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莹伸了伸舌头,道:“好家伙,这哪还像个仁恕为本的出家人?简直似个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了!”
点点头,申昌玉道:“不错,大空和尚是这样子,但他行侠仗义,锄恶扶弱,也是另一种慈悲众生的方法,他认为并不愧对我佛,同样的,我们也认为如此。”
厉绝铃笑道:“此等人物,能和你交成好友,也是颇有缘份的了。”
申昌玉正色道:“我一不伤天害理,二不违伦败德,三不无端残命,四不仗势凌人,我也是锄恶济贫、扶弱抑强、蕴替天行道的宗旨于聚众成力的基业之内,黑道固是黑道了,但我站得正立得稳,问心无愧,与‘大空’和尚的观点恰好吻合,这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我们若是相处不来,才该叫奇怪呢!”
颇有兴趣的往前凑近了身子,何星莹道:“大和尚的武功一定相当高强吧?”
申昌玉静静的道:“可想而知。”
何星莹又问:“他手下还有别人么?”
申昌玉颔首道:“一个师弟,三个弟子。”
何星莹道:“都是硬角色?”
沉吟了一下,申昌玉道:“说句话你别生气,何姑娘。”
偏着头,何星莹道:“我知道,你要说他们个个比我的功夫强!”
申昌玉一哂道:“若是以你的本事与‘大空’和尚的门人比较,你只能勉强和他最小的一个弟子相拟喻,其他二位,恐怕你就难以抗衡了。”
蛮不在乎的嘻嘻一笑,何星莹道:“这个我并不觉得丢人,本来嘛,我也从未以自己所具有的武功而自骄自满过,因为我晓得在这上面火候欠纯,但如有人说在赌术上能赢我,这才会叫我不服呢……”
厉绝铃哈哈笑道:“你倒看得开,小如意。”
何星莹道:“人嘛,哪能样样精、般般通?有个一两手能以见上世面,业已不错了,还能做全才呀?武功不如人有什么关系?只要身怀一桩本事拿得出来,即可扬眉吐气,不觉窝囊了。我一向都看得开,不行的地方,决不硬充壳子逞能……”
申昌玉点头道:“这才是中肯之论。”
伸了个懒腰,厉绝铃道:“什么时候叫池恭派人投书呀?”
申昌玉道:“事不宜迟了,老友。”
厉绝铃低声道:“明天一早?”
申昌玉道:“不,今晚,现在。”
笑笑,厉绝铃道:“也好,黄君稚那里,干脆就叫池恭一并通知,要她再安心于‘玉翠山’下住几天,等我们办完了罗汝强这档子事,再转回头来接她。”
申昌玉道:“就这样吧。”
何星莹振奋的道:“申爷,你的人一到,罗汝强他们可就乐子大了。包管扛他们一个死的!”
申昌玉平静的道:“如果他们明白了是你通的消息,只怕要恨你入骨呢!”
半点惊慌不安的表情也没有,何星莹道:“他们的痛恨不会太长久的,因为,死去的人便不知道恨了!”
厉绝铃道:“小如意,你像是比我们自己的信心都大!”
何星莹坦然说道:“当然,若是没有信心,我早就劝你们逃之夭夭了,还往前闯个什么劲儿?明明是个圈套的事,我岂会任由二位把脖子朝里伸?何况我犹在陪着……”
用力搓揉着面颊,申昌玉又道:“今晚池恭的人快马出镇,两天以后,我们的帮手便可齐集,我在信中会叫他们分散行动,隐秘形迹,务须丝毫迹象不乱,等他们都到了,我们再商议一下彼此掩护跟缀的方法,给罗汝强一个大出意外,措手不及,然后将他们一并摆平解决!”
何星莹意气飞扬的道:“好法子,申爷,我像是已经看到‘鹰堡’的人在重围之下那种狼奔豕突、尸横遍野的光景了……”
站起身来,申昌玉笑道:“别想得太完美,何姑娘,能否如愿,仍在老天的帮忙以及我们自己的努力!”
厉绝铃也站了起来道:“信你自己去写,池恭那里也由你自去交待,我们去睡啦。”
申昌玉道:“我会办妥的,你们去歇着吧。”
开门出来,园中夜色如水,空气清凉,微微泛着一丝沾肌的寒意,是深宵了,夜是寂静的,但人们的心绪怕却难以很快的平静下来呢……
从“洪口埠”往“中条山”走,有好些条道路可通,有的是坦荡大道,有的却是崎岖小径,厉绝铃、申昌玉及何星莹三个人尽量拣那些好走的路走,因为照常情判断,他们尚不该获知“鹰堡”赶来寻仇的消息,是以“鹰堡”的人必然会挑大路埋伏。
罗汝强不会认为他们有意走荒径小道,那会相当辛苦,依“鹰堡”那边的想法,厉绝铃他们既不晓得有危险,自也不会放着阳关大道不行而偏要去流汗攀山越岭了。
真的,厉绝铃和申昌玉照着对方的盘算去做,一步一步故意朝着陷阱踏,不过,也等于一步一步将敌人往陷阱里引。
他们三个人一路前赶,厉绝铃和申昌玉仍然双骑并辔,而何星莹却以纱巾围着半张面庞远远吊在后面几十丈处,与他两个分开走。
申昌玉调集的人马早已在前面几天如时分批赶到了“洪口埠”同申昌玉会合了,现在,他们采取了三面散开跟缀的方式护行于右、左、后,右边荒野里遥遥缀着的是“云河一叟”端木瑞——“中条山”七十二个帮会中实力甚雄的“黑旗会”会首。
端木瑞率领着他门下的四位铁汉,“八大锤”偕行,左边山脚林隙中穿行着的亦是“中条山”七十二个帮会声威极为煊赫的“三龙帮”三位首领——“黑岩三龙”江良、庄俊、盛辉;他们三位是适逢其会,刚好出外办完了事回山,途经“渔翁峡”的“中站”落脚,恰巧遇上了申昌玉的召书到达,他们的大当家有了谕令,当然他们是义不容辞的要拼命效力了。
后头,隔着里把路,便是大和尚“大空”以及他属下的师弟“小空”和尚,三位弟子“无我”、“无你”、“无他”了,这三位青年和尚全是厉害角色,合称“无相三僧”,也是“大空”和尚的三条得力臂助。
离开“洪口埠”,业已有七天之久了,一路过来,他们尚未遇上意外,甚至连扎眼的事物也很少,像是他们所担心的麻烦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如果照这样平平安安的走法,最多再有三天,便可抵达“中条山”下的“望峰集”了,一到“望峰集”,即等于进入申昌玉家的大门啦……
设若有事情发生,便将在“望峰集”前面,因为朝“望峰集”来的路是条大路,而且只要稍对“中条山”这些帮会强豪有点了解的人,便都知道他们无论上山下山,习惯上都是走这条路的。
此刻,日正当中。
天气热,阳光直射,晒得人的头皮都在发炸。手搭凉棚,厉绝铃朝前路望了一阵,吁着气道:“鬼影子全不见一个,那话儿莫非要等到我们踏进了‘望峰集’才动手?”
申昌玉十分平静的道:“如果那样,我们就烧了高香了——他们胆敢在‘望峰集’动手,我可以打包票叫他们连骨头渣子也剩不下一撮!”
抹了把汗,厉绝铃道:“七天啦,风不吹草不动,干害着我们提着一颗心,顶着火毒的日头捱晒,这一路来连头皮全被焦煎了,真他娘的!”
申昌玉沉着的道:“要诱他们现身动手嘛,自得苦着点处处不遮掩,否则,躲躲闪闪的还怕他们看不到呢;老友,耐着性子吧,我想也不会太久了……”
厉绝铃道:“会不会——错过他们了?”
申昌玉道:“你是说他们没发现我们?”
点点头,厉绝铃道:“至‘中条山’,必经之路有好几条,他们不一定算得准我们会走哪一条路,说不定守错了地方,埋伏到另外的路径上去了……”
笑笑,申昌玉道:“我不似你这样的看法。”
厉绝铃又抹了把汗,道:“你的意思呢?”
申昌玉道:“只要对‘中条山’里的帮会堡寨稍有认识的人,全知道我们进出山区必经‘望峰集’,那是我们一向的习惯,而这条路又是到‘望峰集’最方便近捷的道路,‘鹰堡’的人除非个个愚昧,否则便会伏守在这条路上;事实上,罗汝强精明无比,行事老练沉稳,他的手下也多机智之辈,像这样简单的事情岂会摸不清楚?所以我判断他们十有八九便株守在我们如今所走的这条路上!”
摘下鞍侧的羊皮水囊,仰起脖子灌了几大口水,厉绝铃顺手一拭唇边的水渍,将微湿的手掌朝后头发脚上抚了抚:“照你所说,他们必在前途相候了。”
申昌玉舔舔唇,道:“大概会是这样。”
顿了顿,他又笑笑道:“不过,我以为他们早该在前几天便动手才对,越朝‘中条山’走近了,他们的危险便会相对的增加。”
厉绝铃道:“我更巴盼越早了结越好,像这样不上不下,晃晃悠悠的,吊得人心头发慌,他们还在等他娘的什么玩意?这一程又一程的路途,哪路的风水也都不差呀,莫非尚待挑块龙穴凤冢不成?”
微微笑了,申昌玉道:“天热心躁,你的俏皮话却仍然不少。”
转动着有些僵麻的脖颈,厉绝铃一边朝左右探视着:“老友,你的两拨手下也颇为精练老到呢,他们一路暗中随护,却极少看见他们的形迹,就是我们知道内情,细心留神之下也一样难以发现他们……”
申昌玉一笑道:“多年的磨练加上多年的经验,这点江湖上的追踪隐身小技巧哪还能不上路?绝铃,这全都是血和汗叠积成的心得呀……”
厉绝铃笑道:“给你三分颜色,你跟着就想开染坊啦?你可别当我是外行,伙计,玩这一套,我姓厉的可是爷字辈的老手呢!”
在鞍上抬抬身,申昌玉道:“彼此彼此。”
回头往后看,何星莹的骑影只是那么隐隐约约的一点,厉绝铃露齿一笑,放低了声音道:“小如意也够苦了,大热天,非跟着蹚浑水……”
申昌玉道:“也难怪她,人嘛,求的就是个心安,她如不陪我们过完这趟刀剑关,便觉得不够尽力似的,何星莹的本质还算不错。”
厉绝铃颔首道:“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对她的看法也有了改变。”
脸上汗水黏腻,申昌玉的双眼却清澈明亮,他道:“绝铃,你对我这遭邀来的人印象如何?”
厉绝铃道:“都很好——大空和尚粗豪豁达,心胸磊落,更似江湖豪客的出家人,他的师弟小空和尚比较内向含蓄,但亦相当挚诚坦率,就是他的三个徒弟有点阴沉,一看即知全是些超渡众生的阎王老二……”
申昌玉莞尔道:“端木瑞这人呢?”
厉绝铃道:“老谋深算又果断明快的人物,典型的首脑材料!”
又左右一看,他接着道:“他的四位门人显然也都相当强悍勇猛,四个人只朝那里一站,不用说话,那种跳跃的活力与澎湃的冲劲仿佛已涌向了人心……”
申昌玉道:“你说得不错,端木瑞手下的‘八大锤’确是四个冲锋陷阵的骁将,他们非但在‘黑旗会’是举足轻重的角色,便在整个‘中条山’的结盟组合中,也算得上第一流的勇士!”
厉绝铃接道:“‘三龙邦’的三龙里,依我看,武功最高的是‘黄龙’江良,心机最巧的是‘白龙’盛辉,而举止最沉着、行事最老练的却是‘青龙’庄俊!”
申昌玉道:“老友,你颇有识人之能,是的,‘黑岩三龙’的个性便正如你刚才所言,不过,他们三人的忠肝义胆却也更不可忽略!”
用左手食指刷掉眉梢上的汗水,厉绝铃道:“当然,这其实是不用赘言的,一个集多数组合成的盟会,内中的骨干份子首先缺不了的便是‘忠肝义胆’,否则还搞个鸟?”
微微加快了坐骑的奔速,申昌玉又侧首笑道:“我们离开‘洪口埠’前,池恭就差点没和我翻了脸,这胖子恁大的年纪了,脾气却还是那样的毛躁,真叫人伤脑筋,你也费了不少唇舌才劝住他吧?”
厉绝铃道:“池胖子也不过求的是个心安而已,他认为我们前来赴险,他如袖手安坐便有愧道义,当然便拗着要插上一腿了,事实上不叫他来是对的,他有他的事情要处理,更有他的责任要担负,万一跟来了弄个‘平铺塌’可怎么得了?况且我们人手已足,越犯不上让他随着冒险……我向他解释得唇焦舌燥,才勉强劝住了他,可是他那张‘笑面人屠’的横脸,到末了业已变成‘哭面锅底’了,好不悻然!”
申昌玉感喟的道:“说起来,池恭这几天也够心烦的,以前他老是在脸上挂着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假面,无论动手宰人或者准备坑人,全是形色不露,说干就干,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这次看见他,他的阴阳怪气的功夫却似打了折扣,动不动就暴跳如雷大吼大叫,不似往日的深沉镇定了……一个人脱离了某个习惯的圈子太久,往往就会逐渐失去当年在这圈子里立足时所特有适应力了……”
点点头,厉绝铃道:“拳不离手,诀不离口,一旦疏懒怠忽,自然退弱,不仅是闯江湖的这一套如是,天下哪一门玩意也是一样的……”
远远的,前边的路边有片山崖斜着伸展出来,崖的暗影便罩住了半条路面,崖下是一块生长着稀疏竹林的旷地,有条小溪流过去,望着那片青碧的荫凉,便予人一种渴盼到下面休歇小睡一阵的欲念,那个地方并不见得十分幽雅,但在这一路之上,要找这么个能以避晒打尖的处所,却还真不多。
当然,这种想要歇一会马的欲念也一样浸入了厉绝铃与申昌玉的意识中,两人互视一眼,申昌玉笑道:“歇阵子?”
厉绝铃透了口气,道:“真想,你呢?”
申昌玉道:“没有这个意思我问你干啥?”
两人哈哈笑了,快马加鞭来到崖下,先放开坐骑,双双就着溪水洗了个头脸,然后,各自找了一片荫凉坐了下来,舒适的朝地下一躺,厉绝铃道:“怪了,有荫凉的地方就有风。”
靠在竹竿子上,申昌玉笑道:“没有日头当顶晒,自觉凉爽,刚才又洗了个冷水脸,感觉上清净了不少,这比起烈日下吃沙赶路是要受用得多。”
取出方才从鞍旁携下的干粮袋来,申昌玉招呼道:“烙饼夹牛肉,有兴趣来一点么?”
闭着眼摇头,厉绝铃道:“累得慌,哪有胃口吃这干碴碴的玩意?胸腹间鼓胀胀的,半点不饿,就想好歹小睡一觉,你自个享用吧。”
申昌玉大口咬了一块烙饼,就着水囊的水润润喉,边道:“累了就歇一会吧,不吃也罢,前头三十里处是‘老兴口’,到了那里连干带湿的再好好吃上一顿……”
语声含混,厉绝铃懒洋洋的道:“敢情好……”
嚼着烙饼牛肉,申昌玉回头向来路瞧了瞧:“何星莹约莫是叫日头晒晕了,还没见着影子呢,我看她怕要过一会才能赶来这里,绝铃,你睡吧,我来招呼她。”
厉绝铃梦呓般道:“小如意又不是三岁孩子,还怕她走丢了?……”
笑笑,申昌玉又举起羊皮囊来仰着脖子喝水,但是,他仰头的动作却蓦地僵住了,双目凝定定的注视着上方一点,喉结因为承受水液而做的颤动也突然停顿;嘴唇堵着囊口,他脸颊的肌肉渐渐绷紧……
那片倾斜的山崖并不高,只有六七丈的陡坡,山崖根连着一座岗腰,而不论崖顶岗周全蔓生着杂树野草,一片青郁幽碧。
现在崖边正一字排立着七个人,七个一色黄衫又在胸前打着十字结的人,他们安静的,更是冷森的俯视着疏林中的申昌玉与厉绝铃,七张不同的面容上却流露着一样的狠酷怨毒之色!
缓缓的将水囊移开嘴边,申昌玉轻轻吁气,神态也那么快的转为凛冽阴鸷了,他没有说话,但双目的光芒冰利如刃!
业已闭上眼睛,而且也发出微微鼾声的厉绝铃,这时突然睁开双眼,那一抹隐约的睡意立时一闪而消,他仍然躺在那里,却异常冷静清晰的道:“来了?”
点点头,申昌玉这才开口:“来了。”
眨动了一下眼皮,厉绝铃道:“几个?”
申昌玉伸手做了个“七”的手势。
摇摇头,厉绝铃沉声道:“必定不止。”
申昌玉怪异的一笑:“当然不止。”
于是,厉绝铃翻身坐起,挥了一下衣衫上的沙屑草梗,开始闲闲的转头上望,慢条斯理的道:“不错,‘鹰堡’的人。”
申昌玉聚集目力瞧去,低声道:“罗汝强必然在崖顶七人之中。”
站了起来,厉绝铃道:“管他在哪里,不用我们找,他也会自行露脸。”
申昌玉也立身而起,道:“等他们凑齐了吧。”
厉绝铃正要回话,已经发现崖底的另一边,又有六七个人转了过来,他们才一出现,立即分散,形成了一个半弧的包围阵势。
是七个人,这七人当中,嗯,“要命化子”聂济人、“僵怪”谢宗赫然在焉!
仔细一瞧,厉绝铃不禁笑了,他另外又看到一个熟人——断了一条左臂的“鹰堡”“金鹰级”好手“大钩爪”魏明!
缓步向前,他拱了拱手,淡淡笑道:“犯不上摆出这样的架势来,我哥俩不会逃走的,咱们今天包管奉陪各位痛痛快快的玩一玩,直到玩下性命为止!”
本来就又瘦又干的“大钩爪”魏明,如今看上去更是形同槁木,面容枯瘪,他虚晃晃的大袖随风飘舞,一张骷髅也似的扁脸却不住的抽搐,双目光似含血,模样恨不能生吞了厉绝铃!
踏前一步,“要命化子”聂济人的右手衣袖却软塌塌的掖在腰间那根草绳子里,他挥动着仅有的左手,瞋目切齿,破口大骂:“厉绝铃,我操你的老娘亲,你还在这里放你奶奶的什么俏皮屁?当有申昌玉这龟孙子替你撑腰,你就吃定了?呸,做你的清秋大梦,今天爷们若不分你们的尸,挫你们的骨,爷们就不算是人生父母养的!”
用手指虚虚点了点聂济人,厉绝铃笑道:“化子,你那只右手不痛了么?怕才只收了口吧?元气尚未恢复,你的胆子却又大起来啦?先告诉我,这一遭如你输了,求饶不求饶呀?”
聂济人的青筋浮额,暴跳如雷:“厉绝铃,你不要狂,你他娘的气数业已尽了,还在那里唬弄你家哪个爹?你等着,老子会一口一口把你生吃了,你这狗操的!”
眼珠子一转,厉绝铃捉挟的道:“你他娘倒是牛魔王想吃我唐僧肉呀?行,我这身细皮嫩肉可是又香又甜,更专门为你留着,化子,你可是得有这个本事上来吃呀!”
怒火上冲,切齿欲碎,聂济人大吼道:“好龟羔子,看爷来卸你八块——”他这里一移脚,站在他旁边的魏明已伸手拦阻,冷冷的道:“聂兄莫急,一切都有本堡堡主担待!”
抚着心口,厉绝铃道:“可吓死我了……”
魏明神色凄怖,表情怨毒的道:“姓厉的,还记得‘金衫客’孟彦的那档子事么?朱清的一条命,我的一只左臂全叫你拿了去,这笔血债,想你不会忘记——”
厉绝铃平静的道:“这件事,在我来说记忆犹新,在你来说创痛初愈,相信你我二人俱难忘怀,尤其是阁下你,只怕就更难忘怀了!”
眼皮子急速跳动,魏明气得浑身发抖:“厉绝铃,你不要耍你那张贫嘴,现在你会俏皮,我看你犹能俏到几时!”
冷冷一笑,厉绝铃道:“有本事就来封我的嘴!”
半空中人影倏闪,一个刚烈的声音传来:“以为我们做不到?”
斜瞄过去,厉绝铃看见的是一个魁梧粗壮的身体,一张红中透紫鹰眸隆准的四旬人物,那人双手空空,但胸前十字结上斜插着一杆“七曲蛇矛”却触目心惊,矛上那种暗蓝泛褐的寒光,宛如能透进人的肺腑——不错,这人即是“洞喉”罗汝强,“鹰堡”堡主,北六省的绿林大豪之一!
厉绝铃慢吞吞的半转过身,又慢吞吞的道:“罗汝强?”
头微昂,罗汝强道:“不错。”
笑笑,厉绝铃道:“你以这种阵势出现,十成十是来意不善了?”
罗汝强生硬的道:“向你讨笔债而已!”
厉绝铃道:“你可知道,起因缘于你的手下强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