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群冷冷一笑,收住脚步。
四柄长剑刺到他身边不足一寸之处,蓦地疾掣而回,间不容发,使人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但江不群却不失从容,转目微顾,四名劲装剑手原来分别隐在院门左右,长剑掣回之后,各自合捧手中,四人八目,定定地投注在江不群身上,像是庙中的塑像,没有一点表情。
红梅侍婢回眸嫣然一笑道:“公子受惊了?”
江不群摸摸下巴,道:“幸亏在下闯荡了几年江湖,胆子大了一些,要不然只怕已经昏了过去。”
红梅又噗嗤一笑,纤手轻摆,甜甜的道:“公子请啊!”
江不群站在原地未动,仍然摸着下巴道:“在下……想告辞了,请你问候丁老前辈伉俪吧!”
红梅睁大着两眼,奇道:“你要走了?”
江不群道:“在下似乎不得不走。”
红梅道:“为什么,只为了他们四人这样试你一试?”
江不群笑道:“至少,这是含有敌意的表示,在下不愿做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红梅扁着嘴道:“‘无为公子’侠名满天下,听说是宽宏大量的人,今日一见,方知传言并不可靠!”
江不群豪笑道:“这样说来,姑娘是笑我没有度量了?”
红梅道:“你自己去想吧!”
江不群笑向仍然捧剑而立,状如塑像的四名到手扫了一眼,道:“在丁老前辈内院中,这算什么安排,难道对所有访客都有这样欢迎的一着?”
红梅凝重的一笑道:“江公子一定要问个明白?”
江不群道:“在下一向好奇,自然想要弄弄清楚。”
他一面与红梅谈话,一面却暗中留意院中各处的情形。
除开那口名剑手之外,院中男有十男十女,妍媸不一,年龄互殊,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有七旬开外的老者,但他们的共同之点,则是每人都有相当程度的武功。
表面上看来,他们是在院中站班侍候的男女婢仆,但江不群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在院中是布的一座奇门阵式。
正房房门珠帘深垂,由外向里看去,根本看不见什么,丁令威夫妇是否在内,更是不得而知。
只见红梅望着他微笑道:“江公子是世上第一个聪明人,就算婢子不说,您也该猜得出事……”
江不群摇头道;“这种恭维,在下万不敢当,其实,在下的脑子早就不管用了。”
红梅笑道:“员外与安人不幸风瘫,已是江湖尽知,她们两位老人家当年行道江湖,有多少侠行义举,也是有口皆碑……”
江不群道:“在下就是因为敬佩丁老前辈伉俪的令誉侠行,方才专诚谒访!但这与……”
红梅立刻抢过去道:“江公子该知道好人难做,最得罪小人,是么?”
江不群面色微微一沉道:“这样说来,是把在下看作小人了?”
红梅双手连摇道:“公子不要误会,婢子等虽是久闻公子大名,却不曾见过庐山真面目,倘若有人冒充公子,企图对员外安人不利,那……”
江不群又恢复了微笑道:“现在试出真假来了么?”
红梅笑道:“自然试出来了,除了公子之外天下谁还能有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黄河决于侧而神不惊的气度?”
江不群摇摇头道:“纵然姑娘说得有理,这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至少是拿他们四人的生死来开玩笑,倘若在下出手自卫……”
红梅从容一笑道:“若是公子真的出手,他们四人早没命了,但公子却是不会出手的!对么?”
江不群笑道:“为什么你看得这样准?”
红梅道:“公子既是专诚来访谒员外安人,则公子必定知道员外生平的为人,对公子绝不会有加害之意,不论遇到什么意外,也用不着防备……”
这理由太牵强了,但江不群还是点点头道:“其次呢?”
红梅道:“其次,以公子在武学上的造诣,剑锋不沾衣,还不是您出手的时候,他们自然安全得很。”
江不群道:“如果是别人冒充在下呢?”
红梅秋波盈盈一转,道:“如果是别人,自然没有公子这种从容的气度,那是非出手不可了。”
江不群道:“既是对方出手,他们四人岂不仍有生命危险?”
红梅傲笑道:“他们四位都是员外亲自调教出来的好手,除开公子之外,只怕任何人都难讨公道。”
江不群转目笑道:“姑娘词锋犀利,必是丁府宠婢,在下语塞了!”
其实,红梅不过是强词夺理,江不群不愿与她争执而已。
只见红梅眸光直盯着他道:“公子现在还是坚持要走么?”
江不群笑道:“姑娘既然如此说法,在下再坚持要走,就是不识抬举了。”
红梅得意地道:“好说好说,公子请!”
侧身肃客,让江不群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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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不群安详的坐在一张花梨木椅上。
在他对面就是驰名天下,扬威武林的龙凤双侠丁令威,和他的夫人左无瑕。
这一双名至实归的老年夫妇各自斜靠在一张特制的软榻之上,自腰腹以下都蒙着一条缎被。
丁令威显得有些瘦弱,一言一动,有老迈之态,左无瑕似乎永远都眯着眼睛,很少说话。
江不群一见到两人,就为之一怔,他并没有见过他们,但在直觉上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他说了些恭维两人的话,也听了许多对他的恭维。
丁令威夫妇殷勤多礼,在江不群面前的茶几上一连摆了七八道点心,而且吩咐了厨下备酒。
江不群藉谈话之间,仔细地把两人打量了一遍,同时,他也没有辜负主人的好心,摆在面前的点心,每一种都吃了一些。
丁令威终于微微一笑道:“江公子辱临寒舍,是否……对小女彩楼招亲一事,有所指教?”
江不群欠身道:“指教二字,在下万不敢当,令嫒彩楼招亲不但是武林盛事,也将是一段千古佳话……”
丁令威微吁一声道:“可惜天下少年英雄虽多,但能与江公子媲美的却不多见,如果江公子……”
神秘地一笑,住口不语。
江不群忙道:“丁老英雄说笑了,以天下之大,何乏少年英彦,如区区这等俗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了……”
他望了丁老夫妇两人一眼,徐徐又道:“据闻丁老英雄择婿的标准,系以武功高下取决……”
丁令威连忙抢着道:“这是小女的意思。”
江不群一笑道:“果尔如此,只怕在品貌年龄方面,难以十全……”
丁令威叹口气道:“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但……”
丁夫人左无瑕忽然接口道:“但江公子却是例外的。”
丁令威拊掌道:“不错,江公子不论是文采武学,年龄品貌,无一不是十全十美,只可惜小女没有这大的福分!”
丁夫人悠悠道:“小女貌颇不恶,江公子难道毫无意思?”
江不群坦然一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正在考虑之中。”
丁夫人急道:“如果公子有意,又何必考虑?”
江不群道:“在下唯一考虑的原因,乃是恐怕彩球不能到手,贻笑大方!”
丁夫人道:“这是公子多虑,只要公子肯于俯就,试问江湖豪雄,有几人敢与‘无为公子’相争?”
丁令威也迫切的接口道:“公子可是……有意了么?”
江不群摇摇头道:“在下必须从长考虑。”
丁令威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道:“好吧!婚姻之事,皆由前定,勉强也是勉强不来的!”
江不群沉吟了一下,道:“在下放肆,想请问丁老英雄一事!”
丁令威怔了怔道:“公子有话尽请直说!”
江不群道:“襄阳城中所到的武林英彦不少,但近日之中,丧命的也为数不少,不知丁老英雄是否知道?”
丁令威双眉微蹙,道:“老朽自然知道,这……”
丁夫人抢过去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怪有些人凶残成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互相杀戮……”
丁令威也抢着道:“老朽为此觉得抱憾,但却无法防止,好在事情不久即将过去,眼下也只好听其所以了!”
江不群频频点首,但却没有表示意见。
丁夫人目光转了一转,叹道:“其实,这也是江湖中惯有的事,江公子必能洞悉。”
江不群笑笑道:“不错,武林人物,大多都有些凶残本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用一切手段去暗算别人……”
目光忽然冷峻的投注了丁老夫妇两人一眼,接道:“但在下却觉得怀疑……”
丁令威忙道:“江公子怀疑什么?”
江不群道:“以襄阳城而论,所到的武林豪雄不下数百,至于有意染指彩球之争的,自然更不止此数,如果以暗杀少数人来达到夺得彩球的目的,恐怕是不可能的,也是谁都不会做的傻事!”
丁令威点头道:“老朽何曾没怀疑到这一点,但除了这一解释之外,却无法找出另外的原因!”
丁夫人悠悠的道:“等小女婚事过后,老身一定聘请高僧高道,广建水陆道场,超度这些不幸的亡魂!”
江不群道:“这是安人的善举,但在下却觉得应该追查主凶,使这些人死得瞑目。”
丁令威皱眉道:“难道江公子认为这事……有主使之人?”
江不群点头道:“只怕这是一件有计划的阴谋!”
丁令威变色道:“莫非公子怀疑到老朽……”
江不群双手连摇道:“丁老前辈切勿误会,以在下看来,这不过是有人利用了这次机会,使府上这桩天大的喜事与这段武林佳话,染上了一些血腥味而已。”
丁令威道:“公子想必已经有所发现?”
江不群道:“既然老前辈问到这里,在下就直言了,在死者之中,在下发现了一具女尸!”
丁夫人尖声道:“这怎么可能,死者之中应该都是男的呀?”
江不群笑道:“是啊!只有男人才会有抢夺彩球的野心,也才有遭人猜忌被人杀害的可能,这女子实在太无辜了。”
丁令威沉凝的道:“江公子是在何处发现的这具女尸?”
江不群悠悠的道:“运尸船上。”
丁夫人又尖叫道:“什么运尸还有船……”
江不群转向丁令威道:“丁老英雄可曾下过令谕,使人将死者遗尸运往汉水喂鱼?”
丁夫人更加惊怖的尖叫道:“将死尸运往汉水喂鱼,这太可怕了……”
丁令威沉默半晌,方才长叹一声道:“江公子见到运尸船了?”
江不群道:“在下凑巧目遇上了一条,载有二十七具尸体,但那不过是昨夜死者中的一部分,另外尚有多少人死亡,一时却无从查考!”
丁令威叹口气道:“运往汉水喂鱼,确然是老朽下的令谕,是老朽生平最痛苦的决定,也是不得不如此的决定!”
江不群淡淡地道:“在下可否听听老前辈对此事的解释?”
丁令威皱眉道:“如果声张出去,不但惊世骇俗,在襄阳城中掀起一片恐慌浪潮,而且也……也……”
丁夫人接口道:“也使小女的婚事蒙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丁令威点头道:“使这事消弭干无形之中,方是善策!”
江不群道:“死者入土为安,老前辈怎不使人将之葬于地下?”
丁令威叹道:“造墓营坟,难免有消息泄漏,岂不弄巧成拙,反而使人更加起疑!”
江不群淡然一笑道:“老前辈设想得果然周到,但这似乎不像老前辈平日的为人……”
丁夫人道:“人老了难免意气消沉,畏缩怕事,不得不凡事小心一些,这倒使江公子见笑了!”
江不群双眼凌厉的投注着两人道:“在下倒认为也许是两位前辈不幸罹病的关系!”
丁令威夫妇不由俱皆一怔。
丁夫人目光微转,苦笑道:“这场病害了我们夫妇两人,今生今世,恐怕再也离不开病榻了……”
微微一顿,又道:“但我们的病症与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江不群答非所目的道:“两位前辈风瘫的症状不知是怎么样的?”
丁令威抢先道:“愚夫妇的病状相同,四肢麻痹,动转失灵,平生苦练的一身功力,算是整个的完了。”
江不群道:“以在下所知,风瘫的症状全身并不一致,如非左边重些就是右边重些,不知两位前辈……”
丁令威颔首道;“公子说得不错,愚夫妇都是右半边身子严重,左边轻些。”
江不群的目光立刻投注到了两人的手上,他看得十分仔细,几乎有半盏热茶之久,目光一直逡巡在四只摺皱枯瘦的手上,以致看得两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情不自禁的把手缩了回去。
江不群淡淡一笑道:“看来两位前辈的风瘫并不如何严重,稍事疗养,不久必可康复。”
丁令威苦笑道:“多谢公子吉言。”
江不群沉吟了一阵,又道:“在下还想请问一事,听说华山掌门斩云剑吕青岚前辈也在府上做客,在下对吕前辈仰慕已久,可否藉机一见!”
丁令威怔了怔道:“公子……如何知道的?”
江不群神秘地一笑道:“在下别无所长,对江湖中的动态,知道得也许比别人略略多些。”
丁令威苦笑道:“公子消息正确,吕掌门确在舍下,但……”
江不群接口道:“难道前辈不愿为在下引见?”
丁令威连忙摇头道:“那倒不是,而是吕掌门不愿与任何人见面,老朽自是不便相强!”
江不群道:“难道吕前辈任何人都不愿见?”
丁令威道:“吕掌门确曾如此叮嘱过老朽!”
江不群一笑道:“也许在下可能例外。”
丁令威微微冷笑道:“以公子的大名,吕掌门自然不能拒绝,也不会拒绝,但吕掌门此刻却是在舍下做客,他既有过不见任何人的叮嘱,老朽就不便为公子引见了!”
江不群爽然一笑道:“但在下还有另一个使前辈代为引见的理由。”
丁令威皱眉道:“请公子明言。”
江不群道;“巴东飞龙帮重开门户之日,华山一派六大神剑之一的穿云剑霍必兴不明不白的死于飞龙帮大厅之中,吕掌门侠驾襄阳,也许与此事有关。”
丁令威正色道:“吕掌门并未与老朽提及此事。”
江不群道:“但在下却替飞龙帮主祁世武接下了这桩公案,而且已经多少查出了一些眉目,只待与吕掌门一见,便可真相大白……”
丁令威纵声大笑道:“真相大白……公子真是武林奇才,但这事……恐怕不会如此容易吧?”
江不群道:“老前辈如何知道不容易?”
丁令威神秘的笑道:“老朽虽然风瘫在床,但却也听人说过飞龙帮发生的奇案,那似乎是一桩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
江不群沉凝的道:“但在下却有把握把它解开!”
丁令威爽然大笑道:“老朽当拭目以待,等着看江公子的此一伟举。”
江不群面色一正道:“若要解开这件武林之谜,在下必须与吕掌门一见,难道老前辈仍然不答应引么?”
丁令威与丁夫人相顾一眼,微锁双眉道:“至少,老朽要先使人问问吕掌门自己。”
江不群欣然道:“就烦丁老前辈……”
丁令威沉声叫道:“来人!”
只见一名五旬左右的老者急步而入,躬身道:“奴才听候员外吩咐。”
丁令威道:“去向吕掌门请示,就说‘无为公子’急欲与他一见,愿见与否,请他自己决定!”
那老者恭应一声,返身而去。
不久,只见他走了回来,禀道:“吕掌门极愿与江公子相见,已在密室相候。”
江不群欣然而起,向丁令威夫妇拱手一礼道:“请恕在下暂时告退了。”
丁令威颔首道:“老朽步履艰难,不能亲自引领,也请公子恕罪!”
江不群忙道:“老前辈客气了。”
大步当先,向外走去,那名五旬左右的老者连忙追上几步,道:“奴才替公子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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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江不群走去的背影,丁令威夫妇惧皆吁了一口长气。
忽见珠帘一掀,侍婢红梅像一阵风般的卷了进来,气吁吁的站到了丁令威夫妇的软榻之前。
丁令威愕然一怔,仿佛风瘫之症已经完全康复,立刻翻身而起,俯首站到了红梅面前,呐呐地道:“愚夫妇说错了什么话么?”
丁夫人也随之而起,畏怯的站到了丁令威的身旁。
红梅冷冷地道:“也许你们没有说错什么,但你们的话太多了,可曾记得二公主吩咐的‘言多必失’之戒!”
丁令威忙道:“愚夫妇不敢稍忘,但……”
红梅怒喝道:“但什么,难道你对我的话不服?”
丁令威颤巍巍的道:“老朽不敢,但不如此江不群必会起疑!”
红梅冷冰冰地道:“他早就起疑了,在他未到丁府之前就已经起疑了,你们的谈话不过更使他证实了他的怀疑!”
丁令威可怜兮兮地道:“请姑娘在二公主面前美言几句,愚夫妇……”
不待他说完,红梅厉叱道:“住口……只要江不群死在丁府,你们夫妇就可平安无事,否则连我也只有吃不了兜着走了……”
丁令威呐呐地道:“是……是……”
红梅冷喝道:“还不快些退了下去!”
丁令威连是也是不出来,与丁夫人双双向内室中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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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不群踏出内院院门,望望天色,见距午刻尚早,心头稍稍轻松了一些,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
当经过一座树木森森的花园,江不群更是缓步慢行,观赏起园中的景色来了。
那名老者不耐的道:“吕掌门已在秘室相候,公子何不走快一些?”
江不群笑道:“这座花园的景色实在太美了,多少留连一下,又有何妨?”
说着竟在一处小亭中坐了下来。
那名老者满面焦灼,但却又不好催促,只有站在一旁发急。
江不群四顾道:“管家贵姓?”
那老者忙道:“奴才姓刘名家望……”
江不群笑道:“尊驾必是刘二爷了?“
刘家望赔笑道:“奴才不过是丁府男仆,蒙朋辈戚友尊称一声二爷,其实奴才实不敢当!”
江不群笑道:“用不着客气,在下是最随和的人……”
忽然笑容一收道:“方才刘二爷见到吕掌门了么?”
刘家望笑笑道:“自然见到了,吕掌门听说公子夜到了丁府,十分兴奋,急着要见公子……”
江不群笑笑道:“刘二爷不愧是丁府的二爷,轻功造诣上大约比在下还要高明!”
刘家望面色一红道:“公子取笑小人了,小人怎能与公子相比。”
江不群笑道:“方才刘二爷向吕掌门转报时,眨眼间就回到了内院,但这段路程似乎不算太近,如非轻功高超,怎能办到?”
刘家望前额上渗出了一片汗珠,呐呐地道:“小人因为一来是员外的吩咐,二来是公子要见吕掌门,故而加速奔走,方才能如此之快。”
江不群道:“哦……”
目光凌厉的瞧了他一眼,道:“看情形尊驾与你们的员外夫妇一样,都是颇擅谎言之人!”
刘家望大惊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江不群平静地道:“尊驾现在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刘家望呐呐地道:“是本宅中的一处密室,也是吕掌门暂时的居处之地!”
江不群笑道:“可惜在下不是易于上当的人。”
刘家望愕然变色一闪身而起,飞步欲逃。
但江不群淡淡一笑道:“你太不量力了!”
拂手一指,点闭了他的膻中穴。
刘家望顿时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江不群缓缓起身,将他拖入一处花丛之中,轻声问道:“人没有不怕死的,这话你相信么?”
刘家望面色铁青,咬牙道:“也不尽然。”
江不群笑道:“不错,在下昨夜也见过一个不怕死的,但那人却是面容被毁,舌头被割之人,对人生已了无生趣,生与死没有多大分野,所以他才能视死如归,但你与他不同,是么?”
刘家望汗出如雨,颤声道:“但如果活不下去呢?”
江不群笑道:“至少你可以有一成希望,而且,除死无大罪,大不了也是一死,总还可以晚死一会!”
刘家望咬牙道:“这话虽对,但我却不是能够一死了之的人……”
江不群一怔道:“你有家小?”
刘家望叹道:“老小十一口,包括高堂父母与弱妻幼子在内!”
江不群叹口气道:“这实在是件不幸的事,但却也是件无可奈何的事,至少,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情!”
刘家望咬咬牙,道:“公子说吧!”
江不群道:“带我去见华山掌门!”
刘家望试探地道:“如果小人不肯呢?”
江不群笑笑道:“那就更不幸了,因为在下不是虎头蛇尾的人,不论用什么方法,也要使你找出吕青岚来!”
随后又温柔的一笑,道:“就是这一件事,绝不多问你一句话,事后你可以编出一千个理由来推卸你的责任!”
刘家望叹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
江不群欣然道:“很好,不过你要记住,如果你想卖弄诡计,你和你一家的命运,可就十分悲惨了!”
刘家望面色白中透青,苦笑道:“江公子放心,小人……一定领您见到吕掌门!”
江不群迅快的拍开了他的穴道,道:“我相信你,而且,在可能范围之内,我会尽一切力量保护你!”
刘家望不自然的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出花丛四外张望了一阵,悄声道:“公子快随我来!”
鹭伏鹤行,向花园的另一端扑去,江不辞面含微笑,相偕而行,刹那间,就越过花园,进入了另一座院落之内。
那片院落十分广大,共有六七排房舍,估计当在二十间左右,但却静寂无人,似是一片空房。
刘家望收住脚步,喘了一口粗气,沉重紧张的神情似是轻松了一些。
现在,朝阳初升,霞光万道,但对这片院落来说,并没起多大作用,仍是阴沉沉的,使人有种窒闷之感。
江不群瞧刘家望一眼的神色,唇角间泛起了一丝冷笑道:“这里想必是客舍了?”
刘家望连连点头,轻声道:“正是。”
加速脚步,走向一处隐僻的角落。
江不群跟过去,不在意的笑道:“既是客舍,为什么这样冷落?难道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刘家望点头道:“自从员外安人风瘫之后,除了至亲之外,不见拜客,什么人都不招待,这客舍自然就空了起来。”
江不群目光一转道:“现在是员外千金的大喜日子,难道也没有一个贺客?”
刘家望苦笑道:“有些事是小人所不知道的,听说也有些贺客都是住在旅店之中。”
江不群冷冷地道:“好吧!吕掌门所住的密室在什么地方?”
刘家望遥遥一指道:“这客舍最后一排,另有一处小院,表面上是侍候宾客的仆婢所住,实际上却是三间精致的密室,吕掌门就住在其中。”
江不群笑道:“有些你该知道的事,并不知道,有些你不该知道的事,却又知道得十分清楚,这丁府中当真很怪!……”
刘家望面色变了一变,道:“小人是句句实言……”
江不群摆摆手道:“实言也好,谎言也罢,我已说过不向你追究其他问题,只要能见到华山吕掌门就算没事!”
刘家望转转眼珠,道:“但小人带公子见了吕掌门之后,只怕小人性命难保,公子曾经说过……”
江不群笑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我不但会设法保全你的性命,也会保全你的一家老小,但如果你存心不良,那结果不难想像!”
刘家望面色青白不定的道:“公子放心,小人……给公子带路!”
沿着院墙之下的花丛,向客舍最后一排房屋走去。
原来最后西有一道角门,爬满了紫藤花架,角门一端,列毗连着客舍的最后一排房屋。
江不群打量了一下,心中有数,只见刘家望悄声道:“角门之内,就是吕掌门所住的密室了!”
江不群伸手抓住刘家望的肩头,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角门的建造好像有些古怪。”
刘家望微微一震道:“公子太多心了,小人陪您一同走过去,还会有什么不妥么?”
江不群淡淡地道:“这角门甚低,用不着从下面走,干脆从上面越过吧!”
抓牢他的肩头,陡然飞身而起,竟由角门之上飞越而过,进入了那座小巧的院落之中。
刘家望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江不群笑道:“为了证实我没有冤屈了你,咱们不妨试上一试!”
伸手由地上捡起一块拳大的青石,向角门之下投掷了过去。
石块落地,发出一声蓬然怪响,随之却是一片刺耳繁响,同时刺耳的啸风之声大作,角门内外已起了巨大的变化!。
原来角门之下裂开了两丈方圆的一片地穴,角门之上的紫藤花架内则落下了一道生满尖刺的铁闸,毗连的客房墙壁上却出现了至少一百多个小洞,每一个小洞中都射出了一点刺目的寒星。
江不群冷笑道,“这布置够狠,竟然三管齐下,如果稍微大意,现在早陪你变成一滩血肉了!”
刘家望面如死灰,呐呐地道:“小人……并不知道这里有……”
江不群把他拖到了一处花树么中,沉声道:“你用不若再辩解,我了解你的苦心,既然被我识破了你的狡计,自忖没有生存的希望,欲图和我同归于尽,以期你的家人能得到照顾,对么?”
刘家望流泪道:“公子说得是,小人……”
但他再也说不出什么,竟然哽哽咽咽的哭了起来。
一个堂堂七尺的须用男儿,竟像妇人女子般的哭了起来,使人觉得别扭,也使人觉得心酸。
江不群皱眉道:“你别哭了,再哭,我当真也要心乱了!”
刘家望抹抹泪渍,忽然地跪了下来,求道:“公子,您……杀了我吧!“
沈不群道:“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愿杀人,纵然要杀,也是巨恶大奸与万恶不赦之徒,至于你,不过是个受人利用的小人物,我可不愿杀你!”
刘家望咬牙道:“公子就算可怜小人吧,您杀了找,至少我是被杀,这些发生了的事,也就是不得已的,小人一家十一口仍然可以活命!“
江不群面色凝重了起来,道:“他们当真会杀了你一家老小?”
刘家望连连点头道:“也许会使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死还要痛苦!”
江不群顿时想到了那个毁容割舌之人,心中不由一紧,当下目光四外一转,轻声道:“你知道得好像不少,如果你肯多告诉我一些,也许我能解决了你的难题,甚至救下更多的人,你不肯么?”
刘家望苦痛的叫道:“我不知道,我不能说,公子……杀了我,杀了我吧!”
他精神开始崩溃,连心志也开始迷乱了起来。
江不群拍拍他的肩头道:“你镇静一些,什么事都是可以解决的,只要你肯合作,我可以保证你一家……”
刘家望打断他的话道:“没有用,公子,谁都没有用……”
江不群微喟道:“你连我也不相信,你认为我做不到?”
刘家望又痴痴的眼了他一眼,但却仍然叫道:“没有用,公子,您……杀我吧!”
江不群摇头一叹道:“可惜我不能杀你……”
刘家望忽然疯狂的大叫道:“为什么你不能杀我,为什么你不能?”
突然身子一冲,一头向江不群撞了过来。
江不群双眉微锁,出手点闭了他的穴道。
穴道虽闭,但人已死,江不群看到他唇角间流出了一缕黑水,显然他口中早有毒药,也许是藏在牙槽之中,在万不得已时吞了下去。
就在这眨眼之间,刘家望已是面目黧黑,双手青乌,七窍之中都有一缕黑水流了出来。
江不群暗暗咬牙忖道:“好厉害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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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不群离开了刘家望的尸身,向着小院中的三间精巧小房走去。
三间小房中打扫得十分干净,但陈设却十分简陋,虽然也有床帐几椅,但多是粗木制造,果然像是婢仆等下人所居。
但房中阒寂无人,静得出奇。
江不群步步为营,在三间小房中逐一仔细查看了一遍。
最后,他站在一堵墙壁之前,举手轻敲。
墙壁内发出一片空洞的回声,听得出那是空的。
江不群又用力一阵急敲。
不久,只听一半轧轧之声响起,墙壁打开了一道暗门,一个白髯飘拂,肩插长剑的老者迎门而立。
那老者上下瞧了江不群一眼,奇道:“你是谁?那位刘管家呢?”
江不群淡淡一笑道:“他死了,所以改由我来。”
那老者又呆了一呆,道:“你简直说笑了,一个好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江不群仍然笑道:“在这丁府之中,生与死的界限是太近了,一个人说死就死,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那老者更加吃惊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丁老英雄呢?”
江不群目光微转道:“且别问丁老英雄,尊驾可是华山吕前辈?”
那老者皱眉道:“老朽正是吕青岚,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不群轻声笑道:“在下姓江名不群……”
吕青岚讶然道:“尊驾就是……无为公子?”
目光直盯在江不群脸上,右手却迅快的去握江不群的右腕。
江不群淡淡一笑道:“前辈用不着相试,在下不喜欢这一手……!”
右臂一缩一伸,竟巧妙无比的反扣了吕青岚的腕脉。
吕青岚呆得一呆,但却立刻涌上一片欣喜之情,道:“尊驾果是无为公子,不知公子怎会来到此处,是……”
江不群打断他的话道:“如果前辈有兴趣,咱们不妨另找地方谈谈,但现在,却不是谈话之时,这里更非谈话之所。”
吕青岚困惑地道:“为什么,难道丁老英雄……”
江不群急道:“眼下我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你我两人,此刻都在危急之中,吕前辈是否愿意离开此处!”
吕青岚目光一转道:“这是丁老英雄特地为老朽布置的一处密室,可以防止他人打扰,为什么江公子却……”
江不群苦笑道:“眼下吕前辈只有一个选择,您究竟相信丁老英雄,还是相信在下?”
吕青岚道:“你们两位都是可以使人信赖的,但……现在既然江公子在此,老朽理应信赖江公子!……”
江不群唇角间泛起一丝笑意,急道:“既然如此,吕前辈快走!”
身形一旋,踏出房外。
吕青岚随后跟了出来,道:“江公子欲去哪里?”
江不群并不答话,却向二十丈外的一株白杨树巅射去,吕青岚皱皱眉头,只好飞身而起,跟了上去。
吕青岚为华山一代掌门,功力自然不同凡响,江不群甫落树巅,吕青岚也已相继而到。
但江不群从容,吕青岚却有些急促气喘。
四外静静的,只有鸟鸣之声。
吕青岚奇怪的道:“江公子是怎么了,这……”
但他一言未毕,却听得响起了一片震天大响。
原来那三间小房已在一串爆炸声中燃起了一片大火。
江不群淡淡一笑道:“能造成这样大的威力,至少需要三千斤火药。”
吕青岚却早已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不群瞧了他一眼,又道:“这火药分明是深埋地下的,如果你我在那密室之中促膝长谈,只怕现在早已化成一片飞灰了。”
吕青岚面色青白不定,长叹一声道:“老朽与丁老英雄交谊素笃,彼此毫无过节,就说这一次老朽此来……”
江不群接口道:“吕前辈可是奇怪他为何要害你是么?”
吕青岚点头道:“老朽确是百思难得其解。”
江不群苦笑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吕青岚点头道:“丁老英雄既是蓄意加害,这地方是呆不成了!”
江不群轻轻颔首道:“走!”
在朝阳照射,与冲天的火光中,两人有如两只冲天的巨鸟,向丁府之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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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出乎江不群意料之外,在他与吕青岚驰出丁府之时,竟然再没遇到一点阻挡,仅是在他们离开之后,听到了一阵熙熙攘攘的救火之声。
现在,他与吕青岚已经对坐在襄阳城一家十分偏僻的酒馆中。
由于地方偏僻,加上时光太早,除了江不群与吕青岚两人之外,那酒馆中就再没有酒客。
一个三十多岁,满脸病容与呵欠连天的堂倌,守在门口的账桌上,对两人连看也懒得看上一眼。
吕青岚目光转动,满意地道:“这里够清静的,你我可以倾心一谈了!”
江不群神秘地一笑道:“眼下在襄阳城中,只怕已没有真正清静的地方……不过,也许这里是比较清静的!”
吕青岚满饮了一杯,叹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真是一切都变了!”
江不群也干了一杯道:“吕前辈还在慨叹丁老英雄为什么会害您,是么?”
吕青岚长叹道:“老朽与丁令威相交数十年,一向推心置腹……”
江不群打断他的话道:“吕前辈此来可曾见到了丁老英雄?”
吕青岚点头道:“自然是见着了!“
江不群道:“不知他都是与您谈了些什么?”
吕青岚又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老朽遇到了一桩疑难莫决之事,才来找丁令威会商求计,他已慨允相助,嘱老朽暂居静室,待他弄出一个头绪,再与老朽商谈!”
江不群道:“难道前辈不知龙凤双侠都罹患了风瘫之疾!”
吕青岚道:“人虽风瘫,但丁令威之交满天下,门人遍江湖,在武林之中仍是可以左右大局的人!”
江不群道:“那么,吕前辈与丁令威相见后的印象如何?”
吕青岚呆了一呆,道:“人似乎消沉了一些,但风姿不减当年。”
江不群道:“另外呢?”
吕青岚皱眉道:“另外?……人老了,又罹患了难治之症,性情上多少有些改变,也许这是必然的现象!“
江不群目光一转,道:“吕前辈再没看出一点破绽?”
吕青岚呆呆地道:“什么破绽?”
江不群道:“在下有很多怀疑,首先,丁令威夫妇并没有风瘫!”
吕青岚若非修为深厚,真要一下子跳了起来,只见他讶然沉声道:“难道他们会伪装,为什么?”
江不群笑道:“吕掌门可曾注意过他们夫妇的双手?”
吕青岚摇摇头道:“这……倒是不曾注意。”
江不群道:“风瘫之人,必定是左重右轻,或是右重左轻,那么,皮骨上所呈现出来的变化,也就互有不同,但在下曾经仔细的看过,他们夫妇的双手完全一样,而且双手皆可移动,这算什么风瘫?”
吕青岚呐呐地道:“这……这……”
江不群道:“在下其次怀疑的是他们根本不是丁令威夫妇。”
吕青岚只觉眼前发花,几乎要昏了过去,良久之后方才呐呐地道:“这怎么可能?”
江不群道:“吕前辈是江湖经验丰富之人,难道不知道天地间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吕青岚困惑的道:“但老朽与丁令威夫妇相交数十年,他们的言谈笑貌,一举一动,要不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完全不可能有假的。”
江不群道:“举动言谈都可以学得惟妙惟肖,至于面貌,实是不难改变,以在下所知的几人,都有能够精制人皮面具的本领!”
吕青岚皱眉道:“但江公子是何所据而云此?“
江不群道:“丁令威二十多年前博得天下第一剑客之誉,一身内外功力不言可喻,虽然身罹恶疾,但在外表上还是应该可以看得出来的……”
停顿下来笑了一笑,又接下去道:“如果吕前辈注意的话,该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夫妇两人不过都是二流之选的人物!”
吕青岚只觉周身无力,拿着的酒杯也有些微微发抖。
等他连灌下三杯酒去,方才定了定神道:“如果他们夫妇是假的,那真的呢?”
江不群道:“这正是眼下使人头痛的问题!”
吕青岚近乎痴迷的喃喃叫道:“可怕,可怕,这实在太可怕了!“
说话之间,脸色也变成了一片青灰。
江不群怔了一怔,望望吕青岚的脸色,又望望他面前的酒杯,不禁双眉微锁,但这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几乎是在立刻之间,他就眉宇舒展,又露出了他那惯有的坦然笑容。
吕青岚眉宇深锁,叹道:“劫数,劫数……江湖之中是在酝酿大变了!”
江不群也凝重地道:“不错,江湖中是在酝酿大变,但你我都是要消灾弭乱之人,肩头的担子担得不轻!”
吕青岚叹吁一声,显示出他心情的沉重,却没说出什么。
江不群目光一转,只见那满脸病容的堂倌仍在柜台旁打瞌睡,当下急急向吕青岚沉声道:“吕前辈此来襄阳,可是为了‘穿云剑’霍必兴暴毙飞龙帮的事?”
吕青岚沉凝的道:“正是如此……”
目光向江不群一转,又道:“老朽听说出事之日,江公子也是飞龙帮贺客之一,不知对这事……”
江不群道:“吕前辈为何不去飞龙帮,不找在下,而去找丁老英雄?”
这话问得吕青岚怔了半晌,方道:“因为这事老朽觉得除了丁令威之外,别人无能为力。”
江不群冷冷一笑,没有开口。
吕青岚瞧瞧江不群,苦笑道:“公子不要误会,因为公子不过是贺客之一,而且老朽一向虽久慕公子美名,但却不知公子是否肯管这些闲事,故而考虑再三,方才微服独出,来见我这老友丁令威伉俪,欲图仰仗他们的势力,查明这桩疑案!”
江不群一笑道:“即便如此,吕掌门似乎也该派人去飞龙帮查上一查,听说三位高手暴毙之后,尸体也已失踪!”
吕青岚叹道:“非是老朽不派人去查,因为老朽觉得出事之地不在飞龙帮!”
江不群紧盯着道:“不在飞龙帮又在何处?”
吕青岚沉默了一阵,道:“应该是在剑阁!”
江不群轻声接道:“可是剑阁之外的百义庄?”
吕青岚一惊道:“公子怎么知道?”
江不群神秘地一笑道:“不瞒吕前辈说,在下也到过百义庄了!“
吕青岚定定地望着江不群道:“公子……为什么要去百义庄?”
江不群道:“时间不多,最好吕前辈先说,为何要派‘穿云剑’霍必兴去剑阁百义庄,至于去飞龙帮道贺,想必是顺便去办的一件事情!”
吕青岚叹道:“公子猜得不错,但这……”
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江不群一笑道:“吕前辈既然不便出口,且容在下猜上一猜如何?”
吕青岚惊讶地道:“莫非江公子……”
江不群道:“恕我大胆地问一句,贵派的掌门信符‘九狮玉玺’可还在华山?”
吕青岚顿时面如死灰,呐呐地道:“江公子千万不可声张……那东西早已丢了!”
江不群微喟一声道:“在下不想再问前辈是如何丢的,但可否请问您是不是丢于一个名为胡飞花的女人手中?”
吕青岚倾时老脸泛红,呐呐地道:“的确是那妖女所为。”
江不群道:“这就是了,依在下看来,贵派霍必兴剑阁百义庄之行,必然是吕前辈得到了什么讯息,故而方才派遣高手去一探虚实……”
吕青岚微微点头,没有话说。
江不群道:“这样看来,少林、武当大约也与贵派的遭遇相同。”
吕青岚惊道:“莫非少林的绿玉佛杖与武当的金剑也……丢了!”
江不群平静地道:“这虽是猜测,但也离事实不远,要不然少林、武当两派为何也各派高手在同时赶去了百义庄?”
吕青岚叫道:“看来这都是拿妖女安排好的?”
江不群道:“是否那妖女所为,虽不敢说,但却必是与那妖女有关之人,贵派霍必兴等必然也是同在百义庄遭到的暗算……”
微喟一声,悠悠道:“至于如何遭的暗算,与遭的什么暗算,却是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吕青岚咬牙道:“但这是为什么呢。他们的目的何在呢?”
江不群苦笑道:“这也是使在下头痛的问题,一时之间实在猜不出他们的用意何在,但至少是要在江湖中制造一场纷乱!……”
吕青岚又叹道:“可怕!”
江不群道:“丁令威爱女彩楼招亲,襄阳城每夜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糊里糊涂的丧失性命,被用船拉到汉水喂鱼,吕前辈可知道么?”
吕青岚大惊道:“老朽自到襄阳,就住进了那间密室,这些事如何知道?”
江不群道:“这也许仍是制适纷乱,也许是另有所图,也许是变着方法要把武林人物陆续消灭……总之,不论他们是什么目的,江湖武林中是要酝酿大变了!”
吕青岚咬牙道:“现在,江公子想要怎么办呢?”
江不群两手一摊道:“我不知道……”
慢慢喝下了一杯酒去,又道:“也许,我要改变一下主意,去彩楼之下抢球了!”
吕青岚奇道:“依江公子说来,丁府已是神秘莫测的龙潭虎穴,江公子为什么,还要,……”
江不群一笑道:“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找出一点线索,理出一点头绪,把这些难以理解的事联在一起,找出主使,为首人物。”
吕青岚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不群点头道:“我知道。”
吕青岚又道:“老朽……该做些什么呢?”
江不群道:“吕前辈在襄阳城什么都不必做……”
吕青岚道:“江公子的意思是要我回归华山?”
江不群点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前辈回到华山,最好静观风色,切勿妄动!”
吕青岚皱眉道:“但老朽忝为一派掌门,岂可……”
江不群苦笑道:“须知对方诡谲莫测,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为了华山一派的安全,前辈最好是先看家要紧!”
吕青岚沉凝的道:“多谢公子指教,但公子若有所需,只要一纸相召,华山当倾派相助,不计存亡!”
江不群欣然道:“前辈的盛意,在下先行谢过了!”
说着站起身来,付账出店。
现在已是巳时,行人渐多,一个俏丽可爱的小女孩,手臂上挽着一个竹篮,高喊道:“玉兰花,卖玉兰花哟!”
这是个很普通的人,可也是件很普通的事,江不群与吕青岚谁也没有注意,自然,他们也没有心情买花。
那卖花的小女孩与两人擦身而过,一股浓郁的花香,顿时扑入了两人的鼻孔之中。
但听吕青岚忽然失声叫道:“不好……这并不完全是花……香……”
一言未毕,噗通一声,跌倒在街心之上。
江不群瞧了他一眼,暗暗叫道:“唉,这……真是糟糕!”
同样的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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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爬上了中天。
坐在河边的王者食抓着脖子里的肥肉,不停的望着刺目的阳光。
“仙猿”申刚叫道:“别看了,正午已经过了!”
两人面前守着一只空了的酒坛,与一船死尸,再有就是驶船的老渔夫,一个人远远的蹲在芦苇丛里。
王者食皱皱眉头道:“小玉马说了话一定算数,他不会不来!”
申刚哼道:“我知道他会来,就怕他来不了!”
王者食道:“有什么事能挡得住小玉马?”
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也不住嘀咕。
申刚抓抓耳朵道:“小玉马毕竟是人,不是神仙,他不过脑子比人管用,武功比人高强,加上运气比人好些而已!”
王者食叹道:“也许他倒了运,栽了跟头!”
申刚道:“这话难讲!”
目光一转道:“咱们怎么办呢?依我的话,干脆咱们去找丁令威要人!”
王者食摇头道:“不,小玉马到时不回,必然有不得已的理由,咱们不能贸然从事!”
申刚道:“为什么?”
王者食道:“他不回来,必定是出了事,他都不行,咱们去有什么用处,还是听他的话,快去找何四姑吧!”
申刚忽然一笑道:“这事且抛开不提,你看,小玉马倒运,该咱们交运了,那是什么人来了?”
王者食循着他所指之处看去,只见一个红裳炫目的少女正拨着芦苇,姗姗的向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