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群望着上官瑶青逝去的背影,呆立移时,方再又开始搜查丁府各处。
虽然他明知一枝梅已被上官瑶青掳去,但仍然抱着不到黄河不死的心情,将丁府之中细细的搜查了一遍。
自然,他的搜查毫无结果。
整个的丁府之中除了丁吟雪之外,再不见有人,一片阴森,凄凉万分。
江不群又回到了丁吟雪所在的院落之中。
丁吟雪坐在院中,仰望着天空的银河发怔,看也不看江不群,淡淡地道:“为什么你还不滚?”
江不群喟然道:“在下还想问姑娘一件事。”
丁吟雪缓缓转头,把视线投注到江不群脸上,一字一顿地道:“你问吧!”
江不群心中不由一寒,因为丁吟雪的眸光冷得像三冬寒冰,冷凛中且有怨毒的成分。
他转开目光,从容一笑道:“丁令威是完了,但丁府之中,上下人等不在少数,他们都去了哪里?”
丁吟雪纵声狂笑道:“难道你不懂‘树倒猢狲散’这句话么?”
江不群点头道:“不错,树倒猢狲散,不过,襄阳云梦本是一家,这棵树还没有真正的倒下去!”
丁吟雪冷冷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不群苦笑一声道:“方才发生了一件事,姑娘可知道?”
丁吟雪摇头道;“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江不群凝重地道:“与我同来的祁姑娘,已被云梦女魔掳走了!”
丁吟雪淡淡的笑道:“名震天下的江公子也有栽跟头的时候,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运气不济了?”
江不群微喟道:“认真说来,是从我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是注定了坏运气。”
丁吟雪又狂笑道:“这倒是奇闻……”
突然声调一沉,又道:“当日你大闹彩楼的威风那里去了?”
江不群慨然道:“我不愿与姑娘谈这些事,我想知道姑娘为什么还要留在此处?上官……不,那武林天后难道对你不理不问?”
丁吟雪冷森森地道:“你说对了,她果然是对我不理不问,因为我对她没有这种价值。”
江不群笑道:“姑娘何必自贬身价?”
丁吟雪咯咯狂笑道:“我没有玉娇娇的美艳,也没有使武林天后值得重视的武功,她对我自然是不理不问了!”
江不群认真地道:“在下却不是如此想法,依我看来,她是任何人都放不过的,更不要说你了!”
丁吟雪银牙紧咬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不群突然冷笑道:“我想知道你替她负有什么任务,因为除了你是受她利用之外,再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丁吟雪柳眉倒竖,怒道:“你去而复转,就是为了这个?”
江不群又温和的一笑道:“除此而外,我还想告诉你,玉娇娇虽然美艳,但却流于淫邪,一枝梅虽然清丽脱俗,但却流于冷僻,只有姑娘富贵雍容,秀丽大方。”
丁吟雪并无喜色,淡淡地道:“谢谢你的恭维。”
江不群微感诧异地道:“姑娘当真有些变了。”
丁吟雪哼道:“别以为天下女子都可以被你踩到脚下,都会为你的英俊倾倒,江不群,你太自负了。”
江不群摇头道:“这只是虚名误我,在下既不自负,也不以为天下所有的女子都会为我倾倒,江湖间的传言,本来是作不得数的。……”
目光微转,又道:“何况,我已算是有妻子的人了。”
丁吟雪淡淡地道:“一枝梅。”
江不群微感奇怪地道:“姑娘知道了?”
丁吟雪冷冷地道:“难道我还听不到你与武林天后的谈话?”
江不群点头道:“不错,我们的谈话声音很大,姑娘是可以听得到的。……姑娘不肯说明么?武林天后把你派上了什么用场?”
丁吟雪冷冷地道:“如果你一定要问,我只能告诉你我是无路可走,留恋这从小生长的地方,如此而已。”
江不群摇摇头道:“我不信,但我仍像以前一样,绝不用任何方式问你,虽然现在可以证实你以前骗了我,但我并不放在心上!”
丁吟雪冷笑道:“你是指我带你去看地牢中的丁令威之事……”
微微一顿,又道:“我并没有骗你,他是真的丁令威!”
江不群爽然笑道:“不错,他是真的丁令威,所不同的只是他伪装被囚而已……”
自嘲般的一笑,又道:“在下一直在他这圈子中打转,如果不是一连揭下他两重面具来,只怕到现在也还是弄不清真的丁令威在于何处!”
丁吟雪冷冷一笑道:“尊夫人既被天后掳去,尊驾似乎不该再在这里留连不去了。”
江不群平静地道:“在下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一时救不回来,也只好慢慢再说!”
丁吟雪道:“这倒可怜你们夫妻一场了!”
江不群凝重地道:“不,我倒认为我们美满得很,可怜二字,根本用不到我们身上。”
丁吟雪道:“这倒奇了,你们根本就没有成婚,有什么美满可言?”
江不群笑道:“这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就算我们从此一别不见,也等于是百年夫妻,因为我们彼此一生,都只属于对方一人。”
丁吟雪冷笑道:“好一个只属于对方一人,别人可以说这句话,风流出名的江公子,也有资格说这句话么?”
江不群平静地道:“我已说过这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因为你不可能知道一个人的内心,我的心只有一枝梅知道,一枝梅的心,也只有我知道……”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我的风流传闻,我自己不计较,一枝梅也不计较,因为那并不是重要的事。”
丁吟雪面色微变,喝道:“既然如此,你滚吧!”
江不群淡淡一笑道:“姑娘就算不说,在下也要走了,不过,在下有一句话奉劝姑娘……”
说着凝重的投注了丁吟雪一眼。
丁吟雪冷哼一声,把头转了开去。
江不群不在意的一笑,顾自说下去道:“果如姑娘所说,那……武林天后对姑娘不理不睬的话,该是幸运的事,应该说是姑娘之福,姑娘最好不要痛念过去,早些离开此处……”
丁吟雪接口叫道:“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江不群淡然一笑道:“我不是管,而是忠告……”
声调一沉,又道:“如果事实不是如此,而是那武林天后对你有所利用时,最好你能三思而行,免得后悔一生!”
丁吟雪咬牙道:“哼!”
江不群目光转动,微笑道:“在下真的要走了,姑娘保重。”
丁吟雪没有表示,江不群亦不再留,飞身而起,驰出丁府。
襄阳城中更有一片沉寂,早已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一丝灯光。
江不群心头沉重万分,来时俪影双双,去时却孤单一人,由于一时的疏忽,以致造成了这种难以补赎的最大错误!
忽然——
正当他自责自叹之余,但见一条人影疾扑而至,只听低沉的一声喝问道:“什么人?”
江不群不由一怔,因为他已听得出来,那竟是少林悲风大师的声音。
当下连忙收步迎了上去。
悲风大师更加怔住了,同时老脸一红,激动而羞赧的叫道:“原来是江施主。”
江不群道:“大师……”
一时倒也不知该先说什么才好。
悲风大师呐呐地道:“江施主内伤尽愈,武功全恢复了么?”
江不群点头道:“承蒙大师关心,在下伤势早已痊愈,功力也早已恢复了!”
悲风大师诵声佛号道:“这是武林之福……”
慨然一叹,又道:“老衲对不起江公子,对不起天下武林……”
江不群忙道:“在下已经听说过了,但这并非老禅师之过,因为这是没有办法之事,老禅师与法元大师是无法抵御得了的!”
悲风大师叹口气道:“但老衲却责无旁贷……”
江不群苦笑一声道:“大师也曾说过,这是劫数……对了,峨嵋法元大师呢?”
悲风大师叹口气道:“老衲也不知他去了那里,因为那夜受了突袭之后,老衲就与他分开了!”
江不群点头道:“大师可知云梦女魔召开武林群雄大会之事?”
悲风大师点点头道:“知道,老衲正为此事烦恼……”
目光凝重的一转,道:“这群雄大会,不过是她的一个藉口,目的是在把群雄一网打尽!”
江不群点点头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
摇头微吁一声,住口不语。
悲风大师道:“江施主因何来到此处?”
江不群叹道:“一枝梅姑娘已被云梦女魔掳去,不过仅是方才的事!”
“啊……”悲风大师惊道:“这是真的?方才那云梦女魔还在丁府之内?”
江不群点点头道:“在下曾与她交谈了几句,但一枝梅却早已被她掳走,可知来的绝不止她一人。”
悲风大师皱眉道:“这似乎不大可能。”
江不群也皱眉道:“莫非老禅师认为在下所言不实?”
悲风大师连连摇手道:“不,不……老衲是说那云梦女魔……”
话锋微顿,又道:“江施主可记得是多久以前的事,可曾超过半个时辰!”
江不群摇摇头道:“虽然过了一会,但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悲风大师凝重地道:“那么,她必然还在丁府之内。”
江不群一怔道:“大师为何如此肯定?”
悲风大师道:“因为老衲带领了二十名少林弟子,半个时辰之前包围了丁府,不见有人冲出府去。”
江不群不禁浮起一阵惊喜,因为他记得上官瑶青虽然向丁府之外驰去,但却没有见她跃出府墙,自然,那时并没有仔细注意。
略一忖思,急道:“大师,此事又是为了什么?”
悲风大师沉凝地道:“不瞒江施主,老衲带领少林弟子,乃是来找那丁令威的义女丁吟雪。”
江不群道:“大师为何如此恨她,莫非她与丁令威被云梦女魔劫去之事有关?”
悲风大师咬牙道;“不止有关,她是屠杀少林、峨嵋两派僧人的凶手之一!”
“哦……”江不群怔了一怔道:“这倒是有些出乎在下的预料之外。”
悲风大师道:“江施主认为她不会杀人?”
江不群道:“以在下看来,至少她还够不上凶狠二字,竟然助纣为虐,大屠佛门弟子,在下自然有些意外。”
悲风大师道:“江公子曾见到她了?”
江不群点点头道:“在下离开之时,她仍在丁府之内!”
悲风大师凝重地道:“老衲虽不是妄开杀戒的人,但觉得此女却万万留她不得。”
江不群茫然应道:“那是自然。”
悲风大师又道:“但云梦女魔亦在丁府之内,说不定还有更多的爪牙……”
江不群如梦初醒地道:“如果云梦女魔未曾离开,一枝梅必须也仍在丁府,大师带来了多少人?”
悲风大师又道:“二十四名僧人,但已不能算少林一流高手!”
江不群忖思了一下道:“不行,对付别人犹可,但如对付云梦女魔,未免有送死之嫌!”
悲风大师忙道:“老衲的目标只是为了丁吟雪而来,并没想到云梦女魔竟然也在。”
江不群道:“大师不妨速传法谕,要那二十四名少林僧人退去别处,免遭无谓的死亡!”
悲风大师道:“但关于丁府之中……”
江不群道:“就由在下陪大师前去,首先找出丁吟雪,问个所以然出来。”
悲风大师忙道:“也好,老衲就去传谕,江施主……”
江不群道:“在下先入丁府,就在右面中间的院落,丁吟雪也许还在那里。”
不待话落,纵身而起,向丁府之中二度扑去。
江不群身轻似燕,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再度回到了丁吟雪所在院落之中。
只见丁吟雪业已不在院中,一旁的房间内点起了一缕幽暗的烛火。
江不群轻轻贴近窗前,定神看时,只见丁吟雪平静的坐在桌前,桌上摊开了一本书。
江不群可以看得清楚,那是一本唐诗。
只听丁吟雪低声吟哦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江不群心头不禁为之一动。
丁吟雪已经流下了泪来,显然她的心头激动,有着无限的酸楚。
这并不足为奇,因为丁吟雪总是个弱女子,在此情此景之下,纵然毫无伤心之事,对着萧索的庭院,寂寂的孤灯,也会为之落泪。
奇怪的是她的表情,竟然平板得有如庙中的塑像,一丝冷意钻进了江不群的心田。
江不群听得身后衣袂啸风,连忙摇手示意。
悲风大师悄寂无声的到了他的身后,以传音入密之术道:“她在房中?”
江不群点了点头,道:“奇怪了!”
他用的自然也是传音之术。
悲风大师忙道;“江施主可有什么发现?”
江不群皱眉道:“在下早觉得这丁吟雪不是个平常的女孩子,她十分孤傲,但心灵空虚,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但她的热却无从发泄,以致抑郁孤僻……”
悲风大师咬牙道:“但老衲却认为她是个凶狠的凶手,少林弟子至少有十人以上是死在她的手中!”
江不群难过地道:“这是真的?大师亲眼看到了么?”
悲风大师诵声佛号道:“一切都是老衲亲眼所见,江施主莫非认为老衲的话不足采信?”
“不……不……”江不群急忙摇手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与她的为人大不相似,她应该不会如此凶狠……”
江不群话未说完,只听丁吟雪的吟哦之声又起,悲风大师也倾耳听了起来,只听她念的是:“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关中有丧乱,兄弟遭杀戮……”
她没有再念下去,而是痛哭失声,伏桌悲啼,凄切之情,令人酸鼻。
悲风大师碰碰江不群,仍以传音入密道:“走吧……”
声调极不自然,像是两个鼻孔突然被什么一下子塞了起来。
江不群叹道:“在下本想走的,但现在却不想走了。”
悲风大师道:“由她去吧!”
江不群道:“但死在她手中的少林弟子……”
悲风大师道:“死者已矣,又有什么办法,纵然杀了她,死者亦不能复生……”
微微一顿,又道:“老衲一念欲开杀戒,已足以堕入阿鼻地狱矣,其实老衲并没有为门人弟子报仇之心,只不过因为她是个毒如蛇蝎的女人,恐续有世人为其所害……”
江不群道:“现在呢?”
悲风大师长叹一声道:“现在老衲只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女孩子,老衲……觉得鼻酸……”
江不群苦笑道:“大师何妨暂在那边等我一下。”
悲风大师一怔道:“江施主欲要如何,难道仍要取她的性命。”
江不群摇摇头道:“在下除非万不得已,平生之中从不妄杀一只蚂蚁,何况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
悲风大师轻诵一声佛号道:“好吧!老衲那边等你。”
说着果然退到了一旁壁角之下。
江不群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丁吟雪的声音立刻传了出一声,道:“又是你么?”
江不群微微一笑道:“不错,在下又回来了。”
丁吟雪冷冷地道:“门没有上闩,其实,就算上了闩也拦不住你,你何不自己进来?”
江不群果然推门而入。
丁吟雪动也没动,淡淡地道:“如果你想杀我,不妨立刻动手!”
江不群苦笑道:“不错,我如想杀你,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我却没有这个意思。”
丁吟雪哼道:“那么你又回来做什么?”
江不群苦笑道:“因为在下又发觉了姑娘不少优点,一时倒是舍不得离开此处了!”
丁吟雪霍然转身,咬牙道:“江不群,你戏弄得我已经够了!”
江不群笑道:“如果姑娘相信发誓,在下可以发誓,绝对没有一丝相戏之意。”
丁吟雪冰冷地道:“说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江不群道:“听说丁令威被押回之后,武林天后血屠少林峨嵋两派弟子之时,姑娘曾经手刃十余人,不知是否果有此事?”
丁吟雪震了一震道:“果有此事……”
冷冷一笑又道:“现在我明白了,你是来向我索命的,方才何不直说?”
江不群摇摇头道:“因为在下也是知道不久。”
“知道不久?……”丁吟雪怔了一怔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江不群坦然一笑道:“只要这是事实,不论从谁那里知道的,都是一样,姑娘以为对么?”
丁吟雪冷凝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杀了十余名僧人。”
江不群道:“这就不能不使在下奇怪了。”
丁吟雪哼道:“奇怪什么?”
江不群道:“因为姑娘不是杀戮成性的人,而且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为何一口气连杀十余名僧人?”
丁吟雪笑道:“我不愿加以解释,也无法解释,反正人已杀了而我也承认了,如此而已。”
江不群道:“姑娘定有难言之隐,何不对我直说?”
丁吟雪哼道:“我为什么要对你直说?你要命尽管拿去,千刀万剐,我交给你就是了!”
江不群叹口气道:“姑娘对我成见何以如此之深,须知我是来帮助你的,你不能把我当朋友么?”
丁吟雪咬牙道:“我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仇人。”
江不群正色道:“但我江不群就是你真正的朋友。”
丁吟雪眸光中有一丝异样的光辉,像是冰河在逐渐解冻。
江不群沉叹一声,又道:“相信我,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吧!”
丁吟雪又恢复了漠然之色,摇摇头道:“我没有难言之隐,反正我什么都看开了,活着死了都是一样。”
江不群道:“姑娘正年青,这话不觉得太过分了一些么?”
丁吟雪咬牙道:“难道你要我活下去?”
江不群道:“自然,不但要你活下去,而且还要让你好好的活下去,将来想到现在的事,你会觉得好笑。”
丁吟雪摇摇头道:“我不会觉得好笑,我会觉得伤心……”
眸光幽幽一转,又道;“不过,我是没有以后的了,这话说得也十分多余。”
江不群双眉深锁,叹口气道:“那么我们可以不谈这些……对了,姑娘不是在读唐诗么?”
丁吟雪并不答覆江不群之言,却反问道:“你究竟怎么了,如要杀我就请快些,如不杀我,就请快走,一味地在噜苏什么?”
江不群叹口气道:“因为我有一个感觉,仿佛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也许我不久会死……”
丁吟雪狂笑道:“你不会死,是我快要死了。”
江不群道:“姑娘为何总是说这丧气话?”
丁吟雪笑道:“生死都是很平常的事,我不是一下子就杀了十几名僧人么?这有什么稀奇。”
江不群苦笑道:“姑娘能否冷静一些?”
丁吟雪两颗泪珠沿颊流了下来,咬牙道:“江不群,你是我命中的魔星。”
江不群道:“这话是我所乐于听到的,因为这证实了我在姑娘心目中占着一个很重要的地位。”
丁吟雪咬牙道:“可惜那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江不群道:“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妻室?”
丁吟雪面色一红道:“就算你没有妻室,就算你对我心虔意诚,也是没有用处的了!”
江不群急道:“为什么?”
丁吟雪凄迷的一笑道:“不久你就会知道了。”
江不群心中大疑,但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忖思之间,迈步向丁吟雪走去。
丁吟雪突然咬牙道:“站住!”
江不群面含微笑道:“姑娘怕我?姑娘不是把性命都交给我了么?”
丁吟雪冷凝地道:“不错,你可以杀我,却不能碰我。”
江不群一怔道:“姑娘放心,我江不群还不是那样下流的人,绝不会做出非分之事。”
丁吟雪长叹一声,欲语又止。
江不群继续向前走去,已经与丁吟雪相距不足三尺距离。
丁吟雪咬咬牙关道:“你坐下。”
江不群涎着脸道:“我们不能坐到一齐么?姑娘忘记在下初到丁府之时……”
丁吟雪厉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江不群笑道:“但在下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同。”
丁吟雪流泪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愿意听么?”
江不群连忙点头道:“愿意,自然愿意,凡是姑娘愿说的话,在下都愿意听。”
丁吟雪放低了声音道:“武林天后并没有离开丁府,你知道么?”
江不群点头道:“在下也猜到了几分,姑娘可知她现在何处?目的何在?”
丁吟雪摇头道:“目的何在,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弄不清楚,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把声音放得更低地道:“她受伤了!”
江不群一怔道:“真的?但方才她似乎完好无恙,这伤又是几时受的?”
丁吟雪道:“是丁令威伤了他,而且伤势不轻。”
江不群大奇道:“丁令威如何伤了她,丁令威不是伤势严重,在少林峨嵋僧人手中被她救走的么?”
丁吟雪点头说:“不错,但就当武林天后救他时,乘天后不备之时,他拼出余力下了毒手!”
“啊……”江不群半信半疑,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江不群忖思之间,不由困惑万端,久久无言。
丁吟雪望着他发怔之状,忍不住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江不群忙道:“我自然相信,但我恐怕她是在姑娘面前故意装作,因为方才我见她之时,她功力未失,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出一丝受伤之状。”
丁吟雪道:“不错,但她却是只能支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她就会伤势发作,躺倒不支。……”
微微一顿,又道:“因为丁令威那一着下了狠手,他恨天后比恨少林僧人还要厉害。”
江不群道:“这样说来,那也是她不回云梦的原因了?”
丁吟雪点头道:“一点不错,只要在她伤势发作的时候找到她,她就毫无抵抗之力!”
江不群忙道:“多谢姑娘……”
目光转动,又道:“其实,就算她不曾受伤,在下也是非找到她不可的!”
丁吟雪幽幽地说:“如果你找到她,又怎么样?”
江不群道:“我会杀了她,这样混世的魔王,还能留下她么?”
丁吟雪欣然道:“杀了她也就等于替我报了仇了!”
江不群道:“姑娘与她的仇恨是……”
丁吟雪凄迷地道:“不久你就可以知道了。”
江不群不由又是一怔,道:“姑娘为何如此神秘?”
丁吟雪咬牙道:“不是神秘,而是我无法说出,因为……”
因为了半天,却又住口不语。
江不群着急地道:“姑娘也是垂死的人,为什么如今却这样吞吞吐吐?”
丁吟雪叹息一声道:“反正我就要死了,虽然我不想死,但却非死不可!这就是我与她的仇恨……”
眸光一转道:“你可以明白了么?”
江不群道:“认真说来,在下算是明白了一半,姑娘最好再说明白一些……”
目光恳挚的瞧着她接下去道:“莫非她对你……”
丁吟雪忽然打断他的话道:“不要问下去了,江公子,我……一生只遇到了你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她面色红了起来,但却勇敢的接下去道:“虽然我们无缘,甚至都是处于敌对的立场,但你知道我想些什么?”
江不群道:“不论想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丁吟雪低低地道:“我把你当成我的丈夫,我觉得只有我们才能配成一对……”
江不群垂首无语。
丁吟雪激动地道:“这是我的私心,你觉得可笑么?”
江不群忙道:“不,并不可笑。”
丁吟雪幽幽地道:“那么你呢?你又是怎样想法!”
江不群只好道:“我的想法与你一样,只不过为了环境以及其他的因素,使我们……无缘而已!”
丁吟雪凄迷的一笑道:“好吧!我的话说完了……”
轻吁一声道:“现在你可以去找她了,大约她已到了伤势发作的时候,在两个时辰之中,她是不会好的。”
江不群忙道:“好吧!我就去找她,等我解决了她之后再回来找你!”
丁吟雪忙道:“不,等我给你看件东西之后再走。”
江不群连忙收步道:“姑娘要叫我看什么?”
丁吟雪把手伸了出去道:“看我的手。”
江不群依言看去,但却深感困惑。
她的手白皙、细嫩,像水葱一般,是标准的美人玉手。
江不群笑道:“姑娘的手美极了,是要在下一握么?”
说着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但丁吟雪却向后退了一退,用右手指甲在左手上轻轻划了一下,但见一条红痕随之而起,一缕像丝线一般的血珠流了出来。
江不群皱眉道:“姑娘这是为了什么?何苦自己伤害这样细嫩的皮肤?”
丁吟雪摇头苦笑道:“你不妨看下去。”
只见那鲜红的血液忽然变了黑色。
江不群大惊道:“姑娘中了毒?”
丁吟雪苦笑道:“体蕴剧毒,这是武林天后……不,现在我可以骂她是武林妖妇给我下的剧毒……”
江不群急道:“不能让它流血,快些止血,我会设法找名医给姑娘医治。”
丁吟雪摇头道:“没有用,我是见血必死,这……你应该知道,也应该明白!”
江不群情不自禁,欲要向前凑去。
但丁吟雪退了开去,大叫道:“你不能碰我,碰到我你也会死!”
江不群愕然却步,这情形他是见过的,好残狠的上官瑶青!
丁吟雪咬牙道:“江公子,死在你的面前,这就是我的宿愿了,你走了两次,我的心也沉了两次,没想到你还会第三次回来,我终于死在你的面前了,是么?”
江不群心如刀戳,激动地叫道:“吟雪……”
丁吟雪的血水,应该说是黑水,在不停地流,而且愈流愈急。
但她面含笑容,颓然跌倒于地。
终于,她一点一滴,整个人化成了一滩黑水,渗入了地下。
发肤尽消,衣履皆化,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来,除了地上湿湿的一片。
江不群呆立移时,方始转过身来。
只见悲风大师已经站在门外,双目之中流下了两行老泪。
江不群道:“大师都看到了?”
悲风大师点头道:“老衲已经看得清清楚楚,真是太悲惨了!”
江不群咬牙道:“死者已矣,咱们要防止未来,只有将这批妖人除去,江湖中才能得到平静。”
悲风大师诵声佛号道:“咱们去找那妖妇。”
江不群震了一震,急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师慨允!”
悲风大师忙道:“江施主说哪里话来,不论江施主有什么话,尽请吩咐!”
江不群道:“容我单独去找那云梦妖妇,大师到丁府之外去等我如何?”
悲风大师忖思了一下道:“老衲遵命。”
江不群忙道:“多谢大师,在下即刻就去找她。”
※
※
※
江不群又开始在丁府搜寻。
费了许多时间,找了许多地方,终于找到了一处可疑的处所。
那是一处地下石室,就在地牢的另一方向。
江不群猛运内力,震开了巨大的石门。
但见一片灯光传了出来,上官瑶青果然在那石室之内。
江不群的出现,使她着实吃了一惊。
但她立刻就平静了下来,双目微瞑,长长地吁了一口粗气。
她是趺坐在一方坐褥之上,在她身旁就躺着一枝梅,昏迷不醒,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良久——
才听上官瑶青苦笑一声道:“冤家路窄。”
江不群冷哼一声,道:“你可曾伤害了她?”
上官瑶青咬牙一笑道:“你是说我给她下了剧毒?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既然她是你的妻子,我是不会那样做的。”
江不群冷冷地道:“那就多谢你了!”
上官瑶青哼道:“是丁吟雪那贱人告诉你的?”
江不群点点头道:“正是。”
上官瑶青恨恨地道:“我放不过她,想不到那小贱人居然敢背叛我,我一定要找她算账!”
江不群冷笑道:“但那是阴曹地府里的事了!”
上官瑶青一怔道:“你说什么?难道她……”
江不群道:“你该很清楚她会有什么结果的是不是,她早已化成一滩黑水了。”
声调一沉道:“上官瑶青,你好慈悲。”
上官瑶青道:“最毒妇人心,无毒不丈夫,想做非常之事,就得有非常的手段。”
江不群怒道:“你可知道你的死期到了。”
上官瑶青淡淡一笑,道:“生死事小,你可以下手了,死到你手里,我可瞑目无憾。”
江不群百感交集,一时却无法下手。
上官瑶青双目微瞑,一付待死之状。
良久之后,她又睁开双目道:“我知道你是下不了手的。”
江不群咬牙道;“为什么?”
上官瑶青笑道:“因为这世上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女人,才是十全十美的女人,是不?”
江不群哼道:“与其说你美,不如说你妖,但不论你是美是妖,却都被你的丑恶之心所蒙蔽了……”
声调一沉,道:“现在我眼中所看到的你,只有丑恶。”
上官瑶青不在意的一笑道:“你敢盯视着我看上一盏茶的时光?”
江不群冷笑道:“不要说一盏茶的时光,就算看上一顿饭的时光,我也不会再受你之惑,你知道这原因么?”
上官瑶青幽幽地道:“你恨我!”
江不群道:“不错,我恨你,恨透了你,也鄙视你,你不过是个空具魅力的妖妇……”
声调一沉,又道:“但你是害人精,是吃人的禽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
上官瑶青大叫道:“够了,还不闭口!”
江不群冷冷一笑,住口不语。
上官瑶青幽幽一叹道:“我不怪你,也许你骂得对,反正我忍让你,你胜了……”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你要杀我,现在可以动手了!”
江不群苦笑道:“论理,我会把你千刀万剐,但是……”
上官瑶青充满希望地道:“现在怎样?”
江不群叹口气道:“在下是恩怨分明之人,虽然我非杀你不可,但这次却不得不放过你。”
上官瑶青笑笑道:“不愧侠士之风,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江不群笑笑道:“用不着恭维我,咱们的账不妨做个了结,这次就算补报你相救之情!”
上官瑶青笑道:“你可知道我对你怎么想法?”
江不群哼道:“芳驾想些什么,在下如何知道。”
上官瑶青道:“我也想杀了你,虽然我曾救过你,但我还是不能容你留在世上的。”
江不群点头道:“这一点我也知道。”
上官瑶青笑道:“但在杀你之前,我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看待,你懂这意思么?”
江不群冷冷地道:“我不必懂,反正云梦相见之时,就是你我一分强弱死活之期。”
上官瑶青道:“我会在云梦置酒相待,我们重登翠楼,饮酒赋诗,然后……”
江不群冷冷地道:“然后你就杀死我,是么?”
上官瑶青道:“不,那是在我得到你之后,当世之上真正的男人与真正的女人必须有过一次真正的结合……”
眸光一转,幽幽地道:“我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却依然是处女之身,你!难道没有一点好奇……”
江不群怒道:“无耻!”
上官瑶青面色红了一红,但旋即咯咯一笑道:“随你说吧!”
江不群冷凝地道:“记住,自今而后,直到你我云梦相搏,你不能再妄杀一人!”
上官瑶青笑笑道:“我可以答应你!”
江不群道:“云梦之会,在你我未分胜负之前,也不得对群雄妄加残害!”
上官瑶青点点头道:“我也可以答应你,不过……”
微微一顿,笑道:“如果你不是我的敌手,最后死于我的手中呢?”
江不群苦笑道:“那么,是我对武林中已经尽了最后的一分力量,而后的命运,就非我所知了!”
上官瑶青一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眸光一转,又道:“你们的婚事,我不加干预,她只是被我点了晕穴,你可以带她走了。”
江不群冷冷一笑,点开一枝梅的晕穴,将她轻轻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上官瑶青忽又叫道:“回来。”
江不群收步回头道:“芳驾还有什么话说?”
上官瑶青一笑道:“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好好的考虑一下,到云梦之时再回答我。”
江不群冷笑道:“我不必考虑,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
上官瑶青摇摇头道:“别答复得如此之快,你还是考虑一下的好。”
江不群哼道:“是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上官瑶青道:“人生一世,为的不过是富贵荣华,威势权力,否则几十年的有限年华,岂不等于虚掷?”
江不群摇摇头道:“这一点,在下首先不能同意。”
上官瑶青道:“同意不同意,现在还是不说的好……”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你肯改变主意,我们可以很容易的达到这一点!”
江不群哼道:“可惜我没有兴趣!”
上官瑶青道:“我说过要你考虑,也许你以后会改变主意,所以你还是不必先表示意见。”
江不群一笑道:“有一件事我倒想问你一句,你还是处子之身,对么?”
上官瑶青道:“你不信?”
江不群大笑道:“如果我记得不错,芳驾似乎是一个最淫烂无耻的人,这话说得岂不可笑?”
上官瑶青淡淡地道:“如果你想证实真假,不能光听别人的话,对不对?”
江不群冷笑道:“不错,但我却不想一试,不论你是处子与否,对我都已失去了诱惑之力!”
上官瑶青不以为意的笑道:“现在说得太早了一些,且等到云梦之后再谈如何?”
江不群冷笑道:“也好,一切随你的意思就是了!”
上官瑶青道:“富贵荣华在等着你,世上真正的女人也在等着你,只有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江不群冷冷一笑,大步走去。
不久,他到了一座宽阔的院落之中。
一枝梅已经清醒了过来,挣开江不群的怀抱,喃喃地道:“我们不是做梦吧!”
江不群笑道:“你看是么?”
一枝梅幽幽地道:“这简直像是梦境!”
江不群点头道:“是一个恶梦,但这个恶梦就要过去了,我们就快要过宁静的生活了!”
一枝梅叹口气道:“现在说这话未免太早了一些……”
江不群道:“为什么?”
一枝梅道:“上官瑶青一日不除,就一日没有安宁,不群,你不能有妇人之仁……”
江不群道:“你是说要我现在去杀了她!”
一枝梅郑重地道:“为了天下苍生,江湖生灵,你是应该这样做的。……”
江不群痛苦的摇摇头道:“不行,我是恩怨分明之人,不能在这时候杀她……”
长叹一声,又道:“那样一来,我会痛苦一辈子,为这件事终生不安,惠君,你总不愿意要我那样吧?”
一枝梅沉重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会怪你。”
江不群苦笑一声道:“但在云梦之会上,我会杀了她,你应该相信我的,是不是?”
一枝梅点点头道:“但愿如此,不过,这是很危险的事,你要事事小心!”
江不群笑道:“我会小心,只有你知道,我是一丝一毫都不肯大意的人是不是?”
一枝梅点头道:“我知道。”
江不群道:“我们走吧!悲风大师还在外面等着呢!”
一枝梅奇道:“悲风大师也来了?”
江不群点点头道:“来了,而且,还有……丁吟雪死了!”
一枝梅更加惊异地道:“她是怎么死的?”
江不群遂把方才所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一枝梅听得心头骇然。
忽然——
只听佛号轻喧,悲风大师已经到了身边。
江不群轻声道:“大师!”
悲风大师忙道:“江施主找到那妖妇了吗?”
江不群点头道:“找到了。”
悲风大师道:“她果然受了伤么?”
江不群点点头道:“不错,不但受了伤,而且正在疗伤,如果我出手,可以像杀一只蚂蚁一般的杀死她……”
微微一顿,又道;“但是我却放了她!”
悲风大师沉重的点了点头。
江不群徐徐又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欠她一段恩情。”
悲风大师郑重地道:“江施主侠义天生,这是老衲敬佩之至的事。”
江不群苦笑道:“大师不怪我就好,在下又那敢以此自夸?”
悲风大师叹口气道:“使老衲担心的是以后的事,只怕她有了喘息的机会,伤势复原之后,会……”
江不群道:“在下已与她约定,在云梦之会前,不准她再伤害任何一人!”
悲风大师苦笑道:“她答应了?”
江不群点头道:“她答应了。”
悲风大师轻声道:“但老衲却怀疑她的可靠性,也许她口是心非,不践诺言。”
江不群道:“没有办法,我只好相信她一次。”
悲风大师道:“好吧!我们可以先去云梦了!”
江不群道:“在下正要拜托老禅师一事。”
悲风大师忙道:“什么事?江施主尽管吩咐。”
江不群道:“在下想留在此地,监视着她的行动,直到云梦为止。”
悲风大师皱眉道:“这等于与虎同处,是件危险的事。”
江不群一笑道:“自从在下踏入江湖之后,就已经不顾危险了,是么?”
一枝梅急道:“那么,我陪你留在这里。”
江不群摇头道:“不行,惠君,你要陪悲风大师先去云梦。”
一枝梅也凝重地道:“我们已是夫妻了,同生共死,本是夫妻之义,我不能离开你。”
江不群苦笑道:“惠君,我要求你这件事,我从没有开口求过人,但是我求你,你一定得走。”
他的眼色使一枝梅退缩。
终于——
她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着想。”
江不群激动地道:“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经不属于我自己,而是属于我们两人的了。”
一枝梅点点头道:“你要记牢这一点。”
悲风大师诵声佛号道:“江施主多保重,老衲就陪尊夫人先走一步了。”
※
※
※
一枝梅终于随着悲风大师走了。
江不群感慨万端,飞身纵上房脊,监视着上官瑶青所在的地窖石室。
夜色渐阑。
忽然--
两条人影扑了过来。
江不群定神看时,原来竟是王者食与申刚两人。
江不群向两人招招手,两人迅快的发现江不群,不由俱皆大喜。
王者食似乎瘦了一些,激动地叫道:“小玉马,咱们简直恍如隔世。”
江不群苦笑一声,没有开口。
申刚抓着头皮道:“我就知道你来了这里,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了你,唉……”
一时似乎也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江不群叹息一声道:“这些日子我们都吃了不少的苦,是么?”
申刚道:“我真该好好骂你一顿,既到了秋江废园,为什么不等我们一等?”
江不群道:“没有办法,因为我有急事。”
王者食道:“小玉马,听说你配上笼头,成了家了,新娘子呢?”
江不群道:“去了云梦。”
王者食摇摇头道:“真是缘悭一面。”
江不群笑道:“又不是不认识的,而且,以后见面的日子还多呢……”
转向申刚道:“听说你最近也有些不大对头了,是不?”
申刚抓抓头皮道:“什么不对头?”
江不群笑道:“是不是那位胡姑娘……”
王者食大笑接道:“猴儿是贱骨头,当时你说媒,他逃走,没有人说媒了,他却又去泡上了!”
申刚呲牙道:“人就是这么回事,没有办法。”
江不群笑道:“你们两个最近如何,胖娃儿怎么瘦了?”
王者食猛地一拍大腿道:“别提了,吃了一个月的素,嘴里要淡出鸟来,怎么能不瘦!”
申刚呲牙道:“光是吃素也没关系,还要吃他娘的羊屎、蟑螂、真……”
江不群一笑道:“现在还吃么?”
申刚抓抓头皮道:“还好,今天是最后一天,再也不用吃了!”
正当三人谈话之间,忽见又是一条人影飞扑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