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月亮已正当长空,显然平凡上人与慧大师约定的时限立刻就至,辛捷用树枝在地上的线条上指着最外的几根道:“从干位进入,按左三右四之则,就能进入阵心,但出去时,却不大相同——”
说着指着左面一些零乱的线条道:“从阵心向左转进,两次回绕后,应该有一人为的假笋——”
须知石笋阵虽然大多是借天生石峰所成,但仍有许多是人为添加上去的。
平凡上人听到这里忽然跃起大呼:“正是,正是!上次我从这条路绕去,正是有一人为的假石笋——看来你还真有一套,咱们这就走出去吧!”
敢情十年来,差不多每条路平凡上人都试着走过,虽走不出此阵,但阵中大概情形却甚是清楚,这时听辛捷所说果然不错,自然甚是相信其言。
辛捷笑道:“只是晚辈对此古阵最多懂得十之六七,若是此阵布得完整,只怕仍是走不出去呢!”
平凡上人道:“不管它,咱们且试它一试。”
辛捷站起身来,辨了辨方面,从东面第三根石笋下走了进去。
平凡上人紧跟在后面,一面随着辛捷走,一面心中暗思何以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竟识得这远古遗阵,而且恰巧在十年将满前带自己出阵,这岂非天意安排?
辛捷每走在歧道的地方,不住嗯声点头,似乎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的样子,于是毫不犹豫地从正确的道路走入,平凡上人见他面有喜色,知道必然有希望。
这时两人已走出将近五里,这岛也不过方圆十里,但在阵中却似有走不完的路,盘回重重,平凡上人以前屡次试着摸索,无不是走出不及一里,就又回到中心原处,这时居然走出了这许多路而未回至原处,心中不觉对辛捷更具信心。
辛捷从两个石笋中间穿出,对前面一座稍小的石笋看了一会,向平凡上人道:“请前辈将此石笋毁去。”
平凡上人见这较小石笋分明不是天生者,想来必是慧大师布阵时添设的,心中虽不明何以辛捷要他毁掉它,但仍提上一口真气,双掌缓缓拍出。
一股纯和无比的掌风推出,力量却大得惊人,一根巨石竟应声而毁,石屑飞出数丈,有的嵌入其他石笋中,声势惊人!
辛捷暗中赞道:“只怕当今世上绝无第二人有此功力。”
这时他见石笋已毁,细细在石笋根部观察一番,果然发现一条极隐蔽的小径,若不是将石笋毁去,实在无法发觉。
二人从小径继续走入,每逢人为的石笋,就由平凡上人发掌击毁,辛捷又继续带路。
平凡上人见愈走愈对劲,心中不禁大喜,但一看辛捷,只见他面色如同罩了一层凝霜,严重之极,不由大奇。
再绕过两座石笋,眼前忽然开朗,走了好一会,才碰到石笋,平凡上人心想必是接近阵边缘了,但再一看辛捷,脸色更是紧张。
绕过前面的石笋,天色似乎一亮,那月亮的光却像是比平常明亮百倍,四面远处白浪滔滔,显然已出了石笋阵。
但辛捷却咦了一声,向后仔细看了半天,脸上紧张之色顿霁,吁了一口气道:“看来这慧大师对此阵功夫也没有学全,否则晚辈也无法走出了。”
平凡上人被困阵中十年,满腔怨愤之气,此时一旦走出石阵,不禁仰首长嘘。
天上皓月当空,明星萤萤,远处浪声啾啾,带着浓厚咸味的海风阵阵吹来,令人精神一爽。平凡上人在一霎时间,被困十年的怨愤之气竟然随着那一缕海风,化为乌有,顿觉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平凡上人虽然从不修炼自己道行方面,但三甲子的修为,自然而然养成一种淡泊的性格,这时把一切看开了,笑对辛捷道:“对了,你既是七妙神君的弟子,自然懂得那什么奇门五行的鬼门道了。”
可笑他被困十年,束手无策于阵中,此时仍称奇门术数为鬼门道。
辛捷道:“晚辈这点末行,实在难入行家法眼。”
平凡上人长笑一声道:“娃儿休要假谦虚伪,倒是我老儿方才施给你看的那‘大衍十式’,你可曾仔细记住?”
辛捷点头道:“晚辈正要感谢前辈以不世绝学相授——”
辛捷这样说倒是由衷诚恳之言,这时他又接着道:“只是晚辈一时有些地方还不能完全领会。”
平凡上人见辛捷说得极为诚恳,笑了笑道:“老衲对这几招剑法自认还有几分满意,那最后三招你须好好研究,若是发挥得宜,普天之下能接得下的,只怕寥寥无几呢!”说到最后,脸上洋溢着一片得意之色。
辛捷正自暗忖他这句话倒不是口出狂言,那“大衍神剑”实在神妙无比,自己得此奇学,正可和本门剑法择精融合,相得益彰。忽然一声长笑划破长空,那笑声好不惊人,初闻声时,尚在岛之中心,笑声甫落,一条人影已刷地落在眼前不及三丈处,这等轻功若是传到武林中,只怕无人能信,就是以辛捷如此功力,亦觉心折不已,一种直觉告诉他,必是世外三仙中的另一人慧大师到了。
借着月光看去,来人是个老尼,一袭僧衣破旧不堪,但却一尘不染,安详地对着平凡上人一笑,正是小戢岛主慧大师。
平凡上人见困住自己十年的人站在面前,却也哈哈一笑道:“老尼婆千方百计要占我老儿上风,可是老天有眼,偏偏总不如你意,哈哈!”脸上神色得意之极。
慧大师寿眉一扬道:“老尼活到现在才第一次听说打赌要靠小辈助胜的。”
慧大师以为这句话必能使好胜的平凡上人激怒,哪知平凡上人又是哈哈一笑道:“咱们当年打赌时可没有规定不准别人自动进来带我老儿出去吧?”
慧大师哼然冷笑一声,转向辛捷道:“看不出你这小娃儿居然认识我这古阵,须知你未经许可,擅入本岛,已是犯了重规,复又擅入石笋阵,更是罪不可恕,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胆敢不把老尼放在眼内。”
辛捷本就倔强之极,更兼慧大师狂态逼人,当下将那原有一点敬畏之心放开,抗声道:“晚辈擅入贵岛,本为无心之过,若是前辈定要以此为由教训晚辈,晚辈不才,却知头可折志不可屈!”
辛捷一阵冲动之情将这对世外三仙的敬畏心压过,这时侃侃而言,不卑不亢,两足挺立,气度竟然威猛之极。
慧大师似乎怔了一怔,又打量辛捷一眼,忽然振声长笑,那笑声初时甚低,渐渐愈来愈响,似乎无数声音相合,震得地动山摇。
以辛捷如此功力,竟觉耳中有如针戳,又觉有如锤击,渐渐竟有支援不住之感。
忽地平凡上人猛喝一声,登时将慧大师笑声打断,只见他朗声笑道:“老尼婆这小岛也有许多臭规矩,今日若不是这娃儿及时赶到,你这小岛此刻怕已在万丈海底了。”
慧大师白了平凡上人一眼,又对辛捷道:“你既能经得住我‘喝阳玄音’想来必有几分功力,你有胆接老尼三招么?”
辛捷虽觉这慧大师功力委实高不可测,但这时就是刀架在他颈子上他也不能退缩,一时一腔热血上涌,当下抗声道:“晚辈不自量力,就接前辈高招。”
慧大师更不答话,也不见她双足用力,身形竟然平平飞起,单袖一拂之间,一只袖化为一片灰影罩下,辛捷虽早就真气遍布全身,但对慧大师这极为飘忽的一招竟感束手,这感觉正如同上次和无极岛主无恨生对招时一样,但辛捷此时功力大非昔比,急中生智,对敌势不闻不问,左掌一立,右拳运式如风,呼的一声,反击慧大师左肩。
若是一日以前,辛捷这一拳捣出,慧大师大可旋身直进,如无恨生那样轻而易举地擒住辛捷脉门,但此时辛捷拳出风至,隐隐暗含风雷之声,慧大师咦了一声,不待招式递满,灰袖再拂,一只破布长袖竟如一只铁棍般横扫过来。
破布柔不着力,慧大师不用换式,仅借势一拂,就把柔软的一片袖影收成铁棍般横扫出,比之“湿束成棍”的功力,不知又高出多少了。
辛捷见慧大师这一拂之势虽强不可挡,但招式却似武当派的“横扫千军”,对这中原各大派的招式辛捷不知研习了几千遍,这时毫不犹豫地使出“暗香浮影”轻功中的绝招“香闻十里”,身形微微一晃,已自出了慧大师袖势之外。
这一招乃是七妙神君专门对付武当拳招的妙招,慧大师这等拳劲,也被轻易躲过,而且是很漂亮的。
平凡上人在旁呵向大笑,连声称妙,慧大师不由惊上加怒,呼的一声一把抓出,五指箕张带着五缕疾风,闪电般抓下,辛捷有了第一招经验,胆气一壮,右手以指为剑,施出本门绝学“虬枝剑法”的绝招“梅花三弄”,迎了上去。
慧大师这抓乃是平生绝技,其中暗藏三记杀手,这时见辛捷右掌似指似剑地斜斜划出,暗道你这是找死,五指一翻,快得无以复加地横抓去,哪知呼的一声,辛捷右掌一翻,也是快得无以复加地指向慧大师脉门,慧大师何等功力,掌式一沉,暗藏的第三个绝招又已施出,可见五指如鹰,离辛捷肩头已自不及半寸——
但是几乎是同时,辛捷“梅花三弄”中“第三弄”也已施出,中食二指骈立如戟,向上疾点,正中慧大师“曲池”——
只听得砰的一声,慧大师一翻之间,两条胳膊碰在一起,慧大师稳立不动,辛捷却踉跄退后三步。
辛捷惊于慧大师的功力深厚,慧大师却惊于自己连环三招正好被对方连环三招所破。
平凡上人却不住大叫妙极。
慧大师冷哼了一声,两袖一扑,身形似乎借着一扑之势,陡然飞起两丈,升到顶点,两袖一张,身形竟自一停,略一盘旋,才忽地疾比劲矢地扑击而下,身形美妙之极。
这一下可打出了慧大师的真火,这一扑下施出了她平生绝技“苍鹫七式”,双袖也用上了八成内劲。
连平凡上人都闭上笑口,紧张的看这“娃儿”怎生应付这最后一招。
辛捷只觉那掌力像是从四方八面袭来,甚至身后都有一股疾风袭到——这正是“苍鹫七式”神秘之处,他一刹那间实不知怎样招架。
一霎时间,所有学过的招式都泛过辛捷头脑,竟似无一能适应此招,急切间,忽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一晃——
只见他两臂平伸两侧,同时向中一合,合至正中时,忽地一翻而出,霎时满天掌影,迎击而上,正是平凡上人方才传授的“大衍十式”中的“方生不息”——
慧大师忽觉对方双掌一合一翻之间,布出一片掌影,密密层层,宛如日光普照,无一不及,竟无破绽,自己招式竟递不进去——
只听她双臂忽然一振,竟不再击下,复又拔起寻丈,轻飘飘落在丈外,对平凡上人冷哼一声道:“老和尚,好一招‘方生不息’!”
平凡上人见辛捷将自己绝学运用得巧妙不已,不禁得意非凡,闻慧大师之言,咧口笑道:“是又怎样?”
慧大师转对辛捷道:“咱们有言在先,只对三招,你现在可以走了。”接着又对平凡上人道:“老尼不识相,还要领教你老和尚的‘大衍十式’。”
平凡上人笑道:“就是老儿我也觉手痒得紧,咱们走几招杀杀闷正好。”
慧大师更不答话,身形一晃,左右手齐出,双足一霎时间速换七种架式,却始终不离方寸之间,同时手上也一口气连攻了七招。
这七招每招都精绝无比,辛捷见了无恨生及平凡上人的武艺,以为天下奇学尽于此矣,哪知慧大师的神妙步法,竟又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奥妙,当下浑然忘身之所在,凝神观看着这两个盖世奇人的拼斗。
平凡上人更是双足牢牢不移,上身前后左右的晃动之中,将慧大师七招攻势一一化去,同时左手抽空还出五招。
辛捷仔细观察慧大师的身法,只觉她拳掌功夫虽妙,却似不及步履间的神奇。那一跨一跃之间,实在精奥无比,连辛捷以目前的功力目敏,也只能觉出十分神妙而已,仍不知其所以然。
每当慧大师出招时,他必扪心自问,如是和自己对敌,自己当如何招架,想出以后,再看平凡上人的回招,果然比自己所想的精妙十倍,不禁心神俱醉。
也许是上天安排的好机缘,否则平凡上人的“大衍十式”虽传给辛捷,但这“大衍剑法”乃是平凡上人在剑术上穷毕生精力所萃,其中变化精微,任辛捷才智盖世,如果自行参悟,穷三十年也不见得能完全领悟,这时目睹两个奇人的拼斗,不知不觉间,已将许多意料不到的精微处悟了出来。
一眨眼间,两人已对换了数百招,身形之快,发招之速,就是传到武林中去,也不会有人置信。
但从开始到数百招间,平凡上人始终是守多攻少,这时想是打得兴起,长啸一声掌上变掌为指,以指为剑,一晃之间,从三个出人意外的绝妙方位攻向慧大师,一时指上疾风大作,妙绝天下的“大衍剑式”已然施出。
这“大衍十式”端的堪称天下无双,施出的人又是平凡上人,那威力可想而知,一刹那间,形势大变,慧大师掌上奇招妙式都似乎大为减色,守攻之势大变。
但一眨眼又是数十招过去,“大衍十式”虽抢尽攻势,却也伤不得慧大师一根毫毛。
辛捷见平凡上人将“大衍十式”施展开来,威风凛凛,神威之极,不由感同身受,在一旁手舞足蹈,不知不觉间,又领悟到不少精微变化。
这时他发觉慧大师能全守不攻的在这“大衍剑式”中安然无恙,完全是那神妙步法所致,但仔细研究那神妙步法,却又似毫无法度。
他哪里知道这乃是慧大师平生得意之作“诘摩神步”,其中奥妙艰深之处,慧大师本人也是从一本古遗书上费了无限心血才领悟出来的,辛捷岂能领悟?
这时双方已互拆了千招,各种神奇招式端的层出不穷,把旁边的辛捷看的浑忘一切。
这时,忽然一声清亮的啸声从远处传来,那啸声尖而细,但却远超过海涛巨声,清晰地传入岛上每一个人的耳中,尤其是那啸声一入耳中,立刻令人感到说不出的和平恬静,一种舒适的感觉,使人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连平凡上人、慧大师那等功力,居然都咦了一声,各自住手,侧耳倾听,辛捷更是又惊又疑。
慧大师面上神色透出惊奇之色,平凡上人脸上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表情,仰首望天。
辛捷也仰首朝平凡上人看处望去,只见黑沉的天际,几颗疏星散布其上,哪有一丝异处?
但那啸声却是低细而清晰地不断传来,但闻其声不见其影,益发显得怪异。辛捷奇怪地回头看了平凡上人,只见平凡上人脸色更是奇怪,忽地撮口长啸和那啸声遥遥相和。
初时两种啸声颇不一致,似乎平凡上人在向那发啸人申诉不同之意见,但渐渐那啸声愈来愈近,平凡上人的啸声也逐渐和那人一致,似乎已被说服。
辛捷再看平凡上人,脸上一派和平之色,两种啸声都是一片安恬之气,慧大师也肃然立于一旁。
忽然一声鹤唳,辛捷忙一抬头,只见远处一只绝大白鹤飞来,飞近时,只见鹤背上坐着一个瘦长老僧,啸声正是他所发。
那老僧身材极高,坐在鹤上仍比常人高出半个头,而且瘦得有如一根竹杆,但颔下银须却是根根可见。
慧大师见了他,脸上惊疑之色不减,显然不识得此僧,平凡上人却脸色平和肃穆,缓缓走近那巨鹤。
巨鹤略一盘旋,缓缓落了下来,两翅张开,怕不有两丈阔,扑出的风吹得黄沙卷卷。
那老僧手执木鱼“笃”的一响,也不知那木鱼是什么质料所做,声音传出数里之外,清亮之极。
平凡上人对枯瘦老僧一揖,又转身对慧大师一语不发,爬上鹤背,对辛捷略一点首,那鹤双翅一展,腾空而起,那枯瘦老僧对辛捷看了一眼,脸上透出惊色,对辛捷再三打量后,忽然低声吟道:“虎跃龙腾飞黄日,鹤唳一声潇湘去。”
白鹤巨翅扑出,眨眼已在三十丈外,但那两句却清晰传来。
慧大师竟呆呆望着这骑鹤“擅入”小戢岛的奇僧施施然而去,仰首呆望,似乎百思不得其解,但当她眼光缓缓落在辛捷脸上时,却露出一丝笑容。
只见她忽然双袖一舞,在沙滩上施出那套妙绝人寰的“诘摩神步”,四十九路步法施完,身形一拔,竟拔起十丈,飘然而去。
辛捷趋前一看,只见沙地上留着一片脚印,深达数寸,不禁心头大喜,知道慧大师有意将这套神奇无比的步法传授自己,一时兴奋得有些痴了。
远处却传出一声:“诘摩神步传与有缘,半个时辰内能不能领悟,就要看你的天资了。”慧大师内力何等深厚,一字一字在海涛声中传出老远。
辛捷虽不明白她说什么“半个时辰内”,但立刻向岛心跪下,喃喃祝谢。
但是,立刻他就心神沉醉在沙滩上那片神奥无比的脚步印中了。
以辛捷的功力智慧,竟然看得十分吃力,如不是他曾目睹慧大师亲身施展过几次,根本就无法领悟。这“诘魔神步”端的堪称独步天下,辛捷愈看愈觉艰深,也愈觉得高兴。
半个时辰转眼即至,辛捷仍然沉醉其中,不知外界事物,而不远处的海潮已起,只见远处似乎从海平线上升起一道白线,势如奔雷般直滚过来,愈滚愈快,也愈冲愈高,那消片刻已成了数丈的浪墙,浩浩荡荡地涌将上来。
辛捷正躬身苦思“诘摩神步”最后五个步法,这五个步法乃是全部神步中最精华所在,尤其艰奥无比,他正全神贯注,那滔天海潮已到身后海边,犹不自觉。
辛捷索性双足踏在慧大师脚印上将那最后五式试行一番,这一躬身实践,立刻将方才苦思不得的疑问解消,心头不禁一阵狂喜,正要跃起,忽觉脚上一凉,一回头更是大吃一惊,只见白茫茫的一片浪涛涌到面前,一急之下,施出“暗香浮影”的轻功绝技,身形一纵之间,飘出六七丈远,但当他身形才落,脚下已是白茫一片。
潮水涌上何等迅速,辛捷一纵之势,竟不及水涨得快,辛捷身在空中,猛然再提一口气,脚尖在浪面上一点,身形又拔起丈余,但那海潮一卷而上,他身形方才一拔起,下身自膝以下已是尽湿。
哪知身形下落时,辛捷低头一看,脚下又是一片浪潮,辛捷不由一咬牙,身形微一点水,又复纵起,施开上乘轻功,拼着下身湿透和海潮抢快。
辛捷此时何等功力,“暗香浮影”又是极上乘的功夫,几个起落之下,竟将势若疾风的海潮远远抛在身后。
一直奔出二十丈远,辛捷才停身回望,只见远处白潮掀天,方才立足之地早已淹没潮中,那慧大师留下的“诘摩神步”脚印,不消说一定被冲洗无迹,难怪慧大师要说“半个时辰之内”的话。
辛捷目睹海潮奇景,只觉得心胸为之一阔,一时胸中豪气勃勃,雄心千丈,不由自主地振袖高歌道:“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唱到此处,辛捷不禁想到,一天以前自己还困束于儿女之情及灰心颓唐之中,此刻却豪气干云,雄心千丈,他暗中下决心,一定要创下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才能谈到其他。
怒潮澎湃,夜色渐褪,天边露出一丝曙光,霎时金光四射,红波翻腾,一轮红日升了上来。
辛捷渐渐不知不觉间已从岛东绕到岛西,他心中正在暗计如何离开这孤立大海的小岛,但当他一抬头,只见海面平静得很,天空一望无云,千里晴空,但最令他注意的却是海边沙滩上搁着一只小型帆船。
辛捷连忙快步上前,只见船前沙上写着一片大字:“由小戢岛西南行,此时海面西风甚强,扬帆一日可达大陆。”显然是慧大师之笔,那船自然也是她预备的了。
辛捷看罢吃了一惊,暗道:“只需一日航程即可到达大陆,这小戢岛离大陆如此之近?”不禁极目远眺,果然瞧见远方水天相接处依稀可见一带极淡的山影,那天边是乳白色,山却是淡蓝色,是以勉强可以辨出。
辛捷再次转身向岛心祝福,启帆入海。
西风甚疾,却甚是平稳,小船又很轻快,那帆吃得饱饱的,那消片刻,已远离小岛,辛捷回首望时,小戢岛已成了一小点黑影,只有那岛上最高的一根石笋仍可辨出,高矗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