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奇不有楼的月会虽告结束,荡漾余波,并未随之结束。
很多事情,也许才刚开始。
火种子唐汉又被无眉公子张天俊约到梦乡喝酒。
这是他们第二次前来这个地方。
上一次,唐汉曾在这里输掉一个尚未兑现的东道。今天,他们又来了,还是上次那个房间,陪酒的女人,也是上次的那两个。
“香香”和“玲玲”。
两人旧地重游,是不是因为无眉公子有心要给唐汉一个扳平的机会?
不是!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
等一个没有人想得到对方会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人。他们等的人是风流娘子岑今佩!
春末夏初,乍暖还凉,正是喝酒的好天气。
尤其是于摇曳烛影中,面对着风流娘子这样一位知名的大美人儿,再加上香香和玲玲这两颗如伴明月的小星星,这等旖旎风光,人生几世才能修到?
谁要真有这种想法,那就会错了!
今晚的气氛,并不融洽。
风流娘子来得很快,而且破例换穿了一身男装。
这位换穿了一身男装的风流娘子,由于肌肤细腻白皙,五官俏丽清秀,再加上一条飘逸的文士巾,看上去竟比以容貌俊美闻名武林的玉树公子孙丽燕还要英俊潇洒得多。
香香和玲玲两个姑娘全都瞧呆了。
梦乡,虽不是个高级的地方,但他们见过的男人,也不算少。
而今天,她们总算又开了一次眼界。
三个男人,一个奇美,一个奇丑,一个奇狂,各走极端,对比鲜明强烈。而这样三个各方面看来都有着极大差异的男人,居然会共处一室,狎妓把盏,岂非不可思议之至?!
从她们此刻那种痴迷景羡的眼光不难看出,她们显然未能辨识风流娘子只是个易钗而弁的假丈夫。
如果风流娘子对她们稍假辞色,一定会使她们芳心更难禁持。
但是,风流娘子却连望也没望她们一眼。
“不晓得是哪个杀千刀的使的捉狭……”
这是这位风流娘子坐下之后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位风流娘子在男人面前第一次使用粗鲁不文的字眼骂人。
香香和玲玲不觉双双一怔!
“杀千刀的?”
两人秋波闪转,终于弄清了这是怎么回事。
唐汉笑笑道:“你请张公子约我来这里见面,是不是又想成全我小唐一票生意?”
风流娘子白了他一眼道:“亏你还笑得出来!”
唐汉笑道:“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风流娘子道:“你的烦恼还不够多?”
唐汉笑道:“我有什么烦恼?”
风流娘子道:“你有没有想想:为什么别人会晓得你武功师承的底细?为什么有人肯出高价收买这秘密?”
唐汉笑道:“想过了,想不出。”
风流娘子道:“那么,你又知不知道,你的武功师承一旦被别人摸清了,对你今后行走江湖,该是个多严重的威胁?”
唐汉摇摇头,笑道:“谈到威胁,那还差得远。”
风流娘子道:“什么叫差得远?”
唐汉笑道:“如果有人想算计我这个火种子,仅是摸清我的武功师承,对他仁兄帮助并不大。”
风流娘子道:“我不懂你这几句话的意思。”
唐汉笑道:“我这意思就是说:他仁兄至少得先有一身比我火种子更高明的武功,这些秘密对他仁兄才派得上用场!”
风流娘子接不下去了。
这是实情。
江湖上要降服一名对手,本身的武功修为,才是胜负最重要的条件。如果本身的玩艺儿不争气,光是清楚对方的底细,又何济于事?
所以,火种子唐汉的烦恼,的确不如一般人想象中那么严重。
至少他受的威胁不像风流娘子那么样的迫在眉睫。
无眉公子插口道:“别尽耍嘴皮子了,人家岑姑娘既然诚心诚意请你来,你多少也该替人家想个办法才是道理。”
唐汉道:“这件事看起来虽然令人迷惑,其实我认为并不复杂。”
风流娘子轻轻一哦,脸上愁容顿时消去一大半,她找上这位火种子,果然找对了人。
唐汉接下去道:“大家都知道的,你岑姑娘的仇家虽然不少,但仍活着的却不多。你如今只须将那些仍活着的仇家—一说出来,让我们帮你过滤一下,差不多就该有点眉目了。”
无眉公子点头道:“小唐这话果然有点道理。”
风流娘子却皱起了眉头道:“你们说起来倒轻松。”
唐汉道:“难道你的仇家竟多得连你自己都数不清,记不完全?”
“恰好相反。”
“怎么说?”
风流娘子又皱了皱眉头道:“说了你们也许不相信,这几个月以来,我除了血印子李八公,护花郎君朱奇,君山五毒兄弟等人之外,无论死的活的,根本就没有跟谁结过怨仇!”
无眉公子怔了一下,喃喃道:“这就有点奇怪了。”
唐汉微微一笑道:“我猜想你们一定都没有将另一种人计算在内。”
风流娘子也不觉怔了一下道:“另一种什么人?”
唐汉微笑道:“女人!”
风流娘子瞪大一双乌溜溜的眸珠道:“我风流娘子岑今佩会跟女人结怨?”
“是的,很多种女人。”唐汉笑道:“羡慕你的女人,妒忌你的女人,以及一些跟死在你手上的男人有关的女人。”
风流娘子呆住了!这倒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无眉公子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这无疑是个有趣的指引。
如果男人没有理由以高价收买一个活的风流娘子,女人呢?
女人有!而且理由很多。
男人恨一个女人,一定有恨的原因;女人恨另一个女人,则不需要任何原因。对方容貌超过自己,或是才干超过自己,都可以引发恨意。
有时甚至连男人多瞧了对方几眼,而忽略了自己,都能造成切齿深仇!
无眉公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奶奶的,你这个火种子懂得真多,也真他奶奶的叫人佩服。”
门口屋檐上有人大笑接口道:“佩服火种子的人,又岂止你无眉兄一个?本少爷免费奉送情报一则:小唐猜对了,出价收买岑姑娘的主子,正是燕京三凤姐妹!”
无眉公子拔剑起身,沉喝道:“是好朋友就现身说话,干嘛这般鬼头鬼脑的?”
唐汉摇头道:“不必劳神,人已去远了。”
无眉公子道:“这厮是谁?”
唐汉道:“从声音上,你听不出来?”
无眉公子道:“声音听起来的确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唐汉笑道:“除了多事公子高凌峰,还会是谁?”
无眉公子一楞道:“这小子迷迷糊糊的,会有这么一身上乘轻功?”
唐汉笑道:“如果你以为这小子迷糊,你就错了,我看你们五大名公子之中,就数这小子古怪精明。”
无眉公子思索了片刻道:“高凌峰这小子的品行虽然不怎么样,一向说话还算诚实。相信他小子绝不敢当着你我面前跟岑姑娘开这种玩笑。小子这个情报,可能不假。”
唐汉笑道:“这小子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小子除了赌起钱来,像个傻鸟之外,其它各方面,都还说得过去。我相信这个情形不是可能不假,而是绝对假不了。”
他又笑了笑,道:“只不过这个情形就算百分之百地可靠,事实上也毫无价值可言。小子送的,只是个顺水人情。”
无眉公子一楞道:“为什么?”
唐汉笑道:“那么,你说它的价值在哪里?你该知道,我们如今要谈的,是岑姑娘的安全问题。燕京三凤,只是出钱的主子;得标动手的,则另有其人。我们要能找出这个威胁着岑姑娘安全的人,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风流娘子又有点发愁道:“那要怎么办?”
唐汉道:“办法有两个。”
风流娘子忙道:“两个什么办法?”
唐汉道:“第一个办法:你今后行动如常,只当没有这回事,我跟张兄则于暗中保护你,只要那个想发横财的家伙一现身,我们就给他仁兄一个措手不及……”
无眉公子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古人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这个意思。”
风流娘子迟疑道:“如果还有其它的办法,我希望最好还是另外换个办法。”
无眉公子道:“这个办法哪点不妥当?”
风流娘子道:“十五天的时间太长了,如果劳烦两位整天跟在妾身后面,实叫妾身过意不去。”
她双腮一红,微微低下头去,又道:“而且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她脸一红,无眉公子一张面孔也不禁跟着红了起来。
她的话并没有说错。
一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时候,固然是人见人爱,女人也有见不得人,或是不愿见人的时候。
这一类事情,无论女人男人,心里都该有数。只有唐汉一点反应没有。
他正一手搂着香香,另一只手忙着喝酒挟菜,好像风流娘子最后那句话,他根本就没有听到。
无眉公子轻咳了一声道:“小唐,你不是说有两个办法么?第二个什么办法?说来听听看。”
唐汉又喝了一大口酒,放下杯子,摇摇头:“第二个办法,不提也罢。”
无眉公子诧异道:“你小子是不是两口酒就喝醉了?不提也罢什么意思?”
唐汉道:“因为第一个办法如果窒碍难行,这第二个办法就更行不通。”
无眉公子道:“为什么?”
唐汉道:“因为这第二个办法不方便的地方更多。”
无眉公子道:“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也不妨。”
唐汉转向风流娘子道:“我已经声明过了,这第二个办法,说出来也许更不像话,岑姑娘是不是也想听听?”
风流娘子娇羞地道:“行不行得通,是另外一回事,听听又有什么关系?”
唐汉点点头,又咬了一声,才慢慢的道:“我的本意原是,如果岑姑娘嫌第一个办法不够彻底,深怕万一接应不及,仍有极大危险,那就不妨更进一步,由我跟岑姑娘像新婚夫妇般,暂时共住半个月,朝夕厮守,寝食不离……”
无眉公子忍不住嘿了一声,冷笑道:“这种‘妙’主意你小子能‘想’得出来‘说’得出口,真叫我们做男人的感到‘荣幸’!”
没想到,风流娘子居然跟着点头道:“这个办法妾身倒不反对……”
无眉公子一呆,突然挥衣起身道:“不才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两位慢慢谈,恕不才失陪了!”
他不等话完,人已走出房门。
只听身后房中,遥遥传来唐汉亲切的挽留声道:“这么丰盛一桌酒菜,张兄还没动过筷子,怎不多坐一会儿?”
无名镇上,只有闲人,没有闲日子。
每个月虽然只有一个初五,但两个初五之间,相隔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将初五这一天看得很重要。
谁收买了火种子唐汉武学的秘密?谁想活生生地买下那位美艳如花的风流娘子岑今佩?
那只是少数几个人的事。
这一类事情,跟大多数人,都没有切身的利害关系。
绝大多数人来到无名镇,显然只是为了分享这些奇异交易的乐趣。
事后,大家谈论这些交易,作种种猜测,静观事态发展,甚至以赌注助兴,才是这些人来到无名镇的真正目的。
这是无名镇繁荣的原因。
也正是无名镇为什么过了每个月的初五,镇上反而到处传出管弦笑语,充满一片欢乐气氛,如迎新春的原因!
大发财客栈后院一间客房里,如今也摆了一桌酒席。
大发财客栈,是无名镇上三家客栈中最小的一家;像这样一家以小贩苦力为招揽对象的小客栈,酒菜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如今这桌酒菜居然丰盛精美异常。
就算让镇上醉仙楼的掌厨大师父看到了,相信都会啧啧称羡;相信就是换了他本人下厨烹调,都不一定会有这份手艺。
这桌酒菜是谁整治出来的?
酒菜已经端上桌子。
人呢?
一个像叫化的破衣汉子,探头朝房中张望了一眼,鼻翼不断翕动,脸上随即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笑容。
“先到的先吃,老子不客气了!”
然后,这名破衣汉子,果然就老实不客气地走进房中,拿起筷子,挟了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一面吃一面为自己斟酒。
咽下红烧肉,跟着是一大口香醇辛冽的松花露。
然后,筷子伸向老地方,又是一块红烧肉。
“老子就是喜欢二小姐的肉……”
这是什么话?他就是喜欢二小姐的肉?他有没有说漏了几个字?
是“二小姐的肉”?还是“二小姐烧的肉”?
破衣汉子话尚未完,房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脆叱道:“满口胡言,应该掌嘴!”
从声音和语气听起来,来的莫非就是那位烧得一手好菜的“二小姐”?结果,出人意外的,进来的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
这样一个老婆子,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大小姐二小姐。
奇怪的是,这婆子头发已全白了,为什么还会有着像少女般清脆娇嫩的声音?
破衣汉子好像一听声音,便知道了来的是谁。所以,他连头都没有扭转一下,依然将全副精神放在那碗红烧肉上。
直到白发婆子走近桌子,他才抬起一张冒油的面孔,嘻嘻一笑,道:“放心,你婆子喜欢吃的荷叶清蒸鱼,老子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白发婆子少说一点,也要比破衣汉子年长二十岁以上。而破衣汉子居然对着白发婆子自称老子,冲着这句话,倒真该掌嘴!
但说也奇怪,白发婆子竟然毫不生气,好像她早已习惯了破衣汉子这种不雅的口头禅。
她在破衣汉子的对面坐下,吃了一口清蒸鱼,问道:“今天二小姐约我们几个来这里餐叙,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不知道。”
“你没有向那个传话的小丫头打听?”
“没有。”“糊涂!”
“你呢?”
“我当时不在栈里,是伙计张七传的话,否则老身当然会问。”
二小姐请我们吃饭,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问的?我只听说菜里有一碗蒜苗红烧肉,我就来了。”
白发婆子轻轻一哼:“除了红烧肉,你什么都不知道,老身看你总有一天会死在你这张馋嘴上!”
破衣汉子道:“你也好不了多少。”
白发婆子瞪眼道:“你说什么?”
破衣汉子像被酒呛着了似的,咳了几声,才含含混混的道:“我说,咳咳,今天这碗红烧肉,好像太咸了点……”
门口忽然有人笑着接口道:“没有关系,这一点我可以负责转告二小姐,就说她烧的菜火候还不够,尚须”
破衣汉子扭头喝道:“你小子如敢搬弄口舌,瞧老子不打落你满口狗牙才怪!”
含笑走进来的,是个黄衣青年人。
这名黄衣青年人,高高的个子,有着一双大蛙眼,模样长得还不错,只是头发梳得怪怪的,看上去有点娘娘腔。
黄衣青年进房之后,笑着道:“我这意思就是要你明白:免费白吃人家东西,最好少批评!”
这老少男女三人是谁?
二小姐又是谁?
如果有人说出这宾主四人的身份,听的人准会大吃一惊。
然而,不管你信或不信,目前房于这老少男女三人,的的确确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黄山大侠向晚钟、天台鬼婆子赖姥姥、以及武林五大名公子之一的多事公子高凌峰!
而尚未露面的主人二小姐不是别人,正是燕京三凤中的银凤钱丽丽!
客人已到齐了,主人为何还不见现身?
不过,女主人的姗姗来迟,并未因而影响三位贵客的食欲。
一大碗蒜苗红烧肉,已剩下没有几块,一条斤半重的荷叶清蒸鱼,也已去掉大半条。
多事公子高凌峰虽然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吃起东西来,却文雅得像个小!”娘,这跟他那副娘娘腔的模样,倒是十分配合。
他喜欢吃的,是一盘酸菜辣椒炒猪心。
他吃了半天,盘子里的菜还带着尖儿,就好像完全没有动过一样。
黄山大侠向晚钟一碗蒜苗红烧肉吃得差不多了,如今他抬起那张冒油的面孔,一双贪馋的眼光,又移向一只脆皮八珍鸭。
可是,他大概方才那碗红烧肉吃的太猛了,这时忽然皱起眉头,唷了一声,两只手同时去揉肚子。
他弓着腰站了起来,离座想走。
酒席吃至中途,肚子痛该去什么地方,自是人人心里有数。
天台鬼婆子厌憎地瞪了他一眼,喃喃骂道:“想不到名满江湖的黄山大侠竟是这样一副德性,真是丢人到家!”
黄山大侠像挣扎似的苦着脸道:“老子,我、我唷!”
一声惨呼余音未了,人已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天台鬼婆子不觉一呆道:“这老小子怎么回事?”
没想到她刚说完这句话,她自己脸上也浮起一片痛苦之色。
“不好,菜里有毒!”
这是这位天台鬼婆子接着喊出来的第二句话。
也是她这一生中的最后一句。
她喊完这句话,面肌抽搐,两眼翻白,人便跟着从板凳上栽翻下去。
那多事公子高凌峰,东西虽然吃的少,但由于他吃的是一道女主人特意为他准备的“主菜”,自然无法“幸免”。
他听鬼婆子喊了一声“菜里有毒”,脸色一变,跳起来便想夺门而出。
但是,毒性太强烈了。
他只离座跨出两步,便像转陀螺般,往回打了个圈子,也跟着扑了下去!
女主人终于笑眯眯地出现了!
燕京三凤,也是武林中有名的三大美人,无论在容貌或武功上,都不比风流娘子岑今佩逊色。
她们三姐妹跟风流娘子岑今佩惟一差异的地方,显然只是名号上少了风流两个字。
实际上,三姐妹私底下可能比风流娘子还要风流得多!
风流娘子岑今佩风流在言行举止上,三凤姐妹则风流在骨子里。
尤以三凤中这位银凤钱丽丽,一双桃花眼,清澈、明亮、灵活、不笑也像笑,笑起来媚波如欲,男人只要承受了她那回眸一转,准会心神摇曳,神魂出窍!
这位银凤是一个人走进来的。
如果她的三位客人还活着,只要见了她此刻脸上那种迷人的笑容,相信她即使因迟到半个时辰,也绝不会有人生气。
可惜他们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银凤返身闩上了房门,然后挪移着轻盈的脚步,首先走向躺在屋子正中央的黄山大侠向晚钟。
她俯下身子,开始为这位黄山高人宽解上衣。
对任何男人来说,这都是个很销魂的动作。
黄山大侠向晚钟不仅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各种欲望都很强烈的男人,只可惜他如今已是个断了气的男人。
如今,无论烧得多香多美的红烧肉,都已无法再引起他的兴趣。
女人也是一样。
上衣解开,里面是一件闪闪发光的金色紧身内衣。
银凤又笑了。
“天蚕衣!嘻嘻。”她轻轻抚摸着那件金色内衣,像是在慰藉着一个疲惫的情人:“别人想取得这件天蚕衣,必须付出五万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姑奶奶想得到它,代价只是一碗红烧肉。嘻嘻!”
原来昨天无奇不有楼天蚕衣的买主,就是这位黄山大侠?
这一秘密,银凤又是怎么知道的?
买下天蚕衣的目的,原来为了保命防身,如果这位黄山大侠泉下有知,他一定很后悔浪费了那么一大宗银子。
他其实只要买一副口罩戴起来就可以了。
脱下黄山大侠身上的天蚕衣,银凤又走向天台鬼婆子赖姥姥。
银凤在鬼婆子身上搜得的财物,是一大叠银票,以及一本武学秘笈。
最后,银凤带着满足的笑容,走向多事公子高凌峰。
她在高凌峰背上踢了一脚,笑道:“你小子实在死得很冤枉,以后到了阎王爷那里,切记别再多管闲事。你小子猛假献殷勤,其实是为了刺探我们三凤的秘密,你以为姑奶奶会不知道?”
她慢慢蹲下身子,又笑着自语道:“二姑奶奶虽明晓得你小子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但为了公平起见,也该抄上一抄,才是道理。”
黄山大侠和天台鬼婆子的尸体,都是面向上,仰天横躺。
只有这位多事公子因为死前打了个转转的关系,是背脊向上,爬地伏卧。
银凤也懒得去将尸体翻转,只随便伸出一只手,探去下面腰腹间摸索。
正如她所说的,这小子一有几个子儿,就会输得一干二净,顺手抄上一抄,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这小子身上根本就不可能会抄出什么东西来!
银凤一只手,由上而下,正摸索间,耳边忽然有人道:“痒死了!别摸那个地方。”
银凤大吃一惊,方想缩手,已告不及。
明明已经中毒气绝的高凌峰,竟像奇迹似的,身躯一翻一拗,居然坐了起来;一只大蛙眼中,充满了俏皮的笑意。
银凤那只被他扣住的右腕,经他轻轻一扭,立即倒曲背后,动弹不得。
燕京三凤的武功,也许并不在这位多事公子之下,但是,一旦丧失机会,受制于人,情形就不一样了。
高凌峰眯着眼缝,笑道:“刚才,你一双手上下移动,摸得我舒服极了!你这套功夫,是什么时候跟什么人学来的?”
银凤魂飞魄散,原以为难逃一死,如今看到多事公子高凌峰这副嬉皮赖脸的样子,不由得又渐渐放下心来。
她对自己的姿色颇具信心。
一个男人,不管多大年纪的男人,只要这个男人还没有对女人丧失兴趣,她相信就有方法侍候得服服帖帖的。
只要这个男人不在一照面之下就下辣手,她相信这个男人就绝没有再下手的机会!
同时,她更懂得,女人向男人施媚功,必须循序渐进,才会今男人着迷,才会使一个男人愈来愈不克自持。
如果表现太过火,便容易显出虚伪。
她现在不急了,所以她问:“桌上的菜,你没有动过筷子?”
高凌峰嘻嘻一笑,道:“动过了,只是吃得不多。”
“我这种毒药处方特别,哪怕只沾上一点点,也照样有效。”她迷惑地道:“你显然动过了筷子,怎么没有中毒的现象?”
“我有我的一套办法。”
“什么办法?”
“这套办法是我跟一个人学来的,对方叮嘱过我,不许随便泄露出去。”
“这人是谁?”
“不能告诉你。”
“火种子唐汉?”
“算你聪明。”
银凤是值得夸奖的。
她能一下就猜中那个人是火种子唐汉,谁也不能说她不聪明。
只是这样一来,这位多事公子是否够聪明,就很难说了。
银凤暗暗高兴。
她不喜欢太聪明的男人,尤其这种时候,她更不喜欢。
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想想还是大姐的话不错,这次到无名镇来,我实在第一个就该先去找那位火种子才对。”
高凌峰居然没有听出这几句话的弦外之音。
他居然瞪大了一双蛙眼道:“找那小子干什么?”
银凤嫣然一笑道:“你说找他干什么?难道你不觉得那位火种子英俊得令人着迷?”
高凌峰蛙眼又瞪大了一些道:“难道我不如他?”
银凤道:“至少你对女孩子不像他那般温柔体贴,懂得风情。”
高凌峰道:“他怎样对待一个女孩子,你见过?”
银凤道:“像他对待风流娘子岑今佩,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高凌峰道:“这话怎么说?”
银凤道:“前几天在醉仙楼,就像今天我们这样,风流娘子也是想毒死他,结果一样被他发觉了,你看他们如今处得怎么样?”
高凌峰不得不点头,因为银凤此刻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银凤飞了他一眼,又道:“这件事是当时很多人都是亲眼看到的。请问:那位火种子当时有没有像你这样,紧紧刁住了风流娘子一只手腕不放?”
高凌峰又点头,这也是实情。
同样的,他现在如果还不放手,他的风度实在不能跟火种子唐汉相提并论。
可是,他并没有放手。
“不行!”他摇头:“我没有他那么好的一身武功,这种地方我不能跟他学。”
银凤微嗔道:“那么你准备还要把我这条手腕刁住多久?难道你看房门闩得牢牢的,如今房内又没有人,想用强占有我的身子?”
不够聪明的男人,有时是需要加以提醒一下的。
她现在就是在提醒他。
没想到高凌峰果然不解风情,竟然摇摇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银凤有点失望:“那么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问你黄山大侠向晚钟买下这件天蚕衣,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这件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哦?”
“下个月初五,说不定我也会参加宝物买卖,我不能不提防自己也许会变成第二个向晚钟。”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会相信?”
“真话我就会相信。”
“你又怎知道我说的一定是真话?”
“这就是我不肯放手的原因,我相信你一定会以真话换回你这条手臂!”
“如果我说这是无奇不有楼一名管事偷偷卖给我的消息,你相信吗?”
“相信。”
“可以放手了没有?”
“我要那管事的姓名。”
“为什么?”
“因为下次我说不定也会找他打打交道。”
“夏雨顺。”
“谢谢!”
多事公子高凌峰,果然是个言而有信的男人。
他果然放开了银凤的手腕。
不过,另外有几件事,并不在他们的条件之内,他做了也不算违背承诺。
他松开了银凤的手腕,却顺手点上了银凤身上三处穴道。
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伸向银凤身上几处令人羡慕的禁地。
“你摸了我几下,我也要摸回来。”接着,他又搂着她亲了个嘴:“这是利息。”
多事公子高凌峰心满意足地走了。
银凤躺着,满脸通红。
“天杀的!”她差点没咬碎玉齿:“姑奶奶以后要是放过了你这个小贼囚,!”奶奶我就不姓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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