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何星莹将自己坐的椅子拉近了点,低声道:“主要是关于你的,厉爷。”
笑笑,厉绝铃道:“是不是‘黑楼’的事?”
怔了怔,何星莹不解的道:“‘黑楼’的事?”
知道自己猜错了,厉绝铃摆摆手道:“你先说你的事吧,你要告诉我们的是什么?”
何星莹轻声道:“前几天,当我与化子和老谢两个人在‘大前集’的一家客栈分手之前,遇上了来自‘鹰堡’的人,大概有十几个之多,带着他们的,竟是轻易不肯出马办事的‘鹰堡’堡主,‘洞喉’罗汝强!”
厉绝铃平静的道:“往下说。”
小巧的鼻翅儿翕合了一下,何星莹瞪着厉绝铃道:“当时我们正在客栈的膳厅里用饭,化子和罗汝强是旧识,见面之下便招呼着坐到一起,化子也替我与老谢引见了,然后,化子问罗汝强此来为何?更玩笑的说到既是罗汝强亲自出马,一定有大买卖要干!他还半真半假的要求沾点油水,罗汝强笑得十分勉强的回答说不是做买卖,乃是出来寻仇的,化子问他主儿是谁?罗汝强便点了厉爷你的万儿出来!”
厉绝铃毫无表情的道:“后来呢?”
何星莹道:“化子和老谢对你痛恨入骨,一听罗汝强找的是你,当即便把你前些天和他们冲突的事情掀了出来,同时自告奋勇的要会同‘鹰堡’的人来找你报复,并且把你的可能行踪也向罗汝强做了判断——”申昌玉接口道:“他是怎么判断的?”
何星莹忧虑的道:“他猜测厉爷既与申爷在一起,便极可能是朝‘中条山’区申爷的地盘这边来,所以,他建议罗汝强向这个方向追——”涩涩的一笑,她又道:“看来,他们猜得倒相当正确!——”申昌玉深沉的道:“就算他们追到了‘中条山’,他们也不会自己忖量一下,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里,会有他们的便宜占么?”
何星莹忙道:“不,他们是赶在你们到达‘中条山’区之前截住你们,化子是出了名的精滑,罗汝强更是阴毒,当然他们不会傻到闯往申爷的老窝里撒野,他们希望能在半途中围堵二位……”
厉绝铃问道:“昌玉,‘大前集’离这里多远?”
申昌玉道:“那是邻省的一个市集,离此地约有三百多里路!”
想了想,厉绝铃道:“罗汝强他们也算有两手,居然能够跟踪到这么近的距离,可见他们的消息也灵通得很!”
何星莹道:“他们一路查访你的行踪,也颇费功夫,一直到‘红蜘蛛会’那儿传出你与申爷曾经大发雄威,给‘红蜘蛛会’吃了大亏的事情上,才算大约摸清了你们活动的位置,后来,又从一家荒铺子老板口中探及你们与‘十全派’的火拼,便又进一步知道了二位的消息,但是,若非遇上了化子和老谢,他们也未见得肯定二位是向‘中条山’这边来……”
申昌玉冷冷的道:“我早就说过这人该杀!”
厉绝铃苦笑道:“我当时也并不想饶他,怪来怪去,全怪黄君稚这妮子——”何星莹撇撇小嘴,不服的道:“厉爷,申爷,那位黄小姐可是好心人,她那一番仁厚慈怀亦未白抛,像我,就是铭感五衷,知恩报德,如果你们二位当时杀了我,现下还有谁来替二位通风报信?世风日下,人情凉薄是不错,可也不能一概而论,总也会有个把两个还知道讲道义、知好歹的人!”
厉绝铃笑道:“何姑娘,我方才不是指你,你当然和他们不同!”
有些幽怨的叹喟一声,何星莹道:“这是你现在认清了人才这样说,那天在林子里,你又何尝稍微有点分别来?还不通通想宰,只是后来受了那位姑娘的哭劝,你才饶过了我而已——”申昌玉正色道:“何星莹,你这样说就未免不对了,当时通通要宰的人是我,你忘了在我的斧刃下是谁救了你?”
何星莹的眼皮子跳了跳,她道:“我当然不会忘,而且永远不会忘,厉爷在申爷斧下救了我,但是,厉爷那时并未决定要放我一马呢?他主要是叫我死得心服口服,实际上使二位放了我的,是那位黄小姐——”
“当然,我对二位的感怀仍是一样,并未丝毫因此而稍减,我知道得十分清楚,固然是黄小姐的苦苦泣求才使二位回心转意,可也得二位回心转意才行,否则,任是那位黄小姐哭出来我们也一样是个死,生杀大权乃是一直操在二位手中呀,二位心里也隐存恕念,要不,黄小姐求情也是求不动的;厉爷,申爷,我直言无忌,二位可别怪我太不知好歹——”
厉绝铃一笑道:“你倒相当直率。”
何星莹道:“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不喜欢绕弯儿……”
喝了口茶,申昌玉道:“肩上的伤,快好了吧?”
轻轻活动了一下胳膊,何星莹皱皱眉头道:“哪有这么快就好了?刚收了口,还敷着药呢!”
申昌玉道:“为那一斧,抱歉。”
厉绝铃也道:“为那一鞭,也抱歉。”
咭声一笑,何星莹道:“得了,二位一翻脸像两个煞神,转过头来却又客气得叫人受不了,没关系,反正我挨揍挨惯了!”
厉绝铃道:“以后,假如有人找你麻烦,别忘了向我招呼一声,当然,昌玉也没问题定会帮你的……”
何星莹道:“当真?”
厉绝铃道:“这还有说着玩的?别说你对我哥俩不薄,就算没有你前来知会报警的事,我们也一样不容你吃亏!”
大眼睛一转,何星莹笑得十分开心:“好呀,有了你们二位做我的靠山,我的脊梁骨也就挺得直了!”
申昌玉道:“虽是如此,可也得谨慎自敛才好。”
何星莹道:“放心,申爷,我‘小如意’不是那等没有心窍的毛头小伙子!”
端详着她,厉绝铃道:“你,脸上和颈子上的伤,不碍事吧?”
何星莹有些发窘的道:“这是化子的解药,很灵,当然也不碍事,就是——不太好看,脸盘儿就是门面,尤其是女人,更重视这个门面,如今贴上膏药,涂了个花花绿绿,自然颇不雅观,也叫人心里别扭得慌,见着人都抬不起头……”
厉绝铃道:“还得多久才不用再上药了?”
何星莹算了算,道:“大约再贴抹一次吧,得个三五天……唉,真够窝囊。”
拱拱手,厉绝铃道:“再赔个不是——小如意,可是话又说回来,你这个样子,别人不知道,我个人来说,却不觉得有什么难看,反更有那么几分俏劲!”
啐了一声,何星莹啼笑皆非的道:“厉爷,你别吃我豆腐。”
微微笑了,申昌玉道:“何姑娘,那‘要命化子’聂济人断了一只右手,劲力亦焉大减,他却尚不死心,竟敢与‘鹰堡’的人物沆瀣一气,为虎作伥,难道就不怕赔着送上老命么?”
何星莹苦笑道:“他就是为了这断手之恨,才咽不下这口怨气,聂济人一向是表面粗犷四海,骨子里阴鸷自私的人物,心胸狭窄,度量浅显,半点委屈也忍受不了,断了他的手,等于叫他成了残废,这种仇恨,他岂会不思报复?那天他凑巧碰上了罗汝强,自然顺理成章的合成了一伙,否则,以后他一样也会想法子寻仇……”
厉绝铃重重的道:“姓聂的并不是个有种的角色,上次在松林子里,他那贪生畏死的窝囊相至今犹令我印象深刻,如果他想再尝试一次,可以,我一定会如他的愿,只是这一次恐怕就没有第二个黄君稚出来替他求情了!”
申昌玉低沉的道:“当时,我看聂济人的模样似已胆破心惊,够可怜的,我认为他不会,也不敢再有报复的意念,他捡回一条命,业已是异数了,他也一副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的表情,莫非这血的教训,一转眼他就抛诸脑后?”
何星莹叹了口气,道:“那全是装的!”
申昌玉冷笑道:“装的?”
点点头,何星莹道:“装的,当时不装得可怜点怎么成?他若不故意扮出那种惶悚悲凉的样子,若不露出那种痛悟前非的悔恨形态,他还有命么?聂济人最是狡猾不过,为了自身的利益,别说叫他装蒜使赖,便要他刨他的祖坟,他也不会犹豫!”
申昌玉讥刺道:“姓聂的可真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何星莹道:“那天是二位占足了上风,如果二位栽进他手里,只怕向他叩头他也不会放过二位!”
厉绝铃道:“这个我却不意外。”
申昌玉阴沉的道:“叫他来吧,再见上面,聂济人就会后悔不迭了!”
厉绝铃点点头,道:“我要一点一点的零剁了这王八蛋!”
侧过脸,他又向何星莹道:“小如意,你这人相当不赖,很讲点因果交情,比起他们来,实在高明太多,只不知以你的个性,又怎会和这些鬼头蛤蟆脸混到一起去?”
何星莹笑笑道:“大家都在一条路上讨生活嘛,利害利用罢了,其实我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因为我对二位感恩图报,二位觉得我还多少有点人性,自然看起来也较顺眼,说穿了,我和他们还不是‘蛇鼠一窝’?”
摇摇头,厉绝铃道:“不同,小如意,你别把自己看低了,像聂济人与谢宗这样的货色,只配给你提鞋,你和他们搞在一起,实在贬低了身价!”
何星莹深深的注视着厉绝铃:“承你高看了,厉爷,这在我说,简直是一种殊荣——”
厉绝铃神情严肃的道:“言自由衷,并非给你高帽子戴!”
何星莹感激的道:“多谢厉爷抬爱——”轻轻咳了一声,申昌玉插口道:“何姑娘,你当时未曾加入他们,独自离去,会不会引起他们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