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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谏言 挚爱 白芦隐煞

冀境。

在张登城前二十里处,有一个不大的村落,稀稀疏疏的十来户人家,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子围在这片小小村落之外,环境很幽静,很偏僻,正是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地下,有几分令人感到舒适的暖意。

村首一户农家,四合院的大房子,倒也干净明亮,这时,有三匹骏马拴在院中,呃,我们认识其中的一匹是叱雷,另外一乘是追日,还有一乘,就是司马长雄的坐骑了。

厅屋门口,寒山重静静地倚在门框上,司马长雄却以手支颌,坐在一张方桌旁,浓眉微皱,好像在思虑着什么。

过了一会,寒山重转过头来,低沉地道:“萨牧非应该回报了,白龙门的情形不知如何?……”

司马长雄站了起来,朝院子外张望了一下,道:“院主,我们是猝袭还是明攻?”

寒山重笑笑,道:“当然是猝袭,莫不成还打着锣先警告他们?”

司马长雄向里望了望,道:“梦姑娘也去么?”

摇摇头,寒山重道:“不,我不放心她,刀掠箭舞之下,谁也不敢担保一点也没有失闪,如有个万一,则大大不妙了。”

司马长雄正要启口,一阵隐隐的马蹄声已自远处传来,他微一倾听,低促地道:“院主,大约是萨牧非来了……”

说着,司马长雄已迅速闪身出去,到了院子门口。

没有多久,一匹黄骠骏马已喷着白气奔到院门之外,满脸大麻子的二判官萨牧非未待马停,已翻身落地。

司马长雄沉声道:“萨兄,院主在厅门候驾。”

萨牧非向司马长雄抱抱拳,大步行了进来,寒山重微微一笑,安详地道:“如何?”

萨牧非抹了把汗,躬身道:“回禀院主,我方人马已照原定计划避过张登城,绕了一个大圈子到达西淀湖隐蔽之处藏匿,白龙门中似无警兆,依然平静如昔,防守亦十分松弛,由岸边通往小灵州上的宽大石桥仅有哨卡三处,每哨两人,其他只有缘着岸边的几个瞭望棚,防守的白龙门弟子悠闲来往,神情消散,小灵州上但见风光如画,一片升平,亦无异状……”

寒山重颔首沉吟了一会,道:“有没有看见什么碍眼人物进来?”

萨牧非摇头道:“没有,便有出入者,亦全属白龙门中人。”

“那么。”寒山重道:“我们每个弟兄的配备武器可曾准备妥当?”

萨牧非简洁地道:“连云弩全已上弦,箭矢上已涂抹硫磺火药,见风即燃,十大笼松鼠亦已喂饱,只待启笼行事,刀亦磨利,战饭已餐,随时可以溅敌之血!”

寒山重赞赏地点头道:“好,今夜初更,痛击白龙门!”

他转身行向内室,又回过头来道:“牧非,你先休息一下,养养精神,一个时辰后我等即可启行。”

萨牧非躬身答应,寒山重已推门进入里间,这是一间卧室,布置十分简朴,但却异常整洁,梦忆柔斜倚在一张木床上,痴痴的不知想些什么。

轻轻靠近她,寒山重温柔地道:“忆柔,在想什么?”

梦忆柔宁静地展开一丝微笑,移眸瞧着寒山重:“我在想……喂……我在想……”

寒山重坐到她的身边,笑道:“想什么?”

梦忆柔将面孔凑到寒山重的肩上,悄悄地道:“我在想,假如……假如将来有了孩子,头一个不知是男的或是女的?不晓得像你还是像我?……”

寒山重半侧过脸,用鼻尖摩挲着她滑嫩的面颊,低低地道:“一定是孪生,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而男孩子像你,女孩子像我。”

梦忆柔“扑哧”笑了起来,羞怯地道:“真不害臊,好像你已经有了这两个孩子一样,说得这么肯定。”

“当然,我寒山重敢与天命抗衡,我想有的,我都会有,而不论老天是否同意!”

梦忆柔沉默了一下,幽幽地道:“唉,这就是你,山重,你的倨傲实在使人喜爱,但是,有的时候,却又叫人感到恐惧,因为你太强了,而一个强者,山重,是不能忍受丝毫挫折的,越其如此,强者如不能在刚中含柔,其结果就难得有十全十美了……”

寒山重在面孔上现出一丝惊异,他双目中的神色似乎微微迷蒙了一下,于是,这位武林中的绝才缓缓站起,在室中往来蹀踱不停。

梦忆柔怯怯地望着他,轻轻地道:“山重,你在生我的气了?”

寒山重蓦然回头,脸上有一片湛然的光辉,他全身散发着一股无可言喻的,大智大慧的韵息:“忆柔,刚才,你说得很对,或者,我也曾想到,但我却不愿这种思想盘踞于心,我一直想无敌于天下,一直想称雄于全疆,纵然便是得到,其结果也很空洞,但却不冤白来人间一趟,现在,忆柔,不一定我便放弃了我的作为,但是,自有了你,我却需深深地考虑了,不错,极刚必折!”

梦忆柔温柔地望着他,深深地道:“山重,你已是天下武林中有数的几个霸主之一了,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寒山重与梦忆柔的眼睛对望着,他明白那两道期盼的目光里含有多少关切,多少依恋,多少忧虑,而这些综合起来,便是“爱”字一个,叹了一声,他道:“忆柔,自今而后,我已满足。”

惊喜地跳了起来,梦忆柔激动地奔上去搂着他,重重地吻,热热地亲,呢喃着道:“谢谢你……山重……谢谢你听了我的劝告……山重,哦,山重……你真好,你对我太好了……”

寒山重微微一笑,深挚地道:“此无他,小柔,因为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财富;无论是精神上的抑或是实质上的,无论在过去还是将来。”

梦忆柔紧紧抱着寒山重,将面颊贴着他的胸膛,祈求地道:“那么,山重,今夜到小灵州,不要杀人……”

寒山重犹豫了一下,低沉地道:“小柔,两军交锋,只怕无法避免……”

梦忆柔经过了一次大场面的血战,当然也知道其中实情,她想了想,抬起面庞来,恳切地道:“那么,山重,答应我,尽量不要……”

寒山重用力地点头,道:“当然。”

在他下颌轻轻吻了一下,梦忆柔带笑紧张地问:“什么时候启行?”

寒山重目光往窗外的日影飘了一下,平静地道:“三炷香的时间以后。”

他又不舍地连连吻梦忆柔的秀发,感喟地道:“猝袭白龙门,并不是单纯为了报那谋命之仇,忆柔,也是为了浩穆院在江湖上的威望与名声,一个人或一个团体,并不一定需要人家畏惧才算荣耀,但是,在武林中,却非要令人畏惧他们才会夸誉你,才会不欺你,才会给你一条活路走,所以,为了将来的日子好过,我们就必得如此做,忆柔,你能了解,我的本质并不是非常安适于杀伐中的。”

梦忆柔深刻地点点头,低低地道:“我明白,只要你一切平安,山重,也就够了。”

寒山重用力亲了她一下,回身离去,在门口,他停住了一笑:“这家农户不会有邪,小柔,晚上待他们送过饭来后早点休息,不要忘了拴上门,待你一觉醒来,我已在你身边了。”

梦忆柔依依地望着他,不舍地道:“或者,在梦里你就已到我身边了。”

寒山重深情的向梦忆柔凝视,良久,他道:“小柔,我的心在这里。”

门,缓缓地开,又缓缓地关,在这启合里,寒山重那瘦削而修长的洒脱身影已消逝于那一板之后。

司马长雄双手奉过斧盾,寒山重将他这珍逾生命的武器抖抖,交叉背挂背后,草草在全身上下检视了一遍,笑道:“可以走了。”

司马长雄与萨牧非让过一边,跟在寒山重身后行出,上马前,寒山重回头低低问司马长雄:“我们的人埋伏好了?”

司马长雄目不斜视地道:“在这农家周围,任何一个角度都有我们的弟兄,他们隐藏得很好,强弩的射角交叉密织,假如有敌人来此,将极少有机会生还。”

寒山重回首对门口看了一眼,满意的认镫上马,微一点头,三乘铁骑已奔出院门,如狂风旋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