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
他喉咙象是有点不舒服:“咳咳,你老弟气色看来不怎么样。年轻人,咳咳,要多多保重一点才好!”
风总管再度哈哈大笑。他选择每天这个时候接见部属是对的。每天一到这个时候,由五姨太陪着喝几杯酒,周遭一切事物,便变得无比美好起来。即使一个庸俗的小笑话,也会使他乐得开怀大笑。他当然听得懂这位赖大夫的弦外之音。他是个开明的上司。对部属的私生活,他一向不管。他认为这是男人本色,他自己便是个榜样;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个三妻四妾,还谈什么英雄事业?他如今发觉,不是笑小李,而是笑这位看上去一本正经的赖大夫!一个人不近酒色,道貌岸然,私底下却有那么一个怪癖,想想岂非滑稽之至!五夫人楚吟秋也以绣帕掩住了口。小李脸孔一红,心骂可恶的老家伙,原想顺口顶这老家伙几句,但一念及将有求于对方,只好隐忍下来。
五夫人楚吟秋忽然笑着道:“你是长安的名大夫,既然看出我们小李气色不对,为什么不把开给我们老总的药丸,也弄一副给他调养调养?”
赖大夫摇头:“各人体质不同,药岂是胡乱服得的!”
五夫人道:“那就另外替他配上一副也行啊!”
赖大夫又摇头:“老夫最近忙得很,抽不出空来。”
风总管忽然咳了一声,望向小李道:“听说你最近正跟怡红院的那个红牡丹打得火热?”
小李赧然道:“刚认识没有多久。”
风总管又咳了一声道:“听说那娘们人虽长得没有话说,却有个不太欢喜沐浴的习惯,眼前这种天气,倒还可以,若是……”赖大夫两眼发亮,上身突然坐直。风总管背着赖大夫,眼角一挤,扮了个鬼脸,又若无其事的接下去道:“小李,你他妈的,说小也不小,难道一点也不懂得,女人多半都有洁癖,倘若一个女人不喜欢洗澡……”
“这不是一件小事情。”
赖大夫迫不及待的插口:“这是一种毛病,一种很严重的毛病,这表示……表示……这女人的脾脏,一定有问题……”“听到没有?小李。”
风总管望着小李,又挤了一下眼睛:“赖大夫的话没错。这女人一定有毛病!我看啦,你他妈的,明天最好抽点时间,带她去赖大夫那边瞧瞧!”
小李摇头道:“不行!”
风总管道:“干么不行?”
小李道:“这娘们怪得很,她一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见到女人就色迷迷乱摸乱捏的大夫!”
赖大夫皱眉:“这种观念要不得!”
风总管转身道:“为什么?每个大夫见到女人就该摸摸捏捏的?”
赖大夫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风总管道:“哦?”
赖大夫道:“医家看病,最重要的,便是:望、闻、问、切。如果见了病人不动手,如何了解病情,如何诊断处方?”
风总管点头道:“唔,有道理。”
赖大夫接下去道:“所以我劝小李,最好还是像老总说的一样,尽量抽点时间出来,带她到老夫那里去一下。”
小李摇头,同时叹息:“没办法,我猜想这一点一定办不到。”
赖大夫眼珠子一转,连忙转圜。“其实,这也没有多大关系。”
他捻捻胡梢:“医家诊断病情,着重的是症状、气色、饮食、精神等等。只要,只要,咳咳,咳咳……”黑镖小李心机玲珑,从风总管第一声咳嗽开始,他即已明白老总是在拿这位赖大夫寻开心,如今已到紧要关头,他当然不得不顺势收场。“这样好了。”
他说:“明天我去大夫那里,详细说明这娘们的生活起居,顺便带几套亵衣过去,好让大夫了解……”“好,好!”
赖大夫抢着点头:“你的调养问题,到时候我们也可以顺便谈谈。”
第二个上亭报告的花月管事,是一名体格彪壮的黑脸汉子。若就一名武林人物的条件来说,这名黑脸汉子无论哪一方面,无疑都比黑镖小李强过好多倍。可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风总管对这位黑脸汉子显然没有多大好感。黑脸汉子腰杆挺直如枪,声音也很宏亮。“曾长发参见大总管!”
“从洛阳来?”
“是!”
“例行巡查?”
“是!”
“洛阳花月山庄那边,最近情况怎么样?”
“一切太平。”
“听说二总管老费上个月又收了两名偏房?”
“是的!”
“哪里人?”
“太原府。”
“多大年纪?”
“一个十七、一个十九。”
“两姊妹?”
“是的!”
“模样如何?”
“不错。”
“好个老小子,他奶奶的倒还真懂得享受!”
“老小子”是暱称,“他奶奶的”是嘉许。风大爷每次骂人,听的人都很舒服。因为这表示你跟他的关系够,你还有资格挨骂。如果你做错了事情,这位大总管只是对你微笑,情况就不妙了。
五夫人楚吟秋眼角一勾,淡淡的道:“怎么样?心痒啦?要不要请这位曾管事回洛阳时转达二总管,也替你弄对姊妹花来,让你享受享受?”
风大爷大笑!他的回答是搂起这位五夫人的纤腰,将她上身扳倒自己怀中,在她最禁不起的地方,狠狠的亲了个够。直到五夫人娇喘求饶,他才松开了手。黑镖小李一旁陪着笑。这是他受宠的原因之一。一个大人物无论出现何种场合,最需要的便是帮衬人物。你高谈阔论,没人附议,没人鼓掌;你说笑话只有自己一个人笑,别人脸上都像抹了铁锈。碰上这种情形,你的感受如何?曾管事终究隔了一层,所以他一直两眼望地,既不敢笑,也不敢正视。赖大夫一双发亮的眼睛,一直盯在五夫人的一双修长腿上。五夫人今晚穿的是一袭薄纱百摺裙。但遗憾的是,今晚风不大,那百摺裙角始终没有被风吹扬起来。
风大爷坐正身躯,喝了一大口酒,又挟了一块蟹肉,慢慢吃完了,才重新转向那黑脸汉子问道:“你从洛阳一路查察过来,本宫辖下事业,经营得可都顺当?”
黑脸汉子道:“大致上还好,只是潼关的万花楼,日前出了一点小麻烦。”
风大爷脸上笑意顿失:“哦?什么麻烦?”
黑脸汉子道:“据黑霸天彭伟向小的报告,大约六七天前,一个家伙喝醉了酒,借故耍赖,等他获讯赶至,已有六名护院,为对方所伤,而那名肇事者,也趁乱逸去。”
“那家伙多大年纪?”
“三十出头光景。”
“有没有报字号?”
“只说姓丁。”
风大爷脸色一变:“快刀丁衣?”
黑衣汉子道:“彭伟说他没跟对方照面,就是碰上了,他也认不出来,因为他以前没见过这位快刀丁衣。事后他也有点怀疑,对方也许就是快刀丁衣,否则六名护院不至于完全还手无力。”
风大爷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位彭大老板狗运真好,居然被他阴错阳差,给逃过了这一劫!”
黑镖小李道:“长安城中,早为这姓丁的小子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不相信这小子真有胆量还敢回到长安来。”
风大爷皱皱眉头,似乎远不及黑镖小李乐观。就在这时候,一盏摇曳不定的红灯笼,突自院门那边,如风吹火球般,朝新月亭这边快速的疾奔而来。灯笼提在一名面目娟秀的婢女手上。这小婢一身紫衣,俏丽的脸蛋儿上,布满惊惶之色,脚步停下之后,犹自喘息不已,灯笼也仍在微微抖动。风总管脸孔一沉道:“什么事?”
紫衣小婢嗫嚅道:“三公主又把身上衣服撕光了。”
风总管道:“这次有没有乱砸家具乱打人?”
紫衣小婢道:“没有,只是口里念个不停的,还是那几句老话,去找丁姑爷,快点去找,快点去找,我要丁姑爷……”风总管道:“好,知道了,你回去吧!”
紫衣小婢微福退下。曾管事跟着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