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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岂怜玉生香

可能是申翔舞的一句承诺生了奇效,也可能是程尚文与谢永石真个铆足了劲力求表现,十天后传来的消息颇为令人振奋,亦证实申翔舞的臆测并未偏离方向——他们已查出晁媚的隐居之地:“沧州府”府城东角曹氏牌坊左首巷子内,是一幢造形精致的红砖小楼。

展视手里的窄小纸卷,独孤少保道:“晁松谷也懂得这个道理——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照地方看,显然仍在府城闹区之中。”

申翔舞道:“为了维护他的女儿,姓晁的亦算煞费心思了,只是花费的心思还不够完美。”

一旁的荆力疾道:“完美固然不够完美,最重要的,是他料不到我们会使出这一招!”

这时,花瑶红穿梭前堂,为在座四人续上茶水,所谓四人,乃多出一位鱼尚取。

独孤少保喝了口茶,道:“事不宜迟,丫头,你打算带什么人去行事?”

申翔舞道:“此去目的不在交锋,更非鏖战,人越少越隐密,成事的几率也比较大,老叔,两个人足够了。”

独孤少保道:“你一定是亲自出马了。”

申翔舞道:“明知故问嘛,节骨眼上,不自己去怎能放心?”

目光在花瑶红身上一溜转,独孤少保道:“另带小红去?”

申翔舞摇头:“不,和荆大哥一起去。”

独孤少保拍拍自己脑门:“是了是了,自然是和荆老弟台一起去,看看我,还不算怎么太老,脑筋居然就转不过弯来啦。”

“噗嗤”一笑,申翔舞道:“老叔,你倒会调侃。”

独孤少保亦笑道:“不是调侃,呵呵,是迟钝了。”

鱼尚取开口道:“贵娘,容我暗中随护。”

申翔舞沉吟着:“有这个必要吗?”

独孤少保抚掌颔首:“依我看,谨慎点总错不了。别人有闪失,主公面前我可以承当。丫头你万一出个什么差错,叫我如何向主公交待?”

申翔舞并不坚持,无可无不可地道:“随便吧。”

荆力疾问道:“何时上路?”

申翔舞当然明白荆力疾的想法,道:“吃过午饭就走,连夜赶路,不用两天就可赶到了。”

荆力疾感激地道:“又累你加一番辛苦——”

白了荆力疾一眼,申翔舞面向鱼尚取:“副首领,只怕你更要辛苦喽。”

鱼尚取欠了欠身:“份内之事,怎可言苦?贵娘见外了。”

独孤少保转头吩咐花瑶红:“我说小红,咱们早点开饭,也好让他们早点上路,一朝拎了那晁媚来,好戏就要连场啦。”

花瑶红含笑答应,自去张罗,美人胚子灶下婢,竟也一径的无怨无忧。

看着婀娜而去的花瑶红,看着若有所思的申翔舞,荆力疾顿生感触——女人若认定了一个理念,落实了一个立场,其执着与贯彻之深,经常是大男人都望尘莫及的。

深夜,薄雾迷蒙,寒气浸骨。

曹氏牌坊边,巷子里的这幢红砖小楼十分易寻,荆力疾偕同申翔舞很快就摸到了目标。小楼二楼上的一个窗口还映着灯火,显见尚有未眠人。

靠在对面人家的院墙阴暗处,荆力疾嘴呵白气,目光尖锐地打量着当前形势,边低声道:“这地方倒挺好找。”

申翔舞注视着二楼亮灯的窗口,撇撇唇角:“知道住址当然好找,若不知道,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荆力疾道:“咱们动手吧。”

申翔舞犹在观察:“且慢,荆大哥,你认为这个时候,鞠令卓会不会窝在晁媚房里?”

不经申翔舞提起,荆力疾压根没朝这上面去想,申翔舞一点拨,他亦觉得两边肩头无形中沉重许多:“你不提,我还没想到呢,翔舞,有关这一层,实难琢磨。礼教虽然顶在头上,但每个男人个性不同,每个女人也心思各异,这种事,不好猜。”

申翔舞道:“你要有个心里准备,如果凄巧碰上鞠令卓,情况可能便极棘手,姓鞠的尤其不会一个人放单!”

荆力疾发狠道:“棘手也得干到底!”

申翔舞道:“走,我前你后,动作尽量放轻。”

于是,两个人一溜烟似的越过墙头,又双双纵飞而起,那么悄无声息地就攀上了二楼窗口的外沿砖嵌。

申翔舞贴近窗棂,以食指戳开一个小孔,往里窥视,已见室内全貌——陈设清雅的一间寝居,色调柔和,氲氤甜腻,打眼便知道是属于女性的闺房韵致,只不敢断定,背朝这边,卷曲着卧在榻上的那人,是不是晁媚本人?

抓附在一旁的荆力疾轻问:“怎么样?”

申翔舞侧过脸来,吹气如兰:“房里有个人躺在床上——”

荆力疾忙道:“男人还是女人?”

申翔舞小声道:“女人。”

一下子有了精神,荆力疾道:“晁媚?”

瞪了瞪荆力疾,申翔舞差点一把拧上去:“我设见过晁媚,怎知是不是她?莫非你认得?”

荆力疾道:“我也不认得。”

申翔舞没好气地道:“先摸进去再说。”

荆力疾正要问如何潜进去?申翔舞已自袖口抖出一片薄如蝉翼般的细长利刃,准确无比的扫进窗下隙缝,但闻窗后传来一声轻响,她侧身翻转,人已入内。

紧随跟进的荆力疾才刚刚站住,约莫掀窗时有冷风灌袭,榻上躺着的女人猛一机灵,本能地翻过身来查看,这一面对面,双方都不禁怔愣——榻上的女人,因骤见不速之客而受了惊窒,荆力疾与申翔舞,却为了这女子容貌之美美得出奇而大感意外!

对方年岁,大概在二十二三之间,一头瀑布似的乌黑秀发披肩泻落,掩一张虽惊惶中仍不失艳丽的脸庞,肤白若脂,隐泛粉润,真个芙蓉如面柳如眉,秋水为神玉为骨,不仅是个美人,更是个尤物!

申翔舞迅速摒除杂念,冷着声问:“你是晁媚?”

榻上的绝色颤栗着点头,就这无奈又恐惧下的小小动作,竟亦显得恁般风情。

申翔舞踏前半步,接着道:“你一个人睡在这里?”

晁媚再次点头,眸底已泪光盈盈。

不知怎的,申翔舞硬是对这晁媚有一股其名的恶感,好像彼此间天生就起了排斥,因此语调便越来越阴寒了:“你是哑巴?光会点头,不知道说话?”

哆嗦一下,那晁媚可怜兮兮地道:“我,我会说话……”

荆力疾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怕是受了惊吓,一时噎住声了。”

申翔舞嗔目道:“你倒挺会说话!”

摸摸鼻子,荆力疾走去门边,不能确定是不是闻到什么酸味。

瞅瞅卧榻上晁媚的一袭纯白中衣,申翔舞道:“换上衣裳,跟我们走!”

晁媚往床内退缩,颤声道:“你们……你们要我去哪儿?”

申翔舞脸一凶,清纯稚真的一张姣好面容居然亦有三分怒气:“少罗嗦,到了地头,你自然明白。”

晁媚簌簌抖着:“我爹不准我往外跑,我,不去行不行?”

申翔舞语声迸自齿缝:“去不去由不得你,晁媚,再要磨蹭,休怪我下手无情!”

晁媚泪水莹闪,怯生生地下得床来,转向榻边垂悬的丝幔之后更衣,那模样,人见人怜哪。

回头向荆力疾望去,申翔舞弯月眉儿竖挑:“不准看!”

荆力疾一呆,随即苦笑:“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怎么啦?生气也该有个道理嘛,我又朝哪里去看啦?”

申翔舞尚未回声,门外忽然有人敲叩:“晁姑娘,晁姑娘,你没事吧?”

闪身至丝幔旁边,申翔舞压着嗓门,口气却透出十分严厉:“打发他走,言词但有逾越,立杀不赦!”

丝幔后的晁媚停止了换衣的窸窣动作,微微提高音调:“是戈叔叔?没事,我没事,只起来喝口水……”

门外姓戈的还在迟疑:“晁姑娘,我好像听到你房里有说话的声音。”

晁媚隔着丝幔,故作镇定:“没有呀,戈叔叔你听错了。”

传来一声吁气的长音,姓戈地道:“那好,姑娘你歇着吧,明天大早,鞠少庄主还要过来看你呢。”

晁媚回应得中规中矩:“我知道,戈叔叔,辛苦你了。”

于是,脚步声轻轻自门边离去,再过了一会,贴耳门后的荆力疾才向申翔舞打了个手式,表示已经无事了。

从丝幔之后走出来的晁媚,已换上翠绿色的连身衣裙,灯光映照下,越显冰肌玉骨,姿容艳丽,那形态何止是一个“媚”字了得?简直令人不敢逼视。

申翔舞迅即回视荆力疾,却见荆力疾不言不笑、目注窗外,状若老僧修禅,貌相庄严。

心是放了下来,申翔舞仍不免有气:“晁媚,你晚上睡觉竟不熄灯?”

晁媚搞不清对面这位看似纯真童稚的姑娘,怎么老在生自己的气?她颤颤兢兢地道:“我怕黑……”

冷眼打量晁媚,申翔舞说什么也不相信晁松谷会生下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她没见过晁松谷,但据传闻中的诸般描述,晁松谷绝对是个粗陋不堪之辈,按照龙生龙、凤生凤的说法,莫非过程之间变了种?

晁媚被申翔舞看得提心吊胆,惶惶不安,她神情哀恳地瞧着申翔舞,溢一脸驯服央告之色,这模样,融得百炼钢亦能化为绕指柔。

而荆力疾并非视同不见。外头极冷,他本想提醒晁媚加件衣裳,不过,他也明白申翔舞的莫名之火起自何来,因此,不得不三缄其口,免讨无趣。

申翔舞哼了哼:“走吧。”

晁媚移动两步,却颤声道:“请问,要怎么走?”

一瞪眼,申翔舞道:“当然是从窗口走,难不成堂而皇之地拾阶下楼?排围直出?”

晁媚凄凄惶惶地道:“对不起,这位姐妹,我不会功夫,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只怕要跌下去……”

故意向荆力疾招招手,申翔舞斜着眼角道:“是你背她,还是由我来背?”

荆力疾反应可快,赶紧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背她不大方便,怕得辛苦你了。”

申翔舞表面毫无显示,甚至有些烦怨,其实暗自里已增一番欢喜,她估量着——色固迷人,却亦有那坐怀不乱的君子人,譬喻荆力疾就是啊。

背起晁媚,申翔舞越窗而出,形似寒夜中的飞鸿,乍现乍晃,业已无影无踪。

荆力疾紧跟急缀,衔尾相随,迎风于飘荡的雾氲里,心想的乃是那从未晤过面的鞠令卓鞠少庄主,明日大早又会是怎样一付脸色?

阳光刺痛眼皮,荆力疾方待转个身再去寻梦,睁眼处赫然发现申翔舞坐在床边,正两眼灼亮地凝视自己。

一下子睡意全消,他连忙掀被坐起,陪着笑道:“两天两夜折腾下来可累惨了,你怎不多睡一会,这么快就起身啦?”

申翔舞板着脸道:“还早?日头到中天了,我可没你命好,大小事总得打点妥当才行,怎有那蒙头大睡的福份?”

荆力疾笑道:“能者多劳,嘿嘿,能者多劳嘛。”

逼视着荆力疾,申翔舞道:“我已把那妖媚女人关牢了。”

荆力疾怔了怔:“妖媚女人?哪个妖媚女人?”

申翔舞双目不瞬:“你不用装糊涂,你岂会忘了晁媚?”

荆力疾叹了口气:“翔舞,你一向是个极其理智、甚至雄才大略的姑娘,强过须眉,不让男儿,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也有无缘无故闹情绪、生别扭的时候?打比方来说吧,这晁媚的事只为了搭救端木一苇,除此之外,又与我有什相干?你迭起莫名之火,真把我搞迷糊了……”

申翔舞悻悻地道:“你敢不承认,她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轻咳一声,荆力疾道:“不错,她长得挺好看,但这又如何?”

申翔舞紧接着道:“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好看的女人,对不对?”

荆力疾正色道:“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美丽的女人,却不是每一个男人皆有这种毛病,你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申翔舞道:“你属于哪一类?”

荆力疾四平八稳地道:“我当然属于后者,更明确的说,我已经没有对其他女人发生兴趣的资格。我自知进退,恪守分寸,所以无愧于心!”

紧板的脸靥缓和下来,申翔舞慢吞吞地道:“怎么说你已经没有对其他女人发生兴趣的资格?”

虽知申翔舞是明知故问,荆力疾仍不得不再剖心迹:“翔舞,因为我有了你,岂可再三心二意、游移不定?你是我今世唯一的爱,对你,我必将贯彻始终、永生不渝!”

申翔舞柔柔地笑了,这一笑,如春风融雪,若大地花开:“算你会哄,你可要记住今天的话。”

荆力疾松了口气:“小姑奶奶,你这醋劲还真大,其实你中意我,别人不见得中意,我自己是块什么材料自己心里有数,男女之间,缘分为重,哪来恁多的鸳鸯蝴蝶?”

申翔舞“嗯”了一声:“你知道有我就好,亦不必低贬自己,荆大哥,在我心目中,你是任何人无可替代的……”

荆力疾拱手道:“有卿此言,死而无撼!”

伸手捂住荆力疾嘴巴,申翔舞佯嗔道:“不许讲这些死啊死的混话,你总让我揪心——”

握住申翔舞的小手,荆力疾笑道:“好,好,不说便是,不说便是。”

朝床里偎了偎,申翔舞感喟地道:“说真格的,晁媚那女人长得还真出色,尤其一股娇滴滴的、怯生生的婉约味道,更是十足的女人味道,连我见了都心荡荡地起几分怜爱,别说你们这些臭男人了,鞠令卓被她迷得三魂出窍,可不是没有原因……”

荆力疾轻扳申翔舞的手指,徐徐而道:“老实说,女人的美,其外在并不是顶重要,内在的德与贤才叫可贵。容颜易老,青春短暂,经不起几许时光的催残,美人白头,更显沧桑,只有真正的品节,方能流芳不朽……”

申翔舞道:“这是你的由衷之言?”

荆力疾笑笑:“红粉骷髅,皆无二致。杨玉环、赵飞燕,堪称天香国色,一代娇娃,但如今安在?人们记忆中具有淑仪懿德的女性,哪有她们的份?翔舞,表相仅为镜花水月,我可不是个肤浅的男人。”

申翔舞认真地道:“有一天我老了,你也不嫌我?”

荆力疾道:“你若老去,我岂不更老?只要你不嫌我,已经心满意足,我还有什么挑剔的余地?”

吁了口气,申翔舞道:“你真好……”

荆力疾以手掌摩娑着申翔舞的手背,低声道:“昨晚回来得这么迟,你一大早爬起来,就是为了来考验我?”

申翔舞道:“一大早爬起来?我根本就没合过眼,思前想后,总觉得心里梗着什么,非得来问问清楚不可!”

荆力疾道:“结论呢?”

申翔舞眨眨眼,道:“放心了。”

拧拧申翔舞的面颊,荆力疾笑道:“你是杞人忧天,我是无妄之灾,我现在才体验到,女人的联想委实可怕。”

申翔舞端容道:“该反过来说,荆大哥,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有嫉疑、有怨恚?缘因有爱,如果对某个男子并无牵挂,自然也就感觉麻木了。”

荆力疾道:“我承认,而且,我喜欢你对我有嫉疑、有怨恚,这原是一种幸福的滋味。”

申翔舞嗤声笑了:“不算‘无妄之灾’了?”

荆力疾忽道:“告诉我,你把那晁媚押在哪里?”

水灵灵的双瞳一转,申翔舞没来由地又有了酸意:“你问这个干嘛?”

荆力疾赶忙解释:“别误会,我是不希望你委屈了人家落下话柄。和我们对立的是她爹,是鞠令卓,严格说来,她可算是无辜。我们留她做人质,为的是平衡情势进而交换端木,她本身没有错失,理该妥善照顾。”

申翔舞道:“她本身没有错失?哼,生为晁松谷的女儿,就是错失!”

荆力疾哭笑不得地道:“出生何处,岂容选择?翔舞,听我的话,要善待人家。”

使过小性子,申翔舞也知道见好便收,她正视荆力疾,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蛮横到凌虐她的地步,人是关在右厢房的一个单间里,除了不能让她自由行动,所有日常供需一应俱全,如今晁大小姐正在寻其好梦,比起我这劳碌命来,她可舒坦多啦。”

荆力疾道:“可想到怎么知会鞠令卓他们?”

申翔舞似乎早有定见:“用不着知会,有关晁媚的失踪,他们绝对明白是我们玩的把戏,让他们自己找上来——”

寻思须臾,荆力疾道:“他们如何找上来?”

申翔舞道:“鞠令卓、晁松谷当然会用尽一切他们认为有效的法子四处搜寻。等徒劳无功之后,他们就会想到试试这里,那时光,锣对锣、鼓对鼓,好戏便连番登场了。”

荆力疾沉吟着:“嗯,也是个法子,单怕时间拖延太久。端木万一有所闪失……”

申翔舞极有把握地道:“大官人宽念,晁媚是鞠令卓的心头肉,晁松谷的掌上珠,她这一被掳,对方不闹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才怪。急切之下,必然八方追查,全力奔命。而遍寻不获之余,很快就会找来此地,所以时间不会拖迟过久。再则,我们掳人的动机他们焉能不知?若是敢对端木大哥不利,还想晁媚囫囵?”

荆力疾笑了:“你就鬼灵精怪。”

申翔舞摇头:“先时还说我‘雄才大略’,眼下又降级贬成‘鬼灵精怪’了?”

荆力疾一把搂紧申翔舞,温存着道:“对你,不管我怎么说,都是褒词……”

申翔舞咯咯笑道:“这是在报复我?搂得人家快喘不过气来了。”

稍稍松开双臂,荆力疾悄声说道:“多想整日价拥着你?翔舞,当前环境下却必须压抑钳制,不知要到哪一天我俩才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申翔舞微微喘息,轻轻呢喃:“等平了事,去跟我爹说……”

荆力疾突然心头一愣,绮念全消——关键乃在于“等平了事”这句话上。何时方可“平事”,如何始能“平事”?“平事”的过程无非杀伐,不免血腥,“平事”之后桃花人面,尚留几许侥幸情缘?这便但看上苍赐予几许慈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