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雷得意地低声笑道:“如果对手的护身玄功不够份量,片刻之内,就会成为一具冻尸。”
甘大年又冷然说道:“三宫主,老夫是诚心的拜领天外三魔嫡传弟子的不传绝艺,你可别藏私呀!”
他周围的地面,已形成一道厚达尺许,宽约三尺的玄冰冰环。
柳如烟目注甘大年,良久良久之后,突然收回扬起的右掌,冷笑一声道:“你是三剑客中‘歧黄圣手千面书生’诸政的传人?”
“唔……”
“你也说过,你不是天道盟的盟主?”
“不错。”
“‘两仪玄罡’已练到由无形进入有形之境,我不信你们那个盟主比你更高明?”
“你是不相信老夫的话?”
“不错。”
“时间会证明老夫的话是真实的。”甘大年正容接道:“三宫主既已自动收手,老夫也正好借此机会,请教一些问题。”
“行!我也有话要问你,”柳如烟冷冷地接道:“你先问吧!”
甘大年沉思着问道:“余生也晚,对于三剑客当年与天外三魔之间的过节,未之前闻,三宫主能否请道其详?”
“你是明知故问……”
“不!老夫的确是不知道。”
“就算是吧!尽管对本宫而言,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我仍然可以简略地告诉你。”
“老夫恭聆!”
沉寂了少倾,柳如烟才幽幽地一叹道:“三位老人家是被三剑客废去武功之后,再放逐到塞外去的,论个别的功力,三剑客并不比三位恩师高明,顶多也只能算是在伯仲之间……”
“那么,他们怎会被三剑客废去武功呢?”
“由于三剑客使用卑鄙手段,他们是乘三位老人家落单时,合三人之力,予以各个击破的。”
甘大年笑道:“三宫主,即使你所言真实,我却认为,对付无恶不作的邪魔外道,这也算不了甚么卑鄙手段,而且,我还认为,当年三剑客没有斩草除根,是太过仁慈了哩!”
柳如烟冷笑道:“当时,三位恩师都还未收徒弟,懂了吗?”
“哦!那是说,你们这三个徒弟,是令师们废去武功之后,才调教出来的?”
“不错,也因为如此,三位恩师调教咱们师兄妹三人时,特别多耗心力,也才特别交待我们,艺成之后,必须将三剑客所有的传人,由武林中清除。”
“老夫的想法,还是对的。因为,如果当年的三剑客不过于仁慈,留下三个老魔的性命,就不会有你们三个传人,没有你们三个传人,就不会有今天的纠纷。不过,尽管如此,要想完成你们的心愿——”甘大年微哂着接道:“可不容易。”
柳如烟一挫银牙道:“不管有多困难,我们都将全力以赴。”
“问题是,三剑客并无正式的传人……”
“此话怎讲?”
“以本盟为例吧!本盟盟主,是福缘深厚,获得诸老前辈所遗秘笈,所以不能算是三剑客的正式传人……”
“不管是不是三剑客的正式传人,只要武功有渊源的,都在清除之列!”
“也包括天风牧场吗?”
“天风牧场是三剑客中哪一个的传人?”
“据老夫所知,应该是与三剑客中的‘醉弥陀’吕坤有关。”
“天风牧场是你所认定的邪魔外道,气质方面,和本宮近似。所以,本宫主暂时不会采取行动,何况……”柳如烟狡诈地一笑道:“方才,他们的中行瑞还帮了艾雷的忙……”
甘大年截口笑道:“这真算是臭味相投呀!”
柳如烟冷然接道:“别打哈哈!现在,该本宫主问你一些事情了。”
“老夫正听着。”
“我问你,三剑客中的‘赛隐娘’成红玉,是否也有传人?”
“老夫早已说过,三剑客都没有正式的传人。”
“那么,像你们这情形的人呢?”
“这一方面,老夫无可奉告。”
“是不肯说,还是不知道?”
“到目前为止,老夫还没听说过。”
“啊……那真遗憾得很。”
一旁的中行瑞插口笑道:“三宫主,您这一问题,在下倒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柳如烟“哦”了一声道:“请说。”
中行瑞道:“有一个甚么劫余生,可能就是成红玉的传人。”
“劫余生是怎样的人?”
“这个……在下还不明白,在下是于方才到达这儿之前,听到阴夫人提及。”
“你说的是阴夫人,就是阴盼盼?”
“是的。”
“她怎么说?”
“阴夫人说,最近,有一个武功奇高,而自称劫余生的人,一再地向本牧场找碴,阴夫人还怀疑过,那劫余生可能就是天道盟的盟主呢!”
“她现在还这么想吗?”
“这个,在下不知道。”
柳如烟目注甘大年问道:“阁下能回答此一问题吗?”
今宵的甘大年,算得上是心事重重。
在他原先的本意,以为只要找到宇文仁,就可以快意恩仇,完成自己的心愿的。
但他却没想到,道长魔高,宇文仁也获得了三剑客的真传,撇开宇文仁个人的成就如何不谈,光是天风牧场所招集的一批牛鬼蛇神,其实力之雄厚,就远远地超过了他的天道盟。
这些,已经够他头痛的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半路里又杀出一批天外三魔的传人来,如果这两股邪恶势力联手起来,则未来的发展,可更不堪设想。
也幸亏就当他暗中忧心如焚之中,中行瑞提出了劫余生的消息。
由于中行瑞口中的劫余生与天风牧场为敌,使他的心情略为放松,而触发他的灵感,也在暗中筹思着今后的行动方针。
因此,柳如烟向他发问时,他却漫不经心地反问道:“甚么问题啊?”
“我是说,劫余生是不是你们盟主?”
“很抱歉!这问题我不想回答。”
“哼!我很快就会査出来的……”
“年轻人,你是否还打算赐教呢?”
“这问题,我暂时不考虑,”柳如烟娇笑道:“现在,我先要纠正你的称呼。”
“啊!此话怎讲?”
“论实际年龄,我决不比你小,所以,你毋须倚老卖老,叫我年轻人。”
“但看起来,你顶多不过是二十三四岁的光景。”
一旁的艾雷插口笑道:“你懂得甚么,在塞外,咱们二宫主和三宫主,被称为‘不老双仙’呢!”
甘大年那幛面纱巾,微微波动了一下,道:“老夫算是大开眼界了。”
柳如烟注目接道:“阁下,如果你不反对,我想,咱们不用再比划了。”
甘大年笑道:“三宫主能高抬贵手,放过这一遭,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呀!”
“不过,”柳如烟接道:“本宫主希望阁下能出示本来面目。”
“可以,”甘大年苦笑道:“在下决不是故作神秘,也不是对我这副尊容‘敝帚自珍’……”
“那你为何要戴着纱巾?”
“我怕吓坏了胆小的朋友。”
“至少你该相信,本宫主不是胆小鬼。现在,揭下你的纱巾吧!”
“我不但要揭下纱巾,也要告诉你,本盟盟主和在下的来历。”
“那真太好了……哇……”
原来甘大年已经揭下了幛面纱巾,现出他那张满面疤痕,独目中冷芒如电的恐怖面孔。
因此,尽管柳如烟曾经自诩不是胆小鬼,但骤睹之下,却禁不住脱口惊呼。
“别怕!”甘大年一面从容地,重行戴上幛面纱巾,一面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老夫虽然有一张恐怖面孔,但心地却是非常仁慈。”
柳如烟蹙眉问道:“你的面孔,怎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个,暂时压后,我要先说明我的来历。”
“也好。”
“老夫甘大年,是四骑士中的老二。”
“啊!那么,你们盟主呢?”
“盟主姓白,是咱们老三老四白镇南、李琬的独生女儿,是我的侄女、我的徒弟,也是我的上司。”
“真滑稽!你为甚么不自任盟主?”
“作为一个盟主,必须一切的一切,都超越常人才行,老夫自信不是当盟主的材料。”
“这是说,你自信你的徒弟的一切,都超过了你?”
“不错。”
“徒弟强过师傅,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往例,太多太多啦!”
“我多么希望,能先行见见你们的盟主。”
“别急,以后多的是机会。”
“好!现在,该可以说明方才所提的问题了吧?”
“你是说,我这张面孔,为何给弄成这个样子的原因?”
“是啊!”
“好!听着!”甘大年一挫钢牙道:“我这张面孔,就是拜我那位盟兄,四骑士中的老大,狼心狗肺的字文仁所赐,而他也就是目前在江湖上搅得满天风雨的天风牧场场主……”
接着,又将当年的一切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一直静静地听完之后,柳如烟才娇笑道:“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武林秘辛。”
“你不相信?”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柳如烟接道:“只是,这么一来,你们岂不成了同室操戈?”
甘大年长叹一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柳如烟注目问道:“这些秘辛,可能还是第一次公开吧?”
“不错。”
“为甚么要将这秘密告诉我?”
“自然是有作用的,方才我已说过,尽管宇文仁也等于是三剑客传人,但你们臭味相投,联手之势,已成定局……”
“你不希望我们联手?”
“站在我的立场,当然不希望你们联手,但你们一定要联手,我也不怕。”
“你很自负!”
“不!应该说是很自信。”
“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说到你的目的?”
“现在就说到了,我之所以要将这些秘密告诉你,是希望你们别跟宇文仁联手。”
“哦!你不是说过,不怕我们联手吗?”
“我也说过,不希望你们联手。”
“我想,阁下必然还有很动听的理由。”柳如烟媚笑着。
“那是当然!”
“好!本宫主恭聆!”
“第一,为我自己着想,你们不联手,可以减少不少麻烦。”
“第二呢?”
“第二,是为你们逍遥宫着想,我想,你们此行进入中原,除了找三剑客的传人复仇之外,也必还想称霸武林,是吗?”
“你很聪明!”
“那么,退一步说,就算你们联手之后,消灭了天道盟,也扫除了一切称霸武林的障碍,最后,是否也要将宇文仁清除,以告慰令师的在天之灵?”
“这个……”柳如烟一怔道:“我还不曾想到。”
“不是没有想到,是不便说出吧?”甘大年含笑接道:“试想:如果你们事成之后,不杀宇文仁,无以向令师的英灵交代,杀了宇文仁,又将使替你们卖命打天下的功狗们寒心,岂不是左右为难?”
“依阁下之见呢?”
“那就是不和宇文仁联手,你们可以免得左右为难,我也省去不少麻烦,等我复仇之后,咱们再各凭本事,以决存亡,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甘大年不惜大费唇舌,说明这些,毋非是希望一旁的中行端将他的话,转达宇文仁,使宇文仁不至于贸然便跟逍遥宫联手。
由于他说得合情合理,这一套说词,增加他们双方合作的困扰,是必然的。
但事实上,这些,还不过是甘大年公开他自己的秘密的表面原因,骨子里却是另有作用的。
他的骨子里的另一作用,就是希望这一消息,迅疾地传到劫余生的耳中去。
尽管他还不知道劫余生是甚么人,但由于劫余生胆敢向天风牧场“找碴”,其为天风牧场的对头冤家,及具有非常高明的身手,是无可置疑的。
值此道长魔高,自己正苦于势单力薄之际,像劫余生那样的人,为甚么不加以联络呢!
而联络劫余生的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此时此地,公开他自己的身份来历,至少,甘大年个人是这么认定的。
柳如烟自然不会明白甘大年的真正用心,倒是注目娇笑道:“阁下设想得真够周到。”
“那么,”甘大年也注目笑问道:“三宫主是否愿意接受我的建议呢?”
“这个……本宫虽然在你们心目中是邪魔外道,但我却不愿轻作然诺。”
“还要考虑?”
“不但要考虑,而且还得跟二位师兄详加研讨之后,才能决定。”她略为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何况,所谓合作,是双方面的事,尤其是经过阁下方才这一套说词之后,天风牧场方面的态度如何,就很难忖测了。”
接着,目光转向中行瑞笑问道:“中行朋友,你说说是吗?”
中行瑞苦笑了一下道:“此等大事,在下可不敢妄参末议。”
甘大年插口道:“好!咱们谈眼前的吧!三宫主是否还要赐教?”
“算了,”柳如烟含笑接道:“以方才的情形来说,咱们之间,要想分出高下来,恐怕不是一两千招以内的事,所以,还是改天再说吧!”
“也好,”甘大年接道:“本盟盟主的行馆,最近十天之内不会移动,只要三宫主有兴趣,随时欢迎光临赐教。”
柳如烟点点头,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告辞!”
目送柳如烟偕同艾雷二人的身形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甘大年才向中行瑞说道:“中行瑞,令师青城羽士,颇负侠名,你又何苦自贬身价,与邪恶为伍……”
中行瑞冷然截口答道:“这叫作人各有志。”
“算我失言,”甘大年也冷然接道:“今宵,你收获甚丰,我也不留难你,请吧!”
说完,向朱若水一招手,双双飞射楼船之中。
中行瑞也飞登他那艘梭型快艇,快艇上居然多出了两位不速之客——阴盼盼和宇文珍珠,使得他一怔,道:“夫人,小姐,二位是几时来的?”
“才一会儿,”宇文珍珠道:“阿姨怕出意外,特地赶来接应。”
“多谢夫人和小姐的关注!”中行瑞谄笑着问道:“那么,二位对这儿所发生的一切,并未全部看到?”
“不错,”阴盼盼挥挥手道:“咱们边走边谈……”
当小艇到达对岸时,中行瑞也刚好将他方才所经历的所见所闻,大致说完。
宇文珍珠抢先问道:“方才,甘大年说过,天道盟的盟主是女的,也就是白镇南的女儿?”
中行瑞点点头道:“是的。”
“她叫甚么名字?”
“甘大年没说过那位盟主的名字。”
宇文珍珠向阴盼盼道:“阿姨,我想,今宵跟我们交过手的那个姓白的贱人,就是天道盟的盟主。”
“唔……”阴盼盼漫应道:“我也是这么想。”
“那么,天道盟也没甚么了不起。”
“话可不能这么说,有甘大年在幕后策划,咱们可不能低估了他。”
“阿姨,您总是长他人志气。”
阴盼盼正容接道:“兹事体大,岂能掉以轻心!”
“你们还都把我当作小孩子,”宇文珍珠嘟着小嘴道:“其实,我早已长大了,我也一样的可以独当一面,跟那姓白的贱人一较雄长。”
阴盼盼笑问道:“丫头,你的意思,是想过一过场主的瘾?”
“是呀!那姓白的贱人,年纪跟我差不多,玩艺儿也不见得比我高明到哪儿去,她能当天道盟的盟主,我为甚么不可以当天风牧场的场主?”
“好!这几天,你爹一定会来,等他来时,我跟他说。”
“阿姨!您真好!”宇文珍珠高兴得搂着阴盼盼,亲了一下。
“丫头别疯,其实,当场主有甚么好处呢!”
“我就是气不过那姓白的贱人。”
“这不是闹意气的事,丫头,记住我方才所交代的话,咱们回去吧!”
顶着白君玉的姓名,也是存心让对方怀疑,希望其显出原形来,而深入虎穴的岳天虹,由于宇文珍珠与阴盼盼二人的行迹诡秘,而且一去很久没有回来,因而深深地感到不安。
但他有自知之明,以他目前的身份而言,要暗地侦察他的“主子”们的行动,是非常不智的。
因此,尽管他心有所疑而感到不安,也只好强行按住。
阴盼盼曾经“吩咐”他回房去好好调息。
事实上,他并未受伤,确如白君玉所说,他的当场吐血,是故意咬破舌尖装成的。
像这情形,他自然是毋须调息,而且目前他是满腹心事,也没法静下心来调息。但为了表示他那曾经是受过伤的情形,却又不得不故意装出一副调息的样子,勉强地趺坐行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上传来轻微的剥啄声。
“哪一位?”岳天虹微怔地问。
“我,路金花。”
房门并未上闩,而路金花也并未征求他的同意,迳自推门而入,又轻轻将房门关拢,而且是毫无顾忌地坐在他的床沿上。
“欢迎我吗?”她媚笑着问。
“路姑娘有何见教?”他不答反问,而且蹙着眉头。
“见教二字,我怎么当得起,白堂主敢情是忘了我是你的属下吧?”她的纤手,已搭在他的膝盖上。
“我没忘记,所以,请你放庄重一点,”岳天虹一脸肃容,却仍然保持着趺坐行功的姿态。
“年轻男女,独处斗室,如果彼此都是一本正经的,那多无聊。”路金花是得寸进尺,索性将她的娇躯偎了过去。
岳天虹身形微闪,已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并正容说道:“路姑娘,你该顾虑到人言可畏。”
路金花俏脸微微一变,但她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仍然坐在床沿上,披唇一哂道:“我们苗疆,没这一套。”
“这儿不是苗疆。”
“你把我看得那么下贱,其实,我不过是由衷的喜欢你而已。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一个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你瞧!”她将那本来就短得露出一大截粉臂在外的衣袖卷起,现出一颗鲜艳夺目的守宫砂,显得不胜幽怨地接道:“这是跟你们汉人学的,该不会假吧?”
“姑娘,我一点也没瞧不起你,”他一险肃容。
“那你为甚么对我这么避之若浼?”
“因为,我不愿欺骗你,我早已心有所属。”
“啊!是玉罗刹?”
“不是。”
“那是谁呢?”
“这个……我暂时不想说。”
“那也不要紧,你们汉人,三妻四妾的多的是,我也不计较甚么名份……”
“可是……”岳天虹苦笑了一下道:“路姑娘,这些,以后再谈可好?”
“那么,现在谈些甚么呢?”她抿着樱唇,似笑非笑地反问。
“现在甚么都不必谈,你该回到你自己的房间去。”
“我就这么讨厌吗?”
“话不是这么说,姑娘,阴夫人,小姐都快回来了,如果给她们看到你在我的房间中,那不太好。”
“放心,至少一个时辰之内,她们不会回来。”
岳天虹一怔道:“你怎能如此断定?”
路金花娇笑道:“我不但断定她们至少一个时辰之内回不来,而且……”
她忽然咽下未说出的话,代之的是一个神秘得令人莫测高深的微笑。
岳天虹蹙眉问道:“怎么不说下去?”
“我想,我应该先行说明,我为甚么能断定她们,至少一个钟头之内回不来的原因。”
“也好。”
“由于临时发生情况,她们追踪天道盟的人过江去了。”
“啊!那她们为甚么没有通知我?”
路金花将语声特别压低道:“你以为,她们真的把你当作自己人了吗?”
岳天虹心头一震,道:“路姑娘,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这么简单的话,你听不懂?”路金花含笑接道:“现在,我要说我方才不曾说出来的话了。”
“在下恭聆?”
“说话那么客气,你又忘记是我的顶头上司啦!”路金花媚笑着,突作惊人之语:“堂主大人,我断定你混到天风牧场来,是别有企图,而且,也必然跟天道盟那位姓白的姑娘有着很深的渊源。不过,由于你也姓白,你们之间,不可能是情人。”
这一段话中,除了最后两句判断错误之外,可说是等于揭穿了岳天虹的全部秘密。
因此,岳天虹心头的震惊,是不难想见的。
但他外表上却还是表现得非常镇定,只是苦笑道:“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承认?”路金花媚笑着,话锋一转,道:“堂主大人,请张开尊口,将舌头伸出来。”
“为甚么?”
“因为,我断定你方才吐的血,是故意咬破舌尖而来。”
岳天虹一双星目深深地凝视着她,尽管他没说话,也没任何行动,但眉宇之间,却已涌现出浓重的杀机。
路金花抿唇媚笑道:“想杀我灭口,是吗?”
岳天虹的真力,已提聚到九成,准备一举将对方扑杀,一面并点头冷然说道:“路金花,这怪不得我,是你自己要找死。”
路金花毫无惧色地娇笑道:“我师傅替我算过命,说我可以活到一百岁的……”
岳天虹压低语声沉喝着:“少废话!说!你究竟是甚么人?”
“你呀!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路金花扭着蛇样的腰肢走向他身前,一面悄声笑道:“你想想看,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会将这些秘密告诉你吗!”
是啊!如果路金花是他的敌人,应该是采取暗中监视,或者是出其不意,暗中将其制住才是,而以路金花那金盅门首座弟子的身份,如要暗算他,更是轻而易举的事,可绝对没有要将这些秘密告诉他的理由。
经过路金花的提醒之后,岳天虹冷静下来了,眉宇间的杀气,也逐渐消褪中。
路金花又将她那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娇躯,偎向他身边,一面娇笑着问道:“大堂主,还要我另加解释吗?”
岳天虹沉思着道:“我要先知道你的真实来历。”
路金花贴着他的耳朵,吹气如兰地,悄声说道:“我以前当众所说的来历,都是真实的,其中,只有一点是假的。”
“那是哪一点?”
“就是范冲所杀的那个年轻人,并非我的丈夫。”
“啊!我正在纳闷哩!既然你已是一个少妇,手臂上怎会有守宫砂。”
“现在,你明白了?”
“唔……你到这儿来,也是另有目的?”
“是的,而且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令?”
“这个……请原谅,我奉有严命,暂时不许泄密。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的本事,比你大得多呢!要不然,凭我这点道行,怎能看出你方才伪装受伤的秘密来。”
“至少你该告诉我,那个人跟天风牧场的渊源。”
“自然是对头冤家,”路金花娇笑着接道:“否则,我也不会奉命前来跟你聊络了。”
“方才你说,阴夫人、小姐已过江的消息,也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不错。”
“那个人的本事,比你大得多呢……”岳天虹心中在回味着对方所说过的话,脑际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说道:“我明白了。”
路金花一怔道:“明白了甚么呀?”
“那个命令你的人。”
“我不信!”
“如果我猜中了,怎么说?”
“猜中了,我嫁给你,伺候你一辈子……”
岳无虹没料到她猛古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来,方自微微一愕之间,忽然一声轻微的长叹,遥遥地传来。
他听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叹息声,距离至少是在十五六丈以外,而且,发出叹息声时,那人正迅疾地离去……
就当他心念电转之间,路金花却悄声说道:“那也是自己人。”
岳天虹“唔”了一声,道:“我知道。”
是的,只要是头脑冷静的人,谁都可以想到,那不会是敌人,否则,还会发出叹息来自泄行藏吗?
只是,这一声深长的叹息,究竟是甚么意思呢?
但路金花却不容许他去多加思索,立即接道:“白大哥,猜呀!”
“白堂主”变成了“白大哥”,但满腹心事的岳天虹,却没心情去领略对方的柔情蜜意,只是心不在焉地反问道:“猜甚么啊?”
“猜那个命令我的人是谁。”
“哦!我想,那个命令你的人,就是那位自称为‘劫余生’的人。”
路金花娇笑着,在他的俊脸上亲了一下道:“白大哥,你真聪明!”
岳天虹漫应道:“猜对了?”
“是的,”路金花的俏脸上,洋溢着一片幸福的光辉:“从今后,我会伺候你一辈子……”
岳天虹苦笑了一下:“方才,那个叹息的人,是劫余生的徒弟朱立人?”
“唔……”
“那么,他师傅呢?”
“他师傅怎样?”她也似乎显得有点儿魂不守舍。
“我是说,劫余生在哪儿?”
“可能也暗中追蹑阴盼盼过江去了……”
“啊……”
其实,劫余生才没过江哩!
本来,劫余生是打算过江的,他于暗中察觉岳天虹与白君玉交手时,咬破舌尖,伪装受伤的秘密,并对岳天虹加以深切的注视之后,立即以真气传音,对路金花加以指示,然后再赶赴码头边。
可是,就当他准备窃听阴盼盼与宇文珍珠二人的密谈时,却突然被一个黄衫文士所干扰。
那黄衫文士身材欣长,面色腊黄,显然是戴着人皮面具。他向着劫余生悄声说道:“朋友,窃听人家隐私,是不道德的。”
说来也真巧,劫余生也是身着黄衫,脸上也戴着人皮面具,所不同的,他是中等身材而已。
劫余生目光深注着,道:“你是谁?”
黄衫文士笑了笑道:“暂时叫我黄衫客吧!”
“我也穿着黄衫……”
“但我知道你是劫余生,所以,你用不着争我的诨号。”
“高明!高明!”劫余生苦笑着。
“夸奖!夸奖!”黄衫客向他招了招手道:“朋友,咱们别惊动人,换个地方谈谈,可好?”
劫余生本来是准备以“天视地听”术窃听阴盼盼与宇文珍珠二人的谈话的,由于距离在箭远之外,目前这两人的语声又特别低,正在密谈中的阴盼盼、宇文珍珠二人,自然不易察觉到。
因此,劫余生冷冷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黄衫客笑了笑道:“朋友,我不能不提醒你,那两位并非弱者,只要她们稍一留心,就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当然,如果阁下是存心让他们察觉,又当别论。”
“阁下有何见教?”
“应该说是讨教。”
“你够客气。”
“礼当如此。”
“请!”
“在下有僭了……”
黄衫客说完,立即当先带路,步伐从容不迫,有如行云流水,但看似缓慢,实则快速之至,不但举步之间,步幅在一丈以上,而且好像足不沾地似的,有点像是乘云御风。
劫余生也是亦步亦趋,从容不迫地和对方保持个丈许距离,嘴角并噙着一丝冷笑。
这二位,已暗中较上了脚程,但由表面上看来,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难分轩轾。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一直到达半里以外的一处沙滩边,黄衫客才停下来笑道:“将就一点,就在这儿吧!”
说着,他自己就地坐了下来,道:“请坐!”
劫余生端立未动,只是冷眼向四周打量着。
目前这场地十分开阔,除了正面的大江之外,其余的三面都是沙滩,最近的芦苇丛也在箭远以上。
黄衫客似已看透了对方的心事,因而又含笑接道:“这等场所,你应该信得过我,不会有甚么埋伏。”
劫余生徐徐地坐下,一面漫应道:“这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道理,”黄衫客接道:“现在,在下首先郑重声明,你我之间,纵然还谈不上朋友,却也绝对不是敌人。”
劫余生正容说道:“站在我的立场,只要不是敌人,都是朋友。”
“好!冲着你这句话,咱们这个朋友是交定了。”
“我要证据。”
“甚么证据啊?”
“证明你不是敌人的证据。”
“这个……你得给我时间,因为,我总不能将心挖出来给你瞧。”黄衫客苦笑着。
劫余生“唔”了声道:“好!我可以等,等你拿出证明来。”
接若,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我耽心,你将会令我失望。”
黄衫客笑问道:“何以见得?”
“这个,咱们各自心照不宣,”劫余生含笑接道:“一如你我的本来面目和真实姓名一样,咱们谁也不用问谁。”
“阁下真是快人快语,这一点,在下完全同意。”
“那么,老兄把我叫到这儿来,有何目的,现在可以说明了。”
黄衫客神秘地一笑道:“那自然是对贵我双方都很重要的事。”
“我在听着!”
“阁下豪气干云,欲与气焰方张的天风牧场为敌,在下斗胆请教,阁下对天风牧场的情况,究竟已了解了多少?”
“这是我自己的事,毋须阁下操心。”
“但事关你我双方的利益,我却不能不过问,兵法上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看情形,你是打算和我合作?”
“不错。”
“对天风牧场的情况,你也自信很了解?”
“至少比阁下知道得的要多。”
劫余生淡淡地一笑道:“好!在下先请教,如何一个合作法?”
黃衫客沉思着道:“其实,对我自己来说,‘合作’二字,实在太嫌夸张了一点,因为,我只不过是为了两个女人……”
“女人?”
“不错,就是有‘武林二尤’之称的‘红白双姬’。”
“你对那两个荡妇,那么有兴趣?”
“是啊!女人中的名件,就像是马中的龙驹,可遇难求。你我都是正直盛年,当明白人生苦短,青春有限,如果不乘着这大好时光,好好享受一番,岂不是人间白走了一遭。”
“……”劫余生目光炯炯地瞧着对方,没接腔。
“阁下认为我这人,太没出息,是吗?”
“……”
“我就是这么一块料,不唱高调,不自找麻烦,胸无大志,只求享受。”
“阁下具有一身高明的武功?”劫余生忽然冒出一句题外话。
“这个,”黄衫客谦笑道:“在下倒未便妄自菲薄。”
“那么,你千辛万苦,练就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所为何来?”
“自然是为了享受,老兄也该明白,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自己没有力量,不但谈不到享受,而且还会被强有力者所欺凌。”
“……”劫余生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
“老兄也同意我这套歪理吗?”
“其实,你说的这一套并不歪。”劫余生苦笑了一下。
“多谢兄台!”黄衫客笑道:“可惜这儿没酒,不然,我该连浮三大白。”
劫余生目光深注地道:“如果阁下的目的,只是为了红白双姬,大可不必跟我合作。”
“为甚么?”
“因为,凭你的身手,应该可以自己办得到。”
“错了,”黄衫客笑道:“朋友,这就是我方才说你对天风牧场不够了解的原因。”
“啊!在下敬谨请教?”
“不敢!首先我要问一声,阁下已经知道天风牧场的场主,是四骑士中的宇文仁了?”
“唔……”
“你也见到了方才阴盼盼跟那天道盟的女娃儿,较量功夫时的一切经过?”
“不错,”劫余生反问道:“当时,你也在暗中窥探?”
“不!我到得较晚,当我赶到时,正是她们秋色平分,自行收手的时侯。”
“唔……现在,请言归正传。”
“好的,首先,我要提醒你老兄,红白双姬是宇文仁两个最得力的助手……”
“这个,我知道……”
“但你还有不知道的,这些留待以后再说。”黄衫客笑了笑道:“不错,凭我的一身玩艺,如果是一对一,决不逊于红白双姬中的任何一人,但我对她们志在生擒,而且是必须亳发无损地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