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轩”的后面,自一道边廊的石阶下去,往左一弯,便可以看见一扇小铁门嵌在楼基的底部,如今,铁门是闭着的。
包不同走上前去,在铁门上用力敲了几下,片刻后,铁门自里面拉开,一名青衣壮汉一见是包不同,立即退让一边,咧口笑道:“包大哥,又来啦?你对那丫头片子好像特别感兴趣嘛……”
一瞪眼,包不同叱道:“少他娘的瞎扯淡,少主要来审问这妮子,你别想岔了!”
那壮汉这才注意到包不同身后的人赫然是他们的少主卫浪云,连忙缩了缩头,他垂手肃立,毕恭毕敬地道:“小的恭迎少主……”
笑笑,卫浪云道:“怎么,包不同常常来这里?”
包不同急道:“别听这浑小子红口白牙胡说八道,少主,我只是偶尔来察视一下而已,职责攸关,焉敢马虎?哪里会有其他意图?”
卫浪云笑道:“此外,是否顺便也吃个豆腐什么的?”
包不同脸上一热,指天盟誓:“冤枉冤枉,少主,我除了例行巡视之外,要敢有一点逾矩之处不是人,最多也只是说几句俏皮话罢了,千真万确,少主,我可以对着我的脑袋赌咒——”
旁边的青衣壮汉也讷讷地道:“少主,包头领说……全是真话……”
包不同道:“你听听,少主这总不假了吧?”
豁然大笑,卫浪云举步入内,他沿着砖阶往下走,一面道:“包不同,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摆在那里,也难免不叫人动心,偶尔在言语上调剂调剂是可以的,但却切不能眼看嘴说手还想动呀!”
包不同陪行在后,笑了起来:“少主,你放心,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有丝毫过分之处,休说二爷的规矩大,就算那水冰心吧,我他娘也一样招惹不起,就只是口中占占便宜,业已差点叫她砸破头了,还亏隔着扇铁门,要不,惨矣哉!”
这时,他们已来到砖阶尽头,这里是一个小间,另一名青衣大汉见到他们,赶忙从一张竹椅上站起,躬身请安。
包不同大剌剌地道:“那女的还安稳吧?”
青衣大汉点头道:“刚才又把托盘里的饭菜通通摔到门上……”
哼了哼,包不同冒火道:“娘的,她又在发什么威,简直是横行霸道嘛,她要搞清楚,这里不是她‘六顺楼’,这是‘勿回岛’的地方,她在这里亦非什么千金小姐,只是个囚俘而已,她还有什么卖狂的凭借?”
青衣大汉低低头,道:“这些话,头领,还是你去对她说吧……”
脸色一沉,包不同叱道:“一个臭娘们有什么好含糊?没用的蠢材!”
青衣大汉叹了口气,道:“你是知道的,头头,本来她并没有什么值得含糊的地方,而且如今又镣铐加身,就算她再横也横不到哪里去了,但是,我们全知道她的身份,亦晓得她对我们的重要性,当初二爷又有严令交代不许伤害她,她也同样明白她具有这些优势,因此,就耍起娇来啦,半年前也有俘犯关在此地,那小子乖得像儿子一样,三天两天就被我们整他一顿,整得他见了我们差点叫爹,半点皮也不敢调,如今倒好,姓水的女人与他正相反,她不像囚俘,倒像我们的亲娘了,就算亲娘吧,对儿子也没有这么个跋扈法……”
一大套话,说得包不同更加惨然,他咕哝着:“好吧,看她再横,这一次可有人整治她了……”
卫浪云摇摇头,道:“开门吧。”
包不同道:“要不要先将门上的小窗打开先瞧瞧?”
卫浪云道:“不用了,我们直接进去!”
搓搓手,包不同又低声道:“叫他们准备刑具?”
沉吟了一下,卫浪云又摇头道:“先不用,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点点头,包不同挥手道:“开门!”
于是,那名青衣汉子快步上前,开锁拉拴,然后,退到一旁,包不同吸了口气,过去“吱”的一声将那扇铁门拉开!
这是一间全以整条火砖岩砌造的石室,坚固无比,密不通风,空气也有些闷翳,里面除了一张石榻,一张石桌,一双石椅以外,没有任何东西,水冰心现在坐石椅上,用腕上带着钢铐的双手支颐,目光冷冰冰地注视门外!
有段日子不见水冰心,她业已比以前清减多了,俏丽的面庞显得十分苍白,水汪汪的大眼也晦涩无神,连眼圈也泛着一痕淡淡青乌,瀑布似的长发披拂两肩,微显凌乱,发间的光泽,也似是黯淡得无复往昔了……
水冰心的视线触及了门外的卫浪云,好像微微一怔,一怔之后随即涌起了满脸的愤怒怨恨之色,她咬牙切齿,似要生啖了卫浪云一样狠狠地盯着他,连唇角也在不停地跳动……
缓步进入石室,卫浪云笑眯眯地道:“十年风水轮流转,可不是?”
重重一哼,水冰心没有回答。
四处看了看,卫浪云摇头叹息:“他们真是糟糕,怎么把这种地方拿来给你住?”
水冰心猛一甩头,尖声道:“少来这一套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当我是三岁孩子?”
卫浪云装作一怔,一怔之后,道:“你也别表错了情,你以为我对你还另有什么心事不成?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太糟糕了,竟给这种地方你住,其实,你住在这里可是太享受啦,应该将你送到更臭更黑的小牢里才对,以你的行为来说,眼前这种待遇已是太优厚了!”
旁边的包不同立即道:“只要少主吩咐一句,我们马上就办!”
水冰心愤怒地道:“你敢!没用的应声虫、奴才、走狗!”
包不同火大地道:“他娘的,你也不是什么高明角色,你发什么威?老子一横心,先给你一顿苦头吃!”
柳眉儿一挑,水冰心不屑地道:“姓包的,有种你就试试?”
包不同大吼道:“好呀,你以为我不敢,我零剐了你!”
轻蔑地撇撇唇角,水冰心道:“包不同,你也不过和任何一个‘勿回岛’爪牙一样,只懂得狂吠厉哮,虚张声势,半点用也没有,收着吧,别闪了舌头!”
气得脸红脖子粗,包不同向卫浪云道:“少主,这可是你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他娘的,在这个地方,这等情势之下,这贱人还如此嚣张,换了个场面,她岂不要狂上天了?”
哧哧一笑,卫浪云道:“我早领教过,包不同,所以并不觉得稀奇,她原就是这样一个既刁泼,又尖酸,既不识好歹,又忘恩负义的女人!”
水冰心双目圆睁,咬牙道:“卫浪云,你更不是好东西,你的下流无耻,狠毒卑劣之处,要比我超出十百倍还多!”
厉叱一声,包不同道:“水冰心,你对我们少主说话最好小心点,否则你就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着了,你还以为这是在你家里,耍什么大小姐的派头!”
水冰心冷冷一哼道:“好一个忠实的走狗,孝顺奴才!”
包不同气涌如山地吼:“我宰了你这贱人!”
一仰头,水冰心讥诮地道:“我怕?姓包的,你唬错了对象!”
伸手拦住包不同,卫浪云皮笑肉不动地道:“水冰心,我们全不用争吵,徒逞口舌之厉,算不得什么英雄——”
水冰心尖锐地道:“你也懂得这个道理呀?”
微微一笑,卫浪云道:“所以,我们现在就准备以实际行动来代替徒具形式的争吵——”
水冰心仍然不惧,倔强地道:“很好,我早已等待这一天了,如果你以为我害怕,你就算大错特错,卫浪云,你用刑吧,看我水冰心是不是也算个有骨气的女人!”
卫浪云哼了哼,道:“当然,我不会客气的,水冰心,你以前准备怎么整我,我也会如法炮制,包括你对我业已用过的刑罚——‘贴心火’,大皮鞭,耳刮子等……”
水冰心强硬地道:“悉听尊便!”
点点头,卫浪云一笑道:“另外,尚得剥光你的衣裳,用个大竹笼子将你吊挂其中示众——当我一模一样刑过你以后!”
猛一下傻了,水冰心面青唇白一会,突然尖叫:“你敢!”
卫浪云大马金刀地道:“我不敢么?水冰心,你倒说说我哪一点不敢?”
又呆了,水冰心不觉神色大变,惊恐莫名——是的,在这种情况下,人家有什么不敢的?而一个黄花闺女,如真被赤裸裸地剥光了放在竹篮中吊挂示众,这简直比诸任何一种刑罚都要命,更来得残酷狠毒,这不只是一种羞惭耻辱的感受,亦是灵魂的玷污,名誉的践踏,精神的凌迟,这比要了命更来得可怕,如果真个成了事实,休说她死难安心,就连她的义父及整个“六顺楼”也永世不能抬头!
舐舐唇,卫浪云又道:“别发怔了,水大小姐,咱们就准备开始吧,一样一样来,慢慢的,不慌不快地来,谁都不急,是么?”
包不同也“咯”地吞了口唾液,他兴奋地道:“少主,我立即去吩咐他们准备东西——我看,还是先将她脱光了再开始如何,这样动起手来顺当得多!”
“嗯”了一声,卫浪云缓缓地道:“你的建议也有道理……”
一张美丽的面庞全变成了铁青,水冰心全身哆嗦着,又是悲愤,又是恐惧,又是惊震,连声音都走了韵调:“卫浪云……你敢……敢这样侮辱我……我不是……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女人……你要是这样做……我不会饶恕你的!”
卫浪云斜着眼道:“请教,你是怎么个不饶恕我法?”
窒蹙住了,水冰心的面庞由青转白,由白泛红,她那细致均匀的颈项上凸起了淡青的筋脉,额头上血管也浮现出来,她的语声迸自唇缝:“卫浪云……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我告诉你,如果……你敢这样做,我,我会死给你看!”
卫浪云硬邦邦地道:“你是在吓唬我?”
水冰心激动地道:“我不需要吓唬你……只要你敢真的这样对我……我就决定不会活下去!”
点点头,卫浪云道:“好极了,这样一来,责任就全不在我们身上啦,水冰心,这可是你自寻死路,并非我方所属在你身处困境之际来杀害你!”
一拍手,包不同道:“妙,妙,水大小姐,你要用哪种法子上道呀?告诉我一声,也好替你先行准备准备,刀子,绳索,毒药,哪一样?用刀会流血太多,死后模样不强,绳索吧?上吊虽然容易,但舌头会伸出老长,更不好看,还是用药吧,让我给你找一种合适的,效果快,痛苦少,且事后又不损及你这张俏脸容颜太多……”
水冰心尖声喊叫:“住口,你这与每一个奴才毫无不同的包不同!”
包不同双手叉腰,大喝道:“脱,现在就脱!”
猛地站起,水冰心全身飞越桌面,暴扑包不同,包不同立即闪退,但是,他原用不着这么紧张——在一阵“哗啦”的铁链响动声中,水冰心刚刚越过桌面即已被连套在她腕踝的脚铐铁链子一下带倒——铁链子是嵌在石壁里的,坚牢无比,而长度却只够水冰心在半个石室面积活动,也就是石桌的等齐位置,再过半步,铁链便抽紧了!
水冰心却相当的娇,她甫一沾地,立又跃起,愤怒得双眼发红地盯着包不同,狂声大叫:“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下贱东西,你污秽到了极点,肮脏到了极点,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寝你的皮——你,你不要脸!”
包不同挺胸捋袖,也气势汹汹:“干什么?你还想吃人肉?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撒泼,老子马上就刑你,刑完了再剥你个精光,娘的,到了那时,我看你再跳再叫!”
卫浪云慢吞吞地道:“水冰心,你要寻死,我不反对,更不拦阻,无论你用任何方法走上这条路俱无关宏旨,但是你死了以后,也并不能避开这种遭遇……我会仍旧把你光溜溜地放在大竹篮里,直到你发烂发臭!”
水冰心尖叫:“你是狼心狗肺、毫无人性的畜生!”
卫浪云生硬地道:“你也并不高明,你只不过是个以怨报德、忘恩负义的冷血雌兽而已!”
喝声彩,包不同拍手道:“好,说得好!”
热血冲入脑际,水冰心气得几乎连肺也炸了,她努力镇静着,纤细的躯体却不住颤抖摇晃……
一搓手,包不同道:“少主,我们就剥下她的一身,然后用刑如何?”
卫浪云笑吟吟地道:“等她缓一口气,那时才更有意思!”
“咯”地又咽了口唾液,包不同就像个孩子,即将获得某样向往已久的玩具似的,兴奋又加上渴切地道:“少主,我可以再叫几个弟兄进来,一起上前将她按倒,然后三下五除二,几家伙就可以令她返璞归真,那时,我们便能以逐步上刑了!”
卫浪云颔首道:“好,就用你的法子,但小心别叫她伤着了我们的人,要知道这贱婢一旦疯起来,就如头母老虎无异!”
一拍胸膛,包不同道:“少主放心,全包在我身上,她再强也不过是个女人,而且有镣铐加身,铁链拘束,这些日子来多少也给了她点折磨,在这种情形下,按倒她并不困难,少主,等一会你就看我们几个人‘饿虎扑羊’吧,娘的,我们才是虎呢,姓水的贱人就会变成一只光溜溜的大白绵羊啦,哈哈哈……”
卫浪云也露齿一笑:“还有,别忘了备好一只大竹笼子,大小要足以容得下一个人的体积——当然,只要容得下一个有如我们水大千金那样窈窕的体积即可!”
包不同忙道:“没有问题,少主,而且,竹笼的眼孔格子我叫他们放大一点,大到还可以不妨碍人们的视线!”
拍拍包不同的肩头,卫浪云赞许地道:“不错,包不同,你的脑筋果然灵活与众不同。”
这时——
水冰心已经勉强平静下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冷冷地道:“卫浪云,你要仔细考虑——考虑你们这样侮辱我的严重后果,以及武林中人将对你们的评价!”
卫浪云冷冷地道:“根本不愿顾虑这些,因为这些全不是问题,对你这样一个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忘恩负义贱人,如此做法还是一个绝好的惩罚,相信天下同道俱会同声一赞,断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及后果!而‘六顺楼’当然会欲怒无已的,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早就要和他们决一雌雄了,有这件事也要干,没这件事也要干,总之火拼一场,惩治了你,非但没有影响,更可借此打击‘六顺楼’的声望与士气!”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一等这样‘交代’了你以后,呵哈,‘六顺楼’的颜面也会跟着丢净,老澹台越加老脸无光,‘六顺楼’永将贻笑江湖,难以抬头,窝囊之名,我可保证即将迎风臭出四十里!”
唇角急速抽搐着,这一次,水冰心的脸色又转为死灰,她羞涩又痛苦地道:“你……卫浪云,你不能这么恶毒……不能这么卑鄙……不能这么赶尽杀绝……”
卫浪云冷冷地道:“现在,你才知道这些话?这些话是我在很久以前便要向你说的——我在一个采花淫贼的魔手下把你即将失去的贞操夺回,我什么地方错了?而你竟然莫名其妙地怨恨我,仇视我,更恩将仇报,在重伤未愈的窘境中,陷住我,用火烧炙我双手掌心,掴我耳光,用皮鞭笞我,还想挟持我到‘六顺楼’去零剐碎磨!水冰心,你自己摸着心说说——如果还有心的话——我两人之间谁恶毒?谁最卑鄙,又是谁在赶尽杀绝?”
轻轻抖索着,水冰心紧咬下唇,小巧精致的鼻翅儿急速翕动,却是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侧,包不同恶狠狠地道:“少主,我业已忍不住了,这贱人是如何对付你的,我们也照样来过,另外加息算上!”
卫浪云冷静地道:“包不同,你去把该用的东西备妥!”
高应一声,包不同大步出了石室,而就在包不同离开的一刹,水冰心已震恐又惊惧地悚然抬起头来!
这俄顷间,水冰心的双眸中竟已显了泪光!
颤生生的,她道:“卫浪云,你真的要这样……这样迫害我?”
卫浪云大声道:“这不是‘迫害’,这是‘报复’,我只是要将你加诸于我身上的再还给你,也好叫你知道恩将仇报的结果是什么!”
激灵灵地悚栗了一下,水冰心的眼中泪水满盈,顺颊流淌,她哽咽着道:“不要这样……卫浪云……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毁我义父,毁‘六顺楼’,这样毁……卫浪云你好歹是武林中享有盛名的人,是一方之主……你怎可以如此来羞辱一个女孩子,如此来压迫一个女孩子?卫浪云你也要替我想想,就算我们彼此之间有什么芥蒂,那也只限于某方面行动上的争执,观点上的差异以及肉体上的折磨,却不该在对方的精神上,名誉上,甚至魂魄的自尊上加以玷污及枷锁……卫浪云,我只是个女人,而且今天又落你们的手掌中,这些日来,我已受够了痛苦,尝尽了酸辛,你……你怎还能再这样欺凌我……”
不禁有些意外,卫浪云想不到,就凭水冰心这种一向养尊处优、心傲性强的大小姐,居然也在这时屈服下来,而且,竟尚说出了这一番与她素来倔强个性所完全不同的求恕求谅的言语,一时间,卫浪云有点心软了,他慢慢地搓了搓手——就这一搓手,他那阵业已消敛的怒气却又突然升起,原来他一搓手之间,再触及了掌心上那块至今尚是淡黑泛青的烙凸疤痕了!
平伸双手,他咬牙道:“说得倒是中听,水冰心,你看看我的手,我这曾被你毒刑烧炙过的双手,那时你为什么没想到这些?没替我留个退路,你掴我耳光,用皮鞭笞我之际,你为什么也没想到这些?你怎么不回忆一下,你是如何压迫我折磨我,凌辱我?而今你入我手,你更有这么多好听的话说了?况且,我所遭的一切苦难都是没有原因的,都是冤枉的,都是被你歪曲颠翻真理事实的,这种痛苦,你就仅讲一句,观点上的不同,便可全部抹消?你想得太美了!”
仰着头,水冰心伤感地道:“卫浪云……我可以让你报复……你打我,刑磨我,甚至杀了我,我全接受,但是,你不能再侮辱我……这样你不只将使我此生永难抬头,就算死了也名誉染污,而我的义父和整个‘六顺楼’亦同样再也无颜见人了……卫浪云,你折磨我吧,切割我吧,但求你不要毁灭我及我的亲人在精神上的尊严……”
卫浪云愤怒道:“你说得很感人,水冰心,你可记得你也曾有意将我押回‘六顺楼’袒身示众么?你怎么当时就没有考虑到我及我的亲人的声誉和精神上的尊严?你是‘六顺楼’的千金小姐,我亦是‘勿回岛’的少岛主,莫非只有你才要名誉,要自尊,要清白,我就可以不要?”
水冰心啜泣着:“一个男人……不同于一个女人……”
“什么?”卫浪云双目喷火般叫道:“男人不同于女人?那只是躯体上的差异,在人格与操守的要求上都完全相同!你看见我这双手了?好,我会在你双掌上也如法炮制,看看我们之间地感受到底有什么不同吧!”
水冰心哭得更悲切了,她咽着声道:“别这样对我……卫浪云……我求你……我……我……我承认我错了……我向你赔不是,求你宽恕我……卫浪云啊……别再折磨我了……”
呆呆的,卫浪云怔在那里,是的,从水冰心——这个敌对的另一强大势力的首领义女口中,竟说出了“求”“认错”“宽恕”等等的字眼,这是如何不可思议又如何令人惊愕的事?卫浪云深切知道,若非到了实在绝望恐惧地步,这些语句是极不可能由水冰心这样倔强骄傲又任性孤僻的女子嘴里说出来的,这等于变相的削割自尊,袒呈心灵深处的委屈,暴露本性的弱点及毁灭一个美丽少女也该有的矜持和含蓄,尤其是,这个少女是“六顺楼”大当家澹台又离的掌上明珠,一个从不认输的敌对者!
泪水像珍珠断了线一样,成串地往下落,水冰心抽噎着,啜泣着,她却一直仰着那张美丽无比的面庞,那是一张如何哀怨,如何凄楚,如何叫人见了心痛的面庞啊!宛似梨花带雨,烟笼雾月,多么值得怜悯,又多么值得同情……
悲伤的,她又哭着道:“原谅我吧……卫浪云……你该知道,我说这些话……我求你……我是费了很大的困难,忍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讲得出口……卫浪云,你会明白的……在以前,就是叫我死,我也不肯向人示弱……但现在我什么保留也没有了……我一切全践踏在你的脚底,我只求你不要侮辱我,不要侮辱一个无助无靠的女人……我可以向你下跪……”
“咯崩”一咬牙,卫浪云大吼道:“不准哭了!我答应不令你袒裸示众,不羞辱你便是!”
睁大了那双泪盈盈的眼,自薄薄的晶幕中惊喜逾狂地瞪着卫浪云,水冰心颤抖地问:“真的?你……你不是在骗我?”
卫浪云怒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愿怎么做就怎么做,何用骗你!”
全身簌簌抖个不停,水冰心却仍盈盈万福,泪如泉涌,咽泣着道:“谢谢你……谢谢你……卫浪云……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赐予……我会永远怀念……永远感谢你……你是个好人……”
咆哮一声,卫浪云道:“你先不用谢我感我,我免除了你的袒裸之辱,却仍要将我身体上的折磨连本带利还给你!”
连连点头,水冰心带泪笑了:“我接受……我完全接受,心甘情愿的接受……”
一卷衣袖,卫浪云生怕自己又心软下去,他借着心头一腔才升的怒火,大步向前,恶狠狠地道:“很好,让我们先从第一样开始,你掴过我二十记耳光,现在,我先索回这一桩,但却已连息加到四十记了!”
水冰心吸了口气,凑近了些,她微微仰起斑斑泪痕的柔嫩面庞,轻轻闭上眼,仍然带着哽咽声——但却柔顺又服帖地道:“随你打我多少下……什么时候打累了再停止,打死我也没关系……”
重重一哼,卫浪云“呼”地举起右掌,目光狠狠盯在水冰心那俏丽的,柔弱的,泪漓漓的脸蛋儿上,窒了窒,他又注意到水冰心沾在弯密微翘的睫毛上的两颗泪珠,那两颗随着睫毛轻轻颤动,晶莹的,透明如两颗小小水晶球似的泪珠,于是,他又看到那侧面的美好轮廓——毫无瑕疵的皮肤,洁白细腻,滑若凝脂,那精巧的耳朵,细致圆润的耳坠,那粉嫩均匀的颈项,乌黑柔软披拂下来的秀发……逐渐的,他又看到她的嘴唇——玫瑰色,小巧的,有如两片柔嫩花瓣似的嘴唇,嘴唇在微微颤抖着,是润湿的,有泪沾着吧?仿佛是一朵盼望有人怜爱的小花,正发散着那种娇羞妩媚的芬芳气息,多么令人有吻上去的欲望啊,那张唇一定是软软的,柔柔的,又温凉甜蜜的吧,会像是吻在香香的花瓣上……会像是吻在一颗颤抖的心上,会像是吻在——
突然间,水冰心全身剧烈地一震,她猛然惊骇又怔愕地睁开了眼睛,因为,她发觉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已被卫浪云紧紧拥住,那双原来高举准备痛掴她的右臂,如今拥抱在她的腰肢上,而卫浪云的嘴唇正密密吻在她的唇上,两张嘴是张开的,两人的舌尖还吮合着的,天啊,不知在什么……真不知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啊,浑然中,默默里,那么自然又那么安详和谐地便吻在一起,拥在一起了……这,这原不该是这样的,但,却竟如此毫无艰难及阻碍地形成这样子,多平顺,又多甜美……
水冰心身子一震,也蓦地惊醒了卫浪云,他初时一愣,立即又像大梦中初觉般“啊”了一声,赶忙手忙脚乱地放开水冰心,十分狼狈又十分尴尬的往后倒退,由于他退得太急太猛,险些被水冰心脚上的铁链子绊倒!
踉跄了一下,他站住了,一张俊脸红过了耳根,他愕然半张着嘴,满脸的迷惘、骇异,又窘迫的神色,他直搓着手,目光是瑟缩又惭疚的,甚至,他连看水冰心的勇气也没有了……
就这样,两人沉默却心情微妙地相对着,都没有说话,但两张面庞全是红艳艳的,火辣辣的,有些茫然,又有些惊异,有些怔惶,又有些甜蜜,另外,有一丝丝喜悦吧,再加一丝丝兴奋……
在时间悄悄地流逝中,卫浪云偷眼瞧了一下也正傻傻瞧着他的水冰心,于是,卫浪云干咳了一声,又搓搓手,讷讷地打破了沉寂:“对……对不起……我,我很抱歉……真的,我很抱歉……”
水冰心深深吸了口气,迷茫地道:“我……我们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卫浪云回忆着,苦笑着:“这个……我也搞不清楚,我……我一定是糊涂,我,等我惊悟,我骇然发觉竟在……老天,我竟在吻着你!”
水冰心喃喃地道:“为什么呢?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呢?”
又咳了一声,卫浪云窘迫地道:“老实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发生这种事的……怎么晓得在我掴你之前,我先注视你的侧脸,你的睫毛——以及上面颤颤的泪珠,然后,我发觉你的发丝很美很柔,你的颈项很均匀,耳朵很精巧……你的肤色极佳……然后,然后我又注意你的嘴唇,粉红的,柔腻的,湿润的……很美,像两片小小的花瓣,温香的花瓣,在那里轻轻抖动着,我……我想,假如亲一亲一定很甜蜜……但,但我只是想想而已,我发誓,真的,我不知道怎么会实际上亲上去了……我,我真不明白……”
幽幽的,水冰心叹了口气:“怎么办呢……卫浪云……我们不该有这种事……”
连连搓手,卫浪云道:“我抱歉,我太荒唐,太冒失,太岂有此理,唉,我真差劲!”
抿抿唇,水冰心凝视着他,好一阵,她突然勇敢地道:“这不能全怪你,卫浪云……我也有部分责任……我……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这证明意识发生扩展是相对的……相对的,好像……我……我似乎愿意接受……”
睁大了眼,卫浪云惊道:“你是说——你愿意我亲你……”
微微垂下目光,水冰心低细地道:“我想……是这样吧……要不,你哪有更好的解释?”
用力点头,卫浪云道:“是这样是这样,当然是这样——”
有一片喜悦的光辉流露在卫浪云的面容上,他又直搓着手,兴奋道:“水冰心,你,你不会怪我唐突与粗野吧?你不会认为我是乘你之危吧?我,呃,我一定情不自禁,而且有当一个人在对另一个有了爱慕之念时,才会情不自禁地发生这种事……我一直以为痛恨你,原来我心中早已喜欢你了,或者,那种意念是隐埋在魂魄深处的,而且埋藏之严谨连我自己也未曾发觉……但在某一种情形,以及在那个人的超越意识的暗示下,这段情感就会萌芽、滋长,终至成形……你一定就是那个人,那个力量,那把开启我心灵之门的钥匙了……”
静静的,安详又柔情脉脉地聆听着,水冰心轻悄地道:“你是说——你,你喜欢我?”
卫浪云咽了口唾液,讷讷地道:“我想,是的,我喜欢你……”
眼神是温和的,甜腻的,带着那种足可融化一切的柔情的意蕴,水冰心低低地道:“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说……”
卫浪云惊喜逾恒地道:“你接受了?你是表示——你接受了?”
一抹羞涩又腼腆的笑意在泪痕中融开,水冰心却落落大方地轻轻点头,深情款款地道:“我想!我没有不接受的理由,是吗?”
长长吁了口气,卫浪云的双眸中闪耀着异常明亮的光辉,他感叹地道:“这件事太奇妙了,水冰心,简直奇妙得像在做梦一样,在这片刻之前,我们两人,恐怕谁也想不到会有这种演变吧?”
水冰心微微咬着下唇,微歪着头,望着卫浪云默默又柔顺地笑。
搓着手,卫浪云又欣悦,又喜洋洋的在石室中来回踱走着,他笑哈哈地道:“老是听人家说,男女相悦之情是如何美妙奇异,温馨甜蜜,也老是听人家说,男女相互之爱,是如何永恒深挚,激心荡魄,我却一直没尝试过,今天,我尝到了,天老爷,果是如此令人震撼,如此令人陶醉的,其感受,其境界,简直比出诸人口的说法更为美妙——这是人生的另一个范畴啊……太好了,太好了……”
盈盈一笑,水冰心道:“你真的一直没有尝试过?”
卫浪云正色道:“我可以用生命来赌咒!”
水冰心柔柔地道:“不必,我相信,相信是这样的!”
舐舐唇,卫浪云急急地道:“那么,你呢?你可曾有过类似经验?”
摇摇头,水冰心道:“没有,直到今天以前,我还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异性令我向往过,连一丁点也没有,我从未对哪个男人生出一丝情感……至于像我们刚才的情形,那就更不可思议……我说的全是真话,你相信?”
连连颔首,卫浪云道:“当然,我相信!”
羞涩地一笑,水冰心又道:“我也不否认,曾经有过许多男人对我表过好感,但,那只是他们单方面的,我对他们一点相对的情感也没有——那是激不起丝毫反应的……我等了很久,希望能有一个使我心弦也能颤动的人与我的灵魂结合,却一直没有等着那人,直到今天,至到刚才……但,我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就是你!”
卫浪云低沉地道:“这是缘分——这也是命……上天对人的境遇安排,可以说太难预测,太奇妙离奇……”
水冰心轻轻地道:“片刻之前,你还恨不能零割了我,生啖了我呢……”
尴尬地一笑,卫浪云道:“对不起,那时我的确很愤恨——但那已过去,人的观点与立场是随着心境变换的,不是么?先前和现在,全是两回事了,水冰心,我为我的粗暴和专横道歉,我真不能解释,对你这样一个好女孩,我方才怎会这样狠心来着?”
水冰心也怯怯地微笑着道:“我也难以原谅自己……以前对你那样无理迫害,我……我当时怎么就没有发觉你会是我心里的人?我竟那样残酷地对待一个……一个将会和我‘好’的人……”
卫浪云喜悦地笑道:“我们真傻,我们浪费了太多美好的日子,我们却拿着这些浪费了的日子来彼此憎恨,互相仇视,水冰心,这太可惜了,是么?”
坦然点头,水冰心道:“是的,我们委实太懵懂……”
卫浪云道:“现在好了,水冰心,虽然我们已错过了一段时光,好在还并不太迟,我们却尚年轻,我们仍然发现对方得很早,如果我们善自珍惜,诚挚不渝,我们会有很长的一段日子可以相聚,可以契合,可以补偿,你认为对不?”
水冰心柔柔地道:“确信。”
微低下头,她又道:“如今,卫浪云,你真的不再恨我,怨我了?”
踏上一步,卫浪云急道:“我可以发誓……水冰心,我现在疼你、爱你、怜你都来不及,怎么再恨你怨你?连一点点这种余渣都不存了,我直到现在,还为方才对你的孟浪粗暴感到歉疚,我不该那么责骂你的……”
水冰心笑笑,道:“没关系,反正你再也找不出什么字眼来骂我了……贱人、贱婢、狠毒、卑鄙、怪异,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我想,你已将你想得起的可以加诸我身上的辱骂词句全用光了吧?”
卫浪云窘迫地打了个哈哈,忙道:“别提了,那是我一时冲动,言不由心……其实我并没有真的这样恨你,就像你也十分愤怒地骂了我许多话……”
水冰心急切道:“我也发誓……卫浪云,我也并没有恨你恨成那样,我也只是气不过才说的气话而已,我绝对没有存着那种心思……”
笑了,卫浪云道:“当然,彼此心照。”
凝视着对方,水冰心怯生生地道:“你……卫浪云,你还要打我吗?”
连连摇头,卫浪云忙道:“开玩笑,连沾你一指如今我也会心疼不已……”
水冰心宽慰地道:“那么,还刑我不?”
卫浪云赶紧道:“当然不会,别提啦,水冰心,你说一句我心里便越不是味道……”
水冰心轻轻地道:“谢谢你,卫浪云。”
卫浪云脸庞红红地道:“不用谢,这是应该的。”
吸了口气,他又道:“说真的,水冰心,一切可能伤害你的念头,从今以后不会在我心中存在了,相信你很明白!”
水冰心颔首道:“我明白,而且,我也向你作同样的保证。”
舐舐唇,卫浪云讷讷地道:“我,我可以……可以再亲亲你吗?”
顿时双颊飞红,面泛桃花,水冰心垂下头去,忸怩的默不出声。
卫浪云有些失措地搓着手,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过分了……”
抬起头来,水冰心声音有如蚊呐:“我……没说不可以呀……”
精神陡然一振,卫浪云兴奋地道:“真的?”
娇羞地瞅了他一眼,水冰心又垂下头去。
于是,这一次卫浪云不再迟疑了,他快步上前,轻柔地揽着水冰心纤细的腰身,用嘴唇探索到她的唇,然后,他尽情地享受着、体会着、吮吸着……那是沾着露的花,柔润滑软的梦之乡,那是心灵的颤抖,灵魂的呼唤,精神的结合……那是一切“爱”的赤裸的投诉!
时光似是停顿了,大地似是静止了,彼此的肉体、心灵也似融合得再也分不开了,远古与未来,全在此刻幻作虚无……沉默的永恒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吻了多久,直到他突然被一阵声音惊醒,这才两张脸儿又红又热,两颗心儿又甜又蜜又难舍地分开!
那是一阵脚步声与谈话声,很快的,铁门外身影闪动,包不同已率领四名如狼似虎的青衣大汉进了来!
四名大汉排立于侧,等候行动,包不同兴冲冲的向卫浪云道:“少主,劳你等烦了吧?应用家伙全备齐啦,我方才出去,马上叫弟兄们现砍竹子编笼,如今他们正有三个人在赶工,至多再有个把时辰便可大功告成,另外,我燃了三截指头粗的檀香,燃着了以后,可以在那贱人的手掌心上用刀子剜三个血窟窿,然后把燃着的檀香倒插进去,‘吱’‘吱’‘吱’,至少可以烧她个喊爹喊娘,然后,我们再把烙铁烤红,往她背上或脸上烫,包管叫她大大不同于原样了,哈,我另还备了尖竹钎戳她指甲,‘十字荡’将她吊起,还有‘老虎凳’‘辣麻水’,外加……大皮鞭一条,胡责力!”
“在!”一声高应,那名叫胡责力的黑衣大汉略一转身,右手在腰上一抽,“嗖”的一声锐响,一条核桃粗细的熟羊皮缠绞着网丝长鞭已在半空闪过,鞭梢子更发出“啪”的一记脆亮响声,然后又绕回胡责力手腕上……光看这几下子手法之利落快捷,便可叫人知道,这姓胡的仁兄是个擅长运鞭笞人的老手!
一脸横肉的,胡责力转向卫浪云,毕恭毕敬地道:“谨候少主吩咐!”
这时——
怔怔地注视着胡责力腕上缠绕的黑色粗长皮鞭,水冰心不由自主的有些战栗起来,脸色又泛白!
包不同卷袖擦掌,狞笑道:“贱婢,我看你还能咬牙到几时,娘的皮,爷们要一点一点、一分一分地整治你,要叫你辗转哀号,血肉模糊,要叫你呼天叫地,体无完肤!你当日如何折磨我们少主,我们即会怎样对付你,你不用想再有奇迹发生,哈哈哈,你等着慢慢消受吧……娘的,少主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好,这一次爷们就真的剥光了你,看你怎么个‘恩将仇报’法!”
咆哮着,他向卫浪云道:“少主,我们动手吧?”
卫浪云似笑非笑地瞅着包不同,慢吞吞地道:“动手,动什么手?”
呆了呆,包不同道:“开始用刑呀,用刑整治这贱人!”
吁了口气,卫浪云道:“包不同,对水姑娘不可以这么粗野无礼,你应该检点才好!”
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包不同的三角眼也发了直,他吃惊地端详着卫浪云,嗓眼沙沙地低问:“少主……你……你没有什么……呃,不对吧?你没喝酒或中了什么……风邪吧?”
摇摇头,卫浪云道:“我半步未离此处,你不要胡扯!”
用力晃晃头,包不同讷讷地道:“那么,上刑吧?”
卫浪云道:“免了。”
像在看一个怪物那样看着卫浪云,包不同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不正常了,他凸着眼珠子,道:“免,免了?少主,你……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卫浪云平静地道:“没有呀,我觉得非常之好,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愉快过!”
伸手在卫浪云面前摇晃了几下,包不同紧张地问:“少主,我这是什么动作?”
“呸”了一声,卫浪云道:“你疯了?包不同,我又不是神志不清,用得着你来试验?简直荒唐!马上给水姑娘松掉铐镣!”
大吃一惊,包不同睁圆了三角眼叫道:“什么?松掉铐镣!少主,你可知你在交代的是什么事?你这是在说叫我们……”
卫浪云怒道:“不错,我是在命令你立即为水姑娘启开锁住在她手腕及脚踝的铐镣!”
包不同迷惘又惊愕地道:“少主,你是这样说的?”
用力点头,卫浪云道:“是的,我是这样说的,你还在磨蹭什么?”
咽了口唾沫,包不同小声道:“少主,但二爷那边……?”
卫浪云不奈地道:“啰嗦。二叔处自然由我负责!”
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包不同慢吞吞地走到水冰心面前,自腰中掏出一大串钥匙来,一边开锁,一边不时以奇异迷惑的眼光偷瞅着水冰心,而水冰心却双眼平视,毫无表情,动也不动一下!
“咔嚓”“咔嚓”两声金铁扳扭之声后,水冰心腕踝上的钢质铐镣俱已卸脱,她转向卫浪云,轻柔地道:“多谢你……”
笑了笑,卫浪云道:“不客气……我们出去吧?”
点点头,水冰心怯生生地道:“可以吗?”
卫浪云道:“当然可以。”
说着,卫浪云上前去轻轻扶着水冰心的手臂,谨慎地陪同她朝外行去。
急忙凑近几步,包不同赶紧道:“少主,我们备妥的刑具?”
卫浪云一笑道:“收回去吧,在水姑娘身上是用不着了。”
呆了呆,包不同又急道:“这四名弟兄是不是也可以撤下去?”
卫浪云道:“当然,否则愣在这里干什么?”
舐舐唇,包不同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大竹篮子呢?”
叹了口气,卫浪云道:“你真迂,如果你愿意蹲进去,没有人拦着你,是不是?”
一下子又嘴巴张得像能放进一个大馒头,包不同非但是傻了,简直是完全弄迷糊啦!
于是,卫浪云体贴入微地搀扶着水冰心往室外走去,留下室中的包不同与那四名青衣大汉全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发怔。
走出地牢之后,外面的阳光炫得水冰心眼都睁不开,她感到有些晕恍恍的感觉,很自然的,整个娇躯都依偎在卫浪云的怀中了。
紧紧地拥着那柔软温柔的身体,卫浪云把嘴在水冰心的发际耳边,关切地问:“不舒服?”
吁了口气,水冰心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她用手遮着眼,幽幽地道:“大约是在石室里关得太久了,没见阳光天色,猛一出来,有点承受不住这种明亮,不要紧,过一会就会好的……”
卫浪云温柔地道:“真苦了你……要不我抱你进去?”
摇摇头,水冰心苍白的面颊又浮起一抹红晕:“不,叫人看见太不好意思……我可以走,没关系……”
卫浪云不再勉强,他小心翼翼地揽着水冰心踏上石阶,行入边廊,稍微歇息一会之后,他道:“进去吧?先到我房里躺一下……”
微微点头,水冰心有些疲倦地道:“你房里没有别人吧?”
卫浪云道:“当然没有……你担心什么?”
羞涩地笑了笑,水冰心低郁地道:“你们‘勿回岛’的人,除了你之外,其余的那些都对我全不友善……甚至仍可以说痛恨我,我实在怕再受奚落与辱骂……浪云,我虽然身陷困境,但我还需要保持一点自尊,是不?”
卫浪云严肃地道:“水冰心,情势之所以会形成这样,主要是为了我与你以前的那段误会,他们都是我的部下,自然不会喜欢曾经陷害他们少主的人,但我保证这情形立即便可改变,立即可以消除,因为我们之间的误会业已澄清,而且,你更——与我有了不同的情感上的契合,如今我们不是仇敌,反成侣友,水冰心,他们方才的态度上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事情的变化,一旦他们搞清楚之后,你就会和我一样受他们尊敬爱戴了……”
水冰心轻轻地道:“但愿如你所言……想想也真叫人心里怔忡不安,浪云,你没看见那包不同阁下的表情?没能整治我,他似乎十分失望不甘呢……”
哈哈一笑,卫浪云道:“有些人就是这样钻牛角尖的,包不同认为我对你的改变是不可思议的,他却忽略了男女之间那种特殊情感的影响力——那种难以解释的缘分的奇妙功效,不过,他迟早会明白的……”
水冰心微喟一声,道:“你不知道,浪云,这些日子来,我过得好辛酸,这不是指生活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我不怕吃苦受罪,也不怕遭受折磨,我怕的是精神上的苦闷与人格上的羞辱……唉,在那里真是度日如年……”
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卫浪云柔声道:“别难过,冰心,这些因误会而引起的灾难全已过去了,以后也永不会再有类似的不幸降临在你身上,宽宽心吧,你会很快恢复过来的……”
水冰心轻轻笑了,她道:“其实,在那地牢里渡过的这一段日子,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浪云,我们在一起了,我认为只凭这一点获得,已经是可补偿我在此期间身心的一切创伤……若非如此,只怕我们还凑不在一起,更仍然继续仇视下去……”
卫浪云笑道:“你说得对,若没有这一段机缘撮合,我们更是用铁链子也拴不成一堆,非但会继续仇视下去,将来恐怕见上面还会拼个血溅三步也不一定……真叫人不敢想象……”
突然颤抖了一下,水冰心惊悸地道:“可不是吗?如果这一次我们未曾释怨合好,以后,大概真是会像仇人那样搏命流血了……想起来,好可怕……”
卫浪云低沉地道:“老天保佑,冰心,如今一发全好了,我们已有了最佳的结果……”
点点头,水冰心道:“我也希望如此,这,正像你说,该是一段缘分,一段离奇得几乎不可信的缘分,是吗?”
搂着她,卫浪云道:“我们进去吧。”
当他们慢慢地进入前厅,卫浪云又扶着水冰心登楼,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将水冰心扶到榻边坐下,然后,他道:“你躺一会吧,等下我找个人来给你瞧瞧,开几味药先补补身子,冰心,你的气色不太好呢。”
轻按额角,水冰心道:“也没什么,关在那地方久了,突然出来,有点受不了外面光线和清新空气的刺激,只是有点头晕,歇一会就会好的……”
卫浪云忙道:“那么,我扶你躺下……”
“扑哧”笑了,水冰心道:“我还没到这样严重地步,连躺一躺都要人扶……浪云,你不会嫌我弄脏你的被褥吧?”
哈哈一笑,卫浪云道:“玉体留香,锦帐传芳,正是我乞求不得的事,哪会嫌弃!”
脸儿一红,水冰心道:“这些日子来,样样都身不由主,所以……我自觉身上不净,但我没有法子,他们不肯给我所要求的方便……”
蹲下来仰视着她,卫浪云道:“以后你就会非常方便了,不管在哪一方面的,冰心,过去的事就忘了它,好吗?那会令我颇觉窘迫……”
水冰心凝视着卫浪云,倩巧地一笑:“我会的……”
站起身来,卫浪云若有所思的在房中来回踱了片刻,又搓搓手,这才发觉坐在榻沿的水冰心仍旧一直在看着他,水冰心待他站住了,才道:“你好像突然有些焦躁不宁?”
卫浪云道:“不是焦躁不宁,是在刚才想到了些什么。”
“哦”了一声,水冰心问:“是想到了些什么呢?”
卫浪云低沉地道:“认为你也该想得到的才对!”
明媚的眸瞳闪耀着颖悟的光芒,水冰心点头道:“我知道——你是指我们彼此的背景及出身问题,是吗?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却发生了情感,其中恐怕会有些麻烦,你可是在想这些?”
点点头,卫浪云道:“是的,你真聪明!”
轻喟一声,水冰心柳眉儿微蹙:“不是我聪明,浪云,这是横在我们面前的一个现实问题!”
卫浪云笑笑,道:“你有什么法子么?”
水冰心道:“你呢?”
卫浪云刚想回答,已听到有几下轻沉的敲门声响起,跟着,传来田寿长那故作威严的干咳声。
立即神色微变,水冰心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抚整着身上那袭早已污秽不堪的玄色衣裙,边急迫地道:“可是——田寿长,不,二叔?”
点点头,卫浪云小声道:“是二叔。”
舐舐下唇,水冰心的脸蛋儿苍白,她呼吸紧促:“他不会……浪云,他不会呵责我再送我回地牢里去吧?我有点怕……”
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卫浪云道:“放心,一切有我承担,不会令你为难的。”
说着,卫浪云快步走到门边,迅速开门,嗯,可不是,“百窍心君”田寿长正板着面孔,一副凛然之态,宝像庄严地站在那里!
连忙躬身,卫浪云道:“二叔,你老有事?”
哼了哼,田寿长的目光越过卫浪云肩头向房中望去,正好看见水冰心腼腆又怕地低下了头。
清清嗓子,田寿长沉缓地道:“水冰心那丫头被你放了?”
卫浪云陪笑道:“是的,二叔,被我放了。”
田寿长神色一沉,道:“你问过我这做叔叔的没有?”
卫浪云忙道:“正想向二叔禀报。”
双眼一瞪,田寿长怒道:“好吧,就算你正要向我去说,但是,你居然胆大包天,将这丫头带到楼上你的房中来?简直是胡闹!”
搓搓手,卫浪云赶紧道:“是这样的,二叔,水姑娘有些不舒服,所以我才扶了她到我房中歇会儿,要不又送到哪里去呢?总不成送到二叔你老的房中吧?那又多不方便……”
田寿长怒喝一声,叱道:“混账小子,满口胡说!”
卫浪云涎着脸道:“二叔恕罪!”
气咻咻的,田寿长道:“荒唐透顶,岂有此理!”
卫浪云忙道:“二叔且先息雷霆之怒,二叔,请入房宽坐,慢慢教训侄儿,也免得老人家站着生气容易疲劳……”
哼了哼,田寿长一拂衣袖,沉着脸走进房中,卫浪云轻轻地道:“二叔,这位便是水冰心姑娘……”
田寿长冒火道:“不用你来多嘴,我见过她一次!”
这时,水冰心盈盈裣衽,羞涩地道:“水冰心拜见田二叔……”
长长“嗯”了一声,田寿长打量了水冰心一阵,缓缓地道:“罢了。”
连忙过去扶着水冰心坐下,卫浪云身体背着田寿长,向水冰心眨眼一笑。
田寿长粗声道:“怎么?为叔的坐位呢?”
水冰心慌忙又站起,卫浪云却动作快,早已拉了一把椅子放在田寿长的屁股下,一边叠声地回应:“来喽,二叔,你老的坐位这不业已来啦?”
重重坐下,田寿长轻捻着脸上茸茸汗毛,又端详了水冰心一阵,直看得水冰心又是窘迫,又是羞涩,几乎连手脚全没了个放处。
沉沉的,他道:“你也坐下吧,丫头。”
水冰心福了一福:“多谢二叔赐坐。”
于是,田寿长的面色已略见缓和,他声音极低地自言自语:“倒是个颇识礼数的娃……”
一旁的卫浪云却听得清楚,凑上去陪笑道:“是不错吧?二叔。”
狠狠瞪了卫浪云一眼,田寿长粗声道:“你少啰嗦!”
卫浪云急忙站好,噤口不语,田寿长独自沉吟了一会,开口叫:“浪云。”
又凑到近前,卫浪云低应:“侄儿在。”
捻着汗毛,田寿长缓缓地道:“你这算是‘先斩后奏’喽?”
卫浪云急道:“二叔明鉴,侄儿绝不敢如此大胆放肆,二叔知道我的,我对二叔最是孝敬,最是恭顺,二叔,你老一直将我当亲生之子,我也一直视二叔若生身之父,二叔,自爹将侄儿托付你老,哪一次侄儿不听你老的教训?”
“唔”“唔”几声,田寿长显然十分满意卫浪云的回答,但他却仍旧大声道:“你不是一向恨这丫头入骨么?怎么又主动地宽释了她?而且,你知不知道为叔的将她擒来,大部分原因便是为了你?要为你出一口气?”
卫浪云点头道:“侄儿知道。”
田寿长斜着眼道:“那么,你放她出来为了什么原因?这岂不是有所矛盾?”
搓搓手,卫浪云道:“二叔,这件事,实在不好出口……”
一瞪眼,田寿长道:“混账,我虽未生你出来,却自小将你带大,和你亲爹实无二致,你他娘在我面前还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不好启口?”
卫浪云有些为难地道:“这个……二叔,这……”
一拍椅子扶手,田寿长叱道:“快说!”
坐在榻沿的水冰心,突然鼓起勇气,微颤地道:“浪云,你就禀告二叔知道吧!”
一听水冰心居然对自己的宝贝侄子称呼得如此亲昵,田寿长不禁大大地一呆,更是满头的雾水,搞得迷迷糊糊,不明所以……
咳嗽几声,卫浪云讷讷地道:“二叔,我放出水姑娘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她……”
“什么?”田寿长“呼”地跳起,睁圆着眼,张大了嘴,满脸的惊愕震撼了迷惑意外之色,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舐舐唇,卫浪云道:“我是说……我爱……爱她……”
用力晃脑袋,田寿长竟有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在告诉我,呃,你看上这个妮子了?”
脸红红地一笑,卫浪云道:“是的,二叔,我看上她了。”
猛力摇头,田寿长道:“荒唐,荒唐,荒天下之大唐,傻小子,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你看上人家,人家可看上得上你呀?”
不待卫浪云回答,水冰心已柔声道:“田二叔,我也喜欢他,我愿意和他‘好’。”
田寿长这时面孔上的表情是古怪又可笑的,他发了好半天愣,方才期期艾艾地指着卫浪云道:“丫头,你,你没搞错吧?他是卫浪云呀,‘勿回岛’的少主,未来全岛的继承者,一心一意要报复你的卫浪云呀?”
点点头,水冰心道:“我知道他是卫浪云,田二叔,我也非常清楚他的身份,他不错是曾经想报复我,但是,那是今天以前的事,自今天以后,他非但不会仇恨我,报复我,更会像一个挚诚的友侣那样来爱护我,照顾我……”
深深吸了口气,田寿长喃喃地道:“那么……你也是喜欢他的了?”
水冰心静静地道:“是的,我也喜欢他。”
猛一拍自家的脑门子,田寿长嚷道:“这是怎么回子事?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子事!简直把我搞糊涂了……”
突然,这位“百窍心君”又阴沉沉地笑了起来,他斜睨着水冰心,语含他意:“丫头,你不会怀有另外的心思吧?”
眨眨眼,水冰心迷惘地问:“另外的心思?”
卫浪云却立即体会出乃叔的“弦外之音”,他忙道:“二叔,这决不可能……”
田寿长一瞪他,道:“不用你插嘴。”
很快的,水冰心也想到田寿长所指为何了,她紧咬下唇,苍白的面庞上泛起一片激动又委屈的嫣红,终于,她颤抖着道:“田二叔,你老认为……一个女孩子说到这个‘爱’字就如此随便?你老以为一个女孩子会如此轻率的向第三者表露她心底的隐衷?你老认为,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淡然地把她的名节、声誉交给另一个人,一个她曾经敌对过的男人?田二叔,你老错了!是的,我十分盼切地希望能脱出你们的拘禁,非常焦急地祈求能逃出你们的掌握,但我却决不会用这种失节毁誉的方式,这是得不偿失的,田二叔,如我不是自愿的,真心地爱上浪云,就算你们逼迫我以此项条件来做自由的交换,我也断不会应允。田二叔,因为我的终生情感所依,比我本身的自由更来得重要,我宁肯死,也不会以这样卑劣的手段来达成任何有代价的目的!”
话是说得婉转温和,且极有礼貌,但句中蕴意,却贞烈刚劲之极,隐隐然有金铁铿锵之声,无形中等于给了田寿长一顿教训!
满脸尴尬不安之色,田寿长有些失措地道:“这个……丫头,这些话是出自你的肺腑?”
水冰心的神色是凛然的,坦直的,磊落又挚诚的:“田二叔,我是‘六顺楼’楼主‘大黄伞’澹台又离的义女,我也是一个恪遵妇道的女子,我更以我的生命与名誉向你老保证,我对浪云的情感出自心底,我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字俱皆出自肺腑,我绝不是为了本身的脱困才以此作为手段,我宁死也不会如此下践卑鄙!”
田寿长也开始搓起手来,他十分窘迫地喃喃自语:“老天……这真是……呃,不可思议……男女娃儿那种什么情感,可确有这么大的力量,甚至扭转乾坤,变换现成的事实?”
卫浪云轻声道:“二叔,现在你老知道你老可是想岔了吧?我与冰心确是相互有情,连心连意,她不可能想借此机会来达成其他目的!”
田寿长吁了口气,道:“怪了,你们两个娃娃真叫人琢磨不透,不是原先都恨对方恨得入骨么?怎的突然间却又好的搅和了蜜?”
卫浪云道:“二叔,你老没听人说过,恨的反面就是爱呀?”
田寿长笑道:“牵强!”
面色一整,卫浪云恳切地道:“是这样的,二叔,表面上看,我与冰心是敌对的,也是相互仇视的,但在敌对与仇视的外衣掩遮下,我对她尚有另一种微妙的情感深埋在心底,这种微妙的情感非常难以解释,那是一种无意识的爱悦、柔情,以及对一个适合自己心意的异性的仰慕——我们原本也没有深仇大恨呀——但环境使我们无以表露,也没有想到表露,可是,环境的条件一旦变迁,这种连我们自己也不觉得的微妙情愫便因某项的刺激而突发,真正的使我们看清了对方,爱上了对方,二叔,这种情感上的措举并非偶然的,换句话说,这不是一见钟情——这是长远的印象留存心头的一点灵光,那隐埋魂魄深处的意愿的吻合,当它在能以决堤流奔之际,便会成为事实了!”
水冰心柔和地补充道:“另外还要再加上我对浪云的歉意,纵然这股歉意一直是隐而不露的,但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我对他的迫害,只是……女儿家惯有的羞恼发泄与未能受到对方尊重臣服时的狭义报复……其实,我自己知道我感激、喜欢他,而且愿意和他接近,只是倔强的个性与彼此间对立的形势令我无以表露——再说,我……我的身子已被他……看了,我除了他,又怎会去和别人发生情感?”
卫浪云平静地道:“二叔,如今你老总算全明白了吧?”
忽然,田寿长呵呵大笑:“明白了,明白了,全明白了,这真是一段曲折离奇的儿女情,令人难以思议的年轻人的爱哪……”
卫浪云忙道:“还要请二叔成全。”
用力点头,田寿长道:“好,孩子,只要你们能永远相守不渝,互许至诚,我老头子便拼着以这条老命来助使你们同偕连理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