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苏州分舵,设在苏州间门外一座关帝庙中,那里住的虽然都是些衣衫褴褛的叫化子,但彼此有说有笑,和气亲切,倒是别有一番温暖。
苗兴汉本是个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孩子,大伙又知他跟帮主有深厚的关系,所以都对他另眼相看。
而且他身上又带了不少金银,每天拿些出来买酒买肉,给大伙儿大快朵颐,这一来,一众化子便把他奉若神明,当作王子一样的侍候他。
“千杯不醉”曲直对这位故人之子,更是关爱备至。
他知道苗兴汉一向过着公子哥儿的生活,享受惯了,一旦存身在化子窝里,必然很不自在。
因此命人在后进收拾了一间整洁的睡房,还买来全新的枕头棉被,让他睡得舒舒服服。
可是苗兴汉偏爱热闹,他不愿独宿一室,硬把马七拉来同睡。
“千杯不醉”曲直知道他两年轻人合得来,只好由他。
就在苗兴汉正和马七两人谈得兴高采烈,不亦乐乎之时,曲直忽从门外走了进来。
马七问道:“曲老,有什么事吗?”
“千杯不醉”曲直点了点头,猛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后,道:“小七子,苗贤侄,你们两人对捉拿糟蹋良家妇女,使得苏州城百姓人心惶惶的采花贼,有兴趣否?”
苗兴汉抚掌笑道:“当然有兴趣。对于这种损人利己,无法无天的恶徒,若不将他捉拿起来,到时还不知道有多少的无辜姑娘,会惨遭到他的毒手呢!”
“千杯不醉”曲直闻言,微笑点头,心喜苗兴汉的见义勇为之心襟。
马七道:“莫非曲老已有什么线索了吗?”
“千杯不醉”曲直道:“没错,你们若有兴趣,那就随我来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苗兴汉和马七对视一眼,当即双双跟着“千杯不醉”曲直走了去。
就见“千杯不醉”曲直一出了关帝庙,便施展轻功向城郊的一家姓王的庄中窜去。
二小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已经过一片竹林,到了王府的围墙外。
“千杯不醉”曲直纵身一跃,二小也跟着跃起,三人齐齐落在王府内后,苗兴汉和马七跟着“千杯不醉”曲直,直到了王员外的书房外。
从王员外的书房中,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二小功力尚差,没法听得清楚。
“千杯不醉”曲直则因修为深厚,忙运起天耳聪的上乘玄功,凝神倾听!
“……”
“员外,小的等护卫不周,有负您老人家所交付使命,竟令小姐被人掳走,委实惭愧得紧!”
“唉!李师傅,这也难怪你们,都由于那恶贼的功力,太以高明厉害,来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半丝动静都无,连彻夜看更之人,都一样没有发现。”
“是呀!当时小的等也未曾入睡,并正在谈论近来轰动苏州的那件事儿,后来突然听得小姐的绣楼上,发出一声尖叫,大伙儿便抄了家伙,立即赶去,却已楼上空空,什么都没见到,真透着邪门儿呢?”
“但不知那贼子是何派不肖人物?那锦衣老者又是什么样的恶魔?竟如此胡作非为,绝灭人性!唉……这个把月来,到处都简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看来这苏州城是再也难得太平了!”
“员外,听说那贼子每次都会把被害人给送回来……”
“不错,事实确是如此,我今天还特地跑到柳员外家,加以打听,柳员外的千金,也回来了!”
“既是这样,咱们家的小姐,一定也会回来……”
“回来,唉……”
“不幸的事情,业已发生,员外您老人家,还是想开一点!不过,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把那贼子逮住,看他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说得是,咱们业已受害,无可挽救,但若将这恶贼逮住,替地方除一祸害,倒是莫大功德,但不知你们行吗?”
“小的等去到小姐的绣楼中,暗暗埋伏,只要那贼子,果然把人送回,哪怕是拼了性命,也非把他擒住不可!”
“好吧!你们既然有此勇气,不妨立即安排,试上一试!”
跟着房门“呀”的一响!
王员外与李师傅的对话语声,也就到此终结。
不久,曲直又听得那座绣楼之上,起了阵悉嗦声息,心知是王家护院的李师傅,率人登楼,在楼上暗作埋伏!
时间静静的过去,不知不觉已是鼓打三更。
但除了一天繁星之外,什么也没见到。
“千杯不醉”曲直伸了懒腰,压低嗓音悄悄道:“小七子,看来要白挨一夜了,真要命!”
他晃了晃铁葫芦,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原来满满的一葫芦女儿红已然所剩无几,那条好几斤重的腊狗腿,也只留下一把骨头。
此老可谓食量惊人,酒量尤其大得出奇。
马七道:“曲老,还早嘛,既来了,总得看个究竟。”
马七话声甫落,“千杯不醉”曲直突地轻咦一声,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敢情此老已听见什么动静,但两个小的却毫无所觉。
果然,不久之后,便见右侧一排竹林起着轻微的颤动,像被微风拂过似的,若不留神,绝难察觉。
“千杯不醉”曲直用手一指,二小转头望去,只见竹影婆娑间,一条黑忽忽的人影,宛如一只狸猫似的,飞掠而过,肋下还挟着一件物事!
这不是那闹得满城风雨的采花贼是什么!
三人心弦不由一阵紧张,再凝神觑目望去,只见那黑影已掠到围墙后一块巨石之旁,突地停了下来。
那小楼上看更的汉子,虽然朝围墙后张了一张,但因巨石碍着视线,哪里能够有所警觉呢?
当那看更汉子转身向庄前巡视时,那巨石旁的黑影忽地弹身而起,一式“飞鸟投林”,疾若流星经天,也没带起一丝声响,一闪便已进了王小姐那座绣阁。
身手之灵活迅捷,功力之炉火纯青,连“千杯不醉”曲直道等千磨百练的高手,亦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绣阁里立时传出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哼,这几声闷哼,一般人是没法听见的,那小楼看更的汉子更毫无所觉,仍在巡视如故呢!
几声闷哼过后,绣阁倏转沉寂,不消说,那姓李的几个都一齐着了道儿,敢情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
更遑论出手,拿人了。
旋即,趁着更楼上的汉子别过头去,那点黑影又由绣阁的窗口急射而出,一晃便已投入庄后的竹林,当然王宅一干人犹懵然不知。
那黑影如今奔腾的速度更是快了,因为他肋下已少了那件物事。
“千杯不醉”曲直沉声道:“追!”
铁葫芦一晃,当先飘落松枝,也不管二小跟不跟得上,急急凝聚十二成功力,身形一闪,朝着黑影奔腾方向,疾驰而去!
二小也连忙飘落,尾随在后。
离开竹林,那座长逾千尺的宝带桥已然在望,此刻月色如银,河水澄澈,清晰可以见到那点黑影在长桥上飞驰。
“千杯不醉”曲直生怕对方发觉,不敢将距离拉得太近,故一到桥头,便放缓步伐,隐蔽身形,看看那黑影究竟往何处而去。
那黑影越过长桥,转头回顾,见后面无人跟踪,才掉头往城墙方向而去。
“千杯不醉”曲直知道他要进城了,忙又疾展轻功,衔尾跟随。
此刻那黑影不像先前那样匆遽,将速度放缓了许多,故而曲直几个起,又已接近他百十丈范围之内。
那黑影越过城墙,朝北而去。
不久,驰抵近苏州府衙的一所华丽的大宅院,突地翻墙而入,没了踪影。
“千杯不醉”曲直不由浑身一怔,急急在一所民房的屋瓦上煞住身形,心里却涌起不少
他认得这座华丽的大宅院正是苏州巡抚戚凤翔大人的官邸,采花贼何以会钻进这里面去呢?
莫非那真正的采花贼,亦即那个锦衣老者,便是抚台大人戚凤翔?
唔,甚有可能!
戚凤翔是个贪官墨吏,搜刮聚敛,政声极坏,当然不是什么道德君子,难免不在宦囊丰满之余,想及淫欲之事。
若是这样,这家伙就太以该死了,妻妾成群还不满足,竟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怎么对得起苏州百姓?
但自己应不应该进去看个究竟呢?
这倒是颇费思量,这一进去,要是找到真证确据,足以揭发这狗官的丑恶面目,那么即使拼了性命,也还值得。
怕就怕查无实据,却被人发觉,甚或失手被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岂仅自己老命难保,整个丐帮也将蒙受无法估计的损失。
心念及此,一时不敢造次,竟然愕住了!
这时,两个小的也气喘如牛地赶了来,看样子他们真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尽了。
这也难怪,功夫差了一大截,若不拼命怎行?
“千杯不醉”曲直忙闪身迎了上去。
马七气急败坏地道:“怎么?把人给追丢了?”
“千杯不醉”曲直也不打话,忙拉二小飘下瓦面,急步闪入一条横巷里,让二小调息了好一阵。
然后才一指对面那座华丽大宅院,道:“奇怪,这事着实透着蹊跷!”
马七轻声道:“曲老,你是说那黑衣蒙面人钻进那座大宅院去了!”
“千杯不醉”曲直点头道:“可不?你说怪不怪?”
“那是戚大人的官邸呀!”
“就是啰!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件伤天害理的事是那狗官派人干的?”
“有此可能,戚凤翔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苗兴汉插口道:“戚大人是谁?”
马七道:“是苏州巡抚。”
苗兴汉哦了一声道:“堂堂抚台大人干这种下流无耻的事?”
“千杯不醉”曲直冷哼道:“做官的人十九是王八蛋,你没听人说嘛,‘一代做官,三代打砖。’(打砖是折堕的意思),哪个做官的不是干尽坏事!”
苗兴汉道:“老前辈,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千杯不醉”曲直道:“我就怕追了进去,万一查不出什么来,却被人逮住了,那可麻烦得紧!”
苗兴汉忿然道:“怕什么,充其量打一架,也未必输,万一真的打不过,咱们逃总逃得了,何况,那黑衣蒙面人既是进了那里,十有八九那锦衣老者也在那里,咱们为什么不藉此机会为民除害?”
他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也颇有道理,颇使这位老英雄觉得自己太以软弱,竟连一个后生小辈都不如。
而且,马七接着也道:“曲老,苗兄弟的话不错,咱们烂命一条,有什么可怕的?据咱所知,戚凤翔身边虽养了一批护卫,但手底下都甚平庸,绝对没法逮住咱们,万一查不到什么,咱们在求个平安脱身总不成问题。”
“千杯不醉”曲直默默点点头。
他突又疑惑地道:“戚凤翔手下那批饭桶咱是知道的,但这黑衣蒙面人却不可小觑,这会是谁呢?难道是戚凤翔新近找来的?”
马七咬牙道:“别管他,光这个把高手,有你老在,又何足惧?”
人没有不好戴高帽的,何况这位老英雄本是个好强的性子,当下听得马七这么一说,怎肯示弱。
立时霜眉一轩,豪声道:“走!”
走字甫一出口,身形已然旋动,两脚一点,一式“白鹤冲天”,又已升上民房瓦面,二小自也跟着拔起。
那座华丽宅院,犹自灯火通明,正隐隐传出柔和的歌声,敢情还在饮宴作乐。
“千杯不醉”曲直向那座华丽宅院的后花园望了一望,觑准一株枝叶茂盛的大树,倏地弹身而起,一式“倦鸟归巢”,疾射而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树顶一条横枝上。
还好,园里静悄悄的,连鬼影子都没一个,于是连忙招手,把两个小的招了过来,三人一同栖身树顶,略一倾听,便知歌声是从前面一座花厅里发出来的。
那株大树距离花厅还有三四十丈,两者之间隔着一座楼阁,但这难不倒他们三个,而且正好藉这座中间楼阁作为跳板,而登上花厅的瓦面,不必经过花园的小径,减少了暴露的机会。
“千杯不醉”曲直毫不迟疑,立即翻身上了那座楼阁,不过他怕两个小的落了单,故没继续前跃。
却停在瓦面上反身招呼二小跟进。
便在此际,突闻下面响起一阵楼梯响,心头一颤,立刻伏下身形,凝神静听。
不久便是一个黑衣蒙面人由这座楼阁走了出来,踏上一条小径,往花厅的后门而去,口里还哼着轻松的小调。
这是方才那个黑衣蒙面人么?就身形看来,不太像!
方才那家伙身形矮小,这家伙分明高大得多!敢情黑衣蒙面人还不止一个呢!
这时两个小的也跟上来了,“千杯不醉”曲直悄悄地将发现黑衣蒙面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马七道:“既然黑衣蒙面人是从这里出去,想必这座楼里必有古怪!”
苗兴汉道:“咱们何不翻开屋瓦来查看一下。”
说罢就要动手。
曲直忙道:“让我来。”
他显然是怕苗兴汉不小心,弄出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苗兴汉闻言,不敢违命,只好缩手。
“千杯不醉”曲直干这玩意儿是老经验,不消片刻,三四片屋瓦静悄悄地,便搬了家,瓦面下已露出一个斗大的窟窿,屋里透出灯光,纤毫毕露。
这一着还真弄对了!
原来“千杯不醉”曲直俯身觑目一瞧,下面果然是一间布置极其华丽的卧室,妆台衣柜,锦被牙床,四壁还挂了几幅名家字画。
台上还摆不少精致的古玩,墙角一只金兽的嘴里,喷出袅袅的香雾,所有一应陈设,莫不是稀世珍品!
这都不足为奇,最奇的是,稀疏的纱帐里,赫然罩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那少女云髻高挽,一身缎袄罗裙,一派雍容华贵,更显得美丽动人之极!
可惜神色呆然,似睡非睡的,僵卧在锦被之旁,分明是穴道受制,动弹不得!
由这种情形看来,这位姑娘多半是方才掳来的,这间密室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锦衣老者存身之处,但房里除了那僵卧的美姑娘外,别无他人。
三人都先后察看过了,心里怀着同样的一个疑问,莫非那传说中的锦衣老者真的是抚台大人戚凤翔?
但何以又不见他的人呢?
苗兴汉忍不住道:“老前辈,咱们不如下去先把那位姑娘救走吧!”
“千杯不醉”曲直摇头道:“使不得,据咱判断,这儿可能已来了不少高手,要鲁莽下去救人,猝然受到包围,只怕不易脱身。”
此老大概是由于发现蒙面人不止一个,因而提高警惕。
马七也道:“苗兄弟,咱们一面要勇敢,但另一面也要保持一定的谨慎,曲老的话很对,咱们身临险地,必须格外小心,还是先到前面花厅去瞧个究竟,弄清楚那真正的魔头到底是谁再说!”
经二人这一解释,苗兴汉终于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千杯不醉”曲直迅即将屋瓦合上,趁着周遭尚无人踪之际,带头晃身朝前面花厅瓦面急射而去。
待二小到齐后,他又故技重施,伏下身体,小心翼与地搬动屋瓦,这次他不敢再搬三四片,因为明知下面有不少人,所以仅缓缓扯开了一片,但已经很够了,灯火通明,一目了然的!
“千杯不醉”觑目一看,立刻又感到惊诧万分。
原来花厅的正中摆着一张朱金两漆的太师椅,椅上端坐着一个年逾五旬尖脸削腮的锦衣老者。
太师椅左首近旁,站着一个纱帽官服的老者,一副毕恭毕敬,诚恐诚惶的样子,浑身还有颤抖,可怜兮兮的,赫然是抚台大人戚凤翔!
端的是奇哉怪也,这狗官平日何等威风,何以此刻竟变得这个模样了!
太师椅的两侧,每边八个,整整齐齐,站着一十六名手持各式兵刃的侍卫,其中还有两名手拄禅杖的番僧,除了这两名番僧是身披黄色袈裟之外,其他十四个居然都是大内侍卫的装束,这就更奇怪了!
太师椅的正前方,相距三丈之地,铺了一张团花地毡,地毡上十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正在轻歌曼舞,显然是表演给那锦衣老者观赏的。
那么,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锦衣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道他是鞑子皇帝?鞑子皇帝何以会在此出现?
莫非这锦衣老者就是传说中的真正采花贼?那又怎会是鞑子皇帝呢?
看了这等情形,曲直不但满腹疑团,而且浑身沁出冷汗,原因是,他一眼便看出那十六名大内侍卫,十九都是绝顶高手。
如果自己几个被发觉,可危险得紧,怎能脱得了身。
接着,马七也挨过去窥察一番,自然他跟“千杯不醉”曲直一样,除了满腹猜不透的疑团,便是惊惧。
最后轮到苗兴汉窥看,他的发现更多,而且惊奇也更大!
他一看那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者,便觉得很是面善,好像在那儿见过似的了,略一细想,终于记起来了,这老者的样子,跟他怀里那幅画像上的老者一般无二,奇怪,这会是谁?父亲何以会画了他的图像?
他当然也不知那官服老者是谁!
再看太师椅两侧一十六名侍卫,大部份的装束,竟跟那夜来的一批鹰犬完全相同,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锦衣者还是鞑子皇帝了,要不然怎会有大内侍卫保护了,但这锦衣者又没穿龙袍呀!
最使他错愕的是,站在太师椅右侧那排侍卫的最后一个,赫然是他的大师哥王鲁才,他居然穿着鹰犬的服装,毫无疑问是变节背叛了!
但这家伙何以会在这里出现?他把大嫂又弄到哪里去了?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遇上了,非找你这狗贼算帐不可!
苗兴汉心中正自盘算,那大厅之中,又有事件发生。
只见,花厅左侧后门的门帘一动,一名铁塔似的大汉,走了进来,此人也是一身大内侍卫装束,腰间并悬着一柄带鞘长剑。
大汉走到锦衣老者面前五六步处,双腿一屈,跪了下去,行礼禀道:“启奏陛下,奴才幸不辱命,业已把那陈家姑娘带到!”
这几句话儿,慢说人在近处的苗兴汉,连距离稍远的曲直和马七,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对方那大内侍卫装束的启奏口气听来,中坐锦衣老者,果然正是鞑子皇帝。
一点不错,这锦衣老者,正是当今天子“弘历帝”,但一般民间,却均顺口称其年号,叫他为“乾隆帝”!
乾隆听完那侍卫所奏,乐得“呵呵”大笑,点头说道:“好,好!秦志彪,你还真有两下子,听说陈家防范甚严,行事不易!你居然仍告马到功成!哈……哈……哈……起来,起来!朕当重重有赏!”
那名叫秦志彪的侍卫一声:“谢皇上恩典!”
便即含笑起身,退了出去。
接着,那官服老者,也就是苏州抚台戚凤翔,一脸谄媚地,也跪了下去,含笑说道:“启奏皇上,这陈翰林的千金,出名美貌,色冠苏州,是一朵难得鲜花,恭喜陛下,端的艳福齐天!”
“千杯不醉”曲直等人,听得又是一怔,知道今夜被掳的姑娘,乃是陈翰林之女,也完全证实了所谓把苏州地面闹得天翻地覆,神鬼不安的“采花淫贼”,竟是鞑子皇帝,委实荒唐该死!
这时,乾隆又哈哈笑道:“戚凤翔,你的功劳也不小哇!朕在此驻驿期间,的确获得了极好享受,你为了此事,献计出力,居功非浅,朕一定升你的官,加你的爵!哈哈哈哈……”
戚凤翔叩头如捣蒜道:“谢主隆恩!时光业已不早,还请陛下早点安歇,莫负良宵!”
乾隆大笑点头,并抬手示意戚凤翔免礼起身。
看来这荒唐皇帝马上就要去找寻把痛苦留给别人的丑恶快乐!
苗兴汉看得冒火,听得生气,恨得咬牙!
他真恨不得跳将下去,一剑把乾隆刺上个穿胸窟窿!
不过,他也知道凭自己与曲直、马七等三人,众寡悬殊,决非护卫乾隆的那些清廷鹰犬之敌。
故而此刻最适宜做的事,似是暂时放开乾隆,先找那变节报敌,贪图富贵的王鲁才,算算家门血债,问问大嫂下落!
正当他心头电转之间,乾隆突然叫道:“王鲁才!”
王鲁才立即躬身答应一声:“奴才在!”
战战兢兢地闪了出来,转到太师椅前,双膝跪下道:“奴才王鲁才,恭领圣谕!”
乾隆望他一眼,缓缓说道:“你听着,明天一早,你便赶回太湖,一定替朕把小王子找回,或是寻出下落知道吗?”
王鲁才碰头道:“微臣遵旨!”
乾隆神色一肃,沉声道:“要是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哼!朕就叫你脑袋搬家!”
果然是九五之尊,非同凡响,他这一沉着脸儿发话,立刻便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威风杀气!
王鲁才首当其冲,更是心胆俱颤,讷讷接道:“奴……奴……奴才该死,求……求皇上开恩……”
乾隆哂然一笑,摆手道:“早点回去,收拾收拾吧,别尽顾着跟那娘儿们鬼混!”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王鲁才连连碰了几个响头,爬起身来,打从横门走下。
苗兴汉注目遥视,见王鲁才走到宅院的大门口,守门的两名汉子,居然向他恭身施礼,并开门让他出去!
苗兴汉见他孤身单剑出去,岂肯错过这种机会,忙到曲直、马七身边,向二人悄声说道:“曲老人家,马七哥,我去追那叛徒!”
他生怕失去了王鲁才的踪迹,根本来不及对曲直、马七等详加解释。
语音才落,人影已腾,用了式“猛虎出柙”,猛力向远远围墙的墙头纵去,在墙头微一点足,便自飞落街心!
苗兴汉毕竟是个孩子,心粗气浮,不懂利害!他全没顾虑到这种举措,是否鲁莽?以及这种鲁莽后果,有多严重?
“千杯不醉”曲直和马七,委实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也回味不出苗兴汉所说要去追的“叛徒”,乃是何人?
等到稍为悟出,要想随后追踪,对苗兴汉稍加制止,在时机方面,却已慢了一瞬!
原因在于苗兴汉走得既急,点足自重,脚下屋瓦,难免发生轻响,大厅以内,便起了一片惊“哦”!
七八名身手高明的大内侍卫,以奇快速度,翻上屋顶察看!
其余的侍卫们,则拥着乾隆,从大厅后门溜走。
曲直、马七刚刚想走,已被那群清廷鹰犬,在瓦面上团团围定!
“身入龙潭虎穴,今夜恐怕要糟!”
一名手执长剑,满面疤痕的大内侍卫,目光一扫曲、马两人,厉声喝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竟敢鬼鬼祟祟,夜入抚台大人官邸,显然非奸即盗,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曲直明知定难善了,把心一横,索性厉声豪笑道:“你说得太客气了,什么叫‘非奸即盗’?根本是‘又奸又盗’!我们是前来捉拿‘采花贼’的,难道不应该吗?”
疤脸侍卫一怔,心想原来一切秘密,都已被这老儿,听见看见……
凶心一起,狞笑说道:“你老儿胆子不小,口气更大得惊人!可惜业已闯进鬼门关,踏上黄泉道上,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相投!’哈哈!让咱早点打发你上路就是!”
曲直虽然明知今夜凶多吉少,但仍极为镇定,望着马七叫道:“小七子,干吧,拼掉一个够本,干掉两个有赚!今夜这场赌人头的买卖,咱们是做定了!”
马七平日在他恩师“一杖擎天”蓝玉和的教导熏陶之下,早已养成一种憎恨鞑虏,仇恶贪官污吏的民族侠义思想!
此刻见情势非拼不可,心中倒十分高兴,一点不怕!暗忖能有机会与清廷鹰犬,轰轰烈烈的拼上一场,即令丢了性命,也流芳千古,死而无憾!
再听曲直这样一说,益发豪气干云,朗声答道:“对,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痛痛快快杀几只鞑虏鹰犬,替那些被害先烈报仇,确实是不枉此生!”
话声落处,手中青竹杖的杖花一抖,便亮开门户,准备应敬!
一般江湖人物,虽多尊重“穷家帮”的门户正大,但那群侍卫,却哪里把马七道根“青竹杖”和什么“打狗杖法”看在眼中?
立即有名手持单刀的麻脸汉子,向他逼近,沉声叱道:“小叫化子,你死到临头,还敢嘴强舌刁,快点去到酆都城中,向阎老五讨饭吃吧!”
这麻脸汉子,心狠手快,话方说完,一式独劈华山,已向马七当头劈下!
迎面一招,可能凝劲仅半,绝对未发全力,但已足够骇人,刀光才闪,一股强劲刀风,把屋瓦都震得“格格”作响!
周围站立的人,为避刀风,都不约而同的散了开去,幸而这片屋面下,十分宽敌,尚不太过拥挤!
马七虽无怯意,但对方才一出刀,已知确属高手,不敢挺身硬接,倚仗师傅灵巧身法,一式“托钵千门”斜飘数尺,避过当头一劈,但足尖点瓦即回,青竹杖还了一招“天台指路”杖花百幻,威势亦强,也把那麻脸汉子,逼得连让两步!
两人这一搭手,一个是力猛刀沉,一个是身灵杖巧,一个是狠劈狠刺,刀刀索命,一个是避重就轻,觅隙还招!
短时间内,倒也斗得好看煞人,胜负莫测!
那手持长剑,首先向曲直发话喝问的疤脸侍卫,既看出马七所施展的是“穷家帮打狗棒”法家数,又发现曲直手中那只酒葫芦,立时想起了江湖中所传说的“千杯不醉”那号人物,必然就在眼前!
此人既享盛名,手下必有绝活,委实不能大意……
想至此处,忽又念及,连“催命神鞭”舒泰那等身手,都在“太湖隐园”丢了性命,面前既有强敌,怎么还可再蹈覆辙,丝毫大意!
主意既定,向身边一名腰缠软鞭的秃顶汉子,一打眼色,低声说道:“点子扎手,咱们一齐上吧!”
那秃顶汉子微一点头,右手扬处,从腰间撒下一根乌光闪闪的八尺软鞭,二人立即一左右,向“千杯不醉”曲直逼近。
曲直已然铁定了心,没打算活着出去,当然毫无所惧!
霜眉一扬,牙关猛挫地,恨恨说道:“你们这般没了心肝,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们,干脆一齐上吧!老化子年将就木,正嫌棺材太硬,要想多找几个垫背的呢!”
话毕,竟似根本轻视眼前诸敌,举起他那只黑葫芦来,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大酒。
众大内侍卫见状,以为老化子过份骄狂,倚老卖老,都显得十分激怒!
这时,疤脸侍卫与秃头汉子,已欺近曲直,只有八九尺远,曲直真气提处,把嘴一张,只听“嗤嗤”作响,两道光耀夺目,带着浓烈香气的彩色“酒龙”,便迅疾无比地,分别向二人射到!
这手功夫,名叫“化酒成龙”,是曲直的生平绝技之一,往昔在江湖上大有威名,近二十年来,因绝少与人动手,直到今天才有施展机会……
可别小觑了夭矫如龙的两串酒珠子,在曲直以内家罡气,催喷压逼之下,何异于两大串钢丸铁弹!
慢说血肉之躯,当者立靡,连稍差一点的防身功力,也未必抵挡得住?
疤脸侍卫和光头汉子,委实未料到曲直有此一着,先后都吃了亏儿!
疤脸侍卫首先一声闷哼,蹬蹬蹬的连退几步,左手捂着脸儿,“雪雪”呼痛,并有鲜红血渍,从指缝间流了下来!
原来他左颊上挨了几粒酒珠,连皮肉都被射穿,但因功力甚高,闪避得快,还算幸运,脑袋及双眼等重要部位,没被击中。
否则,即令侥幸逃得一死,也必将变成盲人!
但那秃头汉子的遭遇,却比他凄惨得多,他一见曲直施展出“化酒成龙”绝技,心胆大怯,也欲急退,却因身手稍差,慢了一瞬!
就这一瞬之慢,牛山濯濯的光头,“波波”连响,血雨四飞,惨嚎立起,使他连手中软鞭,也赶紧丢掉,双手抱头,变成只滚地葫芦,并由另一名同伴,将他抱起,退下屋面,至于是否就此向阴司报到,却还不得而知!
曲直一招得手,豪气更增,晃了晃手中那只黑葫芦,狂笑朗声又道:“你们这群龟儿子,干脆都上来吧!老化子的绝活多呢,多年未曾活动筋骨,正觉闷得无聊,今夜索性让你们开开眼界,也让阎老五的‘森罗殿’上,多添几名宫廷侍卫!”
这些话儿,是曲直欲寒敌胆,故意卖狂,其实倘若玩上真的,拼将起来,他可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因为,方才的两名敌手,双双着了道儿之故,主因在于他们对曲直所精功力,不甚了解,无从防范。
其余诸人则见而知机,哪里还会继续上当!
何况,大内侍卫几乎全是百中选一,个个都是好手!
即以那一上来便受了微伤的疤脸侍卫而论,他的一手“乱披风”剑法,便已练到炉火纯青境界,未必准使曲直能够轻易应付!
曲直修为的确不弱,但年事已高,又复以寡敌众,当然是处在不利局面!
不过,话可又得说回来,生死搏斗之事,往往并非全恃功力高下,斗志实占决定性的关键!
举个例说,三国当年,当阳之役,张翼德暴眼圆睁,一声大喝,吓得曹军心惊胆颤,自相践踏,挤断桥梁,解了刘备之厄,留了“长坂雄风”,便是由于翼德公有那股气呑山河,足寒敌胆的“斗志”所致。
假如曹军的斗志不涣,一拥向前,试问张翼德的“丈八蛇茅”,能够搠得几人?“三将军”的身子骨儿,能不能比“当阳桥”还要来得结实?
后世的历史,是否要从那一战上,彻底改写?
如今,曲直、马七等一老一少,两名“穷家帮”中人物,虽然比不上张桓侯那等神勇,但那股视死如归,杀身成仁的壮志,却属一般无二!
故而,围困住他们的清廷鹰犬虽多,若想把这两位民族斗士收拾下来,仍不简单,势非付出相当重大的代价不可!
闲话提过,故事依然在如火如荼!
其他四五名大内侍卫,见疤脸侍卫、秃头汉子尚未出手,便吃了大亏,不禁全惊奇得相顾发怔?
加上曲直倚老卖老,又发狂言,遂使得其中一名使链子枪的彪形大汉,在浓眉连皱之后,点头厉声喝道:“好!曲老化子,就如你的愿,大伙儿不可轻敌,须知圣上在此,慎防惊了御驾,务宜速战速决,我们就一齐上吧!”
众侍卫齐声暴喝,各挥刀枪,齐向曲直这位白发老丐,全力猛攻而至!
曲直生平从来不带别的兵刃,手中永远都是提着这只片刻从不离身的酒葫芦。
但这只葫芦,质地非凡,除了盛酒以外,对一切兵刃,甚至宝刀宝剑,都可以硬接硬架,里面并还暗藏乾坤!
故而,老化子刚才所说,并非虚言,他所有的一身绝艺,也可以说是泰半都装在这葫芦里面!
如今,他见对方刀枪并举,四五件兵刃齐向自己袭来,遂抡起葫芦,以一式“龙战四海”,予以接架!
若是普通阵仗,寻常对手,慢说四五件兵刃,就算再多一倍,恐怕也会被老化子的酒葫芦,震得纷纷脱手!
但如今所面对的,全是内力充沛,百中选一的大内好手,故而硬打硬接之下,老不以筋骨为能,吃亏的反而是老化子了!
一式“龙战四海”,虽把四五件兵刃,暂给荡开,但老化子也已掌心发热,虎口欲裂,足下也因提气不住,生了浊力又“格登、格登”的,一连踩碎了两片屋瓦!
那些大内侍卫,何等厉害?
一看便知可以倚多为胜,欺负这白发化子的年老力衰,遂再度五人联攻,从不同的方位上,向曲直全力猛袭,各出重手!
曲直既知不可力敌,哪里还敢用强?只有仗恃着灵巧身法,加以闪避!
这样一来,他当然落在下风,但也吸引住了五名好手,使马七可以减轻压力,以一对一,否则,对方倘若也以这种聚众凌寡的手段,对付马七,马七的修为火候,如何能与曲直相比,只怕早已遭了劫数!
但兵法有云“攻击才是最好防御”!
一味腾撇闪躲,岂不只有挨打,怎会有平反败局之望?
故而,曲直在避过对方四五波的猛烈攻击之后,凛然发觉,这样下去不行,等到真力耗尽,一样是个死字,还不如趁着这尚有余勇可贾之际,把这群清廷鹰犬,拼掉几个!
念头才定,后肩肉厚之处,已被那使链子枪的侍卫,一枪点中,一带一抖,制出了一道血槽!
曲直钢牙猛挫,边自闭穴止血,边自从舌尖爆发一声春雷,蓦地人腾数丈!
众侍卫以为他在带伤之下,胆怯想溜,纷纷高声怒骂,合往上围,情况却又起变化!
曲直哪里想走,他也决不肯独善其身,抛下马七,他在纵到最高点时,掉头往下一扑,并从葫芦底部,飞落了两团深紫色的物件!
这两团紫色物件儿,奇快无比,疾若流星,分向两名鹰犬射到!
那两名鹰犬起初还以为又是“化酒成龙”的酒箭之类,慌忙闪身暴退!
谁知这紫色物件,与化龙酒箭,大不相同,竟似有灵性?能对敌人摆头摆尾的,穷追不舍,并发出一种“嗤嗤”怪响!
那使链子枪的大汉首先被一团紫色物事追到,立即着了道儿,蓦觉喉间火辣辣一阵剧痛,惨叫一声,登时倒地翻浪,挣扎了几下,已然了帐!
还有一名持刀汉子也是同命运,被另一团紫色物事追到,也是惨叫一声,喉头一紧,便倒地死去!
剩下的几个鹰犬不由骇然一怔,一时还弄不清这老儿打出的究竟是甚的厉害暗器,其中一个马上闪到那持刀汉子身旁,俯身细一察看,不禁脱口一声哦,直冒冷汗!
原来那汉子咽喉上被一条七八寸长的巨型蜈蚣紧紧缠住,喉结已然洞裂,血浆汩汩渗出,而且渗出来的血浆,已成了墨水,乌黑黑的,还发出一种恶心的气味,显然已混和了蜈蚣体内的剧毒!
而那只蜈蚣的头部,却还在血洞里蠕动!
说起这一对蜈蚣,还大有来头。
这本是峨嵋金顶的两只千年蜈蚣王,当初是被“澄海”大和尚捕获的,本想用之炼制丹药。
据说此物奇毒无比,但合药之后,却能解百毒,实在是珍贵之极的药材。
二十年前,“千杯不醉”曲直到峨嵋游玩,与澄海大和尚邂逅,二人俱是嗜酒如命,一见投缘,遂结知己。
有一日,二人豪兴大发,竟赌赛酒量,结果“千杯不醉”曲直胜了,赢得这对千年蜈蚣王。
但此老不懂制药炼丹,带回南方之后,一直将它饲养着,时日一久,竟对这蜈蚣有了感情。
而这两只毒虫也逐渐通灵,听从曲直调教指挥。
这一来,他就更不舍得将之毁掉,而且在酒葫芦下面加了个底层,作为蜈蚣窝,出入相随,爱若至宝,自然他从没想到以之作为武器伤人,今番是出于不得已,不料还真厉害!
可惜只得这么一对,要是多上几条的话,其他鹰犬便全部难逃死劫!
“千杯不醉”曲直见一对毒虫出手,果然奏效,心想,今晚即使横尸就地,也不冤枉,起码已有几个垫背的了!
这买卖有赚,划得来,说不定还能再我上一个半个呢!
心念及此,豪气顿增,铁葫芦一晃,立即又向一名使钢鞭的老者扑去!
便当他返身扑落之时,冷不防后面一条人影,悄没声地欺到,寒光暴涌,一柄长剑已递至他腰眼。
等他蓦然惊觉,已嫌太迟了,这叫做“棋胜不顾家”,唰地一响,血光迸现,一个庞大的身躯立时栽倒,抽搐了几下,再也不见动弹。
这位风尘异人便这么结束了他光荣的一生。
而向他偷袭的,便是方才伤在他手的疤脸汉子,专门乘人以隙,委实太以卑鄙!
如今该再说到马七,他功力本比那麻脸汉子差了一大截,只是仗着一套灵活的身法步法与之周旋,守多攻少,自无胜望。
而他仍能支持到现在,没有躺下去,的确很不容易。
但他见曲老一死,不由一阵悲恸,方寸大乱之下,也顾不得稳打稳扎了,立即反守为攻,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但这也是对的,以眼下的形势,只能拼到哪里算哪里,四周鹰犬环伺,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突围逃生,能拼个同归于尽,就算于愿已足。
然而那些鹰犬解决了“千杯不醉”曲直后,便一齐向他围了来,显然想早点把他收拾。
马七心知死神的脚步已近,迅即凝聚最后一口真气,连人带杖、朝那麻脸汉子扑去,笃地一响,一条青竹杖把他插了个窟窿,二人双双扑到!
那麻脸汉子,自是活不成了!
而马七也立被几般兵器砸成肉酱,死得好不壮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