边的行动方案,还有,他们将要来犯的实力等等……”
荆力疾迟疑了一下,目注申翔舞,申翔舞慢吞吞地开口道:“姓晁的,你是想以出卖‘彤云山庄’来换取一条活路?”
晁松谷淤肿的面颊强烈抽搐,嘴唇困难地翕张着:“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每个人都有权争取自己的生存法则……”
申翔舞道:“你先把实情讲请楚,我再决定答不答应。”
一旁的荆力疾忙道:“翔舞……”
摇摇手,申翔舞道:“不急,我自有主张。”
晁松谷亦非省油之灯,他观察着申翔舞的神情,措词十分谨慎保留:“既然你有意思互相交换条件,就得有诚心才行,话不能说得模棱两可,申翔舞,如果我事先透露出‘彤云山庄’的种种机密,你到头来却翻脸不认账,我岂非死得冤枉?”
申翔舞怒道:“晁松谷,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认不认账,端看你所谓的机密内容有无价值?设若你只拉拉杂杂扯一堆废话,我也能答应你的要求?”
呛咳几声,晁松谷仍然坚持:“事关我的老命,大家还是讲明白比较妥当……”
申翔舞冷口木面:“你并没有选择,姓晁的,我可以听,可以不听,你把话摆明了,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否则,但盼你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晁松谷两眼透红,吁吁而喘:“申翔舞,你,你未免欺人太甚!”
申翔舞七情不动地道:“形势比人强,世间事,不都这样轮转着?”
晁松谷显然内心起了矛盾,人天交战之余,终于丧气地道:“好吧,我认输便是,申翔舞,你好歹得凭良心——”
申翔舞道:“那要看你的‘条件’份量如何?”
闭闭眼,晁松谷似乎承担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得他连说话都断断续续了:“这是鞠令卓原先的拟议——假如前些日一战功成,自然再好不过,若不幸落败,他便即时回‘彤云山庄’搬请援兵……此次搬兵,就必须要彻底与你们决断……待他们回头之际,很可能‘彤云山庄’的三位庄主……呃,大庄主‘怒目金刚’鞠仁宽、二庄主‘玄手如意’罗志一、三庄主‘金笔鼎甲’范丹鹤都会全部出马,加上鞠令卓的妹子‘白绫’鞠令洁,声势极为可观……”
申翔舞道:“晁松谷,你始才所言,全在我们预料之中,谈不上是什么‘机密’,你没看见我方并未回避?目的便在静候迎战!”
晁松谷咽了一口血水,强忍怨气:“他们的阵营里,恐怕连有你们意料不到的人物出现……”
申翔舞容颜不变:“说说看。”
晁松谷委委屈屈地道:“‘玄剑门’的‘血五郎’没有死绝,其中赵至诚、钱刚、吴宜强等,必然将随同鞠仁宽一干人卷土重来!”
申翔舞意态阑珊,不大有劲:“这个,用脚跟去想都想得到。”
挫挫牙,晁松谷接着道:“可是,你不知道‘玄剑门’里尚有两位顶尖高手‘乾坤双剑’尹雪奄、尹竹亭兄弟的存在吧?”
申翔舞淡然道:“此亦不难揣测,‘玄剑门’中,该不止在掌门人之下仅有一组‘血五郎’。”
晁松谷险些气结,情绪掩不住激动起来:“申翔舞,你处处淡化我的陈词,低估我的密报,分明是想套出我的实情之后再加贬驳,从而逐行屠杀的阴谋,你,你太不厚道!”
哼了哼,申翔舞道:“本来你这交换条件就欠缺价值,内涵贫瘠,从头到尾皆属我们研判的范围之内,拿这些不具突破性的言词谋求你的生路,晁松谷,太不对等了吧?”
晁松谷的怒火仿若决堤,顿时嚎叫大骂:“骗子、娼妇、刽子手,你这丧尽天良的无耻贱人,你要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荆力疾的一只右手骤然扣到晁松谷头顶,五指箕张如爪,刹间已透过天灵盖,深插入脑!
但见晁松谷两眼翻白,全身剧烈抽搐,双腿挺伸,很快已没有动静。
瞪着荆力疾,连申翔舞亦大感意外:“喂,你吃错药了?现在还不到杀他的时候呀!”
荆力疾抽回手掌,形容冷静:“我不能忍受他对你如此辱骂,再说,我也该亲手杀他替端木报仇,早杀晚杀,终归一个杀字,更省了将来夜长梦多。”
自袖口掏出手绢递了过去,申翔舞又嗔又怨:“也没见过你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暂且留他一命,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晁松谷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可他女儿到底仍是鞠令卓的最爱……”
荆力疾一边以手绢擦拭指头上的血污,边道:“大势已然形成,你也知道,至终的结果,必然以血肉干戈收场!”
申翔舞叹口气道:“我原想留步圜转余地,眼下你可把‘血肉干戈’落实了。”
一直旁观的花瑶红,忽然出声道:“小姐,恕我多话,我认为荆爷的做法并没有错,日后局势未明,一场混乱在所难免,为了不令端木爷含冤九泉,早行了断乃是上策!”
怔忡须臾,申翔舞苦笑道:“事已至此,什么话都不必再多说了。”
荆力疾闷闷地道:“翔舞,你在怪我鲁莽?”
申翔舞一派无奈:“你是天,我是地,你做主的事,我从何怪起?”
荆力疾目光下垂,低声道:“我,我抱歉——”
美目盼兮,申翔舞一笑:“岂敢?”
这当口,花瑶红已将门外的“巡狩”唤了进来,轮值的这位仁兄一见房内情景,不由目瞪口呆,期期艾艾连舌头都打了结。
拍拍对方肩膀,花瑶红轻描淡写:“收尸吧,你该知道怎么收尸,嗯?”
金刚尚未怒目,看上去便是一位法相庄严、慈样和蔼的老人。“彤云山庄”的“旭日厅”里,上首并排着三张宽大厚重的虎皮交椅,庄主鞠仁宽居中而座,二庄主“玄手如意”罗志一、三庄主“金笔鼎甲”范丹鹤二人打横相陪。鞠仁宽白发皓首,面色红润如婴,丝毫不露一方至尊的霸气,倒有几分邻家爷爷的亲切圆融。
鞠令卓人在他老爹面前,已没有平日颐指气使、咤叱呼喝的威风,垂手肃立于右侧下端,神情凝重,眉宇之间,隐泛一层灰黯。
美得又俏又冷的那位姑娘,乃为鞠令卓的胞妹“白绫”鞠令洁,她哥哥站着,她却有位可坐,显见鞠令卓如今的处境近似“带罪之身”。
“彤云山庄”的三管事奚光德站在鞠令卓的背后,这位年纪不轻,形质老练的三管事,已是山庄除开“总管事”左世魁外,硕果仅存的一个管事了。
“彤云山庄”庄主,也是鞠令卓亲爹的鞠仁宽,此刻并没有激怒,不过言词间多出一份寻常少有的冷峻:“卓儿,是我平日宠坏了你,放纵了你,就算你是我的独生子,亦没有权力因为你的一意孤行而牺牲本庄上下这些条人命。这些人命里,最使我痛心的竟然还栽进你的师叔祖!”
鞠令卓抖了抖,嗓调暗哑:“爹,孩儿一时失算,才肇下如今恶果,孩儿并非有意——”
白眉微挑,鞠仁宽缓缓地道:“你好像尚有道理?无意之下,已造孽至深,倘若有意,这‘彤云山庄’岂不就要被你一手覆亡?!”
鞠令卓低下头来,声带哽塞;
“孩儿该死,孩儿不敢……”
摇着头,鞠仁宽沉痛地道:“卓儿,卓儿,你知不知道你等于在动摇我们的基业,抹黑我们的名声,甚至逼迫我们逐步走向毁灭?有子如你,我今生负愧啊!”
鞠令卓脸色大变,“扑通”跪下:“爹,爹,是孩儿错了,是孩儿不孝,爹,你老人家打我吧,杀我吧,只要莫惹爹爹生气,孩儿什么都受得,什么都担待……”
鞠仁宽长叹一声:“情态至此,再怎么说也于事无补了。”
坐在鞠仁宽右侧的二庄主“玄手如愈”罗志一转身俯首,重枣似的威严面膛一派凛然:“庄主,敬请庄主听我一言——令卓行事,固嫌急躁草率,但‘申家三堡’执意挑衅启端,亦非无由。令卓经验不足,所料欠缺远见,始坠其壳中,越陷越深,若以我等阅历据之强求令卓,也未免过于严苛了。”
左边的三庄主“金笔鼎甲”范丹鹤轻捋长须,徐徐而言:“志一二兄所言有理,庄主,一个巴掌拍不响,‘申家三堡’要不是替荆力疾、端木一苇等逞强出头,事情怎会闹到当前地步?再者,他们聚众蓄兵,不远千里而来,表面看乃为了相助某人一臂,我判断其真正意图不会这么简单,有可能别具野心,妄求逐鹿中原。而对方若想称霸大江南北,头一个打击目标,不是‘彤云山庄’,还有何人?”
鞠仁宽沉吟着道:“‘彤云山庄’、‘申家三堡’相距迢遥,一向河井水互不侵犯,亦无利害冲突之处,‘申家三堡’虎踞荒原之上,‘彤云山庄’盘根中土一隅,双方理该和泰清平,如说对方意在图谋于我,诱因未免牵强。”
范丹鹤正色道:“然则事实摆在眼前,庄主,依我等所知,荆力疾、端木一苇两个,以往与‘申家三堡’素无渊源,亦无其他枝节攀附,‘申家三堡’对此二人如此大力支持,情理上似乎不通,弦外之图,应有可能——”
鞠仁宽若有所思地道:“天下事,甚多微妙巧合,其成因往往不在情理,而在机缘。丹鹤,听说申摩岩之女申翔舞,总随那荆力疾身边出现,时时不离左右,依你看,这当中是否有所玄奥?”
范丹鹤略显尴尬:“回庄主,我不曾到过现场,未尝目睹,不敢妄下断言。”
轻咳一声,罗志一接口道:“庄主,无妨问问令卓。”
放低了噪音,他又道:“可以叫孩子起来了吧?庄主,他已知错,一直跪在那里,也挺受累。”
鞠仁宽未置可否,只是哼了哼,罗志一赶紧借机发话:“令卓,请起来说话。”
跪在地下的鞠令卓犹自迟疑,眼角偷窥老父反应,惶杌之状,流露无遗。
三管事奚光德急步趋前,半搀半扯地扶起少主人,边压着噪门道:“少庄主,放灵光点,庄主不吭声,就是给你台阶下呀。”
鞠令卓垂首站立,嗫嚅着道:“谢谢爹,谢谢二叔,三叔……”
罗志一祥和地笑笑:“令卓,我和你范三叔,都怀疑‘申家三堡’别具用心,表面一套,骨子里又是一套。他们的企图,只怕不仅单纯协助荆力疾、端木一苇而已,但令尊却另有见地,你曾与对方交手数次,可有感触?”
鞠令卓沙沙的道:“二叔,爹的推测颇为中肯,那申翔舞跟荆力疾,模样的确相当亲昵。有一遭我正大骂荆力疾,申翔舞立时挺身而出,破颜回顶,男女之间,若无特殊情谊,岂有此般激烈态度?”
罗志一长长“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庄主果然独具卓见,一语中的!”
范丹鹤悻悻地道:“不管怎么说,‘申家三堡’心存恶毒,来意不善亦是事实,他们手染‘彤云山庄’众人之血,身背‘彤云山庄’冤魂累累,深仇大恨,莫此为甚,肇因起始不必细分,我方的屈辱,我方的牺牲,总该讨回公道。”
鞠仁宽道:“稍安毋躁。丹鹤,这是必然的事,要不讨回公道,本庄往后如何继续扬名立万?又如何面对芸芸江湖?‘彤云山庄’虽不敢自诩鹰睨武林,却也不是容人随意践踏杀戮得的!”
合眼静默片刻,他又沉沉地道:“卓儿,‘玄剑门’除你凌师叔祖殉难之外,还有几个活回来的?”
鞠令卓话答得十分吃力:“还有‘血五郎’中的赵至诚、钱刚、吴宜强……”
鞠仁宽形情忧戚:“这么说,司徒上驷、倪昌都阵亡了?”
鞠令卓硬起头皮道:“爹,他们也不曾白死,他们——”
挥手打断了儿子的话,鞠仁宽厉色道:“你可把你爷爷创立的‘玄剑门’糟蹋得够彻底!左世魁左总管事呢?茅英才、屠默山、施靖呢?何征尘、章固呢?那些身属‘客卿’的宝座呢?你算算一共折损多少人,减灭了我们多少实力?再容你胡搞下去,迟早整个‘彤云山庄’都得赔上!”
鞠令卓颤声道:“孩儿不敢——”
鞠仁宽声声冷笑:“幸亏你尚‘不敢’,若是敢,我这条老命怕也被你玩落了!”
罗志一连忙劝解:“庄主,你消消火。卓儿纵有不是,‘申家三堡’亦难辞其咎。本来挺单纯的一件事,就因为他们介入搅合才搞成一团乌烟瘴气,更遑论这些人对我们‘彤云山庄’的不够尊重了。”
鞠仁宽压下心火,寒着脸道:“你插手晁松谷的事,全为了他闺女晁媚,是吧?”
鞠令卓讷讷地道:“关于晁媚,爹,你老人家原是允了我的……”
鞠仁宽怒道:“这我不否认,晁媚那丫头我也很中意,人长得标致,性情亦还贤淑温顺,我已经把她当做我未过门的媳妇了,是以你去趟晁松谷的浑水,看在即成姻亲的份上我算是默许了你。但我却没料及你竟陷入如此之深,代价付出如此之大,甚且已达动摇我们根本的地步。卓儿,老婆是要讨的,可决不能拿整个‘彤云山庄’下聘注,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自己应有节制,现在捅了这大的娄子,你知不知道要负多大的责任?!”
唏嘘几声,鞠令卓哑声道:“但凭爹爹惩处……”
鞠仁宽白眉垂耷,木然道:“晁松谷那边,当前是怎么个光景?”
喉结蠕动着,鞠令卓十分悲楚:“全死得差不多了,连他本人亦遭对方掳去,如今生死不明。”
鞠仁宽重重叹息:“真是作孽啊,听说晁媚也中了他们的逆气走穴的禁制?”
鞠令卓带着哭腔道:“每日数次定时发作,她是痛苦不堪,孩儿却束手无策啊……”
此时,罗志一插口道:“可知是谁下的毒手?”
鞠令卓摇头:“二叔,尚不确知,但施此阴毒手段的人,当出自‘申家三堡’啸据此间的一干獠枭,殆无疑问……”
罗志一面对鞠仁宽道:“庄主,得赶紧设法解脱晁姑娘的禁制才是,一个纤弱女子,如何经得起这般长久折腾?”
鞠仁宽问道:“眼下人在何处?”
鞠令卓忙道:“孩儿恐她旅途受苦,未携返,已另妥觅密地安置——”
鞠仁宽不含笑意地笑了笑:“这桩事,你倒做得很周全。”
鞠令卓未敢答腔,而从无言语的鞠令洁已自椅间站起,语声圆润,却另蕴一股特殊铿锵音调地道:“爹,该问的已问过,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冲着我们赔损的条条人命,冲着‘彤云山庄’的名声威仪,更冲着将来的兴衰存亡,这口气不能不挣回来。这场仗势必要打,哥可怜,落得两头不是人,求爹宽宏,就饶了哥吧,到底他是为了爱,到底他亦没料及情况会演变到这种程度啊!”
女儿素性刚强拗执,烈气不让须眉,此为鞠仁宽所深知,他并不以鞠令浩言词直率为忤,只慢慢颔首道:“你莫急切,兹事体大,还得妥议一一”
鞠令洁一扬头道:“兵贵神速,爹,何况媚姐亟持解救?若有可能,你老人家的亲家公亦该尽早救他出来。”
鞠仁宽无奈地道:“我会斟酌,女儿,事情总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
鞠令洁容颜凛烈:“爹要当机立断,迟则生变,爹,金刚若不怒目,爹算是一尊什么神祗?”
连连摇头,鞠仁宽哭笑不得:“看这丫头,话说到哪里去啦?”
这时,罗志一严谨地道:“庄主,令洁之言甚是,既然不免一战,自该当战且战!”
鞠仁宽沉默了,“当战且战”固无庸言,他要深切考量的是,如何才能不落得玉石俱焚之局?毕竟,他们的对手并非乌合之众,草莽流寇之属,而是煊赫睥睨、风起披靡的“申家三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