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化子帮”的“红包袱”长老“仙人杖”金泗与“三十锦貂”首领“飞豹子”晏青二人的指挥下,大队人马全上了山坡各处的隐蔽地点,借着地形扎下帐篷,而卫浪云便偕随田寿长、舒沧、古独航等人进入了坡下这幢最靠路头的破烂屋子里。
两名跟着古独航前来的“蝎子”手下,先行进屋找主人交涉去了,田寿长他们便在天井中等着;张目四瞧,田寿长不由摇头道:“这座房子可破旧得到家了,连个格局也没有,当初建盖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多费点心思?”
舒沧打了个哈欠,道:“穷乡僻壤,偏野草民,盖所房子能够栖身挡风雨也就够了,哪里懂得什么鸟的格局!我说老猴子,这不是叫你上洛阳城的‘九升楼’去喝酒,哪有这么些讲究法?凑合着得啦!”
移目端详着天井正面及两则的几间简陋又低矮的房子,卫浪云皱眉道:“不过,我宁可到坡上去住帐篷……”
这时,两个“蝎子”立即领着房东——一个大把年纪的老头子出来,向田寿长禀明了租借条件,然后,他们由田寿长指定了各自的房间,进房前,卫浪云向古独航道:“这房主人好像经常将房子租借于人的,你看他对这一套是这么个熟稔法,开条件开得干脆利落,一点亏不吃,一人一天五钱银子,按日算,不管伙食,每天供应三壶热水,另取费三钱,正堂屋不在租借之列,无事莫进,每日每人租金以子时起算,床褥用具如有损毁照新购价赔偿;总掌旗,这老子应该去开客栈才对,包管有个好赚头……”
古独航笑道:“‘不留亭’这个地方虽说荒僻,但也难免没有行脚商贾或江湖中人经过,时日一长,住在此地的人就会精于此道,晓得赁屋于客的门路了;再说,看这家的居民都像十分清苦,有捞一笔的机会,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进房之前,古独航又回头来道:“少主,你的房间和我正是隔邻,晚上不妨过来聊,在这等地方,也够寂寞的了……”
卫浪云颔首道:“我会过来,现在却想先睡一会,可真累死了。”
就这样,他们便在这“不留亭”暂时驻扎下来,田寿长他们早已决定了行动步骤,在此地的等候中,能将“勿回岛”展履尘所率领的主力人马等到自是最好,否则,便只有在杨宗和段凡二人返来后就须展开行动,他们无法在此久候,一来是恐怕行踪又被敌对方面获悉,再来,也只随时移动才能避免敌人的包围堵截,而“勿回岛”的声威与尊严加上眼前江湖上的大势所趋,都不容许他们光是躲藏游走便算了,他们仍须一边移动,一边攻敌,纵然这种言,他们如今仅有三条路走:一是攻敌,二是待敌来攻,三是逃之夭夭,逃之夭夭既不可能,待敌来攻击恐怕吃敌所陷,便只有主动袭扑对方了,但这“袭扑”之术却颇堪斟酌,即像田寿长的计划——闪击游斗,不做正面对垒,因为,他们眼前的力量,已不足应付这一类的争战了,可是他们知道,却依然要抢先找上敌人,假若等敌人先找到他们,那么,情势就会大大地逆转;任何一场失去主动、失去先机的杀伐,是难望有胜算把握的……
日子,在每个人焦虑中,惶急中,期待中过去了,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今天业已是他们来到“不留亭”的第五天,而空中仍然像铅块似的堆着沉重的阴霾,北风仍在号哮,他们等待的人也毫无踪影。
田寿长的眉头也越发皱结得分不开了,他阴沉的脸色就如同天空的灰黑云雾,那么黯淡,又那么浓郁得难以揭解……
在田寿长的房中,舒沧、卫浪云、古独航三人围在这张旧方桌的三边坐着,田寿长则独自于房里来回蹀踱,他负着手,不时咕哝着一些别人听不清楚的字句,这些天来的奔劳辛苦,业已将他原本便瘦削干黄的面庞折磨得更加憔悴苍老了,这一双眼睛也凹陷下去好多!
舒沧轻轻用指头毫无意识地敲叩着桌面,半晌后,他转头道:“喂,老猴子,你别这么走来走去行不?妈的,已经够烦了,你却非要弄得大伙更烦?”
田寿长阴沉地道:“我看,我们这一次的举事是要砸了!”
双目中怒火一闪,他又愤然道:“如果真的砸了,展老儿要负全部责任,都是他援兵不能按期带到,我们余力不继才遭至这等结果!”
舒沧不同意地道:“老猴子,我业已说过如多遍了,展岛主是明白人,他必然知道这次大举的严重性严重到什么地步,所以他决不会有意拖延会合时间,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不可抗拒的阻碍力量——你他妈也该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不要老是一个劲地埋怨人家,况且,时已至此,光埋怨有个鸟用?”
卫浪云也道:“二叔,你老歇歇火,舒大伯的话颇有道理,要不是有了什么意外,大叔是断断不会失约的……”
猛一跺脚,田寿长吼道:“你们两个还帮着老匹夫说话,不管有任何理由,如今他的人马未到却是事实,我们业已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亦是事实,你们替他辩,辩出一百个借口来我们仍然一样被坑在这个狗操的‘不留亭’了呀!”
肥脸一板,舒沧道:“用不着在这里怨天尤人,难道像你这样拉开嗓子鸡毛子喊叫就有办法了?如今除了我们自己要马上想出法子解决问题外,任你喊烂了嘴,气疯了心,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于事情并无丝毫补益!”
长叹一声,田寿长道:“据我看,情势是不大好了,我们好比骑上了虎背,要想下来,就没有骑上来那样简单啦……”
舒沧断然道:“这样吧,我马上下令回堂口,将我们的所有的留守人马全部调来,孤注一掷,干他娘的一个天翻地覆!”
眼角一吊,田寿长摇头道:“你疯了,你的留守人马如果全部调来,很可能在数次火拼之后更伤亡殆尽,这犹可说,你的码头里一旦空虚,万一叫其他帮会的势力乘隙而入,全盘占据,将来你就连个窝也没有了!”
舒沧大声道:“如果真有人胆敢这样落井下石,将来我们不会再抢回来?”
“呸”的一声,田寿长道:“与其如此,何不固守着免得找这种麻烦?况且,设若我们这一场武林争战输了,你以后又凭什么去抢回来?”
双颊的腮肉一抽,舒沧笑道:“事事都这么多顾虑掣肘,我们任什么全别干了!”
田寿长坚持道:“绝不可以抽调你堂口里的弟子再来,我们不能将全部的责任完全叫‘化子帮’承担,没这个道理!”
舒沧激动地道:“老汉甘愿——”
卫浪云忙道:“大伯,我二叔说得对,今天这场武林盟主的争夺之战,大伯及所属只是站在辅助的立场,主要责任是我们的,怎可舍本逐末,改成由‘化子帮’完全承当?这样做的确不合适。”
一咬牙,田寿长道:“我们再等一天,一天之后,不管他们来与不来,我们立即挥兵渡河,与‘紫凌宫’干几场再说,要不,我你不去找人家,人家迟早也会找到我你头上来,到了那时,就更对你我不利了!”
吁了口气,卫浪云道:“如今这个头已由我们起了,幕也被我们拉开了,不干也不成啦,光是东躲西藏的话,将来一旦传扬出去,‘勿回岛’及其盟帮不仅威望扫地,尊严荡然,也永远别想再叫同道中人敬服了……”
古独航点头道:“不错,再说,就算我们四处躲藏,对方也不会放过我们,别到时候又丢了人,又吃了瘪,那才叫不上算呢……”
田寿长道:“就这样决定了,再等一天,明天这个时候若尚不见人到,我们三不管,就开拔渡河!”
估量着,舒沧道:“奇怪,杨宗和段凡这两个混账该回来了呀,我算算路程,最晚昨天就应到了,怎的至今尚未见到他们两个的影子?”
卫浪云忙道:“路途是远了点,大伯,他二位对这里的地形也不十分熟悉,或者到了‘铁血会’那边可能遇上什么阻碍,发生什么枝节,这些全有可能,只要有了一点意外,时间就会耽搁了!……”
哼了哼,舒沧道:“如果这两个混账回来后说不出迟返的道理,看看老汉怎么用家法来教训他们!”
连连摇手,卫浪云道:“大伯千万请勿动肝火,杨长老与段长老二位,俱为武林健者,又是贵帮的重要领导人物,事情轻重,他们一定分得十分清楚,若非有实际上的困难,他二位岂会怠忽使命,延误归期?”
舒沧张了张口,也没有再说什么,管自拿起旁边竹几上的一只土瓷茶壶,对着壶嘴咕嘟狠灌了一阵。
这时,古独航朝窗外看了看天色,道:“已近黄昏了……”
卫浪云不自觉地摸摸肚皮,道:“唉,这几天吃的都是干粮蜡味,至多用客粗饭还算是热的,就没好生享受一顿正式的大菜,连五脏庙全也那么干涩得叫冤啦!……”
眼皮子一翻,田寿长道:“什么节骨眼啦,还光在那里顾着吃?有干粮给你果腹业已不易了,想当年,在我们闯江湖的时候,经常几天几夜连滴水也捞不着喝,饿得两眼看出去是一片黑,肚皮都快贴上了脊梁骨,若能弄点干粮吃吃,已不啻人间美味,无上佳品了,哪似你这样娇嫩法?有吃有喝还在叫苦,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卫浪云舐舐嘴唇,笑道:“二叔,那是哪个年头,如今多少也有点不一样了,人嘛,总要越过越好,不能越过越赖,是不是?”
气得一吹胡子,田寿长道:“你就是一张嘴巧,十个人也说不过你一个!”
舒沧横着眼道:“别光教训人家孩子,你他娘那张鸟嘴还不照抹上油一样?”
古独航忙笑着打岔道:“二位老人家先歇歇火,顺顺气,等一会我那两个手下就会将晚膳从坡上拿下来!听说今晚除了每人例份的干粮外,还可以分到一块卤牛肉,光是跑路来回就是三十多里!”
摸摸肚皮,卫浪云笑道:“既是如此,待会得多吃点。”
田寿长摇摇头笑道:“你呀,小子,一谈到吃,你就比什么也来劲——”
门外,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步履声响,但这步履声却是急促又踉跄的,就好像奔进屋来的这人正在被鬼追着一样,那般的慌张失措,又那般的惊惧惶恐,几乎就连方向也似辨不清了!
舒沧喃喃地道:“送饭来了?但怎的又这么个慌张法?”
古独航注视门口,神色微变:“不大像……”
突然站起,田寿长语声急切得有点变了调:“大家注意,恐怕是有情况!”
一掠上前,卫浪云“呼”地启门,另外,一名“蝎子”弟兄正好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赶命似的奔了进来!
古独航猛然离座,低叱道:“什么事?黄才!”
那叫黄才的“蝎子”立即面孔涨红泛紫,双目惊恐地大瞪着,他一下子没站稳,险些摔跌地下,古独航一把拉住他前襟,右手反扬,兜头就是两记大耳光,恶狠狠的,他吼道:“给我站好回话,哪见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两记耳光一挨,黄才反倒是镇静下来,他猛一摇头,像是要使脑袋清醒过来,连浮肿的面颊也不敢摸一下,赶忙气急败坏地道:“回禀总掌旗,大事不好了,我们业已叫人包围啦!”
有如晴天响起一记焦雷,震得房中的每个人全是一眩,田寿长在瞬息的愣然之后,急忙先沉住气,缓和地问:“不用急,小老弟,慢慢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被人包围,是被什么人包围啦?”
抹了把汗,黄才气吁吁地道:“回二太爷的话,我们是叫‘紫凌宫’的人给包围啦,老天,密密麻麻的一片紫袍,把这‘不留亭’团团围住,就像铁桶一样了……”
田寿长吸了口气,道:“真的?”
黄才哭着脸道:“二太爷,这是什么节骨眼了?小的不要脑袋了么,岂敢哄骗你老人家?”
猛一咬牙,古独航道:“好王八蛋!”
摆摆手,田寿长平静地道:“不要气,老弟,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来了咱们就接下,大不了一场火拼,没什么唬人的!”
卫浪云道:“二叔,出去看看!”
田寿长道:“当然,不出去,人家也不会就任我们躲在房里呀!”
于是,他们几个人迅速走到大门口,一踏上石阶,天老爷,眼前的景象已不由令他们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在“不留亭”这十几户屋舍所散落着的小坡脊周围,全布满了身着紫袍的彪形大汉,他们距离这里约有三十丈左右远近,皆是徒步,不见一乘马匹,不论是道路、田间、坡顶,都有他们的所属把守着,这些人,便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田寿长他们就正好被围在圆圈的中央,黄才说得不错,果然阵势严密得像一具铁桶,一具能箍死人的铁桶!
紫色的头巾与紫色的长袍在寒风中飞舞飘拂,齐额勒住的金环也在闪闪烁耀,和他们手上锋利的马刀互相映炫,形成一溜溜刺眼的波动冷芒,“紫凌宫”方面的人马大约有七八百人之多!个个杀气腾腾,威风凛凛,一付排山移海的味道,剽悍极了,也沉猛极了,叫人一看上去,就明白这乃是一群饱经阵仗,训练精良的战士,他们的形态所表露,好像在告诉别人他们素来征战的成绩是多么优良!
“紫凌宫”的属下们便都那么沉静又冷酷地站在那里,每个人的面容全是僵木又硬板的,找不着一丝表情,一丝可以稍微反映内心感受的征候;七八百人站在四周,宛如七八百具雕塑的石像一样,那股子冷漠阴森的韵味,业已明确地转达了他们的深刻欢喜,他们的刀锋将会毫无迟疑地插进对方胸膛!
喃喃的,田寿长道:“真是邪门……这些杂种怎么来的?好像自天而降……”
舒沧的两颊肥肉不禁抽动了一下,额上一根青筋浮凸,太阳穴也在跳动,他舐舐唇,揩了揩手上冷汗:“老猴子……这一下可热闹了……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呃,我们似是四脚朝天的乌龟一样,拼命挣扎,也翻不过来啦……”
卫浪云苦笑道:“惨矣哉!”
咬咬牙,田寿长道:“可是,他们怎么摸来的?”
吐了一口唾沫,舒沧道:“别管他们是怎么摸来的了,事实上人家业已到了眼前,而且将我们团团包围啦,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想个法子怎生对付他们才是;娘的,我们真叫人家当孩子耍啦!”
古独航喟了一声,道:“‘紫凌宫’的行动实在够快,够严密,我们还在谈笑风生,竟已不知不觉中陷入重围了!”
搓搓手,田寿长低声道:“各位,眼前这场仗,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对我们的不利已到了什么地步,可是事实上我们又不得不硬拼到底,唉,这真是一点不假的‘拿鸭子上架’啦,不论好歹,只有干他一遭吧!”
舒沧冒火道:“怎么个干法你总得交代清楚!是突围,是死守,是混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你不先讲好,我们怎么打这个糊涂仗?”
略一沉吟,田寿长道:“突围!”
卫浪云迅速道:“朝什么方向突围?”
田寿长断然道:“当然朝回突围,换句话说,向‘大龙河’的反方向突围!”
怔了一怔,舒沧道:“不过河啦!”
一跺脚,田寿长道:“过了河就接近‘紫凌宫’的势力范围了,我们跟着就会遭遇到更强大的压力,凭我们这点力量,打暗仗还勉强,明着来岂不自找苦吃?化子,你可真迷糊了?”
舒沧怒道:“我迷糊?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
古独航忙道:“二爷,突围固佳,但我们携带着的那些装具又怎么办?里面有些器具是你老独创的秘密武器,万万不能落入敌手,不过一待突围开始,势必乱成一团,那时想要全部保全,又怕不易!”
田寿长立即道:“通通先毁掉!”
舒沧叫道:“先毁掉?那以后呢?以后我们用什么?”
田寿长不耐烦地道:“以后再制造呀,制造方法在我脑子里,还怕丢得了?如果给对方弄了去,仿造以后,反过来打我们,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卫浪云又问:“二叔,突围后的会合地点?”
田寿长考虑了一下,道:“就在百里外‘黑垓山’脚的山坳子里吧!”
点点头,卫浪云道:“好,那地方很合适。”
不禁叹了口气,舒沧道:“娘的,一退就是百里!”
田寿长冷冷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我们退后一百里,异日便能卷杀向前千里不止,如果全在此地横下来了,将来还拿什么出气去?”
回过头,古独航问身边的黄才:“黄才,坡上的弟兄们也发觉被包围了吧?”
黄才忙道:“早知道了,方才小的与李琛刚到坡上去拿饭食,才走上去,‘紫凌宫’的人马便像从地底钻出来一样乍然出现,当时坡上的金长老似是也呆住了,他急忙命小的回来禀报各位,同时又令李琛帮他向隐蔽在坡上各处的弟兄们传警,小的奔下来的时候,但见各处帐篷耸动,人影往来飞掠,但却没有一点呼闹惊叫之声,如今想是大伙儿全在坡上埋伏起来,准备拼杀啦!”
古独航抬头望向山坡,果然没有一个人影,也不闻丁点声息,显然正如黄才所说,坡上“化子帮”与“三十锦貂”的人马全部埋伏起来了!
这就是了,古独航不由暗自点头,“紫凌宫”方面固然训练有素,井然不紊,但“化子帮”和“勿回岛”所属的“三十锦貂”则亦同样的临阵沉着,指挥若定,也是极有组织纪律的江湖帮会,而每一场武林争战,对垒的双方如果俱多精锐,其伤亡惨重也一定就相对地增高了……
似乎又有一个新决定,田寿长招过古独航,低低地道:“老弟,你到坡上去与金泗共同指挥调度,同时也务必做到两件事,一、听我的招呼,用所有携带的‘白磷火箭’、‘千里起焰球’、‘硫磺弹’、‘琉璃飞桶’等火器分向四周的敌人投射,在他们冲到之前,能发射多少就发射多少,然后,再点一把火,将这些器具加上其他物件通通焚毁,不能有一样流入敌手!二、短兵相接之际,传告所有人马自行突围,叫他们记牢会合地点,给他们说,三天之后如果还到达不了,就各自返自己的堂口,不算逃脱!”
古独航沉重地道:“遵命,二爷是否还有谕示?”
苦涩地一笑,田寿长道:“再有,老弟,多保重——”
鼻端有些酸楚,古独航连忙一挺胸,大声道:“二爷更请保重,你老放心,我们决不给你老丢人!”
说着,他又向舒沧躬身施礼,再转朝神情专注的卫浪云:“少主,你的伤势尚未好,千万莫逞意气之勇,作匹夫之斗,能走即走,二爷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番即使失利,异日仍可卷土重来,少主,务请珍惜!”
卫浪云笑笑,道:“放心,总掌旗,我会留神的。”
抱拳环揖,古独航低声道:“各位,‘黑垓山’见!”
在古独航领着黄才匆匆离去后,田寿长不禁感慨地道:“古独航这个人才智双全,英勇出众,是个有谋略,有决心,果断又扎实的人物,更难得是他对他主子的忠心不二,赤胆报效;‘蝎子’里有了他这个人,不愁撑不起来了!”
卫浪云颇为同意地道:“赫连大哥平素少问帮务,除非有重大的事情须他决定,否则,一干大小事儿差不多全由古总掌旗代劳了,他处事公允,赏罚分明,不徇私、不偏袒,在‘蝎子’里头是个仅次赫连大哥受到拥戴的人!”
田寿长道:“当然,这种角色一定是颇有人望的!”
叫了一声,舒沧道:“天爷,这是什么时候了?你爷俩还在这里给人家评头论足?娘的,老汉我这厢就差急出一裤子尿啦!”
田寿长笑骂道:“没出息!”
卫浪云转目四顾,忽道:“奇怪——”
抹了把冷汗,舒沧道:“奇怪什么?”
卫浪云小声道:“大伯,‘紫凌宫’的伙计们为什么还不动手呢?一个个呆鸟似的愣在那里全不动?”
哼了哼,田寿长道:“这有什么奇怪,他们之所以不立即动手的原因,无非是想看看我们有什么行动罢了!”
舒沧咬牙道:“我们就将有一个唯一的行动——摘下这群邪龟孙的王八头!”
卫浪云目光仔细向四周注视,一边喃喃数着:“一个……两个……三个……”
迷惘的,舒沧问:“孩子,你在数什么?”
卫浪云道:“看看有几个‘紫凌宫’的‘红带子’人物!”
田寿长忙问:“数清楚没有?”
点点头,卫浪云道:“出现在前面的只有三个,正对我们有两个,山坡上一个,以外‘黄带子’的我就没数了,好像也有五六个之多——约摸是到齐了!”
舒沧也一边搜索着,道:“我又发现几名‘蓝带子’人物……乖乖,可不是六个?来齐了,不知凤啸松这老龟孙来了没有?”
田寿长冷然道:“这等场面,他岂有不来凑热闹之事?何况他如今不仅是凑热闹,在他来说,他一定想逞逞威风呢!”
双手一握,舒沧道:“逞他娘的个威风!”
卫浪云接口道:“二叔,怎么没看见凤啸松?”
冷笑一声,田寿长道:“他是主角呀,戏没有开锣,他怎会上场?”
舒沧不屑地道:“区区一个‘紫凌宫’宫魁,摆他娘的什么臭架子!娘的皮,他们不动手正好,老猴子,咱们先冲上去杀他一阵!”
摇摇头,田寿长道:“不行,眼前局势对我不利,我们只能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贸然轻动,必将招致不可期之损失!”
两眼火红,舒沧怒道:“他娘的,我们可真成了瓮里的活鳖了!”
就在他们正在争论的时候,正面包围着他们的“紫凌宫”属下忽然往两旁让开了一条路,他们外面,自河滨方向,正有五个人快步走了上来!
田寿长双目凝聚,低缓地道:“正主儿来喽!”
迅速的,那五个人便由让到两旁的人墙中间穿过;卫浪云和舒沧也仔细瞧去,发觉那五位来人中,赫然有三个是腰缠红带子的人物,另一个没扎带子,却在紫袍的右襟上绣着一团火焰,火焰里竖起一剑——绣工精致之极,看上去,就好像火焰在跳动,竖起的剑在闪晃一样,当然,他们立即明白这种穿着的人是“紫凌宫”的什么角色——地位更超过“红带子”带头的“护宫”!只是,不晓得那人是三个“护宫”中的哪一个。
那五个来人中,也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欣长,气质高昂,远远行来,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飘逸潇洒味道,待他走得稍近了,嘿,这是好一副唇红齿白、俊俏秀挺的模样,看他年纪,约摸三十出头,发如墨,肤如雪,一袭宝蓝长衫,足登缎面粉底鞋,手上还执着一把玉柄金骨的绢面大折扇,风度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容,算叫他一个给占齐了!
是的,这人正是武林中四位霸主之一,名震江湖的“紫凌宫”宫主叫“笑阎罗”凤啸松!
不觉“哼”了一声,田寿长道:“凤啸松越长越像个娘们了,细皮嫩肉,十足的‘相公’胚子!”
眯着眼细细端详,舒沧喃喃地道:“我这还是第一次瞻仰凤啸松的尊容,啧啧,他成名了这多年,怎的看上去竟这么点年纪?好像只有三十来岁嘛……算算,他至少也近六十大关啦!”
田寿长轻蔑地道:“说他‘驻颜有术’是抬举他,我看,他十有八成是懂得‘采阴补阳’的门道,你看看,油光水滑的,两只招子也带着妖气!”
卫浪云也是头一遭与凤啸松见面,虽然有关对方容貌、个性,以及武功方面的描述他已知道得不少,但亲眼目睹之下,却更觉得人家那股子风范与威仪自然流露于顾盼之间,一打上眼,便晓得不是等闲之辈!
约走近了三十丈距离的一半,凤松啸等五个人已停下脚步,为首的他则朝着田寿长颔首微笑,其状十分雍容。
田寿长低骂一声,道:“我们上去。”
于是,他们三人也凑近了百十步,在隔着对方五丈远的地方站住,卫浪云目光一瞄,哈,那三名随在凤啸松身后的“红带子”人物中,有一个赫然是月前受过他戏弄的“九头鸟”元德香!
元德香仍然还是老样子,他好像已忘记上次在卫浪云手里搞了灰头土脸的事情似的,一见卫浪云瞧向他,竟还表示友好,含笑致意。
卫浪云也笑着点头,心里却想:“元德香这一笑,可真叫‘百媚生’哟!”
现在,他们双方主脑人物就这么站定了,中间相隔五丈距离,当然,他们彼此全也心中有数,这中间五丈的地面,即是生死界、阴阳关了,一旦冲破,则血腥横溢,干戈四起;事实上,欲想和平解决,只怕也不大可能,占上风的一边岂会便宜罢手?而占劣势的一边更不能退缩示弱啊!
空气在这时尚是十分平静柔和的,不过,大家谁也知道隐藏在这平静与柔和表面后的东西是什么,那将与眼前情调完全相反的东西了——是血腥、干伐,是杀戮以及暴虐!
轻轻以手拨开垂在胸前的青绸束发飘带,凤啸松和蔼地一笑,微微欠身道:“久违了,田兄。”
田寿长阴沉沉地道:“你也是,久不相见啦!”
尔雅地一笑,凤啸松道:“秋风凛然,山重水远,田兄率领大队人马迫近‘大龙河’,不知有什么去处?莫不成这等天气,田兄还有雅兴游览天下胜景么?回顾甘陕一带,在下不觉愕然,此地一片荒漠,偏僻冷寂,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供一游之地呢……”
田寿长皮笑肉不动地道:“就算我们闷得发疯,成么?”
微现讶然之色,凤啸松道:“田兄英明睿智,雄才大略,行事无不细加策划,所为必有因由起始,岂会毫无目的地而以‘发疯’之口实四处乱闯之理呢,田兄是说笑了……”
田寿长气愤地道:“那么,你倒说说看,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凤啸松一笑道:“在下明言,若是猜得不对,田兄可也得莫动勿名……”
嘿嘿冷笑,田寿长道:“你说吧。”
一双眼角微吊的眼睛精芒暗闪,凤啸松道:“日前曾闻江湖传言,贵岛兴师与‘化子帮’、‘蝎子’各批好汉,联手攻袭‘皇鼎堡’,非但将‘皇鼎堡’齐刚以下的人马杀得一败涂地,更将‘灰衣’、‘铁血’二会的所属弄得溃不成军;贵方获得全胜,名扬四海,威震武林,真是可喜可贺,只不过,嗯,在下却深恐贵方喜悦过甚,一时未曾细加考虑,便乘着大胜余威,不声不响的也朝在下‘紫凌宫’如法炮制一次,如若那样,在下固是承担不住,贵方却也怕要弄个乐极生悲呢……”
田寿长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们会那么笨?就以眼前这点力量便去招惹你‘紫凌宫’?何况我们更是远兵攻坚,帅老兵疲?凤啸松,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点!”
眉梢子一扬,凤啸松道:“这可难说,田兄,别人或者不会这么愚蠢——也可以说是大胆,但你却是与众不同的,你一向喜欢‘奇兵制胜’、‘攻人不备’、‘行人所不能’、‘为人所不敢’,假如说你有此用心,也并非是不可能的,嗯?”
哼了哼,田寿长道:“你不要在那里自说自话,自以为是,姓凤的,我们没这么傻,在你的地盘里以这么点力量袭击你……”
轻轻笑了,凤啸松道:“真的?”
打蛇随棍上,田寿长道:“如果你不信,凤啸松你就在这里看着,我们退兵好了!”
凤啸松“哗”地展开他那只玉柄金骨的精致大折扇,细瞧着扇面上工笔绘着的“寒山烟雨图”——那形状,就像他是第一次才看见似的,好半晌,他始和和气气、笑容可掬地道:“在下怀疑,田兄,若非在下先行将你等围住,你会不会撤兵?在下以为,恐怕你们非但不会撤兵,更要将血刃及烟火烈焰指向‘紫凌宫’了吧?”
田寿长大声道:“你既不信,就也只好随你说了!”
凤啸松笑道:“田兄,在下这人是最讲道理,最明公义的,决不冤枉于人,也决不放纵——老实说,贵方大批人马,挟以全付弓刀火器,屯驻‘大龙河’边之‘不留亭’达五日之久,恐怕再没有所刺探,或是有所等待,其目的,放眼甘陕一带,除了‘紫凌宫’之外,恐怕再没有其他合适对象了吧?这是一。贵方屯驻期间,日常言谈,颇多涉及对在下及‘紫凌宫’有不利之处,明白点讲,贵方在驻此期间,业已透露出目的为何了,这目的,便是对‘紫凌宫’作奇袭,此乃二——”
田寿长怒道:“你是听谁讲的?凤啸松,休要独个儿在那里自说自语——”
笑了笑,凤啸松道:“田兄,你要证据?”
冷森森的,田寿长道:“如你拿得出来!”
凤啸松道:“不但拿得出来,而且,还是活生生的!”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交代,道:“尹带头,传我们驻派此地的眼线梁谦。”
在凤啸松身后,那个瘦长清癯,蓄有两撇八字胡的中年人——“紫凌宫”最高的“红带子”带头“一苇凌波”尹疆,闻言之下立即向后面一招手,于是,人墙中,一条人影已飞奔而至。
田寿长、卫浪云、舒沧三个人的六只眼齐向来人望去,这一望,却不由全变了脸色,这奔过来的仁兄,不是别个,赫然就是他们所租赁的房间的东家——那个对租赁条件门槛烂精的糟老头子。
那老家伙——梁谦,这时业已换了一身紫袍,他奔近之后,先向凤啸松深深施礼,然后,又龇开一口黄牙冲着田寿长等几个人一笑!
凤啸松和气地道:“容在下代为引见,此人姓梁名谦,为本宫驻外眼线头目之一,列位于‘不留亭’所租之屋,便是梁谦日常所居,他乐于将房屋经常出租,因为这样可以获得不少消息,有时候所能得到的乃是十分珍贵的,例如——各位这一次的行动便是;当各位大举光临‘不留亭’,梁谦即已看出各位的承属身份来,然后,他在暗中加意刺探,注意窃听,便大致明白各位来此的目的,于是乎,他马上派人马飞骑向本宫传报,本宫在得悉之后,立即调派人马,尽速赶来迎候各位,现在,田兄,这个证据够不够呢?”
慢慢的,田寿长呵呵笑了,他指着那洋洋自得的梁谦,道:“老小子,你可真会装,竟连我们这等老江湖也被你瞒了过去;不过,你记住了,只要有机会,我将一颗一颗地敲掉你那满嘴黄牙!”
梁谦勃然大怒,但他却不敢径自回答,仅自横眉竖目地瞪着田寿长。这时凤啸松一挥,梁谦立即行礼退下,临走,还不忘狠狠盯了田寿长一眼。
卫浪云心里暗骂道:“别瞪了,老王八,二叔说的话绝对作数,就算他忘记,我也忘不了,你等着,早晚你那一口牙不会是你的了!”
凤啸松安详地道:“田兄,梁谦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你却乃武林泰斗,江湖硕彦,何值与他动气?再说,他身为本宫所属,自该忠于本宫,此举并无错误,在本宫的立场来说,更应重重奖赏才是……”
田寿长哼了一声,道:“那是你的事!”
凤啸松目光一转,投注卫浪云身上,他上下打量了卫浪云好久,才深沉地笑着道:“这一位英姿勃发、丰神俊朗的少年兄弟,大约便是‘勿回岛’的少岛主‘银雷’卫浪云了?”
卫浪云躬躬身,笑道:“不敢,正是不才!”
连连点头,凤啸松道:“嗯,目蕴精气,神透丰润,眉入鬓,目似星,鼻直口方,形容俊逸复显坚勇,不错不错,果然人中龙凤,堂堂一表,名不虚传,的确名不虚传;在下久仰了,卫少岛主!”
卫浪云闲闲一笑,道:“谬奖谬奖,‘紫凌宫’宫魁名震一方,威扬天下,声势之盛,更是如雷贯耳,令人敬畏有加,不才与阁下相较,远矣哉!”
凤啸松和颜悦色地道:“小老弟好会说。”
转脸,他又望着胖墩墩的舒沧,正容道:“想尊驾,必乃‘大痴罗汉’舒沧舒兄了!”
舒沧大马金刀地道:“‘化子帮’的化子头而已!”
微微一笑,凤啸松道:“岂止如此,尊驾威名无双!”
舒沧淡淡地道:“那也是以前了,在如今,尤其于凤宫魁面前,我这‘威名’还到哪里去称‘无双’?”
点点头,凤啸松道:“很好,舒兄果然快人快语——”
又展颜笑了,他接着道:“在下素主宽厚仁和,虽说各位对待本宫及在下颇为不善,但在下亦不思过分报复,在下只有三个要求——这是要求,不是条件。”
心里冷笑,田寿长慢慢地道:“说说看。”
凤啸松轻咳一声,道:“其一,请各位及所有属下、武装,暂随在下至本宫盘桓一时,其二,请立即通知贵岛人马及盟帮,放弃与本宫为敌之企图,为了表示各位诚意,在下请求各位为首者——只限五人——自废武功,其三,请向武林传柬,公开声明,愿奉本宫为正统,拥戴本宫出主武林大盟;以上三个要求,如若贵方能以接受,在下保证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不伤贵方一毛一发,更有极大好处惠与贵方!”
田寿长静静地道:“你的第二个‘要求’,要我们这边为首的五个人自废武功,你倒说说看,你选中了我们哪五个?”
深沉地微笑,凤啸松道:“说出来,尚请莫要见责——”
田寿长冷凄凄地道:“不用客气,你。”
凤啸松目光平视,缓慢却清晰地道:“我们选中的五位,是‘勿回岛’岛主展履尘,田兄你,卫少兄浪云,以及贵岛属下五门中的第一门——‘九旭门’首座‘无相刀’厉寒,另外一位,嗯,便是眼前的‘大痴罗汉’舒沧舒兄了。”
怪叫一声,舒沧道:“姓凤的,你们倒是挑得巧呀,这一来,可不是等于将我方所有的领导人物全废掉啦?”
淡淡一笑,凤啸松道:“大势所逼,奈何?老实说,本来‘蝎子’首领赫连雄也得算上一个,但是如今他身受重创,业已代我们解决了这项困难,我们也乐得自原定的六人减成五人,说起来,已算得上是格外客气了……”
田寿长冷笑道:“好一个格外客气!”
舒沧大声讥讽道:“凤啸松你的消息可也灵通,赫连雄受伤的事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紫凌宫’的狗腿子真不少哪!”
凤啸松不以为忤地道:“知己知彼,百战无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
这时,卫浪云接口道:“凤宫魁,这几句孙子兵法上的名言是一点不错的,尤其用在眼前的节骨眼上——贵方兵多将广,士饱马腾,我们这边人疲力衰,势成强弩之末,比较起来,你们来得可正是时候,果然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哪。”
双目精芒微闪,凤啸松道:“小老弟,两国交兵,求其制胜,而制胜的法子,有时候就不能太讲求公平的法则了,今天的场合,如若我们易地而处,相信各位也一定是这样的吧?”
卫浪云笑笑,道:“不过,我们不会如此之苛!”
凤啸松微哂道:“这就难说了,小老弟,而且我们方才提出的要求,事实上并不算苛,老实说,在下深深懂得‘苛’的内涵为何,设若在下真个欲做到此一地步,小老弟,就不会这么简单平易了!”
一仰头,他又转向田寿长道:“怎么样?田兄之意,认为在下这几样小小要求,是否可以接受?”
田寿长怒道:“你这是逼迫我们订定‘城下之盟’!”
凤啸松安详地道:“刚才在下业已说过,大势所逼,无可奈何。”
舒沧转头望向田寿长道:“我看,姓凤的还不如把我们全剥了皮来得干脆!”
连连摇头,凤啸松道:“舒帮主言重了,我们并无深仇大恨,只是因为立场的迥异,观念的不同,加上目的的冲突,才演变成今天的局势,以我们彼此间的理想来说,我们无法以和平的方式统一,既不以和平的方式统一,就只有诉诸力量以及——智谋,要达成本宫的目标,我们很遗憾非这样做不可,但是,却可以不需流血来完成,当然啦,这就更要看各位与我们的合作诚意如何,以及是不是看得清楚局面的优劣了。”
勃然变色,舒沧咆哮道:“凤啸松,你不用在这里故作斯文实则蛮横地恐吓我们,大家全是一把年纪了,活到这大也不是被唬大的,谁含糊谁?不错,目前你们占尽了优势,我们等于被陷住了,但人是一口气,佛是一炉香,我们宁肯叫你宰了也不能叫你唬住,没啥关系,你他娘有什么法宝不妨施展出来,大伙俱是道上闯的,这种名堂也见得多,也经多了,了不起来个血溅五步,头抛三尺,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没有什么惊人之处,你听着,反正——”
忽然,卫浪云上前一步,打断了舒沧的话,道:“舒大伯,小侄无礼,先拦你老一句贵言,小侄认为,这件事仍有商榷余地,似乎不该这么快就决定——”
双眼瞪得如牛蛋,舒沧大出意料,道:“什么?你说什么?姓凤的方才所提出来的那几个条件尚有商榷余地?你你……呃,你莫不是疯了?”
凤啸松赞许地望着卫浪云点点头,道:“小老弟,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非但明白大体,而且头脑也清楚得很,像舒帮主那样,未免就稍嫌偏激了!”
吼了一声,舒沧叫道:“我偏激?谁说我偏激?!”
田寿长目注卫浪云,不禁心里微笑了,他插口道:“化子头,你先别嚷嚷,你说的固然对,但浪云讲的也未尝没有道理,这样吧,让我们商量商量再说。”
他又朝凤啸松道:“怎么样?能不能给我们点时间?”
毫不考虑,凤啸松立即颔首道:“可以,要多久?”
望了望暮云四合的天色,田寿长道:“半炷香的时间,如何!”
凤啸松大方地一笑道:“行,但只有半炷香的时间的,成不成,都在那时决定——”
顿了顿,他故作真挚之状,道:“田兄,希望你们要明白不答应在下所提出这几个要求以后的后果,那是十分令人不愉快的,而且免不了还是血淋淋的呢!”
田寿长不悦地道:“你不要威胁!”
笑笑,凤啸松道:“并非威胁,只是事实而已,另外,我还想再向尊驾补充几点——”
哼了哼,田寿长道:“你说!”
凤啸松和缓地道:“明人不做暗事,关于本宫此次对各位所发动的力量,在下欲向各位大略提示一下,也好请各位做个斟酌,本宫儿郎除了在下亲临之外,本宫的三位护宫之一‘二护宫’‘铁狮’费立昌、‘红带子’带头‘一苇凌波’尹疆、红带子高手‘九头鸟’元德香、‘紫蜘蛛’龙百祥、‘旋刀轮’司徒强、‘大幡旗’郝邯、‘十字剑手’赵嘉等全部到齐,‘黄带子’带头‘奉天拐’孙厚,以及他手下的五名硬把子‘双飞闷心枪’陈行、陈志,‘白额狼’施非、‘翻云斧’许广、‘夺魂指’任大竹也通通临阵,至于‘蓝带子’沈带头与他的所属们就不用详加介绍了,另外,我们尚有八百名身强力壮、久经阵仗的英勇弟兄助阵;凭这些实力,作为向各位表示诚挚的一点心意,也作为各位考虑此事前的利害参酌,在下想各位全是聪明人,自是知道采取为何了!”
“咯噔”一咬牙,舒沧恶狠狠地道:“凤啸松,你甭在那里炫耀你的武力,哼,我们今天也只是算差了卦,走错了一步棋,否则,若是‘勿回岛’大军在此,加上老汉与‘蝎子’的全部力量,就凭你眼前的这点人马,根本就不够看的!”
认真地点点头,凤啸松正色道:“完全正确,舒帮主,如若贵方主力在此,在下目前率领之所属当然不足为敌,问题是——贵方主力并非在此;不过,嗯,设若真的贵方挟以全力而来,在下也自不会仅带这么小部分手下恭候!”
微微一笑,他又道:“据在下判断,贵方之各路人马之未曾会合,可能便正如舒帮主你所言——算差了卦,走错了棋,否则,各位决然不会就以目前这点薄弱力量便孤军深入的,当然,在下明白各位的苦楚,业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了,对不对?虽然你们主力未能聚,你们又在力战兵疲、损失惨重的情形下,但你们却无法不继续干下去,而你们下一步的目标呢?不是‘六顺楼’则定是‘紫凌宫’,永不会有第三个对象了。这一点,相信彼此全是心照不宣;老实说,在下戒备久矣,‘大龙河’对面,直到‘子午岭’附近,广幅三百余里,在下的眼线密布,侦骑四出,便是专候各位前来指教的,哪知各位更是精明非凡,竟不过‘大龙河’,就在此‘不留亭’驻扎下来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一住下,却住进了本宫派属的密探家里,虽不能说送上门来,实际上可不也一样?”
田寿长忽然呵呵笑道:“姓凤的,我一向以为我是足智多谋,高瞻远瞩,今天才晓得,你这慎思细行的周密手法,竟不在我之下呢?”
一拂飘带,凤啸松微笑道:“过誉了,田兄。”
田寿长眯着眼道:“如此一来,你宫里的实力不嫌空虚了么?”
凤啸松好像在对一个心腹知已说话一样,详尽地解释道:“不然,‘紫凌宫’如今仍旧有如铜城铁堡一般,有‘大护宫’在坐镇指挥,‘三护宫’辅助左右,‘红旗老五’负责外围防务,率领‘白’‘黑’两带子的好手以及三百名儿郎严密守护,此外,‘龙派’的盟友及‘飞鹊门’朱大姐的手下亦已全部投入防卫武力之内,称得上坚固了——”
笑笑,他又道:“如果,田兄,贵方也想像攻袭‘皇鼎堡’一样给本宫来个‘调虎离山’之计,乘虚而入的话,恐怕贵方要吃很大的亏呢!”
田寿长摇头道:“不会了,你放心,同样的方法不使两次!”
凤啸松道:“事实上,贵方大约也分不开人手了吧?”
气得暗里咬牙,田寿长却压制着自己,沉沉地道:“凤啸松,说真的,你难道没想起抢先攻打我们?——在我们力战‘皇鼎堡’后的疲惫情形下?那种便宜你都不捡?”
尔稚地笑了,凤啸松道:“曾经这样盘算过——在下不否认,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在下知道,只要找着你们,以在下的优势人马,加上你们的久战力乏,必可一鼓将你们击溃,但是,在下再反复思考之后,却不得不强行打消了这个诱人的欲望……”
田寿长道:“怕我们溜了?”
摇摇头,凤啸松道:“不,以你们的声望来说,你们不会开溜而贻笑江湖,予人笑柄的,而且你们也溜不掉——天下说火拼不太大,你们又是一大群人马,在下的眼线亦极广,要找到各位并不困难!”
奇怪的,田寿长问道:“那么,是什么原因使你放弃了这个主动攻击我们的念头呢!”
凤啸松平静地道:“很简单,我还是担心你们有诈,如果你们再像对付‘皇鼎堡’那样如法炮制,本宫岂不上了大当?”
田寿长道:“但你现在却来了!”
凤啸松抿抿唇,笑道:“现在和那时不同,田兄,现在你们已在本宫势力范围以内,我们隔着我们自己的码头很近,如有情况,可以随时回援,再说,这一次是我们先彻底发现你们,摸清你们,并非像你们对付‘皇鼎堡’那样留着一部分伏兵未被‘皇鼎堡’察觉;眼前你们只有一支——残军,田兄,我们在包围各位之前,直到证实你们是孤军深入,在此有所期候了;我们仔细分析,相信梁谦的密报正确,否则,你们安会枯候在此五天之久而不有所动作?因此,我们判定各位必是实力不足,于是,我们来了,并留下一支强大力量作为后备之需,这支后备力量,亦已是够应付一切可能的突然变化了!”
喃喃的,田寿长道:“算你有眼光……”
凤啸松好奇地道:“田兄,能否见示,贵方主力为何未至?”
苦笑一声,田寿长道:“老实说,这正是我急欲知道的事,我不晓得岛上的人马为什么还没有来,否则,我们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困境,受你老兄的嘲讽了!”
十分抱歉的模样,凤啸松道:“非常同情各位,田兄,但愿各位能与在下合作,消弭战祸干戈,那才是彼此的福气!”
田寿长叹气道:“让我们商量商量再说吧。”
轻轻拱手,凤啸松道:“半炷香时间提供各位商讨,田兄,天色已晚,尚请尽快回示。”
田寿长沉重地道:“当然。”
于是,凤啸松率领着他的“二护宫”费立昌、“红带子”带头“一苇凌波”尹疆、“九头鸟”元德香,以及另一名“红带子”高手,五个人飘然退后。
望着在摇大摆的背影,舒沧不由吐了口唾沫,道:“五头狂犬,他娘的!”
眉头沉锁,神色阴沉,田寿长道:“别骂了,待会就有乐子啦!”
舒沧气吼吼地道:“老猴子,你和浪云两个是在搞什么鬼?!还‘商量商量’?这种鸟事岂有商量余地?你爷俩莫非全晕头了?”
卫浪云笑着低声道:“你老别生气,大伯,小侄的意思,无非是叫他们退远一点,先吃一阵烈火烟硝战了,哪还会有其他含意?”
田寿长道:“不错,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恍然领悟,舒沧摸着下巴道:“哦,原来竟是这么回事,那就难怪了……”
一横眼,田寿长道:“我们全像你啊,他娘的一肚子草!”
涨红了脸,舒沧道:“你也不要自鸣得意——”
凑近了点,卫浪云道:“二叔,发暗号吧?”
点点头,田寿长道:“大家注意了,只待我双臂一举,我们马上往坡上撤,行动要快,别也沾上那阵子火雨的边!”
舒沧笑道:“你放心,老汉人虽然又老又胖,奔跑起来却快得很!”
已经没心思再说笑了,田寿长突然两臂高举过头,并连连挥动,十五丈外站立着的凤啸松等人不禁同时一怔,一怔之后,凤啸松远远大喝道:“田寿长,你想做什么?”
当然,田寿长是不会回答他了,双臂未落,他已与卫浪云、舒沧三个人飞快向山坡那边掠去,背后,远远传来凤啸松愤怒地吼叫道:“你们跑得掉么?不知死活的东西……”
一边起落如飞,舒沧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喊:“去你娘的那条大腿……马上你就晓得是哪个邪龟孙不知死活了……”
后面,凤啸松的声音变得模糊细微了,但却听得出其中无可掩藏的切齿与痛恨,道:“……下令攻杀……寸草不留……通通给我宰净……”
于是,突然间,宛如大地在叹息一般,响起了一阵不徐不缓的沉重皮鼓声:“咚,咚,咚!”
“咚,咚,咚!”
仿佛是对这皮鼓声响的答复,就在那种听在人耳里叫人的心直往下沉的皮鼓声方才歇落的一刹,在四周的“紫凌宫”人马展开攻扑前的一利,山坡上,骤而传来一阵一阵的奇怪声音:“砰——嗤嗤……”“砰——嗤嗤……”,紧随在这种怪声之后,但见一团团圆球形黑色物体凌空飞越而过,而比这些黑球更快的,却是漫天穿射向前的箭雨,那些箭的箭身特别粗,是纯白色的,箭尾还喷着烟火,一溜溜疾速横空飞掠,红光闪闪,烟硝股股,蔚为奇观!
是的,黑球形的物体是“硫磺弹”,那漫天的箭雨,则是“白磷火箭”了!
顿时,“轰隆”之声夹杂着“扑哧”怪响,掺和成了一片,看吧,每一支“白磷火箭”在撞地的瞬息立刻爆散,白磷飞洒,烟火迸溅,像一般白雾般迷漫笼罩,而“硫磺弹”适时碰炸,磷火助势,眨眼烈焰四起,火光熊熊,形成了一片愤怒翻腾的火海!
人影在奔掠、扑腾、翻滚、呼号,那种惊恐的吼叫,痛苦的哀鸣,急愤的喝骂,与散乱奔突的人群映合,使组成了一幅凄厉无比的图画!
“硫磺弹”及“白磷火箭”仍然不停地飞射而来,而且越来越急了,像是发射这些火器的人,恨不得一下子就将他们的敌对者全部埋葬在这一片火海之内!
火器的发射不仅是对着下面的“紫凌宫”所属,凡是四周每一个方向、角度,俱见火箭纷飞,焰弹飞舞,一时浓烟腾升,硝磺之气窒人呼吸,火龙滚滚,红火舒卷,“紫凌宫”方面阵势大乱,人挤人,人压人,兵刃抛掷,武器满地,有的人全身燃烧着蹦跳嘶叫,有的人则裹在一片浓烟中翻滚,有的盲目奔撞,有的四处瞎跑,场面之惨烈凄怖,简直和火地狱一样了!
于是,很快的,“千里起焰球”又紧接着往四处飞射,而漫天的烈火,腾腾的烟硝,也就更猛更浓!
田寿长、卫浪云、舒沧三个人这时已掠上了坡地,在盈耳的“兜弩”弹射里,火器凌空声,与人们的叱喝声中,古独航大汗淋漓地迎了上来。
猛拍古独航肩膀,田寿长大赞道:“好,老弟,干得好!”
古独航高声道:“二叔,你老的‘三十锦貂’弟兄们运用起这些火器来可真熟练,命中目标的成分几乎百不失一了!”
哈哈大笑,田寿长道:“还是你指挥得宜呀!”
舒沧也痛快地道:“我操他二舅子,这一下叫他们狂!方才的一肚皮鸟气可发泄了不少!”
古独航沉声道:“这一下子,他们的损失恐怕就惨重了!”
目光炯然回顾的,卫浪云忽然大声道:“二叔,我们要准备突围啦,对方业已有部分人冲过来了!”
田寿长急忙注意,可不是,山坡四周,在一片烟火翻腾中,竟有几十条人影有如大鸟穿掠般飞扑了过来!跟在这些人身后,亦有蒙蒙身影接踵冲至!
猛一咬牙,田寿长叫道:“古老弟,吩咐炸装备!”
古独航回头高喝道:“弟兄们,点燃火药!”
刹那间,只听得“轰”“轰”爆炸之声盈耳不绝,山下的十几处隐蔽地点立时烟火腾空,碎屑杂物四射纷飞,顿时整个山坡也被浓雾硝烟所迷漫了!
面对田寿长,古独航躬身道:“禀二爷,我们的装备业已全部炸毁!”
田寿长道:“会合的地点及突围的要则全转告他们啦?”
古独航颔首道:“全转告了。”
于是,田寿长立时振吭高吼,声入云霄,道:“孩子们,我们杀出去!”
一片震天的杀喊声应合着田寿长的号令,像一条条出柙的猛虎,一百多名“化子帮”、“勿回岛”、“蝎子”等方面的好汉已经一鼓作气往山坡下冲去。
这时,来自四周的“紫凌宫”所属也迅速包抄上来,双方的接触是那么快捷,只一眨眼,业已是拼杀惨烈,刀光交织了。
凤啸松的身影自天而降,他直扑田寿长,此刻的凤啸松,已经失去了先前的雍容儒雅风范了,他的一袭宝蓝长衫,上面已有了几处焦灼痕印,甚至连漆黑的头发也被烧焦了几绺,如玉的面孔上沾着黑污,更难看了,就连他脸上的五官都因为过度的愤恨而变了形!
凤啸松已经收起了他那只金骨玉柄大折扇,现在,他已动用了他的正式兵器——“毒鸠拐”,那是一样十分怪异的兵器,长有七尺,粗若鸭蛋,通体乌黑泛亮,纠结突错,拐头,便精雕着一双其啄如钩的鸠首,这只兵器,内行人只要打眼一看,便知道那拐头雕刻着的鸠首上淬有奇毒!
“大魔爪”飞挥暴起,田寿长大笑道:“姓凤的,你还没烤焦吗?”
身形闪电般旋转,凤啸松出手就是他的成名绝招——“夺命十三拐”!
田寿长迅速挪移,立还九十爪!
凤啸松运拐如风,呼轰似浪涌波回,他切齿瞋目地叫道:“田寿长,你要为你的歹毒阴险付出代价!”
忽左忽右,忽进忽退,田寿长的“大魔爪”扫绞截拦,边道:“姓凤的,你更不算好人!”
在田寿长身侧,“飞豹子”晏青率领他手下仅存的十名“三十锦貂”弟兄迎战两名红带子高手与三名黄带子高手,形势之间,却已落于下风!
那边——
卫浪云一个人在力敌着“紫凌宫”的“二护宫”“铁狮”费立昌、“红带子”级好手“九头鸟”元德香,及另一个“红带子”——手执一枚银花轮盘形,四周嵌满兵刃的兵器,这人满脸横肉,相貌狰狞,他,即乃“旋刀轮”司徒强!
接近荒野路边,古独航与“一苇凌波”尹疆、“红带子”好手“大幡旗”赧邯两人狠斗着,古独航果然功力精湛,竟然毫无败像!
在山坡上,舒沧的“铁竹棍”独自招呼那悍不畏死、矮壮如牛的“紫凌宫”“黄带子”带头“奉天拐”孙厚,与孙厚手下的五名“黄带子”——“双飞闷心枪”陈行、陈志,“白额狼”施非、“翻云斧”许广,“夺魂指”任大竹!“紫凌宫”的六名“黄带子”,算叫他一人包办了!
“化子帮”的长老及各级弟子们,亦和敌人几名“蓝带子”级的好手与一干“紫凌宫”的小角色杀成了一团,只见刀光映雪,锐风似啸,鲜血溅洒,肉糜纷飞,嘶吼,呼号,喊叫,叱喝之声混成一片,人追着人,刀口碰击着刀口,猩红的鲜血以各种不同的形状在散扬,倒地的尸体便是以一些极其可怖的姿态横着了……
整个的斗场形势,对田寿长与卫浪云他们这边来说,乃是十分不利的,他们这边除了有数几个人可以撑住硬拼之外,其余的全在众寡悬殊的情态下落于劣势,尤其是一般弟子的情况更糟,虽然“紫凌宫”的八百余名爪牙经过那一阵火器的轰击之后,业已损折了一半左右的人手,但却仍有四百人以上,如此一来,田寿长他们这方面的百名所属,依旧是寡不敌众,在四百多的敌人围杀之下,已经逐渐崩溃了!
田寿长本人,却也不是凤啸松的对手,在田寿长的感觉中,凤啸松的武功之强,似乎比那齐刚又胜一筹,田寿长可以与凤啸松死拼一个长时间,但他心里有数,拼到最后,吃亏的仍然是他,他与凤啸松比较,至少差了人家半筹的火候,高手相搏,就是一丝一毫也不能差,否则,便成为“差之毫厘,谬之干里”了。
四周的情况,田寿长是看得十分明白的,越看明白,他就越觉不安,于是,在猛出七十爪后,他拉开嗓子大吼道:“孩儿们,快突围呀,全挺在那里想死绝么?”
凤啸松一边快进疾攻,一边冷冷地道:“你们离着全部死绝也差不远了!”
不理对方,田寿长吼道:“马上突围,不许恋战,否则家法从事!”
那边,卫浪云也大喊道:“大家听见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他两人一迭声的催促下,四周浴血苦战的“化子帮”“勿回岛”“三十锦貂”的儿郎们只好咬牙奋力冲突,边战边走,立刻,走的走,追的追,拼斗的现场很快便冷清了许多!
凤啸松在加紧攻击下,亦狠厉地大叫道:“在本宫所属,给我追杀,取回一个人头,本宫魁重重有赏!”
于是,奔逃的奔逃,追赶的追赶,叱喝叫吼,狼奔豕突,场面又乱又混,又惨又烈!
回首四顾,卫浪云发觉古独航已打到远处,连坡上的舒沧也不见了,这里,除了他和田寿长、晏青之外,只有极少数自己这边的人还在与对方捉对儿死拼,此处的战况,业已自火热变成了冷寂——但却更加酷厉了。
这时——
“九头鸟”元德香大笑道:“卫少主,这遭只怕你非得随我们走一趟不可了。”
双锤翻飞流灿,呼轰汹涌,卫浪云冷静地道:“元老哥,也不一定哪……”
突然倒旋,他掠过了“铁狮”费立昌的十一次“狮头刀”快斩,一个纵跃,反手一百二十锤将对方逼退!
田寿长急促的语声此刻传来,道:“浪云,你还不走?”
卫浪云快速挡开“旋刀轮”司徒强的攻击,大声道:“二叔你先走!”
大吼一声,田寿长奋力险避过凤啸松的三次煞着,怒叫道:“混账,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与我磨蹭……”
进退闪掠中,卫浪云坚持道:“不,二叔先走,带晏青一道!”
狂笑一声,凤啸松紧紧罩住了田寿长道:“小老弟,别客气,你们全走不了!”
卫浪云冷冷地回答道:“你想证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