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刚拼却一条命,终使三名强敌,二死一残,可谓英雄之至,豪壮之至!
只可惜铁刚一死,却误了苗原所设计的整个大局!
铁刚既死,战情应说到苗复明的那一组。
苗复明的对手是一名使软鞭的汉子,他俩挤在围墙的另一角上,展开搏斗。
论功夫,苗复明比对方差了一大截。
那汉子一条软鞭舞得呼呼作响,抽、卷、扫、卷,奇招迭出,把苗复明逼得团团转,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击之力。
幸而他谨遵乃父叮嘱,又自知决非对方敌手,故尽量采取守势,而且把身子贴在墙角上,运起护体罡气,挥动长剑,力求自保。
起初倒也稳得住,但拆了五六十招之后,就觉得吃力极了,渐有招架不住之势。
好在乃妻常月娥离他不远,不时拧过头来关注着他,每见他招架不住时,立即向那使鞭汉子打出一枚“金钱镖”。
这“金钱镖”是她常家祖传的绝技,专攻人致命要穴,既快且准,中者立时倒地。
那使鞭汉子相当识货,一见常月娥发镖的姿势,就知道厉害,故不得不小心防着。
这一来,便使得他对苗复明的压力,减轻不少,所以苗复明才能支持这么久。
其实方才射向“鬼爪”宇文望和那持刀矮子的两点银芒,便正是常月娥打出的两枚“金钱镖”,救了铁刚一次。
可惜后来常月娥要关注乃夫,便无法再顾到铁刚方面!
常月娥本身也面对一名强敌,而她的功力亦跟乃夫不相上下,照理自顾尚且不暇,怎有余力去关注她的丈夫呢!
原来与她交手的那名手持铁尺的汉子,不知是见她长得美艳如花,不忍伤害她?还是怎的?根本就没跟她认真。
一柄铁尺轻描淡写地,凌空虚晃,并不凌厉进攻。
偶尔见常月娥一鼓作气,舞动双剑,朝他攻到,才举尺格挡一下,化解敌招,倏地闪退,口里还不时邪笑道:“好,好!人漂亮,剑也耍得漂亮!”
意语带轻薄,敢情这家伙是个色迷?
常月娥听了这话,顿觉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本想正颜厉色骂他一顿,但在此紧要关头,也不去加以计较,还是照顾丈夫要紧。
所以她在这种无惊无险的情形下,便能兼顾两面。
等到一见铁刚肠流肚裂,惨死当场,却不由一阵悲动,而且还深深的内疚,觉得自己只顾丈夫,未能及时发镖援救这位九叔,未免太以自私。
如此一想,心如刀割,方寸立时大乱,手脚也有些颤抖,竟连金钱镖也打不出去了!
苗复明一失去其妻的支援,登时陷入险境,左肩、右腿,各挨了一记重的,痛彻骨髓,手中剑招也慢了,哪能招架得住?
若再挨上几下,就非倒将下去不可!
至于“千手神掌”赵维铭呢。
他虽然三面受敌,而且三名对手俱是厉害的脚色,可是由于他的一身修为,远远超过铁刚,故不但能应付裕如,而且绰绰有余。
对方三个,一上来就向他三面夹攻。
“追风剑”霍德威展开一套快如闪电的追风剑法,抢攻他左侧,那瘦高老者却舞动一条儿臂粗的齐眉铜棍,由他右侧欺进,迎面是“飞刀”揭扬,一十八柄淬毒飞刀,连珠发射,专取他门面。
一时剑风霍霍,棍影如山,刀光似雪,把赵维铭圈在核心!像这种阵仗,若是稍微差一点的,不被逼得手忙脚乱,心惊胆裂才怪。
但“千手神掌”赵维铭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英雄,享誉武林的大豪。
他好整以暇,从容之极,首先运起内功真炁,护往周身要穴。
然后右手钢骨折扇一抖,一式“大鹏展翅”,啪啪连声,把行将罩到头顶的漫天刀影,尽数扫落!
接着,左臂凌空一圈,泛出千层掌影。
这一来对方三个连他的身形何在,也没法瞧得清楚,只见满目掌影浮动,若成若实,劲风汹涌澎湃,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三人不由同时呆住了。
他们谁也没有见过这等神奇的掌法,可是他们恃着人多势众,仍一个劲儿地盲目抢攻,只听得一片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其实,这大多数是他们自己的兵器互击,所发出来的声响,连人家衣角也没能沾着一丝,他们这样瞎打了好一阵子,俱累出一身臭汗,大概都心知很难胜得了人家,于是便渐渐缓了下来。
尤其那瘦高老者,索性拄着铜棍站在一旁喘息。
“千手神掌”赵维铭尚气定神闲,若趁此反击的话,至少有一两个会给他摆平,但他心里牢记着老二苗原的话,必须先联手将“催命神鞭”舒泰除去,方有脱身的机会,是以他并不急切求功,仍保持守势。
但却将斗场逐渐拉近舒泰的位置,以便伺机下手。
“飞霜剑”苗原此时已与“催命神鞭”舒泰对拆了将近百招,已渐筋疲力竭!
以二人修为而论,苗原着实比舒泰差得很远,只因他以拼命必死之心,使出全身解数,展足精神应付。
而舒泰又有点托大,只用了七八成的功力,未发全动,才能支持这么久,不然恐怕苗原早已非死即伤,难逃劫数!
如今,苗原见赵维铭渐渐把斗场移近过来,认为时机已至,立刻不单放弃拼命打法,改攻为守。
并在闪避对方一招“霸王挥鞭”时,故意神色微慌,侧身一闪,马步不稳,足下微跄,使左半边略现破绽,口中并发出低声怒啸!
舒泰不悉苗原竟有如此深心,果然中计,见他马步虚浮,左半身露出空档,怎敢放过这种制敌机会?
当下身形欺处,鞭震如风,招化“投鞭断流”,向苗原拦腰砸下!
“千手神掌”赵维铭闻得苗原怒声低啸,知是发动暗号,马上采取了准备动作!
他左手凝聚了十二成的“千手神掌”功力,右手“唰”的展开钢骨折扇,并以食指扣着扇柄发射暗器机簧,打算三管齐下,对舒泰猛下杀手!
谁知就在这紧要关头,铁刚偏偏来了个凑巧归天!
赵维铭听见铁刚厉吼,并瞥见他腹裂肠流,倒地惨死!
多年金兰兄弟,情如同胞手足,怎不骇然大惊,心中悲痛欲绝!
就这目中一惊,心内一痛,手上便难免慢了那么一刹那!所凝功力劲气,也跟着略打折扣!
本来,在舒泰去找苗原破绽,由“霸王挥鞭”招化“投鞭断流”之际,乃是赵维铭的最好出手机会!
因为,舒泰此时心神专注苗原,把后背毫未设防地,完全卖给赵维铭,假如他能充分把握,掌力暗器兼施,发出雷霆万钧之势,舒泰纵或不立即致命,也必重伤倒地!
这种良机,当然不可能经常都有。
而是由于苗原卖命诱敌,才出现了这么一瞬之间!
偏偏铁刚性暴,躁进先死,使赵维铭恸于金兰之情,虽仍照样向舒泰发动攻击,但威力业已减弱,并在时间上慢了一刹,已非最佳时刻,又怎样能把那身怀绝艺的大内侍卫副领班“催命神鞭”舒泰,予以致命伤害?
舒泰虽然眼看苗原身法用尽,似乎即将被自己那招“投鞭断流”击中,心内狂喜之际,却听得身后崩簧作响,暗器破空,并有劲急掌风,和宛若千手齐幻的漫天掌影,飞罩而下!
他为人十分机灵,只发现危机,绝不贪恋再伤当面敌人,竟放弃攻击苗原腰间,扫了一下,便以一式“潜龙升天”,拔空直上数丈!
就在身形高拔之际,左手一扬,有三点寒星,也就是三根袖箭,脱手飞射苗原,人则钢鞭倒抡,一式“细胸巧翻云”,连人带鞭,化成一团电漩狂飙,向赵维铭当头猛扑!
对于这种情况,“千手神掌”赵维铭尚可及时招架,苗原可就惨了!
原因在于苗原拼斗舒泰,本已精力将竭,更因为了想让赵维铭奇袭得手,而故意卖个破绽,发出暗号!
情况本已强弱有别,何况舒泰那招“投鞭断流”,更是他“催命鞭法”中的精粹杀着,威势凌厉无匹!
苗原总算还应变的快,一见赵维铭出手稍慢,自己已陷危殆,赶紧施展“铁板桥”功夫,一式“仰看天河”,转化“鹊桥渡仙”拼竭全力的,向右方横闪数步!
他轻功极好,身法也妙,再加上舒泰急于撤招,式化“细胸巧翻云”,以凌空倒扑身后强敌赵维铭,才侥幸勉强闪开。
但腰间仍被鞭风微扫,带了一下!
苗原突觉腰间一痛,眼冒金星,气血翻腾,便知这一鞭虽未挨实,自己也受伤不轻,大局已败,今夜难逃劫数!
因为,他深知舒泰作事,一向狠辣,得手之下,岂肯饶人?对付自己的厉害杀手,决不会到此为止!
果然,他身形刚刚翻转,尚未起立之际,快如电掣的三点寒星,业已射到当头!
这是舒泰在空中发出的三根“喂毒铁翎箭”!
苗原是施展“铁板桥”功夫,由“卧看天河”,转化“鹊桥渡仙”,身法已然用老,若是再想闪避,不单力不从心,也是势所不及!
万般无奈之下,手中长剑,舞成“瑞雪飘风”,化为“飙转剑轮”,飞阻“铁翎箭”的来势!
换在平时,三根“铁翎箭”不单无法伤人,并会被苗原的飙转剑轮,绞成粉碎!
但如今不然,不然的原因,最少也有两点:
第一、苗原已久战强敌,真气损耗,内力不沛!
第二、他腰眼要害,因故卖破绽,弄巧成拙,已被鞭风扫中,受了不太轻的内伤!
有这两点原因,再加上舒泰在修为艺业方面,原本高于苗原,发出“铁翎箭”所凝真力,自然雄劲无比!
于是,苗原在拼竭余力之下,虽然很勉强而极勉强地,用手中疾舞长剑,磕飞了两根“铁翎箭”,但对于第三根箭,却已无能为力!
他深知舒泰无论在兵器和暗器上,一向都喂有奇毒,见血封喉!遂废然长叹,自知生望已绝!
苗原料得不错,他一声长叹才发,第三根“铁翎箭”,只被他剑身磕偏少许,不曾被射中面门,向下微斜的贯胸而入!
胸头一凉一麻,果然见血封喉,使苗原虽曾张口,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便自晕绝在地!
常月娥首先发觉她的公公中箭倒地,情况不妙,一声惊叫,便欲扑过抢救!
但那手持铁尺的大内侍卫,怎肯放松寸步,仍然贼忒嘻嘻,死皮赖脸的,把常月娥紧紧缠住!
这时,苗复明也有所见!
父子亲情,自更急痛,他惊怒之下,忘却本身的一切安危利害,钢牙猛挫,便向那持鞭的大内侍卫扑去!
他刚才左肩右腿已受了重伤,技艺本非对手之敌,如今虽恸于父仇,情急拼命,但血气之勇,何济于事?
只不过像是灯蛾扑火而已!
那持鞭大内侍卫见苗复明如此不知进退,不禁嘴角微披,从鼻中发出一声冷笑!
但其虽使人哂,其勇却使人惊!
那持鞭大内侍卫,也不愿轻攫这位凶神恶煞般的苗复明之锋,接连以巧妙身法,闪避他三次追扑!
等他三度扑空,锐势已衰,内力将竭,先前所受肩腿伤势,也正渐渐发作之际,方疾挥手中长鞭,使出一招“雾锁云封”转化“天鼓三挝”,把苗复明身形罩住,向他当头击下!
苗复明力已衰竭,伤正发作,势成强弩之末,哪里还能闪避得开?
“噗”的一声,头顶中鞭,脑花四溅,尸身当场栽倒,几乎和他九叔铁刚,死得一样凄惨……
他死得惨,或许是桩解脱?
但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可怜常月娥先见九叔铁刚惨死,已然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再见她公公“飞霜剑”苗原倒地不起,更是五内如崩,悲动欲绝!
如今,月光扫处,惊见丈夫苗复明又遭到了毒手,如此惨死,一个女流之辈,再怎刚强,也难禁这等接二连三的强烈沉重打击!
强忍着大批的热泪,不仅一齐夺眶而出,并失声痛哭,银牙紧咬,挺剑飞扑那杀死苗复明的持鞭大内侍卫,口内并厉声叫道:“万恶贼子,你索性再展些本领,把我也一并杀了吧!”
口中喝骂,手中双股剑胡刺乱劈,根本不成招式!
因为她此时急怒心疯,只想拼却一死,把这杀夫深仇,刺上几个透明窟窿,或是剁成肉酱!
根本不顾自己,放弃防守,哪里还拘泥于什么招数剑法?
对阵搏斗,讲究沉着应付,方有望克敌制胜!
像她这种毫无章法,又复技艺平平,加上对方又是大内高手,似乎应该吉凶早定,三两照面,便也告横尸在地。
但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一来对方曾受人重托,要设法保留年轻貌美,极具姿色的常月娥。
二来,常言道得好:“一夫拼命,万夫莫挡。”则“一妇拼命”之下,情况又何独不然呢!
那持用长维的大内侍卫,展开轻灵身法,接连闪避这常月娥几度疯狂进袭,神色轻薄地,阴笑说道:“小娘子,留点力气,等明天晚上再用吧,有人为你神魂颠倒,早就等着你呢!”
常月娥急怒之下,哪里听得见对方说的是什么话儿?何况她即令听清,一时之间,也不易猜透话中的含意!
故而,她仍是状若疯狂的,一味拼命扑进!
那持鞭大内侍卫的一身武学,应付常月娥,着实富裕有余,遂一面游走闪避,以消耗她的体力,一面还嘻皮笑脸,不时来上几句豆腐里暗嵌骨头的疯言疯语!
不消多久,常月娥果然力竭,娇躯一软,足下踉跄,眼前乱转金花,自知人已难支,即将晕倒,不得不以剑拄地,支撑着绵软身体,略为靠墙歇息!
而在赵维铭这边,因见拜弟已惨死在“催命神鞭”舒泰的淬毒“铁翎箭”下,一时悲愤难抑,心知若再不施展绝学,可能会步上拜弟的后尘。
就见赵维铭心念才一起,右手的钢骨折扇便倏然张开,开始由慢而快,幅度也从小到大的扇将起来。
赵维铭发动攻击时,所选择的对象,当然是正对面的“追风剑”霍德威。
故霍德威在赵维铭攻势一起时,便赶紧展开追风剑法,意欲和赵维铭拼个高低。
但剑招才发,便觉出对方扇风,过于强劲,将自己长剑剑锋,荡了开去,连足下也拿不住桩,身形被震得摇摇晃晃!
这种情况,便是“败象”,也是所谓“危机”!
霍德威心知“不妙”,动念想溜!
此念虽动,但赵维铭扇威固强,来势也快如闪电,哪里还容得他逃出手去?
当空扇影人影合变幻之下,霍德威闪已不及,左肩头上,挨了一下,被钢骨折扇的“玄鸟划沙”划中!
就这一下,筋断骨折,左臂已然告废,若是被划在颈上,连巴斗大的头颅,都会立即掉下来!
臂断筋折的椎心痛苦,真够霍德威受的!
他厉吼一声,为了保全性命,拼着痛上加痛,伤上加伤,也只好咬紧牙关,就地滚了开去!
霍德威首先挂彩,“飞刀”揭扬和另一名手使铜棍的大内侍卫,情况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来!
他们奉了舒泰之命,列好“三才”阵式,赵维铭既然先攻中央,揭扬等为了救应霍德威,并未偷闲,一左一右,刀棍齐施,攻的是从空中刚刚飞降的赵维铭矫捷身影!
赵维铭仇火攻心之下,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
身形虽已落地,但算准对方必施逆袭,在以钢骨折扇划中霍德威肩头之际,一式“潜蛟出壑”,倏又翻起半空,成了个倒竖蜻蜓的飞人姿态!
揭扬与另一大内侍卫的飞刀、铜棍,攻的是中下两盘,在赵维铭灵巧无比的身法运用之下,攻势全告落空!
他们想不到这位“千手神掌”的功力修为竟到了这等火候?
方自心神微怔,面前金光已布!
金光既然称“片”,自然非寻常兵刃,乃是赵维铭钢骨折扇中所藏暗器“牛毛细针”。
不过侠义人物行径,究与凶邪不同。
赵维铭虽在扇中藏针,但针上却未淬毒!
针称“牛毛”,必极细小,加上又未淬毒,故在施展之时,是专取对方双目!
由于此故,揭扬和另一铜棍的大内侍卫,适才所见的那片金光,便是他们此生中,所能亲眼目睹的最后事物!
金光电闪,厉吼双起,揭扬与持铜棍的大内侍卫,抚目疾退!
赵维铭目标不在他们,他早已决定,今宵之战,擒贼必须擒王,打蛇要打七寸,故对被自己所伤三人,并未追踪续下杀手。
只是面寒似水,目笼神威,看着“催命神鞭”舒泰,向舒泰步步逼近!
人的威风、杀气,往往比什么神功、绝艺,更具震慑力!
赵维铭这一威若天神的步步进攻,先前还骄狂无比的大内侍卫副领班“催命神鞭”舒泰,竟胆颤心慑,不愿轻撄其锋的,步步后退!
后退之间,顺势把正在喘息养伤的“追风剑”霍德威的屁股上,轻轻踢下一脚,并对正在调笑常月娥的使铁尺的大内侍卫,含怒微施眼色!
这是招呼,也是密令。
舒泰虽然艺高,但知赵维铭志在并骨,心中着实生慑,遂令手下,赶紧召集党羽,要来个以多取胜的群殴乱打!
霍德威等领会得出舒泰心意,一个不顾肩伤,皱眉行动,一个暂时放弃乱吃豆腐,双双分头跑向“隐园”的前进后院!
赵维铭是老江湖了,目光一扫,哂然说道:“统统叫来最好,让我一齐杀光,也好使江湖廊庙之间,少了些害人虎伥!”
舒泰居然还想作戏,或是缓步?
一抱双拳,陪笑说道:“赵老大名不虚传,好高明啊!才一出手,便一伤两瞎,毁了我员大将!”
赵维铭根本不去理他,目喷煞火,面罩秋霜,仍然向舒泰进逼!
舒泰再退,并再度陪笑道:“赵老大,你何必这样死心眼呢?你们‘江湖九义’死的死了,逃的逃了,如今只剩下你赵老大一人,还能有何作为?自古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赵老大若能审时度势,归顺朝廷,舒泰保证你不单前罪全免,还有享不尽的荣华……”
“闭上你的臭嘴!”
舒泰所说“荣华富贵”中的“富贵”二字,尚未出口,赵维铭便呸了一声骂道:“舒泰,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替我少说废话!‘江湖九义’中,只要有一条命在,誓必为光复大业尽力,与鞑虏暨其手下爪牙,周旋到底!
“今晚,赵大爷情深手足,义不独生,你还想活着离开‘隐园’,你简直是在作清秋大梦!”
他这几句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根本不让舒泰再有转圜余地!
其实舒泰何尝不知道赵维铭心如铁石,决非言语所能说动。
但他志在拖延时,等待前后人手赶来,合力收拾赵维铭,免得由自己出手,虽可制敌成功,却在对方那股拼死气势之下,难免有所涉险!
由于此故,舒泰还想再耍耍嘴皮子,但话未出口,神色已变!
原来,赵维铭不愿意和他噜苏,右扇左掌,绝招已发!
“千手神掌”以掌成名,但这次发掌攻敌,却格外来得诡异!
赵维铭先把左掌左臂,凌空伸缩八次,每伸缩一次,他那只左掌,便似胀大一些,色泽也红润一些!
八度伸缩过后,赵维铭的左掌几乎胀大了一倍有余,掌缘红艳艳的,掌心一团,则呈淡淡金色!
舒泰看得骇然,知道这是“般若掌”,难怪赵维铭身为“江湖九义”老大,果然身怀绝艺!
他相当识货,知道“般若掌”,是从黄山“枯竹禅师”,所遗留的“如来神掌”蜕变而成。
威力却比“如来神掌”更胜一筹,掌风火热,尤其掌心金色部位的“般若力”,一经发出,当之者更是非死即伤!
自己虽知其名,却未见过,想不到今日竟在“千手神掌”赵维铭的左掌之上出现!
对方既现如此神功,舒泰哪敢怠慢?
他深知事既至此,无须再徒费唇舌,遂一面暗暗提足了自己修为,一面扬眉叫道:“赵维铭!想不到你真不简单,还会‘般若掌’啊!常言道:‘货卖识家’,舒太太爷今夜也让你这不识抬举的老匹夫,开开眼界,见识见识‘长白’一派的镇派秘传‘玄阴罡炁’!”
双方口中既已开骂,手上也就不再客气!
赵维铭先发制人,右扇配合左掌,接连攻出八招!
这八招是他压箱底的绝学,如今却摆在一开始便施展,名称为“乾坤八式”。
掌招属乾,强猛无匹,扇招属坤,灵妙药方,阴阳翕合,刚柔调济,连攻出去的疾风劲气,也都一半火热,一半冰寒。
显然蕴有不同威力妙用,使对方应付之间,煞费周折,不敢丝毫大意!
以舒泰那等超绝功力,对这“乾坤八式”,仅仅应付到“第五式”时,便已周身汗水!
他因知“乾坤八式”是越往后威力越强,等到第八式“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的“乾坤合运”之时,便是其中极致!
自己起初对于赵维铭的功力火候,似乎略有低估?
如今何必一味挨打,容忍对方把“乾坤八式”,尽情施为?
应该抢在对方最厉害的“乾坤合运”之前,以生平得意维法,发动逆袭,扭转战局,在手下方面,也可平添光彩!
战略一经拟定,战术自然便循此战略,付诸实施!
舒泰怎肯再等赵维铭发动什么威力最强,可能难以抵抗的“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等“乾坤合运”!
他把“玄阴罡炁”凝足在淬毒长鞭之上,蓦然乘着刚刚闪开“乾坤八式”的第五式猛袭之后,向赵维铭攻出一招“断流卷甲”!
赵维铭是只怕他不攻,不怕他攻,一见舒泰指鞭攻来,不禁目中煞芒电闪,嘴角一披,脸上浮现了一反他平日恺悌慈祥的阴森笑意!
嘴角噙现冷笑之下,赵维铭不闪不封,竟一挺凝足“般若掌力”的胀大神功左手,硬抓舒泰那根号称“追命”的喂毒长鞭!
一丝更阴森,更毒辣,也更难看的冷笑,同样浮现于舒泰嘴角!
舒泰心想赵维铭是在自取灭亡,要作死了!
因为自己长鞭之上,不但喂有奇毒,见血伤人,如今更已把“长白派”的镇派绝技“玄阴罡炁”,凝贯鞭身,委实无坚不摧,震物立碎!
漫说赵维铭疾伸定掌之举,不一定抓得住自己鞭身……
即令对方手法,又快又准,被他抓住鞭身,也会中了鞭上所喂奇毒!
即令对方火候精到,化臂成钢,使鞭上奇毒,无法奏效,但他整只左臂,也必为鞭上所凝的“玄阴罡炁”,生生震断!
由于有了“喂毒”和“凝贯玄阴罡炁”的双重倚恃,舒泰在发现赵维铭挺臂抓鞭之下,不但不抽招变式,反而故意把那招“断流卷甲”的凌厉去势,略为减慢一些!
这减慢去势之意,是让赵维铭容易把鞭身抓中!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哪还不一拍即合?
转眼之间,舒泰的喂毒长鞭,便被赵维铭用左掌抓个正着!
鞭身既然入手,赵维铭便凝劲猛力夺鞭!
舒泰则尽量发出鞭上所凝贯的,“玄阴罡炁”,想把赵维铭的左臂震断。
至于鞭身上所喂奇毒,目前倒失去效用!
因为赵维铭掌心部位那种金色的“般若力”是佛门绝艺,万毒不侵,胜负之道,端看双方真实修为,也就是内力强弱而定!
若是赵维铭修为较深,内力稍强,舒泰这根长鞭,必被他夺过手去!
反之赵维铭的一只左臂,便将被舒泰的“玄阴罡炁”,生生震断!
那么,他们二人,修为究竟谁强?
修为宗派,虽分邪正,但火候却差不多,强弱之判的关键,在于“年龄”二字!
倘在十年以前,舒泰功候欠纯,赵维铭血气未衰,自然是赵强舒弱。
但如今却舒泰添了十年火候,赵维铭添了十年岁数,情势便整个改观,变成了赵弱舒强!
但所谓赵弱,并不是赵维铭弱得鞭身才一入手,左臂便被舒泰的“玄阴罡炁”震断!
他的“般若力”,虽因年老气衰,仍相当可观,是在奋力夺鞭,夺不下来,有点力竭以后,才一根、一根手指的惨被“玄阴罡炁”震折。
最后“卡喳”一声脆响,才使整只左臂报废!
赵维铭第一根手指骨断时,舒泰知胜券稳操,露齿而笑!
他在笑,赵维铭也在笑。
但舒泰是露齿而笑,赵维铭是咬牙而笑。
舒泰是笑在脸上,赵维铭是笑在心中!
赵维铭已开始折指,并即将断臂,最后也必然送掉老命。
他……他还笑得出来么?
当然笑得出来,因为这在他意料之中,舒泰已中了他的苦肉计了!
赵维铭是要把舒泰的功力和注意力,完全吸引于左方,然后觅机以右手的钢骨折扇来攻敌!
他打算用自己的一只手,换舒泰的一条命。
必要时,则索性与舒泰并骨黄泉!
就在赵维铭紧紧抓住长鞭的左手,断到第三指时,舒泰面露狞笑,鞭上所凝贯的“玄阴罡炁”,全力击发出!
他的“玄阴罡炁”尽发,赵维铭不单所余二指也折,连整只左臂,也起了“咔喳”断折之声!
手臂断了,血雨飞了!
赵维铭真是条铁铮铮的好汉,他仍屹立如山,连哼都没哼上一声!
“哼”是有人哼,不过,哼的人是舒泰!
他不单把脸上的得意獐笑,变成了口中的惨痛厉哼,并手抚胸肋之间,衣服上满是血迹的,跄踉后退!
原来,赵维铭在左臂将断的一剥那间,以右手钢骨折扇,用“斜划鸿沟”之式,划中了舒泰胸肋!
舒泰并未鲁莽得棋胜全不顾家之人,他以十一成功力攻敌,仍留有一成的“玄阴罡炁”防身!
加上他修为着实深厚,故而挨了一扇,并未致命。
但赵维铭的钢骨折扇,又谁能轻撄其锋?
舒泰命虽暂保,伤势不轻,最少也断了三根肋骨!
舒泰满胸血渍的踉跄后退。
赵维铭并未追袭。
因为,他知道只要舒泰未死,战斗便仍需继续,自己不得不先为断臂止血,才有拼命本钱!
就在此时霍德威等,已传令到把前后人手召回,一见舒泰业已身负重伤,个个均面带惊色!
舒泰先吞了两粒丹丸,一咬牙,扶墙而一立,目光电扫那些大内侍卫问道:“你们搜到了么?”
从前应回来的一名大内侍卫,躬身禀道:“回副座的话,只杀了十几名顽抗庄丁,并无任何收获!”
舒泰方一怒目,另一个手持判官笔,从后院回来的大内侍卫,手里拿着一叠东西递向舒泰道:“只搜到这些叛逆文件和一张圣上画像……”
舒泰虽知这些也是重要文件,却因重伤在身,无意察看,又复皱眉道:“我问的是可曾搜出小王子的踪迹?”
那名大内侍卫抱拳答道:“回副座,后院已无人踪!”
舒泰眉头深蹙,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伸手指着赵维铭道:“你们大伙儿一齐上吧,先替我把这老小子给干掉!”
众大内侍卫虽应声往上一围,但见了赵维铭那副俨若天神模样,又明知连舒泰都伤在人家手内,不禁都面面相觑,胆怯却步,谁也不敢先上!
舒泰见状大怒,厉声喝道:“这老小子就靠左手所练的‘千手神掌’成名,如今,左手业已为我所废,你们还怕些什么,难道忘了大内戒条,不要脑袋了么?”
经他这一发威怒喝,果然立刻有人动手!
但动手之人,不是那群大内侍卫,而是千手神掌赵维铭。
赵维铭未曾动手,先行动指!
他左手五指,业已全被舒泰的“玄阴罡炁”震断,如今动的是右手拇、中两指!
拇、中两指,真力暗凝之下,他那钢骨折扇柄尾处的一枚铁质钮,准备抖散扇骨,给这般为虎作伥的大内侍卫们,来一手满天飞扇骨,大举歼凶邪,替自己在棺材之中,多拉上数名垫背!
这一手,出人意料,果有奇效!
漫天掌影,一片扇骨飞射之下,众大内侍卫目眩神摇,心胆几碎,平素修为稍弱的,便倒了大楣,连死带伤,立即躺下九个!
“哈……”
赵维铭颇为高兴,想打一个“哈哈”,但只打出半个!
只打出半个“哈哈”之后,是这位“江湖九义”的老大,“千手神掌”赵维铭,竟也步老二“飞霜剑”苗原后尘,中了舒泰的喂毒铁翎箭!
舒泰驱使众大内侍卫,群殴赵维铭之际,便强提一口真气,暂忍脏腑伤痛,摸了三根喂毒铁翎箭在手,等待有利机会!
赵维铭人拔半空,掉头下扑,在他身形未落地前,当然是个绝好活靶!
故而,赵维铭在空中抖散扇骨伤人之时,也正是舒泰向空中甩手,用铁翎箭射他之际!
但舒泰刁毒绝伦,手中虽扣了三根铁翎箭,却只向空用手,发出两根,还留了一根,作为最后杀着!
赵维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业已瞥见舒泰向自己甩手之举,半空中巧使“梯云纵”,再转“风扬落花”,居然以上乘轻功,绝世身法,把两根铁翎箭,堪堪避过!
志得之下,容易意满,这时,赵维铭想打“哈哈”了,也正是身形将落而未落地,身法已屡展变化,无法再变的一刹那间!
就在这一刹那间,后腰上,一凉一麻,赵维铭便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咕咚”栽倒在地!
“哈哈……”
这声“哈哈”是舒泰打出来的。
他向那几名已为赵维铭神威所慑的大内侍卫,挥手叫道:“这老头儿乃‘江湖九义’老大,属于重要钦犯,如今身中铁翎箭,业已被我废了,你们快去把他的瓢儿摘下,向圣上请功领赏!”
活老虎,人人害怕,死老虎却个个敢打。
众大内侍卫深知舒泰的喂毒铁翎箭厉害,赵维铭虽未气绝,已如半个死人,当下便刀剑并举,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