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翠楼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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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危机一发

传来的大笑之声充满了狂放骄傲,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这使江不群很自然的想到历史上的每一位暴君,他们临御臣民之时,大约就是这样发笑。

坎离散人在饱受挫折,悲怒交并之下,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沉稳机智,而变得类若疯痴。

江不群只希望分辨出那笑声是谁所发,他所想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葛天朋,但他却无法由声音中断定,因为那声音似乎是经由一段竹筒传出,已经失去了本音,使人难以分辩。

使他注意的是那“霹雳催雨针”,发射这暗器的人是谁?依理而论,应该不是葛天朋,但这显然又是一个神秘人物。

笑声一停,四面又静了下来,但在环绕三面的林木中,一片黝黑,谁也不知道里面隐藏着些什么。

坎离散人双目瞪得像铜铃一般,瞧着地上的九具鹤尸,与四女四童的尸体,突然呵呵的笑了两声,嘶声大叫道:“是什么人把我害成这样子的,快些出来以命相拚!”

除了回音隆隆之外,没有别的应声。

江不群急忙凑到他的身边,轻声道:“如果你想要报仇,你就必须先沉得住气。”

坎离散人果然沉静了一些,两人步步为营,向山壁间的石洞慢慢凑去。

江不群所担心的仍然是那“霹雳催雨针”,对方射杀九鹤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了,这草坪上毫无掩蔽,如果对方暴施煞手,倒是危机重重。

然而,对方倒也够得上沉着,除了那一串狂傲的笑声之外,又没了点滴声息。

江不群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突然向坎离散人低低地道:“方才他们有的是机会出手,但是他们并没有出手,可知他们并不想在这草坪中杀死你我,否则就是对我们多少还有些顾虑……”

坎离散人点点头道:“大概是吧!但……”

江不群急道:“不要再说什么,咱们快冲……”

一拉坎离散人,同时疾跃而起,向山洞扑了过去。

两人去势如箭,眨眼即到洞前,正自庆幸未遇突袭,就要向洞中钻入之时,耳际间突然又响起了一串震天的狂笑。

笑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笑声竟来自山洞之中,而且,笑声甫起,数十点寒星自洞中飞射而出,像一面大网,以数丈见方的幅度向两人迎面罩了过来。

江不群大吃一惊,幸而那时刚好他双足已落地面,右手急忙一扯坎离散人,斜飞而起,向山洞右侧跃去。

落地之处是一片树丛,后面则是峭拔的山壁,树丛右面是一片乱石,距洞口约有五丈。

江不群略一瞻顾,再度斜飞而起,落入了乱石之中。

那是一处暂时藏身的理想处所,前面的一簇树丛成丁最好的屏障,一人多高的数十块乱石,更像一座天然的石阵,是个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又能遥遥监视着敌人行动的好地方。

江不群喘出了一口长气,方才发觉被他硬行拉了过来的坎离散人有轻轻的呻吟之声。

定神看时,只见他右臂上已被钉了一枚霹雳催雨针,蓝汪汪的针尾,使人不禁心生寒意。

江不群毫不迟疑,顺手拔出一柄匕首,寒芒闪动,将坎离散人的右臂齐肩削了下去。

坎离散人牙关紧咬,喉间发出了咕咕两声,颓然坐了下去。

江不群目光一转,方才俯下身子道:“在下是不得已而为之。”

坎离散人痛苦的点点头道:“老朽知道……其实这正是老朽要求你做的!”

江不群道:“伤势不轻,尊驾自己……”

坎离散人独臂一摇,打断他的话道:“断条手臂,不过仅属小创,算不了什么,江公子请注意对方,说不定……”

也许由于右臂的断落,倒使他混乱的心神完全清醒了过来。

江不群勉强一笑道:“尊驾随身可有药物!”

坎离散人也凄然一笑道:“老朽随身经常有十数种药物在怀,自然将最重要的刀创药带在身边。”

说话之间,已经运功止住断臂的流血,左手由怀中摸出一包药末撒了上去,长吁一声道:“想不到你倒救了我的性命!”

江不群苦笑道:“这话使在下惭愧,一来,抢回山洞是由我出的主意,二来,我竟未料到他们先一步窃据了山洞,才使你身履此险!”

坎离散人苦笑一声道:“这是谁也料不到的事,……”

喘吁了一阵,又道:“眼下该怎么办呢?”

江不群平静地一笑道:“先说你的伤势,除了失去右臂之外,那‘霹雳催雨针’上的毒素有没有散了开去?”

坎离散人两眼一翻,道:“为什么你现在对我竟是这样关心了起来?”

江不群瞧着他道:“既然是你我合作,自然应该彼此关心,至少,我还不愿意让你现在就死!”

坎离散人咬咬牙道:“那是你认为老朽还有些用处。”

江不群笑道:“彼此合作,就是彼此认为皆有用处,在下并不否认这一点!”

坎离散人苦笑一声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毒素并没有扩散,因为你匕首动得不慢,很及时。”

江不群道:“这样就好,现在我们可以计划一下对付该敌之策了!”

坎离散人长吁一声道:“老朽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唯一的依靠只有希望江公子助我复此仇恨,使我能够死得瞑目。”

忽然——

只听一个阴阴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江不群,你倒命长!”

江不群不由一震,因为这次他已经听了出来,正是葛天朋的声音,显然他已不再用竹管传音。

一切都已证实,葛天朋锲而不舍,一路追踪而来九顶山,由“霹雳催雨针”击杀九鹤看来,他必然带来了不少他属下的高手。

坎离散人气得双肩抖索,一语不发。

葛天朋的手段够狠,他之所以不在草坪上动手,是没有绝对可致两人死命的把握,所以他才用竹管传声,使江不群与坎离散人摸不清他匿身的方位,而悄悄的进入山洞,他算准了两人必去山洞,当到达洞口之前再猝然出手。

但他没料到江不群的机警速度超群绝伦,在险之又险的情形下,抓起坎离散人,一齐荡了开去。

虽然坎离散人失去了一条右臂,但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江不群并不理睬葛天朋之言,却俯向坎离散人道:“听出是谁来了吧?”

坎离散人咬牙道:“就是你所说的葛天朋!”

江不群奇道:“就是我所说的葛天朋?……难道你认为他不是葛天朋?”

坎离散人咬牙道:“老实说,我与他素未谋面,他自己故弄神秘,我又怎能确定他是葛天朋!”

江不群笑道:“不论怎么说,你们是亲戚,……那么尊驾称他什么?”

坎离散人哼道:“他既以丁令威的身份出现,老朽就叫他丁令威!”

江不群摇头一笑道:“不论叫他什么都好,这都无关紧要,但尊驾既然与他尚未谋面,又如何知道是他?”

坎离散人瞧了江不群一眼,道:“此时此地,还能有谁?”

江不群点点头道:“尊驾说得不错,由此也可见尊驾的思维力量还没失去,这是紧要关头,你我要好好对付!”

坎离散人凝重的点了点头,双目微闭,静静的调息了起来。

只听葛天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江不群,你可知你现在处境,已经是日暮途穷了?”

江不群冷笑道:“你可曾想过你自己的处境?”

葛天朋大笑道:“老夫虽曾几度在你手中受挫,但毕竟还是以绝对的优势压倒了你。……”

声调一沉,又道:“江不群,如果你多少通晓一点人情世故,应该先向老夫拜谢此恩,如非老夫属下的‘霹雳催雨针’击杀九鹤,你现在还有命在?”

江不群坦然笑道:“也许我会死于九鹤的尖啄利爪之下,但是,我却不需要谢你!”

葛天朋怒道:“你还有什么好的藉口?”

江不群大怒道:“第一、那九只仙鹤当时虽是攻着在下,但它们却也是你的劲敌。第二、你虽救了我,但却是为了保全我手中的‘滴血令牌’!”

葛天朋厉声道:“既然你提到了‘滴血令牌’,老夫倒愿与你和平解决,快些献了出来,可代一死……”

声音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将令牌向洞口掷来,而后你尽管离去,老夫及所有随从之人,绝不拦阻,你该信得过老夫!”

江不群笑道:“如果在下的问题解决了,令亲坎离散人呢?”

葛天朋阴阴地道:“江不群,你管的事情太多了。”

江不群沉凝地道:“管不管是另外的事,但我必须问个清楚!”

葛天朋沉声道:“他最好自己了断!”

江不群微笑俯首,向坎离散人道:“你听到了!”

坎离散人咬牙道:“其实你问得多余,我与他之间,水火难容,只要他得势,自然会将老朽置于死地……”

微微忖思了一下,又道:“江公子,如今我们已是合作了,对吧!”

江不群点点头道:“是啊!难道这还有什么疑问?”

坎离散人沉痛地道:“对老朽而言,这也是最后的合作,老朽只期望诛杀葛天朋与那使用霹雳催雨针之人,而后一死了之……”

江不群瞧着他道:“尊驾究竟想到了什么主意,何不直说!”

坎离散人苦笑一声道:“老朽希望你能将‘滴血令牌’暂时借我,老朽总是上官家族中的人,他不能不有些顾忌!”

江不群摇摇头道:“你想得太天真了,如果你与他易地而处,你不妨想想看,你是否会因为他手中有了‘滴血令牌’而拱手称臣!”

坎离散人颓然一叹道:“不错,想凭‘滴血令牌’制服他,大约会弄巧成拙!……”

葛天朋的大笑之声又传了过来,道:“江不群,你还等什么?”

江不群笑应道:“人都有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毛病,在下也是一样!”

葛天朋哼道:“你要坚持到底!”

江不群朗然道:“至少,这是一个武林人物应该有的态度,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葛天朋阴阴地道:“你毫无机会,你是死定了……”

微微一顿,又道:“老夫的属下高手已将你层层包围,今夜若不见出真章,老夫绝不会中途罢手!”

江不群不在意的一转话锋道:“在下想问你一件另外的事,尊夫人来了么?”

葛天朋轻声道:“为何你要问她?”

江不群笑道:“是你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使我大感有趣,如果她也来了,岂不更为热闹!”

葛天朋哼道:“你不要打错了主意,不论她来了没来,对你都是有害无利!”

江不群仍然笑道:“好,这件事在下不想多问,其次,不知尊驾是否还自称正义使者?”

葛天朋傲然道:“老朽岳家先祖遭天下武林残害,老朽为之洗不白之冤,报不世之仇,这正义使者四字,自然当之无愧!”

江不群冷笑道:“好,这件事在下也不多问,现在可容在下考虑一会?”

葛天朋阴阴地道:“这是好现象,你毕竟愿意考虑了……”

声调一沉,道:“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老朽并不多宽暇时间,愿意和平解决,还是兵戈相见,你必须有所决定!”

江不群没有答言,葛天朋他沉默了下来。

坎离散人虽然右臂已断,但经过一阵运息,精神已经好了甚多,双目一睁,瞧着江不群道:“葛天朋是个阴狠之人,他虽答应你考虑,但他正是要藉此做一番布置,以期再来一记狠招……”

咬咬牙关,又接下去道:“以眼下的情势而论,他不会再有别的打算。第一是取得‘滴血令牌’,第二是将你我两人致于死命!”

江不群点头道:“在下知道得十分清楚,这老贼说的话并不假,他带来的手下人不在少数……”

坎离散人道:“你看到了什么?”

江不群伸手向后一指道:“至少有六七个轻功不弱之人,已经绕到了十丈之外的矮树杂草之中。”

坎离散人道:“那是他已经开始布置了!”

江不群目光转动着道:“尊驾受伤断臂,有机关布设的山洞已被葛天朋占据,白云小筑中失去了联络,尊夫人谷瑶环生死不明,看来虽然你我合作,但局面却是恶劣到了极点!”

坎离散人颓然道:“你是说我们已经绝望了?”

江不群一笑道:“事在人为,但成败的关键还是在你身上!”

坎离散人叹道:“老朽大半的时光耗在了那九只白鹤身上,另外的博杂之学,实则都是雕虫小技,派不上大用场,加上老朽右臂已断,更是……”

沉声一叹,住口不语。

江不群忖思着道:“令先师虽是先后分别授徒,甚至你们彼此之间皆无一面之缘,但彼此的武功却相去无几,只怕你能施展的,葛天朋同样的也会!”

坎离教人点点头道:“大约如此……”

两眼困惑的一转,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你为何要说关键仍然在老朽身上!”

江不群沉凝的一笑道:“至少,你我还占有地利的优势!”

坎离散人闻言一怔,瞧了江不群一会,喃喃地道:“这话有理,葛天朋虽是占据了那山洞,但其中的机关布设,一时之间他不会弄得清楚,其次,他毕竟是初到果老峰!……”

他忽然变得兴奋起来,仅余的左手一推江不群,低声道:“这乱石之后就有一条地道,距地面三尺,只有一层半尺厚的石板覆盖,如果我们能够进去,无异困龙得水!”

江不群欣然低声道;“你快些找出那地道所经的正确方位!”

坎离散人目光连转,伸手指着道:“那块长方的青石,与这块三角的白石之间就是地道所经之处。”

江不群悄声道:“你与那老贼闭扯几句,我来挖!”

由地上捡了一段枯枝,悄悄挖掘起来。

那虽然只是一段枯枝,但拿在江不群手中,却无异于七尺铁锄,当即依照坎离散人所指出的方位,悄悄挖掘。

敢离散人则沉声叫道:“葛天朋,你知道我是谁?”

葛天朋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道:“纵然老夫听不出来,也会想得出来,你不是坎离散人么?”

坎离散人哼道:“你只知道我是坎离散人,你可知道我也是你的师兄,也是你和连襟的亲戚!”

葛天朋大笑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你认为老夫会为你这些话改变念头!”

坎离散人咬牙道:“我知道你不会,我也不期望你会,我只是高兴说说,看你内心中有没有感到不安?”

葛天朋狂笑道:“老夫心安得很,虽然你我未曾谋面,但你总该知道这原因。”

坎离散人叹口气道;“这是先师的错误!”

葛天朋哼了一声道:“何不说是先师的聪明!”

坎离散人道:“聪明人往往会做出许多糊涂事,先师对我们的安排,就是一例……”

微微一顿,又道:“先师所选的三名弟子,也是我们这三个女婿,都是个性孤傲倔强的人,都是不甘向别人低头的人,……”

葛天朋接口道:“这话很对!”

坎离散人继续又道:“你知道先师为什么做此安排!”

葛天朋道:“他的目的就是使我们各自为政,强固自己的实力,因为他虽终生未向武林寻仇,但却鉴于上官悌的覆败教训……”

坎离散人道:“对了,由上官悌的教训,使他知道不论实力多大,也难逃武林的追剿,如果分散开来,就可持久得多!”

葛天朋道:“此外还有更多的好处,三家分散,必然广聚属下门人,使上官家族绵延无穷,难以消灭!”

坎离散人哼道:“但是,你知道先师为什么又留下一方‘滴血令牌’?”

葛天朋道:“虽然他留下了‘滴血令牌’,但却不易找到,等找到令牌之时,上官家族的三大支,已经是足可掩盖整个江湖武林了……”

微微一顿,又傲然无比的接下去道:“可惜先师找错了两人,只有老夫配做他的弟子与传人,这些年来,你与老大两人究竟做了些什么?”

坎离散人哼道:“人各有志。”

葛天朋大笑道:“好一个人各有志,老夫知道你也是觊觎‘滴血令牌’,但‘滴血令牌’只有老夫才配持有!”

坎离散人忖思了一下,道:“纵然你能取去令牌,只怕你也持有不了。”

葛天朋哼道:“谁还能与老夫争夺!”

坎离散人冷笑道:“尊夫人,上官家族的三女儿。”

葛天朋哼了一声道:“夫妻本属一体,我有即是她有。”

坎离散人放声呵呵大笑了起来。

葛天朋怒道:“你笑什么?”

坎离散人道:“我笑你这话说得可笑,这是上官家族中注定了的悲剧,三个女儿俱是夫妇不合,……”

葛天朋道:“这样说来,你们也是不合的了!”

坎离散人道:“老朽并不隐讳,愚夫妇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微微一顿,又道:“但这在上官家族三夫妇中,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葛天朋停顿一下,叫道:“今夜不是闲话家常,为什么你要说个不休?”

坎离散人淡淡地道:“我调养了二十多年的无敌九鹤,布设奇门大阵的四女四童,都已经毁到了你的手上……”

葛天朋狂笑道:“不止这些,包括你整个的产业,与你的一条老命,今夜注定了要全毁,因为上官家族中不需要你这种不长进的败类!……”

声调一沉,狂傲无比的接下去道:“从明日开始,老夫就要正式挑起为师门先祖复仇的大旗,使整个江湖武林陷于腥风血雨之中。”

坎离散人咬牙道:“为何不说是你要霸服武林!”

葛天朋笑道:“霸服武林与替师门先祖复仇,是并行不悖之事,要复仇必须征服武林,要征服武林,就要使武林处于腥风血雨之中,也就达到了复仇的目的。”

坎离散人道:“人算不如天算,你的企图也许不易实现!”

葛天朋大笑道:“那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声调一沉,道:“你还是想想你的后事吧!如果你死不瞑目,尚有余事未了,老夫当尽可能替你完成!……”

坎离散人方欲答言,却听江不群轻轻叫道:“快来!”

原来他已悄没声息的挖出了一条深坑,可容一人上下,下面果然是一条地道,那半尺厚的顶盖,也被他以浑厚的内力蚀出了一个大洞。

坎离散人高兴的绽出了笑容,轻声道:“且待老朽再应付他一句……”

随即又扬声叫道:“老朽确然有几件未了的心愿,……”

只听葛天朋大声道:“快些说来。”

坎离散人慢悠悠地道:“老朽必须仔细的思索一下,反正老朽就在此处等你,等你面对面时,再细说吧!”

轻轻旋转身子,与江不群一同由破洞进入了坑道之中。

坑道中十分潮湿,除开顶部是石板覆盖之外,两壁及地下皆是未经修整的泥土,一片霉味刺鼻欲呕。

江不群皱眉道:“这不是好的建筑。”

坎离散人苦笑道:“自然不会太好……”

独臂扶住一旁的泥壁,喘吁着道:“老朽是秘密挖掘修建,没有人手,而且,这不是主道,只是三条支路中的一条,所以马虎复事!”

江不群道:“由这里却是又通什么地方?”

坎离散人凝重地道:“老朽修筑这片地下建筑之时,本是按照八卦方位,但最后少修了一面,变成了七星之势,同时也可以使人混淆.误认为是七绝之地!”

江不群点头道:“中心之地想必就是那片山洞了!”

坎离散人道:“不错!如果占据不了山洞,仍然没有用处!”

江不群急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快!”

坎离散人拉住江不群道:“别忙,石洞中的七道秘门,葛天朋一时不会找了出来,而且眼下他大约也并不急于研究地道中的机关。……”

江不群道:“不错!但他却可能因为听不到你我的声音,而前来查看,因而发觉到我所挖开的洞穴!”

坎离散人点点头,举步而行,一面悄声道:“老朽在洞中有两样厉害的布设,是由洞后的一间石室所发,只要他们警觉不高,很可能使洞中及洞口之人同归于尽。”

江不群道:“是什么布设?”

坎离散人道:“一样是火药一斗,一样是九十九支利箭,两样东西用两个暗纽控制,只要暗纽一掣,洞后的一方石块就会自动打开,九十九支利箭每支之间只有一寸间隔,射出之后,所有在洞室中的人绝无幸免……”

微微一顿,又道:“那一斗火药自动燃火的装置,只要机钮一按,两块装在火药之前的火石,就会互相击撞,发出足以引燃火药的火星,同时,十支强而有力的弹簧,会把那一斗火药由打开的石板中猛然推出,……”

江不群笑道;“那情形大约像一只火龙,由洞底向洞外狂窜!”

坎离散人得意地道:“不错!在满天花雨的弩箭与弥漫全洞的大火中,葛天朋就有八条命,也无法留下一条来!”

江不群道:“厉害是够厉害,但也有它的缺点。”

坎离散人道:“什么缺点?”

江不群道:“第一、洞后只有一条石板之隔就是密室,尽管你我轻声举步,但在空洞之中,最易传声,如果葛天朋稍为提高警觉,就会发觉有异。第二,火药与弩箭的发射,均须等石板落下之后才能发出,这中间多少有了时间的间隔,葛天朋等俱是当世高手,那点时间已经足够他们从容回避了!”

坎离散人颓然道:“这样说来,岂不毫无用处了?”

江不群道:“至少可以使我们夺回石洞,这就是得到地利之便!”

坎离散人当先收住脚步,道:“到了!”

原来那泥土的地道已至尽头,尽头处是一片泥壁,但坎离散人用独臂轻轻抓了一阵,却抓出了一个门环。

他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俯在江不群耳边道:“这暗门之内就是密室,迎面正中有两个把手向上的掣纽,只要将它拉了下来,两样布设就可同时发动……”

微微一顿,又道:“老朽独臂无能,最好由公子偏劳!”

江不群轻轻点头道:“你就暂时停在这里……”

轻轻拉了一下,一道薄薄的石门缓缓而启。

但那石门是用泥土封起来的,一拉之下,泥屑四落,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足以使一位内家名手即时警觉。

江不群不再控制声音,猛然拉开石门,飞身而入。

里面是一间丈许见方的石室,迎面壁间果然有两个向上的把手,漆了鲜红的油漆,清晰入目。

江不群身手如电,双掌齐施,猛然拉了下来。

而后是一阵轧轧、嗤嗤,与轰降的震耳大响,同时眼前火光大炽,灼热逼人,耳际间除了一片隆隆之声而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坎离散人不愧是一位博学多才之人,这建筑巧妙而凌厉,如是武功稍差一点的高手必然难逃厄运。

江不群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以避开灼人的热浪,与薰人的浓烟,坎离散人则在狂喜之中奔入密室之内。

不久——

火熄烟消,密室与前洞已经相通,江不群运目看去,洞中并没有烧焦了的尸体,心头不禁一沉。

坎离散人也在盯视着前洞中的一切,江不群轻轻拍拍他的肩头道:“没有死尸!”

坎离散人咬牙道:“我的计划失败了!”

江不群笑道:“虽说没有杀死葛天朋,但至少已经挽回了颓势……”

坎离散人叹口气道:“下一步又将如何?”

江不群道:“我们可以慢慢商议,从容为之,……你那管窥地听之术的发话之处在那里?”

坎离散人道:“前洞左边。”

江不群不顾前洞的灼热,迈步走了过去,只见左侧洞壁上果然有一个面盆大小的竹节,外端已被方才的火药烧焦,但是并未全毁。

江不群不顾其他,俯在上面倾听了一下,但并未听到任何声息。

他心头一沉,急急低声叫道:“还有人么?……”

忽然——

只听葛天朋的声音遥遥呼道:“你们的狡计并未得逞,但老夫却又下了一个决心……”

江不群悄向坎离散人道:“不必理他,就算这是一处空洞,一时之间他也不敢再来冒险!”

但葛天朋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喝道:“老夫要使你俩死于最残酷的手法,凌迟处死……”

听声音,至少已在数十丈外。

江不群不再理睬,继续轻声叫道:“金松子、野道士……一枝梅姑娘……”

但就在这时,四条人影突然有如奔马般狂扑而入,两人奔向江不群,两人奔向了坎离散人。

江不群大吃一惊,双掌疾拍,两股劲力起处,已使那两个扑来之人像皮球一般弹出了洞外,但扑向坎离散人的两人,却只被坎离散人的独臂震飞了一人,另一人则用手中的匕首刺中了坎离散人的前胸!

一片混乱中,江不群听到了他的惨呼,等到江不群一脚将那人踢到洞壁之后,匕首已齐根没入了坎离散人的胸头。

江不群牙关紧咬,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寒意。

那被他踢到洞壁上去的凶手,一身黑衣,脸蒙黑纱,滚到地之后,四肢僵挺,有黑水流了出来。

江不群顿时想到了那些毁容割舌,体蕴剧毒之人,这四名不顾死活的人分明也是一样被葛天朋弄来的牺牲者。

他喃喃自责地道:“是我疏忽,忘记了这老贼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为什么没想到他会差人来送死!……”

坎离散人平躺地下,喘吁咬牙道:“江公子……答应老朽……为我报仇……”

江不群瞧瞧那露着的匕首柄尾,皱眉道:“你也是医道神通之人,难道没办法医么?”

坎离散人挤出一丝痛苦的笑意道:“如果伤者是你……也许我有办……法,但伤的是我自己……就没有办法可想了!”

江不群忖思着道:“白云小筑中的回春子,曾为尊夫人换心,医道不下于你,快告诉我去那里的通路,你还可以不死。”

坎离散人挣扎着摇头道:“没有用处……匕首刺入了老朽心房,刀尖上有剧毒,足以见血封喉,回春子虽精换心之术,也是救不了老朽了……”

江不群道:“事在人为,至少……”

但说话之间,他已发觉不对,故而停住了话锋,原来坎离散人口唇发乌,眉宇间也已一片黧黑。

江不群叹口气道:“你该先服用解毒的药物,你身上有么?”

但坎离散人没有回答,只嚅动着口唇,以模糊低哑的声音喃喃道:“拜托……给我报……仇……”

而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不群略一踌躇,探手怀中取出了一颗“玉椿解毒丹”,而后去撬坎离散人的牙关。

但他甫一触及坎离散人的口唇,却不由大吃一惊,双手情不自禁的缩了回去。

原来江不群一触之际,坎离散人上下的口唇竟整个的脱落了下来,露出了两排冷森森的牙齿。

而后,眼角鼻孔之中,有黑水流了出来,腥臭扑鼻,令人欲呕。

江不群退后了一步,暗道:“好厉害的毒素!”

他不敢再疏忽大意,退到左侧的竹筒之旁,双目注视着洞口与后面打开了的石板,全神戒备。

洞中有烧灼后的烟臭,有中毒死尸化为黑水的腥臭,加上霉烂的潮气,真有使人一刻也呆不下去的感觉。

忽然——

葛天朋的呵呵长笑之声又传了过来,只听他得意地叫道:“江不群,你还没死?”

江不群坦然笑道:“在下命长,总是死不了,又使尊驾失望了……”

微微一顿,又道:“那‘滴血令牌’仍在我的手中,如果你再过分相迫,我会将他毁去。”

葛天朋大笑道:“江不群,你虽然没死,但你们两人之中至少已死了一个,坎离散人那老鬼大约翘了辫子吧!”

江不群冷哼道:“岂止翘了辫子,连人也已化成了一滩黑水!”

葛天朋道:“来无踪,去无影,倒也干净。”

江不群冷冷地道:“但你杀的是你的师兄,你的至亲!……”

葛天朋开怀的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日武林安定之后,老夫可以延请高僧高道,超度他的亡魂!”

江不群大声道:“哼!”

葛天朋笑道:“那老贼既死,这‘滴血令牌’的用处又减少了一分,你可知道这意义?”

江不群冷笑道:“你是说你可以不要令牌了!”

葛天朋道:“充其量,上官家族中不过只剩下了老大老二两个女儿,一个曾是你的乳母,一个是双腿残废了的谷瑶环……”

江不群欣然道:“谷瑶环没死?”

葛天朋停顿了一下道:“她死不死已经不起作用!”

江不群也大笑道:“但以我所知,这‘滴血令牌’还是有用处的,除非上官家族中死得只剩了你自己,否则还是你千方百计要想得到之物……”

葛天朋吼道:“胡说!”

江不群大声道:“争得最厉害的大约就是你们夫妇之间……”

豪笑了一阵,又道:“真希望葛毕氏……应该说是上官瑶青,也来了果老峰了……”

葛天朋哼道:“夫妻毕竟是夫妻,虽然我们各怀仇恨,恨不得杀死对方,但在名分上,我总是她的丈夫!”

江不群笑道:“你可知道你这位名分上的妻子对在下曾经一往情深么?”

而后又是一串哈哈大笑。

葛天朋勃然大怒道:“江不群,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江不群虽是与葛天朋谈话,但却声音极大,而且是对着那面盆般的竹筒喊叫,回音隆隆,十分嘹亮。

果然——

只听竹筒中传来了声音,是一枝梅压低了的声音:“江公子,江公子……”

声音焦灼而急迫,但也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狂喜。

江不群不再理会葛天朋,对着竹筒轻声疾道:“快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形!”

一枝梅的声音立刻传来道:“仍在相持之中,那些‘不死金刚’退得没了影子,但……”

随即是金松子焦急的声音道:“小玉马,你没受伤吧?”

江不群道:“我很好,但坎离散人却死了!”

金松子叫道:“是你杀了他么?”

江不群苦笑道:“不是,现在我没有时间说这些事……”

金松子迫不及待的又道:“小玉马,葛天朋的人马来了,你可知道?”

江不群道:“我自然知道,葛天朋就与我在相持之中,难道你没听见?”

金松子自嘲地一笑遭:“我听到了,你究竟在那里,我们即刻赶来……”

江不群忙道:“我安全得很,但你们不能来,稍一妄动,立刻就有危险……”

金松子焦灼地道:“但我们总该会合一处……”

江不群打断他的话道:“不错,我们要想办法……”

微微一顿,又道:“听着,可有人与你对峙?”

金松子道:“四外都有人,但还没人入院中,显然是围困我们!”

江不群吁了一口长气,这是他意料中的事,葛天朋把重点摆在了他和坎离散人的身上,对他们并没采取任何行动,除非他们妄动,否则在江不群的事情解决之前,可能不会有什么危厄。

他忖思了一下,道:“我眼下正在一处山洞之中,有暗道与白云小筑相通,我会设法寻去,但你们也可能要在院中空等!”

一枝梅抢先接口道:“既然你那里可通此处,这里必然也有通路了!”

江不群道:“那是自然,但通路在于何处,那坎离散人却没来得及说出来!”

一枝梅道:“我们可以找……”

金松子叫道:“一定是在房中,秘道绝不会设在院子里。”

江不群忙道:“野道士,你很有见解,慢着,别太匆忙,最好一个人去找,别让围困你们的人采取行动。”

金松子悄声道:“现在别说了,等下再跟你联络。”

显然那围困在白云小筑四周之人已经对他们有了疑心。

江不群不言不语,对方也没了声息。

但守在洞外的葛天朋却又采取了行动。

只听先是一片管弦丝竹之声仍然传来。

江不群大声冷笑道:“这些东西早已听到了,尊驾还是不要现眼吧!”

葛天朋得意地道:“乐声足以扰乱心神,‘魔声音功’更是威力百倍,尽管你定力深厚,但多多少少,总不能丝毫没有影响……”

微微一顿,又道;“只要能在一百成之中发生一成作用,老夫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这话江不群不能不承认,虽然他定力深厚到不为所动,但或多或少,还是不能说没有一点影响。

他一面等待着金松子等人的回音,一面也更加全神戒备,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忽之心。

乐声由低而高,由缓而急,由平和而转高亢,渐渐变成了风雨交加,一片刺耳繁响。

江不群很想把耳朵堵了起来,但又恐怕因而疏忽了其他的声音,故而只好抱元守一,继续相持。

忽然——

杂乱的乐声中,出现了脚步之声。

那脚步声配合着乐声中的鼓音,如非像江不群这等稀世高手,根本听不出有脚步声到了洞口。

他心中一动,更加提高警觉。

但听哇的一声怪叫,声由数人齐发,在那种情形之下,任何一个定力深厚的人也难免会为之一震。

就在哇的一声大叫之后,八名青衣人像一团旋风般摇入了洞口,潮水一般的向江不群涌去!

这是一记绝招!

因为那八名汉子均是失去了本性而又武功不弱的江湖人物,他们体蕴剧毒,只要有一滴鲜血溅到江不群,都会有严重的后果。

洞中地方不大,只要能涌入洞来,就使江不群难于闪躲。

江不群早已全神戒备,同时,他也知道了这些体蕴剧毒的汉子的可怕,当下运功护身,平飞而起,让开了一涌而来的八人。

但并没有跌落下来,因为若是飞起的身子落下,必然又与八名汉子碰到一齐,仍然难逃厄运。

原来他已把洞中各处打量过一遍,洞顶是用石块嵌成,石块与石块之间有着泥砌的裂缝,可容手指伸入,故而方才他平飞而起的身子双手十指插入了裂缝之中,双足平贴洞顶,全靠了一股精纯的内力,平贴了上去。

自然,这也并不是能持久的事,其实,只要略一缓冲,江不群就算达到了目的,只见他平贴了约有一呼一吸的时光,就当那八名汉子一涌扑空,纷纷踉跄跌撞之时,江不群双掌离开石缝,横扫而下。

这横扫而下的双掌,是他全力施为的,但听一片蓬蓬大响,八名汉子同时被雄浑的掌力震出了洞口。

就当八名汉子被震出之后,江不群颓然掉到了地上,因为他全部的力道已随着那两掌挥了出去。

他不禁暗暗道声:“好险!”

当下一个翻滚,又回到了他原来的地方。

赖着他的急智,与他灵巧的身手,精纯的内力,毕竟又避过了这一关!

只听竹筒中传出了一声的急叫道:“江公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

回春子与司徒畏两人也有惊怯的叫声:“江公子,江公子,你无恙么?”

没有金松子的声音,想是他去查看房中有无地道去了!

江不群凑近竹筒,强装镇定的一笑道:“没有什么,我好得很,不过……”

暗暗喘吁了一声,又道:“有几个送死的爪牙,被我打发上路了!”

一枝梅长吁一声道:“江公子,千万小心!”

声调凄切,充满了无限的焦虑与关切。

江不群心中不禁一动,他听过许多女孩子的嗲声嗲气,但像这种声音,不能不说是第一次听到。

八名汉子被震出洞后,分别摔在了三丈至十丈之外,江不群看得出来,他们一个个的都化成了一摊摊黑水。

他有说不出来的难过,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但现在却都变成了一摊摊的黑水,……

他胸中有怒火燃烧,也使他对自己插手此事有了更心安理得的想法,纵然自己不幸而死,也是死得瞑目的。

只听葛天朋又叫道:“江不群,江不群……”

声音仍然远在数十丈外。

江不群咬咬牙道:“又使你有点失望了!”

葛天朋长叹一声道:“果然你还是没死!”

江不群怒笑道:“在下之命在天,岂会死于你手!”

葛天朋大叫道:“这话太狂了……”

微微一顿,又道:“虽然你还没死,但你还是逃不过老夫的手掌心,除非你交出‘滴血令牌’,否则老夫可以一个办法一个办法的试,直到你死了为止。”

江不群笑道:“江某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葛天朋笑道:“什么事?”

江不群咬牙道:“那‘滴血令牌’已经被我毁去了,成了一滩粉屑,实则连一滩粉屑也找不到了!”

葛天朋大怒道:“你这禽兽!”

江不群针锋相对地道:“你才是标准的禽兽,因为你已失去了个性,眨眼之间已有十二个无辜死于你的残酷手段之下,你不觉得愧对良知!”

葛天朋怒叱叫道:“如果你是这样慈悲,你该出家当和尚去!”

江不群道:“也许我真会出家,但在出家之前,却要先把你这批害人的禽兽除去!”

葛天朋阴鸷的叫道:“这是你我比比神通的时候,我们走着瞧吧!……”

微微一顿,又道:“江不群,听着,有你的一位朋友来了!”

话锋一收,原来的丝竹管弦之声也听不到了。

洞内洞外出现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江不群没有分神去与一枝梅等人交谈,仍然全神戒备,注视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变化。

同时,葛天朋的话使他有些困惑,他说:“有你的一位朋友来了!”

他指的是谁,这“朋友”来了有何作用?

忖念之间,只听响起了一阵脚步之声。

那脚步声缓慢低沉,在静荡的夜色之中,声声都像敲在心弦之上。

江不群定神看去,一条黑影果然缓缓而来。

但等那人走到洞口,江不群方才认了出来,葛天朋所谓的“朋友”,竟是华山掌门“斩云剑”吕青岚。

江不群心中更加沉重,吕青岚本是堂堂一派掌门,谁料到如今却也是这老贼手下的一名失去了理性的爪牙!

江不群侧身叫道:“吕掌门!”

吕青岚震了一震,遂说道:“你是什么人?”

江不群叹口气道:“在下江不群,江湖人称无为公子,吕掌门不记得在下了么!”

吕青岚哈哈一笑,道:“记得记得……”

迈动脚步,进入洞中。

这是一次奇妙的聚会,吕青岚也长叹一声,席地坐了下来,瞧着江不群道:“无为公子江不群,在江湖武林中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今天为何落到了这般模样?”

讲话似明白,似糊涂,令人啼笑皆非,更使江不群没有办法答复。

江不群的模样的确不算太好,已经一身污秽泥泞,与他昔日的风采有霄壤之别,简直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吕青岚忖思着道:“江公子,你不该再住在这山洞之中。”

江不群苦笑道:“我并不是住在山洞之中。”

吕青岚道:“那么,你为何还赖在这里不肯出去?”

江不群道:“我就要出去,不过,咱们何妨先谈谈,吕掌门,华山一派所有之人可好?”

吕青岚怔了一怔道:“老朽已经许久未曾回山了!”

江不群正色道:“你是华山一派掌门之尊,有万机待理,为什么你不回山?”

吕青岚却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微微一顿,又道:“本派不幸,出了忤逆的弟子,窃据了华山掌门大位,老朽眼前只能算是逃亡他乡……”

江不群皱眉道:“什么人叛了华山!”

吕青岚咬牙道:“霍必兴。”

江不群摇头道:“霍必兴早就死了,你中了别人的蛊惑,那人就是葛天朋……”

吕青岚困惑地道:“谁是葛天朋?”

江不群一笑道:“对你来说,他只能算是丁令威!”

吕青岚忽然笑了起来道:“丁令威名满天下,是武林共仰的人物,他怎会对我蛊惑……”

微微一顿,又道:“老实说,眼下老夫就是作客丁府!”

江不群道:“既是你做客丁府,为何又来到了九顶山!”

吕青岚道:“丁兄眼下要来此办一件事,事毕之后,即陪老夫转道华山,收服叛逆,肃清门下,老夫也有依赖丁老侠士了!”

江不群叹道:“你真的中毒如此之深,一点也记不起应该知道的事!”

吕青岚双目一瞪道:“江不群,你简直疯了!”

江不群苦笑道:“疯了的不是我,是你!”

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向他说得明白,同时,吕青岚也绝对无法相信,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再理他,或是把他赶了出去。

当下立刻将向竹筒中叫道:“听到我的声音了么?”

一枝梅的声音立刻道:“方才听你与人谈话,没有扰你……”

金松子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道:“找到了,但下面的地道能不能通到你那边?”

坐在对面的吕青岚却大叫道:“江不群,你当真已经疯了……可怜,可怜,名闻天下的武林佳公子变成了疯子……”

说着就来扯江不群的衣袂。

江不群甩内力,挥手一掌。

掌风所及,使吕青岚立刻退到了对面的洞壁之上。

江不群急急向竹筒中道:“你们快些进入地道,如果弄不清方向,最好匿伏不动,我会尽快的和你们联络……”

金松子叫道:“好,我们也会找到你的……”

一枝梅则是急急叫道:“公子保重……小心……”

而后就没有了声息。

吕青岚却又扑了过来,叫道:“江不群,老夫本想就此一去,不再理你,但一来念及你是疯子,二来念及你是天下闻名之人,不便舍你而不顾……”

微微一顿,又道:“丁老侠士无所不会,无所不能,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疯病,快些随我去见他,一定没错!”

江不群冷冷地道:“最好还是你自己去!”

又是呼的一掌,推了开去!

同时,他凑近竹筒之中静听。

并没有他所担心的打斗声,但却有凌乱了脚步声、呼喝声。

最后,只听一个人叫道:“快找,他们逃了!”

另一个声音则道:“主上的令谕是要我们守住这座房子,只要没人逃了出去,自然仍在这房子之中,还怕咱们交不了差么?”

先前那人道:“这话也对……”

随即又大声叫道:“守护四周,不必妄动。”

江不群放下了心来,但可以知道金松子、一枝梅等人已经安全的进人了地道之内,不曾发生事端。

但对面的吕青岚却已拔出了剑来。

江不群冷笑道:“吕掌门,你是内力深湛之人,难道不能定下心来的细心想,用你自己的力量把自己救出来。”

吕青岚沉声地道:“老夫不得不拔剑相问,因为这是为了你好!”

江不群摺扇失在了云梦大泽之中,当下只有用双掌对敌,但他对这位华山的当代掌门并没有放在眼中,目光却在搜寻洞中别的地方。

他要找出通往白云小筑的暗道入口。

吕青岚大喝一声,一剑斜划而至。

但他并不是存心要置江不群于死地,口口声声认定江不群是已疯之人,故而剑招也是半实半虚。

江不群不敢与他纠缠,闪过一剑,马上出一指,点到了吕青岚的肋骨之上,嘭的一声,吕青岚倒了下去。

因为江不群闭住了他的志堂穴。

他迅快的寻找,终于找出了两道暗门。

暗门上没有特殊的标志,江不群无法确定那条地道可通白云小筑,但时间不容他多想,约摸着大概的方向,向其中一道暗门推去。

暗门随之而开,其中果然是一条地道。

吕青岚仍然倒在地下,洞外听不到葛天朋的声音,江不群略一踌躇,向暗门之内走去。

那地道与先前所经的一条大致相同,上面是薄薄的石板突盖,两侧及地下都是潮湿的黄土。

江不群俯身疾行,希望能在尽头处遇上一枝梅等人。

忽然——

他啊了一声,停了下来。

他并没有遇上什么,地道中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高高低低的大路,使人踉跄而行。

但如果看得到自己的面色,他却可以发觉自己连面色都变了,因为他这一惊吃得不小。

他想到了一件可疑之事。

葛天朋为何差吕青岚去见自己?

吕青岚武功比自己为低,而自己对他又没有什么关联瓜葛,不会为他的事而改变计划,葛天朋为什么要派他去山洞之中。

这应该是一件阴谋,应是危害到自己安全与生命的事,但为什么却是这样平常,自己闭起了他的穴道,轻轻易易地摆脱了他?

他越想越觉可疑,但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最后,他想:“也许这是葛天朋的一着棋,藉吕青岚纠缠自己之时,他再安排另外降伏自己的办法……”

“也许葛天朋对自己感到束手无策,而把念头转到一枝梅等人身上,用他们的生死来威胁自己……”

他不想再追究下去,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会合一枝梅等人。

忽然一一

他看到了一丝天光。

显然地道正到了尽头,但没有一枝梅等人的影子,地道出口也正是在房屋之中。

这情形十分明显,他走错了地道,这并不是通往白云小筑的一条。

江不群立刻转身欲要退了回去,但另一个意念却拉了他,心中暗道:“既然已到尽头,至少该看看这是何处。”

于是,他把脚步放慢,向尽头走去。

地道的出口看得到星光,他觉得也有阵阵凉风吹来,等江不群探出头来时,心中却不由为之一震!

同时,他耳际间也听到有人哼了一声。

江不群就在洞口停了下来,既然走出地道,也未再缩下去。

他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原来那地道的出口之外,就是困情洞。

他已经清楚的看到了谷瑶环,谷瑶环仍然坐在洞后,瑶琴也仍摆在地上,甚至她端坐的姿式也没有移动。

只听她淡淡的哼了一声道:“人生真是奇妙,为什么你又从这里走出来了?”

江不群笑笑道:“是呵!人本来就是很奇妙的,许多该发生的事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却发生了!”

谷瑶环咬牙道:“为何你要掳去了我的猩猩头儿!使老身当真成了不能移动的废物?”

江不群道:“那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不得已而为之!”

谷瑶环咬牙道:“虽然是为了你们的安全,但却没有一会安全!”

说着向四外指了一指。

其实江不群早看清了,三十多只山猿走得一只不见,代之的却是一些黑衣蒙面之人,像山猿一样,虎视眈眈的守在了四周。

江不群呐呐地道:“有一件消息我必须告诉你,你的丈夫已经不幸死了!”

谷瑶环平静地道:“我也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将追随先夫而去,因为你也就要死了,你已经中了绝命之毒!”

江不群神色一变,心头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