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
踏上一步,紫千豪旱天惊雷似的叱道:“住手!”
猛地收住了掴打着方樱的手掌,莫玉微微地喘吁着,她不屑地斜眼眼视着紫千豪,刁泼又轻蔑地道:“你也心痛了?紫千豪,好一个孤竹帮帮主,西陲的大爷,原来你更是一个调情老手,勾引姑娘的行家,高明高明,我莫玉做梦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套,竟然搭上了我的义女替你探消息!”
寒着脸没有说话,紫千豪的目光先扫视了两侧的沈朝宗与蔡泉一眼,他们两人显然也为了此刻的突变而愣窒住了,两位仁兄全呆呆地站着,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是好,不错,在他们与莫玉的关系上来说,的确也无所适从了,既不能劝止又不能推波助澜,既插不上手更弄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况且,另外一件事还占据了他们的心神,紫千豪,这生平大敌还在眼前啊!
徐缓的,紫千豪启了口,语声却酷厉得紧:“莫玉,你是个混淆黑白、妄加罪名于人的老妖婆,我不想和你多费唇舌。只告诉你一句话,方姑娘是清白而纯真的,她毫无二心的忠于你,我和她,直到如今仍是对立的仇人!”
重重一哼,莫玉寡绝地道:“鬼才相信你的话!紫千豪,天下有那么多巧合?我几次事情你都能事先知道?而且,你和这贱人眉来眼去的丑态以为我是死人看不出来么?我说要和你拼,哼!那浪蹄子的魂都失了,假如你们中间没有文章,这贱人会有此等异状?一句话,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这一次,紫千豪是真的自心底愤怒了,莫玉的恶言中伤,是非不分,莫玉存心的诬赖,执意的栽赃,恶毒的诽谤,无耻的嫁祸,种种般般,全是居心阴狠而奸邪的,像一头根本没有理性只想伤害人的疯狗!
他闭闭眼又睁开,望着莫玉,摇摇头道:“天下有你这种阴狠恶毒的人是永远不会安宁的,莫玉,再也容你不得,恕你不得了!”
一翻眼睛,莫玉蛮横地叫道:“好,紫千豪。来吧,来杀我灭口吧,你杀了我,这段丑闻就不会泄露出去了,天下人就会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了……”
紫千豪冷静地道:“我和方姑娘从无交往,更无情感,莫玉,我已告诉了你,而且,纵使真的男女相悦,只要是顺乎天理人伦,也没有说不过去的事,这并不算丑闻,就算你留下一张嘴,到处宣扬,我也毫不在乎,莫玉,你将会发觉,人们相信我,不相信你!”
面色铁青,莫玉尖刻地道:“你这混世魔……”
冷冷一笑,紫千豪又道:“不要管我是什么,莫玉,我在很多地方比你强,你不可忘记,便是造谣也需要有本领,你如今没有,往往,失败的人连造谣也不会有人相信了,这很可悲,是么?”
双手紧紧地握在她的“血齿环”上,莫玉怨毒地道:“便是拼了一死,紫千豪,我也不能让你生出这山坳子,你不只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你更想连我的祖坟也刨掉……”
紫千豪注视着她,生涩地道:“本来,你可以死得舒适一些,莫玉,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发觉你的心肠比我预料中狠毒很多,因此,对你的狠毒就需要加以惩罚,莫玉,我会慢慢让你品尝痛苦,慢慢了解死亡……”
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莫玉暴戾地道:“紫千豪,我们便做个了断,看看你是不是每一次都有那般幸运,每一次都不会失算!”
紫千豪身子微侧,含笑转向那满面泪痕,两颊青紫而又神情惨戚的方樱,他和善地道:“方姑娘,你可以离开,或者站到一边,我不愿伤害你,你是个非常值得怜爱的好女孩……”
方樱怔怔的、凄凉地看着紫千豪。她的两臂软软垂下,手上仍还握着那柄匕首,瘀肿的双颊浮凸着清晰的指痕,唇角的血迹融于泪水中。而泪水也变成淡红的了,她站在那儿是那么瘦伶伶的,那么孤单单的,那么怜生生的,宛如一只迷途的羔羊,飘萍的梗草,失群的悲雁,她没有说一个字,没有讲一句话,但却有一股令人叹息的幽怨,令人疼煞的柔弱,令人怜惜的娇怯,是如此妩媚得酸心,如此静默得哀悯……
厉吼一声,白眼婆莫玉叫道:“死丫头,你如欲证明你和姓紫的无染无私,现在就给老婆子我去杀他!”
猛然打了个冷颤,方樱惊恐欲绝地祈望着莫玉,哀求着道:“娘……我……我怕不是……他的对手……”
一瞪眼,莫玉阴毒地道:“大约你不是在乎对手不对手的问题,你是在担心叫姓紫的为难吧?”
泪珠儿又夺眶而出,方樱急煌地摇头,咽泣着道:“不,不,娘,我和他毫无交往……真的,娘……我不骗你……”
“呸”地吐了方樱一脸口沫,莫玉歪曲着脸,可怕地吼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愿上去杀他,连我老婆子都要和他拼了,你还顾忌什么?你还含糊什么?”
方樱哭泣着,任点点的唾沫星子沾在脸上,连擦也不敢去擦,她又开始了抑制不住地抖索!
冷酷的,莫玉又道:“你去,就表明你是清白无辜的,贱人,你不去,就等于承认和姓紫的有染,等于说你吃里爬外,做姓紫的奸细,出卖了老婆子我!”
猛一甩头,方樱的云鬓散乱,她呜咽着,在呜咽里却咬着牙根,悲切而麻木地道:“你不要逼我了……我去……娘……我去就是!”
莫玉步步紧逼,毫不放松地道:“就是如此!”
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唇角的血,但却抹不去心头的凄怨,方樱缓缓朝紫千豪逼近,她的一只美眸中又啜满了泪,柔嫩的颈项上也有两条青色的筋骨浮凸,小巧的鼻翅儿在急速翕张,连她握着匕首的手也在战栗,五指的骨节全因用力过度而显得泛白了!
两边,沈朝宗与蔡泉也屏息如寂,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情景的突变,当然,他们并不在乎是紫千豪杀死方樱,抑是方樱能出现奇迹似的杀死紫千豪,他们只关心结果的到来会不会对他本身产生危害……
现在,方樱一步步地接近紫千豪了,一步一步的……
紫千豪静静地卓立着,不移不动,不进不退,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是那般深沉而漠然,他目光悠渺地上扬,面容上的肌肉毫无反应,就像僵凝了一样冷板得令人看不出内心的一丁点意图,他是如此镇定,如此安详,就似是尊石塑木雕的人像……
于是——
方樱走到他面前了,两人只隔着三尺不到,脸对着脸,虽然,紫千豪没有正视方樱,但是,他却可以察觉到这少女急促的呼吸,满眼的凄怨,以及狂烈的心跳!
僵持着,方樱没有动作,就像是麻痹了。
等待着,紫千豪也没有动作,也像沉迷了。
似夜枭般地阴笑了起来,后面,莫玉沉沉地道:“贱人,还有什么要你等待的么?”
悚然一震,方樱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她一闭眼,上齿深深陷入下唇,抖索索地举起了手中匕首——
这情景十分微妙,就仿佛紫千豪站在那里着了魔,心甘情愿地等待着方樱杀戮一样,而方樱,也似是失了魂,大好的一个活人毫无动静的放在眼前,她竟连举刀的意识都没有了……
于是,白眼婆莫玉的声音又狠毒地传来:“贱人,你真是吃里爬外的了?……”
猛一跺脚,方樱尖泣一声,握在手中的匕首用力刺了下去——但是,却在沾及紫千豪胸前的一刹又突地滑向了一边,全身一哆嗦,她已抛掉了那把凶器,“扑通”跪在地上,双手掩面,悲伤地痛哭起来!
自始至终,紫千豪就没有过丝毫动作,他就是要试试眼前这少女是否真像自己所判断的那么善良,那么淳朴,那么柔弱而仁慈,现在,他已经证实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了。不错,他是冒了点险,但紫千豪有绝对的把握认为自己的推测可靠,而且,他也能够在对方的匕首插进肌肤之瞬间将匕首反震出去——假如方樱真插下来的话!
一抹湛然而又安慰的笑意浮上了紫千豪的唇角,但是,当他这抹微笑方才浮起,空中“呼”的一声,一团蓝汪汪的寒电已犀利无比地飞向方樱头顶!
没有思索,紫千豪脚步倏滑猝翻,右手五指已有如钢钩般抓住了跪在地上哭泣的方樱后领,将她迅速提起来,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摔在一边,而“噗”的一声,那团蓝光在劈击得泥沙暴飞后重又掠回去,刚才,方樱跪倒的地方,已有一片深刻扫刮后留下的惊人痕迹了!
在地下一个翻滚,方樱惊愕而恐惧地回头望去,她恰好来得及看见白眼婆莫玉已将那枚“血齿环”收至手中!
好一阵,方樱才惊魂甫定,她哭出声来,簌簌颤抖哀呼:“娘……娘,你……太狠了……”
白眼婆莫玉阴毒地盯视着她,毫无表情地道:“小贱人,你是留不得的烂种!”
轻柔的,紫千豪侧踏一步,将方樱扶了起来,他边转头对着莫玉道:“你说错了,莫玉,留不得的是你!”
狂笑一声,莫玉大叫道:“沈居士、蔡大爷,我们拼了!”
旁边的沈朝宗与蔡泉有如大梦初觉,两人齐齐暴吼一声,分左右“唰”“唰”钳夹两边,手上的兵刃也凌空舞起。
露齿一笑,紫千豪道:“很好,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了,但我已厌倦一再的被你们以众相凌,今天,让我们将机会平均一下、大家谁也不要吃亏!”
在白眼婆等三个人尚未完全会过意来的一刹,紫千豪已大笑道:“金奴雄!”
一声猛喝,在山坳子里像响起一记闷雷,“六甲神”金奴雄已手握“金纹斧”,半座山似的冲了进来!
于是,紫千豪又叫道:“左丹!”
他的语声尚在四周传鸣,半空中人影骤闪,左丹的瘦削身形已宛如一头大鸟般悍野地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