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正四更左右,也正是天色将曙末曙,鱼肚欲泛未泛,黎明前那一段最黑暗的时刻。
洛阳城中,两条人影,飘忽如电,过房超屋,向朝阳居驰去。
正是龙门棋士古今同和葛品扬二人。
龙门棋士一怒之下,拉了葛品扬,匆匆离开丐帮洛阳分舵,悻悻然地骂天咒地,一路飞奔。
葛品扬在忧伤愁苦之下,当时既无从向师父诉说,而眼看师父正值盛怒,也不宜有所逆耳之言,只有任由龙门棋士拉着走。
夜风一吹,头脑立时清醒过来。
他乃绝顶聪明之人,仔细一想,便知龙门棋士如此做法一定别有居心,素知此老古怪多端,诡计百出,更富于别人难及的阅历和世故,倒要看看此老又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一直奔到朝阳居前面不远的街口,龙门棋士才停下脚步,似乎兀自余怒难消,恨恨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气煞老夫!”
葛品扬暗暗失笑,道:“最好能对上一局,自然心平气和。”
龙门棋士一吹胡子,瞪目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小子也和蓝公烈一样……”
葛品扬笑接道:“一样的不近人情是么?”
龙门棋士哼道:“一样地糊涂透顶!”
葛品扬“噢”了一声道:“过奖,怎不说聪明透顶?”
龙门棋士眨眼道:“你小子自命聪明,咳咳,可知老夫袖里乾坤!”
葛品扬故意搔头道:“人外有人,一山还比一山高,在您老面前,任谁都要差上一点,您老倘能稍予提示,品扬才有发挥余地,据一隅而作三隅反焉!”
龙门棋士一掌拍在葛品扬铁肩上,笑骂道:“好个鬼小子,倒会拍马屁,在小聪明上果然强过蓝公烈,难怪古人有冰凉于水、青胜于蓝的话。”
葛品扬笑道:“过誉实足汗颜,品扬受宠若惊!”
龙门棋士想了一下,两掌互握道:“事情果然扎手,可说已到危急存亡关头,偏偏你师父又不肯争气,连老夫一时也失了主意,真是张天师被鬼迷住了。”
一击掌,沉声又道:“死马当作活马医,未尝没有生路,只可惜远水不救近火,如果早知是那老乞婆,老夫就不会差你去请救兵,即使请不出人,至少也可以榨出几手绝招,哼,你小子倘能有这个造化时,今后武林,就算你这个小子的了,连蓝公烈也不及你的威风!”
甚品扬闻言至此,心中大为惑然,不知当今之世,还有甚么更厉害的人物?
既是“远水不救近火”,又何必说?岂非废话!
龙门棋士似已看透他的心思,一瞪眼,道:“话未说完,你小子胡思乱想个什么?老夫说的这一个人,可说是那老乞婆的唯一克星,唯一忌惮的对头,老乞婆就因为昔年潼关大会上吃瘪在这人手上,才从此销声匿迹,不敢再到中原猖狂,同时这人也是你师父生平最敬畏的一个人。只要他一句闲话,你师父不敢不听,你师母也会低声下气,不敢再发雌威!”
葛品扬一听与师父、师母有关,心头一突,忙道:“这位老人家现在何处?品扬可以不眠不休,星夜兼程……”
龙门棋士摇头道:“不行,没有这么简单。这人脾气怪得很,弄得好,一句话;弄不好,你小子哭都会哭不出来,只有从五老峰跳下鄱阳湖!”
葛品扬失声骇呼道:“五老峰?是庐山?那位老人家莫非隐居‘匡庐’?离武功山并不远呀!”
他突然想起,年前自己冒充师父与五派掌门人订约洞庭君山之时,正是师父天龙老人庐山访友未归之时……
龙门棋士仰面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好比下棋,只要留好‘眼’,就不会被人家吃掉!”
一拍葛品扬肩头道:“不错,小子,我们就先把‘眼’做‘活’再说!”
葛品扬一怔道:“如何‘做’?”
龙门棋士瞪眼道:“为何不向老夫讨教?”
葛品扬肃然道:“恭候耳提面命。”
龙门棋士点头道:“孺子可教。老夫问你,你小子有无把握把老乞婆身边那四个丫头中的任何一个智取或力伏,予以制住。”
葛品扬呆了呆,道:“若论智取,只要时间充裕,尚有八成把握,如论力伏,因尚不知对方深浅,至少,她们四人中任何一个,都似不在品扬之下,纵差也无几,她们又很少落单,只恐难以如愿!”
龙门棋士点头道:“你小子还算有自知之明,老夫就看中你有点小聪明,可以智取。”
双目一瞪,沉声道:“现在,老夫却偏要你去‘力伏’,而且,以‘天龙第三徒’的身份去,先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天龙堡并不好惹,也叫老乞婆惊上一惊!”
葛品扬暗忖道:说来容易做来难!此老想得倒好,却不知一个弄不好,不但不能给对方下马威,只怕想全身而退都有问题!。
龙门棋士盯住他,哼道:“小子不敢?”
葛品扬略一迟疑,一挺胸,奋然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龙门棋士一挑大拇指,点头道:“小子别怕,有老夫在,不会让你白吃亏,送上门去挨打!”
葛品扬脸上一热,脱口道:“尚不致于咳,你老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龙门棋士瞪眼道:“好小子,你是说老夫也吃过人家的亏?哼!老夫自有道理,走!”
人已弹身而起。
葛品扬随即跟进,他虽然心中打鼓,但为了师门荣辱,也顾不得个人的生死安危了。
朝阳居内一片静寂。
仅只院中几株槐树,在夜风中轻曳疏枝。还有阳台上几盆牡丹,散发出淡淡香气。
龙门棋士和葛品扬双双飘落到阳台上。
因是有心挑战,并不顾虑发出声音,暴露形迹,但落身之后,却未闻里面有何动静。只隐约听到四下客房中发出住客们的鼾声。
远处,梆析之声报出四更。
二人相顾愕然。
因为,白发魔母以下,只要有人在内,一定会发觉有夜行人光临,听到衣袂破风声音。
武林人物,耳目最灵,即使睡梦中亦能保持警觉,何况是她们这些高人。
那么,为何不见反应?
难道她们已潜伏待敌,准备突起猝袭?
这是不可能之事。
以白发魔母之自负,决不会这么做!
想到黄、青二凤所言她俩不久前联袂夜探朝阳居时,尚未窥秘便被人家震退,青凤几乎身受重伤,却连对方人影子也未见到。
如此,足证对方决不容任何人擅自入窥一步。
再由对方来到洛阳后的一切形迹上看,显然地,对方骄狂已极,似乎已认定稳操胜券,胸有成竹,专等师父与师母接到传柬后自行投到,生杀予夺,因而托大地堂而皇之,坐以静待,并不急于直扑王屋,更未准备南下武功山。
尚幸对方如此妄自尊大,否则,倘若对方径犯凤仪峰,此时恐怕已经不可收拾了。
更由对方任凭雅凡等四女在洛阳到处闲逛、毫无顾忌的情形看,对方显然也没有在师父、师母现身露面前采取行动的意思。
可是,眼前这种反常的现象,又意味着什么呢?莫非对方已临时变计,离开了朝阳居?
那么,她们去了何处?目的为何?
葛品扬心潮汹涌,莫衷一是。
忽听身后龙门棋士哼道:“人家不敢出来,小子,难道你就不敢进去么?你且出声招呼一句,老夫可要直闯了!”
葛品扬气沉丹田,凝声喝道:“天龙门下第三徒葛品扬前来拜访”
他一时对白发魔母尚无认为适当的称呼,只好说到“拜访”二字为止。
里面仍然寂无反应。
却听到楼下有了响动。似是有人由睡梦中惊醒,南咕着叫道:“谁呀?三更半夜,吵人好睡……”
另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道:“老二,好像是在……天上说话……”
大约吓醒了?随即一声不响了!
葛品扬回头向龙门棋士皱了皱眉头。
龙门棋士侧耳听了一下,一招手,哼道:“下去。”
人已一式“倒挂珠帘”,翻落檐头,空中猛一折腰,双掌封住门户,破窗扑入东侧一间客房中。
葛品扬亦已听到那间房中有轻微异样的可疑声息。毫不犹豫地,也以一式“紫燕穿帘”,随后扑入。
房中一片漆黑。
凝目一看,案上残烛泪尽,榻上被褥未动,显然无人。
声息起于榻旁锦幔之后。
龙门棋士早已毫无声息地掩了进去。
葛品扬凝功跟进。
目光至处,为之一怔。
入目一人只见半身,齐肩以下,被白绸缠带五花大绑地绑在梨木床栏上,头上则被套了一只“混元金斗”(马桶)。
大约马桶中原有之物,临时亦被派用上场,骚气扑鼻,尿流遍体,可说淋漓尽致,一身“奇香”。
人在挣扎,马桶也随着晃动。
龙门棋士一皱眉,向葛品扬一扬脸,自顾背起双手转过身子。
葛品扬暗暗叫苦:真是好差使,这可不是有酒食先生馔呀!
他无可奈何地迅速近前,手指贯劲,先把紧绑住的缠带截断,再用巧劲,一脚把混元金斗挑起踢开。
那人头一露出,不住摇晃,敢情面上臭尿未干,骚味难受!
葛品扬看清之下,不禁啼笑皆非,只“噢”了一声,连忙掉头退出。
原来,这被人缠带绑身、头戴马桶的人,竟是妙手空空儿罗集。
对此,葛品扬当然只有回避一下。
朋友受辱,感同身受,人要脸,树要皮,怎好面对面,增加罗集的尴尬?
罗集定了定神,羞愤欲绝,却口中被塞满破布团,难以出声,双臂亦因捆绑太久,酸麻无力,一时仍无法行动。
葛品扬找了一条面巾,由幔外抛入,促声道:“罗兄,冠弟呢?快点收拾,慢慢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龙门棋士哼了一声:“脓包,几乎误尽了大事!”
罗集已听出是葛品扬和龙门棋士到了,手脚经过这一会工夫也已舒展了,忙自己扯出口中破布团,又在脸上脖子间拭了几把,骚气攻心,似乎连破布团上也有怪味,差点连胆中黄水也呕了出来。
这委实是最难堪的事,也是奇耻大辱!
龙门棋士又发话了,声调有点不自然:“怎么?冠儿何在?”
罗集吐了几口唾沫,喘声道:“还好,令徒见机得快,恰好又碰到那老婆子似乎有事,急待离去,令徒想必未遭毒手。”
人已满面愧惭,郁怒地掀幔而出。
葛品扬嘘了一口气,安慰着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罗兄,敌势太强,连家师也在作难!我们走吧!”
他的意思,无非是为罗集解窘。
龙门棋士却又哼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谁叫你贪功轻动的?活该!”
罗集嗫嚅着道:“古老教训得是,我原只想顺手牵羊,免犯‘空回’之祖师戒条,不料竟会失风了!”又叹了一口气,沮丧地道:“这么倒霉,三年内绝对不能出手作案了!
唉!”
龙门棋士沉声道:“你听到她们说了什么没有?”
罗集道:“只听老婆子说了一句:“那两个老孽畜已应约到了灵帝陵,先去把他们了结了再说!’于是一下子就都走了。”
龙门棋士点头道:“果然不错,一定是天山两个老贼,我们看好戏去!”
人已穿窗而出,葛品扬看看房中再没有什么岔眼之处,随后也跟着纵出。
楼下又有人被惊动了,嚷道:“有贼!店家!”
龙门棋士星拽而下,循声扑入一间房中,一会儿,又孤身出来,胁下多了一团衣物,往刚飘落实地的罗集手中一塞,哼道:“你小子做贼失手,老夫只有临时客串,做一次剥衣强盗,谁叫那厮鬼叫乱嚷的!快换上,自己跟上来。”
人又腾身而起,直扑正北。
葛品扬知道灵帝陵在北邙山中。
邙山南麓,集有汉、唐、晋三朝的帝王陵墓。
自光武、明章诸帝以下,历朝诸帝都葬骨于邙山。积而久之,重叠皆墓,无处不陵,故洛阳俗谚中有“邙山无卧牛之地”之说。
汉明帝墓称“显节陵”,桓帝墓称“室陵”,章帝墓称“敬陵”。
上顶山,实即灵帝陵,远望如小山,高约三四十丈,周遭占地三里有余。
古时帝王死后备极哀荣,陵寝鸠工浩大,更讲究风水,据郭噗的《游仙龙脉》说:“北邙山满山松柏,苍翠欲滴,来龙去脉,地多佳穴……”后来,“古墓犁为田,松柏砍为薪”,祥风吉水,也随帝王威风飘然俱去。
晨雾很浓,凉风拂袂。
远处已有晨鸡报晓。
龙门棋士、葛品扬和换过衣服的罗集刚赶到山下,便听得山中喝叱之声与掌风激荡之声响成一片。
急急登临一看,果见灵帝陵前,天山胖瘦双魔正和那两个大辫子的妇人打得异常惨烈。
另外,黄凤为首,加上蓝、紫、红三凤,则与雅凡等四女人影交错,掌指齐飞,斗成一团。只有青凤,大约因内伤未愈,站在一侧掠阵。
还有黄、青、蓝、紫四鹰,于外围排立成弧形,凝目紧注场中,有如绷紧的弓弦,跃跃欲扑。
墓前正中安灵碑上,赫然端坐着那个曾在洛阳朝阳居门前亮过相的白发老妇!
她仍是一身乌光闪闪、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做成的宽大衣裙,面垂黑纱,不见面目。只是项下胸前却多了一串累累如瓜、一大八小的九个骷髅头。
那九个骷髅头,俱是獠牙如刃,目瞠如壑,十分狰狞可怖。
葛品扬如今已知道这个老妇就是三十年前使中原武林闻名色变、见影惊魂的白发魔母唐御君!心中情不自禁骇然生凛。
别看她颤巍巍的,好像风也吹得到,其实年高八十有余,功力通玄,整个中原武林没有百招对手。
葛品扬曾于天龙八将口中得知许多“江湖掌故”与“武林秘辛”,唯八将每次说到白发魔母时,却总似有所忌讳,吞吞吐吐,语焉不详。不过,他综合各次片段,已在脑中形成了一个大致的印象,即:约三十年前,“魔母”曾率领九个魔子,前来中原闹事,所向无敌、横行一时,被中原道上称为“九子魔母”。
来几,中原武林群起而攻,潼关一会,得高人出手,大挫之,魔母九个儿子,无一幸免,魔母自己也负伤而遁。葛品扬也曾好奇地问过:魔母生有九个儿子,难道一个女儿也没有?
对此,首将以目光止住四将刚进出口的半个“有”字,摇头说道:“这个,不大清楚。”
后来,他又由天风老人处听到“武林三美一枝花”的名称,关于“武林三美”的说法,他早已听说过;问起“一枝花”,天风老人迟疑了一下,才说出是一个很厉害而又很美艳的魔女,因善用一种最狠辣的暗器“断肠花”,故有些人就称她为“断肠花”或“一枝花”。
再问别的,天风老人就顾左右而言他了。
根据这些往事,再参照最近各种迹象,他已能大致确定,白发魔母必有一个女儿,就是“三美一枝花”中的“一枝花”,而这位一枝花,必与他的师门有着非凡的关系。
劲风呼啸,人影翻飞,恶斗的气势,使他无暇多想,随同龙门棋士缓缓欺进,目光也被吸引得由白发老妇身上移向斗场核心。
他们三人刚刚接近到十丈之外,黄鹰冷必威便面纱一晃,锐利的眼光由纱孔中透出,向他们三人疾视过来。
那个白发老妇却是动也未动一下,似乎完全未注意到他们三人的来到。
葛品扬迅忖道:师妹她明明已到了洛阳,并曾于自己和雅凡等四女凭吊天津桥时现过身,为何在这种紧要关头,却不见露面呢?
他盼望能见到她,好问问“情况”。
又希望她没来参与这场恶斗,免得她躁急轻动,万一失手。
放眼斗场中,似乎双方实力伯仲,旗鼓相当,一时分不出胜负。
再仔细一看,天山胖瘦双魔以守得紧、攻得辣、掌风阴沉、狠中有稳称胜。
那两个妇人则以身法飘逸,招式诡异见长。
另一边,四凤攻守兼顾,一点也不敢出险招、求幸胜,稳扎稳打,十分小心。
雅凡等四女出手如电,全是攻势进招,刁钻古怪,身法轻灵,但在黄凤等不求有功,先求自保的严密封锁战术之下,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葛品扬忖道:表面看来,双方棋逢敌手,分庭抗礼!但是,胖瘦双魔以五凤帮太上护法之尊,对付敌方二代两个门下,在声势上已经先落了下风!四凤以五凤帮帮主身份,奈何不了对方四个第三代弟子,也有点相形见绌了。更何况对方多少略占主动,争得了先机。如此下去,五凤帮方面即使不败,也等于输了!
又如果对方正主儿白发魔母不耐久待而出手,乾坤一击之下,谁人能当?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魔母为何不出手呢?
是自矜身份?
是自信两妇四女已足可稳操胜券?
或者尚有所待?
还有,凭魔母能为,决不会不发觉自己三人到了附近,她匆何不动声色,一点不作表示?
他暗暗思忖,背脊发冷。
难道她认为不屑出手?认为要对付自己三人,不过举手之劳?
那么,待会如何应付?
别说自己毫无把握接下魔母三招两式,便是龙门棋士也无异是被围死了的棋子,迟早被人家白吃。
侧目一敝龙门棋士,却见此老正自眼光乱转,好像随着场中人影转动,又似在欣赏战况,分判谁强谁弱,神情悠闲,颇有黄鹤楼上看翻船之概!
葛品扬心中暗恨,骂道:你才真是老糊涂哩!
他继又忖道:你既不怕一把老骨头丢在这里,我葛品扬又怕什么?
再看妙手空空儿罗集,似乎心有余悸,伏在石翁仲后面不住蹙眉,显得十分着急,而又无可奈何,一副准备舍命陪君子的样儿。
葛品扬想到他在朝阳居的那一幕,心里不禁又好笑又难过。
他倏又想到:师父与司徒求他们如何了?假使师父和弄月前辈,再加上丐帮一众高手能及时赶来就好了。
他心念电转,双目盯注场中,一瞬也不瞬。
猛听天山胖瘦双魔同发怪笑,收招后退,并肩而立。
那两个妇人也一齐撤身,蓄势戒备。
葛品扬方自一怔,猜想胖瘦双魔必是有什么话说,或是想另出杀手。
倏地,头顶上空传来铁羽划空声息。
循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两只信鸽,雪羽映着晨曦,有如两颗银丸回旋空中,逡巡不下。
葛品扬仰首看着,忖道:这是凤仪峰的信鸽,怎会突于此时此地出现?
那两个妇人互看一眼,左面一个冷笑发话道:“是认输了?听凭姥姥处置吧!”
胖魔哑声怪笑道:“何必死要面子?你们虽已把‘龙卷八式’,‘海市蜃楼’练到七八成火候,何曾奈得老夫兄弟分毫?只因咱们师妹有话说,等下再叫你们知道厉害!”
瘦魔一声不响,举手一招。
两只信鸽敛翼斜射而下,在瘦魔头顶三尺处一闪而过。
银羽展处,抛落两颗蜡丸。
瘦魔一把抄至手中,捏碎,展开两张长约三寸的字条,扫目一看,随即递给胖魔。
胖魔伸手接过,略一过目,迅速与瘦魔交换了一个眼色。
两个妇人冷峭地哼着,右面一个轻蔑地道:“是不是想制造借口,苟延残喘,多活几天?自问逃得了吗?难道要姥姥亲自出手?”
葛品扬正在猜忖信鸽所传字条中的可能内容。
猛听瘦魔阴恻恻地叫道:“女人贫嘴,哪来这多废话!老大,不论如何,咱们且再露几手,给她们十掌硬的再说!”
人已欺近一步,提气运功。
左面妇人冷笑道:“敢情想显露近二十年苦练的什么玩意儿?行!别说十掌,一百掌也照样接!”
说着已轻风俏步,与另一妇同时逼近。
胖魔怪笑道:“机会多得很,今天只想略显颜色。咱们师妹飞鸽传令,要咱们问问你们,有没有胆直上王屋山了断?”
两个妇人披唇一哂,刚要开口,九子魔母突发一声比哭还难听的怒笑,喝问:“丫头们暂且住手,听令!”
正与黄凤等打得难解难分的雅凡等四女,闻喝立即撤身后跃。
黄凤等亦自然住手。
双方都是娇喘不定,可见消耗真力甚巨。
葛品扬心头一松,忖道:以魔母之自大,眼前一劫或可解除。师母为何要约对方径往凤仪峰根本重地呢?了断?了断什么?
他仍不十分清楚师母与对方结仇的内幕真相。
忽听胖魔哑声叫道:“老婆子,昔年之事,主谋者另有其人,咱和老二,只是因势成事,你是非不明,别以为咱们是好欺的。”
九子魔母面纱轻动,突然厉笑,使人胆栗。
只听她一字一句,如冰滴石,道:“哼!‘主谋者另有其人’?你说是谁?还不是那冷家贱婢!谁说老身‘是非不明’?老身倘若是非不明,也不会容忍到现在了!再敢出言冒犯,老身必先惩无礼之罪。”
一挥手,对二妇喝道:“你们恁地没用,限二十招内分出高下!”
又一指胖瘦双魔,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怎竟示怯抵赖?冷家贱婢既抗命不到洛阳来自行投到,老身自当直捣王屋,把她砸烂!你二人速即自行留下一点东西走路,或者联手接老身一招免死!如何?快说!”
当今之世,恐怕也只有这位九子魔母敢对天山胖瘦双魔如此咄咄逼人,大言炎炎。
“一招”!这未免大欺人了!
合胖瘦双魔之力,接不下人家一招?这话说来谁能相信?
但听魔母口气,不“留下一点东西”,才接她一招,分明有不吃敬酒吃罚酒的意味,那么不言可知,这一招加之于双魔的必比“自行留下一点东西”更加难受。
魔母若无十分自信,绝对不敢如此托大,自毁威名。
因此在场众人,包括五凤、四鹰在内,一时都好奇地望向胖瘦双魔,要看看他们如何答话?
瘦魔脸沉如冰,冷笑道:“老婆子,你要咱们留下什么?”
这一问,很突兀,显然有意调侃。
九子魔母哼了一声道:“随便,只要老身认为‘可以’的就行!”
瘦魔突然狂笑起来,转向胖魔道:“老大,看来非认真露几手不可,人家太把咱们瞧扁了!”
胖魔本来蹙眉考虑,闻言哑声一笑,目注九子魔母道:“老婆子恁地说,咱们兄弟只有从命,接你十招再说。”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点迷惑。
只有葛品扬体会得出,胖魔这么说乃是欲取姑与,有意把人家“一招”,轻描淡写地说成“十招”,目的在扣住对方,不让对方临时反悔。
敢情,在胖魔估计,合兄弟二人之力,接对方一招,决无问题。
只听九子魔母冷哼一声道:“好!算你们有种!就只一招,半招不多,小心接着了!”
仅限“一招”,还要郑重地招呼别人“小心”,盛气委实凌人。
大家一致屏息注目。
葛品扬迅忖道:不论这魔婆怎么厉害,这回只怕也难以如愿!以天山双魔之身手,与自己师父同辈份,天风老人尚且吃瘪在二魔联手之下,断无一招也接不下之理。
胖瘦双魔功力都已到了意随念动、收发自如、六合归一的最高境界。
即使闪电奇袭,他们也能应变于一瞬,然而此刻,惊于对方毒辣,四道目光却紧盯住对方,一瞬不瞬。
九子魔母却仍是颤巍巍地坐在安灵碑上,一无出手的迹象。
突然间,她身上的黑衫涨如满帆,无风自鼓,满头白发也随之飞舞起伏,有如惊涛骇浪。
这是内家罡气运足的表征。
葛品扬的心房开始抽紧,收缩。
胖瘦双魔的阴沉神色骤转狞厉,说多难看就多难看。他二人的衣衫也起了波动,咧咧作响。显然功行甚急,四臂在袖中不住颤动。
九子魔母缓缓举起双手,袖口垂落,露出惨白如枯骨般的双掌、鸟爪般的十指。
最紧张的一瞬终于到来!
九子魔母一声低喝:“接招!”
人已凌空而起,竟仍保持着原来的坐式。
入目此情,葛品扬更加骇然!
这种“坐式”凌空的功夫,乃魔教中有名的“转轮驭天”的最高心法,与佛门最高玄功“法莲虚渡”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人如果坐着,手脚无从任兴施展,最多只能发挥二三成功力,平飞而起,扑向六七丈外,已是惊人,再要出手攻敌,简直不可思议!
“招”字落处,九子魔母已挟着卷地狂风,到了胖瘦双魔面前。
双魔同声怒吼如雷,四掌疾翻而出。
谁也看不清双方如何出招交手。
只听到一声如击败鼓的“匍匐”闷震!
惊尘骤起,劲气急旋。
葛品扬站在十丈外,也猛觉胸口一窒。
激荡的劲风如墙压到,众人不约而同地挥掌封住门户,气沉下盘,稳住马步。
听得胖瘦双魔闷哼出声,葛品扬虽知不妙,无如尘沙蔽空,看不清真实情况。
旋闻九子魔母一声冷笑:“如何?”
短短二字,特别凄厉可怖,刺耳心寒。
葛品扬一听九子魔母发话的位置竟仍在安灵碑上,不禁冷汗直下,这一刹那,他的心中涌起了无限感慨。
他一向有些自负不凡,在同辈之中,论武功,他艺出天龙门下,出类拔萃。
论文才,也可说博通经史百家。
论机智,备受长辈赞扬。
可是现在,他感到自己怎么也微不足道了。
沙尘随风消逝,一切看清了。
那情形使人心紧,目瞪口呆!
每个人脸上都现出惊骇的木然!
胖瘦双魔全身抖颤,似正强忍着无边痛苦。
面孔扭曲,冷汗如雨。
一个左耳不见了!
一个右耳不见了!
也不知如何失去的,很像是被快刀削去了。
只有胖瘦双魔自己心中明白:在闪电一瞬间,九子魔母身形变幻无方,十个指甲突然由屈曲交叠而倏地伸展,有似十柄利剑,锐风过处,不但各失一耳,且一个被点中左肩井,一个被点中右肩井,顿时有股阴寒之气循穴脉穿行,奇冷彻骨,动弹不得。
如果九子魔母有心下杀手,他二人哪里还有命在?
突然,安坐安灵碑上的九子魔母如指轻弹,喝道:“老身言出不二,你们可以滚了……
谁?”
后面那一个“谁”字,如刀切出,人也霍地转头侧视,却是面纱不动。
葛品扬等人方自惑然回望。
一声劲咳,有人沉声接口道:“圣母果然在此,请恕打扰之罪!”破风如裂帛,强劲已极,四条人影,有如四支怒箭,一掠五六丈,略沾即起,几个起落,便已来至十丈不到之处,一齐停步,向九子魔母举手过顶,行礼。
而后,缓步走近,十分从容。
葛品扬闻声耳熟,入目了然。
来的正是曾在长安卧龙寺见过一面的四个老人也即是经过化装的四个域外喇嘛。
葛品扬心头急沉,暗叫,罢了,原来他们果然是一丘之貉!狼已可怕,虎更凶恶,着来.今天是完定了!
他强捺心神,瞥见罗集已经有点魂不守舍,龙门棋士也再难掩饰惊慌神色。
九子魔母纹风不动,冷然道:“何事?”
四个蕃僧伪装的老人,面对九子魔母,似乎一点也不敢失态。
那个瘦长的白衣老人显系一行之首,神情最是孤傲,看也没看众人一眼,就像场中只有九子魔母一个似的,双目紧注魔母,沉声道:“咱们恭请圣母移驾,有事请教!”
九子魔母哼了一声道:“老身先要知道所为何事?”
白衣老人道:“圣母可是有所不便?本来不敢打扰,只因此事有必须劳驾之处!”
九子魔母冷冷的一哼道:“堂堂大教座下,为何吞吞吐吐的?可是你们法王已经到了?”
四个老人俱都面色一紧,同时躬身道:“正是!”
九子魔母疾声道:“老身知道了,老身本身之事尚未了结!回报你们法王,五天后再作面谈!”
四个老人闻言似乎大出意料之外,互看一眼,仍由白衣老人发话:“只是我们法王已饬令咱们四人恭请……”
九子魔母怒叱道:“老身凡事不喜多言。你们也当深知老身脾气,别再罗嗦,立即
离开!或者站去一边,待老身发落了这些人后再说!”
当魔母说到“立即离开”四字时,四个老人都是神色一变。
容得魔母说完,白衣老人迅即沉声道:“岂敢!咱们遵命,打发这些人理当效劳!”
一面已旋身面对葛品扬等人,目光如电,扫视全场,特别多看了葛品扬一眼,似乎有所发现。
葛品扬倒不怕对方认出自己什么,因为那晚他和罗集、赵冠夜探卧龙寺时,是先经过易容化装的,只是心里暗暗奇怪,四个喇嘛对九子魔母既如此恭谨,因何魔母却对他们一点也不假辞色!尤其是这四个喇嘛,显然都辈份不低,竟对魔母有唾面自干之服贴。此中情境大堪玩味。
猛听魔母一声断喝:“不干你们的事,站开!”
这更出葛品扬等意外了。
四个老人面色又是一变,似乎已恼羞成怒。
敢情,他们也没有料到魔母会对他们如此一再地颐指气使。
他们虽知魔母厉害,且奉有呼拉法王严令,不得对魔母有所不逊,可是,过分难堪之下,也都有点按捺不住了。
白衣老人沉声道:“好教圣母得知,法王行踪绝密,岂能容这些人活着离去!”
原来,竟是要杀人灭口!
九子魔母厉声道:“铁木其,你敢一再冒犯老身?再多说一句,老身就代呼拉教训你们!”
四个喇嘛面色一紧。白衣老人铁木其吸了一口气,终于率同三个同伴退到一边。
九子魔母一指胖瘦双魔,喝道:“你二人归告冷家贱婢!老身不日亲临惩处,反正一死,叫她不必负隅顽抗,妄图侥幸!”
黄鹰冷必威突然跨出数步,向黄凤躬身一礼,旋即转身面对魔母,引亢大呼:“老妖婆,休要欺人太甚!你不过凭仗多活了几十年,冷必威拼着溅血飞头,和你舍命一搏!”
虎虎生威,蓄势待发。
葛品扬知道他是因九子魔母出语太损,恶气难忍,忘了厉害,想凭一元指力稍泄怒恨,以生命与勇气为五凤帮挽回一点气势与光采。
勇气可嘉!
用心至善!
四凤、四鹰俱皆动容,葛品扬也大为激动。
雅凡等四女对冷必威的突然叫阵,深感意外,都向冷必威投来诧异的目光。
雅真樱唇一翘,娇哼一声:“男人家也戴面纱?不敢见人?你凭什么向姥姥叫阵,我一个人就够打发你啦!”
九子魔母由面纱下射出如刃冷光,凝视黄鹰,缓声道:“小子,你是五凤帮中什么人?
倒是有点不怕死的骨气!”
黄鹰冷必威厉声道:“冷必威位居五凤帮黄鹰堂堂主。大丈夫有死无惧,敢尽一身所学,与你婆子一较高下!”
雅真正要开口,却被雅凡以眼色止住。
葛品扬骤然感到热血上冲,不顾黄凤的娇声叱喝:“黄鹰主速即退下,一切按太上指示行事!”
狂笑一声,大步挺身而出,向黄凤拱手大声道:“卑座红鹰,也讨令一战!”
黄凤一怔,明眸连转。
她身为五凤帮第一帮主,自有其过人之处,虽为葛品扬的凛然大义、不顾一切、患难与共的表现所感动,却仍深知大体,认为此时此地,在敌我实力悬殊太多的情形下,不宜徒逞血气之勇,当下一整花容,凝声说道:“本帮主不准,退下!”
雅凡等四女大约听出葛品扬声音十分耳熟,都一齐向他注目。雅真楼口数张,“嗯”了一声,直眨明眸,一派少女天真的好奇之态。
那两个妇人原来侍立在九子魔母左右,这时左面一个突然立头凑近魔母耳边,低低急语几句。
九子魔母立即一声冷笑道:“好小子,又是一个不怕死的!”
青鹰和紫蓝两鹰同时大步跨出,冷必光仰面大笑道:“五凤帮没有一个怕死的人!”
黄凤沉声道:“你们怎敢不听严令?”
九子魔母若有所感,声音倏转缓和,道:“很好,凭你们几个小子这份胆子,老身就可放过你们一次。”
向左右两个妇人看了一眼,道:“可惜老身爱孙没来!否则,倒可叫他以一对五,与你们几个小子周旋一下,证明老身一门,不论男女,无一弱者!”
葛品扬心头一震,魔母还有孙子!吸了口气,大声道:“何须五对一,将来有机会我葛品扬一人双掌与令孙一决高下!”
雅真双目一直,叫道:“你你不是我们表哥的对手,你到底是谁?”
葛品扬知道四女已对自己起疑,深悔当初与她们“胡混”时没有先服“变音丸”,一轩眉,大声说道:“天龙门下第三徒!”
猛然想起龙门棋士的叮嘱,不禁豪兴大发,昂然又道:“敢向四位姑娘领教几手绝学!”
雅真刚以目光向雅凡询问。
九子魔母喝道:“小子!你刚才自称是什么红鹰,现在又说是什么天龙门下第三徒?到底是什么东西?”
葛品扬大声道:“我是五凤帮属下红鹰,也是天龙门下第三徒!老人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九子魔母沉声喝道:“好小子,你是说你既是天龙堡主蓝公烈的第三个徒弟,也是五凤帮冷家贱婢的属下,是不是?”
雅真突然“噢”了一声,插口道:“奇怪,蓝什么的与姓冷的不是对头吗?”
葛品扬怒目横眉,大叫道:“老人家请勿逞口舌伤人!天龙老人是我恩师!冷面仙子是我师母,老人家难道没有弄清楚?”
九子魔母身形一震,面纱轻晃,疾声道:“清楚得很!冷氏不是与你师父反目了?
你小子胡扯什么!老身难得对后生小辈客气,岂是好欺的?”
葛品扬心念电旋,咬牙说道:“我师父和师母业已和好如初了。夫妇一时失和,何足为怪?”
九子魔母身形剧颤,猛然挥手,喝道:“天山两个老贼,速即滚开!告诉冷氏,老身明夜三更准时到!姓葛的小子,给老身留下。”
胖瘦双魔适才已被魔母弹指解了穴道,正在一旁空自发狠!
闻言略作犹豫,终于一声不响地掠空而去。
魔母最后一句话,使黄凤等人俱是一怔。
葛品扬却毫无惧色,昂然道:“葛品扬既是后生小辈,且又正向四位姑娘挑战,你岂可借故刁难?”
九子魔母点头道:“放心!一定让你如愿。老身只是要你随同前往王屋,把你当面交给蓝公烈!”
又向黄凤等一挥手:“听到没有,还不快滚?”
黄凤等人犹自迟疑,在葛品扬的催促眼色下,只好忍辱撤退。黄凤仰面娇哼一声道:
“好!本帮一定恭候大驾!”
一挥手,率同四鹰、四凤黯然掉身而去。
九子魔母又转向负手而立、状甚悠闲的龙门棋士古今同与六神无主的妙手空空罗集冷扫了一眼,喝道:“你二人,不用老身再费事了,奚照前例,各留下一件东西走吧!”
葛品扬急出一头大汗,正要砌词
龙门棋士哑然一笑道:“唐门叛女,九子妖婆!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大的火气。可知我是谁么?我是来向你报警送信的,应该客气一些才对!”
九子魔母刚喝了一声:“大胆,给老身跪下!”
两个妇人同向魔母悄声急语几句
九子魔母立即哼了一声道:“原来是龙门小辈,难为你不怕死,不怕死也不行!”
龙门棋士大声道:“老实奉告:牯老前辈听说你老而不修,又来中原撒野,特命我找你传话,要你赶快收手退回关外,好好养老纳福,否则,他老人家就只有再动一次肝火。听不听由你!”
九子魔母听到“牯老前辈”四字,身形连震,面纱晃拂,听完,一声断喝:“胡说!牯老儿居然未死?再好没有!老身这次入关,目的就在了结一生恩怨!正要去找他老鬼,他躲在什么地方?快说!”
龙门棋士背着手,淡淡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也不清楚,三天前曾与我对奕了三局!”
一指葛品扬,又道:“这小子,还有一重身份,实不相瞒,牯老前辈因这小子十分乖巧,又会下几着棋,已收为记名弟子只有这小子知道牯老前辈在何处睡觉,你只要叫这小子带你去找,定可如愿,咳咳,天亮了,我也想去王屋看看,一同上路如何?”
葛品扬暗捏了把冷汗,耳闻龙门棋士胡诌一通,心中又惊、又恼、又佩服。
听到最后,正紧张得连心都吊起,已听九子魔母一声长笑,喝道:“好!姓葛的小子,龙门老儿所言可是真的?”
葛品扬只好决然点头,道:“承牯老前辈错爱……”
九子魔母立即将身站起,喝道:“先上王屋,再斗老鬼,老身自有道理,走!”
人已掠向峰下,回头交代四个喇嘛:“请回报你们法王,事情五天后再议!”
晨色曦微中,灵帝陵前又恢复了原先的空荡静寂,只多了两只沾血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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