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古名“具区”,为五湖中第二大湖,仅次于“洞庭”,横跨于“江苏”、“浙江”两省之间,广达三万六千顷。
湖上烟波浩渺,水天一色,望去瀚然无际,湖中岛屿甚多,随天云水烟,时隐时现,号称“七十二峰”,其中之大者,以“东西洞庭”为首!
东洞庭山突出湖心,形成半岛,岛上冈峦起伏,树木青葱,鸟语花香,景色美绝!
岛之东端,有一尼庵,匾额横书“紫金庵”三个大字。
此庵,规模不大,但极有名气,香火之盛,为方圆数百里内,所有寺观之冠。
其所以闻名遐迩,香火鼎盛,并非无因。
一则,这“紫金庵”历史悠久,乃是唐代的建筑物,庵中塑有十八罗汉,栩栩如生,容貌眼神,身姿手势,传神之妙,无以伦比,尤其衣褶线条之流畅,简直与真衣无异。
据说这是唐代大雕塑家杨惠的杰作,为不可多见之艺术品,凡游太湖者,莫不一登“紫金庵”烧香,藉以参观该庵之罗汉堂。
二则呢!那就是因为该庵的主持“明空神尼”了。“明空神尼”年逾百岁,一身武艺臻于仙佛境界,尤其以一套“焦雷掌”和三十六式“雷音剑法”,威震武林,罕有敌手,年轻时闯荡江湖,专爱打抱不平,博得一个“铁面比丘”的绰号。
所以凡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是黑白两道,都知道太湖“紫金庵”有这么一位世外高人,都对这位世外高人肃然起敬。
只是这位高龄比丘,早已封剑息影,决不过问江湖是非,她如今除虔诚证佛,便是采药炼丹,精研岐黄,施救贫苦,数十年来,活人无算,可谓功德无量,因此,一年四季,到这庵来还神谢恩的善男信女,总是络绎不绝!
在东洞庭湖山的西端,一处土岗上的树林里,有一座两进的庄院,名叫“隐园”。
这座庄院是孤零零的,附近并无邻居,从外表看来,这座庄院并无奇特之处,粗陋简朴,与普通一般农家的屋宇差不许多,但里边却布置得甚是雅致,亭台水榭,花圃鱼池,一应俱全。
在后进的偏院里,还设置了一个小小的练武场,场子两边的木架上,刀、斧、剑、戟……等,各式各样的兵器,应有尽有,由此可知,主人是个嗜武的人。
这间“隐园”的主人,姓田名厚,年近五旬,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相貌甚是魁梧,虽然经常只穿一袭蓝布长衫,但内行人只要一看他那精光湛湛,就能知道他是一位内外功力已达极峰的武林高手。
不过由于他对人谦虚和睦,从不炫耀武功,而且自称是做木材生意的,所以这附近一带,只知道“隐园”住着一位木材商的田老爷子,却不知道田老爷子原是武林中一位响当当的有数人物。
田老爷子膝下有二子一女。
长子名叫复明,年约二十七八,纯朴敦厚,有乃父之风,而且样貌酷似乃父,其妻常月娥,人如其名,端的美若月里嫦娥。二人本是师兄妹,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一块儿习艺,婚后感情甚笃。
次子名叫兴汉,年约十三四,容貌、性格均不类父兄,他长得清秀飘逸,机灵敏慧,是一个人见人爱的俊小子,父母兄长,莫不对他娇宠逾恒。
女儿凤飞,才十岁左右,她是个娟秀伶俐的小姑娘。
此外,田老爷子还收了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姓王名鲁才,比田复明大一两岁,他原本是个小叫化,昔年田老爷子夫妇浪迹江湖时,见他饥寒交追,又染了疾病,甚是可怜,一时动了悲天悯人之心,遂把他带在身边,当骨肉一般看待。
这小叫化极是聪明听话,长大后,田氏夫妇遂传以武艺,渐且倚为心腹。
若连佣仆庄丁等等,一齐算起来,田家大大小小总在二十余个,够热闹的了。
但田氏一家绝少与人来往,平时总是大门紧闭。而且这座“隐园”又是孤零零的偏僻得很,前后左右都无邻居,与别人毫无瓜葛,自然不会有人找上这里来。
如果硬要说田家跟人有什么交往,恐怕只有“紫金庵”的明空神尼了。
这是因为“紫金庵”是“隐园”最近的邻居,彼此互相可以望得见,来来往往,不免常常碰头打招呼,日子久了,自然熟络。
而且田厚的老妻,也很信佛,一年总有几趟要到“紫金庵”去烧香,她当然也对明空神尼这位武林前辈非常敬重,故每藉烧香之便,在庵里盘桓一会,向这位世外高人请安问候,表示崇慕之意。
至于明空神尼呢!凭她的慧眼,早已看出田氏夫妇有一身不凡的功力,多半是遁世隐居的侠道中人,故对田家颇有好感,不过她已隔绝江湖好几十年,对于田家的来龙去脉,都不太清楚,何况她如今是四大皆空的佛门弟子出家人,与世无争,也不欲去根究这些,甚至她连“隐园”的大门也没进过,彼此之间,长久以来,始终保持一份淡淡的交情。
金菊吐艳,红叶纷飞,时序是深秋季节。
这几天,田厚的心情似乎显得特别沉重,浓眉深锁,满怀心事的,不时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或低头默默沉思,或昂首仰望着悠悠的天空发楞!
田兴汉瞧在眼里,很是纳闷,终于忍不住问道:“爹,您怎么了?像是有心事?”
田厚慈爱地苦笑道:“没什么。”
稍顿,一转话题,关切地问道:“汉儿,你怎么不去练剑?”
田汉兴知乃父是故意把话题扯开,又追问着道:“爹,您还说没什么,整天愁眉苦脸的,准是有什么心事,不肯告诉汉儿。”
田厚长叹一声,道:“孩子,你年纪还小,等过得几年,把武艺学好了,你就是不问,我也要详详细细告诉你的。”
讲到武艺,这小伙子劲儿可大了,两腿一跨,双手一抖,矮身扎马,神气活现,得意洋洋地道:“爹,谈武艺吗?咱如今就是顶尖的高手了!”
田厚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佯愠道:“谁说的?”
田汉兴仍脸有得色地道:“大哥大嫂都打不过我,连大师哥也挡不住我一记‘六月飞霜’,时常逼得他丢剑投降,我难道还不是顶尖的高手吗?”
田厚听了这话,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这孩果然颖悟超群,几年苦功下来,功力突飞猛进,没有枉费自己一番苦心。他说打败大哥大嫂,以及逼得大师哥丢剑投降,想必不假,将来的造就,端的无可限量。而且这股豪壮之气,尤其难能可贵;忧的是,这孩子锋芒太露,骄狂见于词色,恐怕难以担当大事。
心念及此,立即正色叱道:“汉儿,我不许你这么狂妄!你该晓得,大哥大嫂和大师哥都是故意让你的,你这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能算什么?”
说至此,摇摇头,长叹道:“我闯荡江湖半生,遇到的能人太多了,总是觉得自己平庸之极,你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这可是危险的紧!”
田兴汉见乃父这么说,立时变得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忙收马挺身,垂手站立一旁,恭声道:“爹!孩儿知错,以后不敢了,我会继续苦练!”
田厚回嗔作喜道:“孩子,我不是责备你,男儿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豪气干云,但千万不可狂妄自大知道吗?”
田兴汉诚恳的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适时,田凤飞像一只小鸟似的,一跳一蹦地走了来,嚷道:“爹,大嫂叫我问您,什么时候开饭?”
田厚一望天空,见夕阳尚未排山,天色仍早,遂转头对凤飞道:“凤儿,你去告诉嫂子,叫她再等一会儿!”
田凤飞嘟着小嘴道:“爹,还等什么嘛!我肚子都饿了啦!”
田厚白了田凤飞一眼,佯愠道:“瞧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是一点事情都不懂。要等一会,自然是有客人来嘛!”
“客人来?”田兴汉抢着问道:“爹!是谁?”
田厚神秘地一笑,道:“来了你就知道,准教你们高兴!”
田兴汉正想发话,突听得庄外隐隐传来一阵的的得得的马蹄声,田厚咧口笑说:“来了!”
话声甫落,当先迈步朝大门口走去,两个小的尾随在后。
田厚走出庄门,手搭凉蓬,觑目向大路上望去,看见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由大路拐入通到庄里的小径。
当先一骑,坐着一个发须俱白的瘦高老者,随后那匹马上,却是一个身躯矮胖,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
田厚看清来人是谁,高兴得大声嚷道:“大哥……九弟……”
二个小的,更是早已边嚷边跑,迎出二三十丈。
那二位来客,见了这等情形,双双翻身下马。
白发老者当先把田凤飞抱了起来,呵呵笑道:“凤儿,你这丫头,还记得伯伯么?”
田凤飞点头娇笑道:“怎么不记得呢?前年您来的时候,凤儿还拔过伯伯的胡子呢!”
就这一句,立时把那老者弄得呵呵大笑!
这时,田厚也赶过来了,望着凤飞道:“凤儿快点下来,你没看见大伯骑马奔驰,定已相当累了,怎么还要人抱?”
老者接口笑道:“老二,你这样说法,是不是讥笑大哥老了?”
田厚拱手陪笑道:“大哥想到哪里去了,小弟怎敢如此无礼?”
老者拈须笑道:“就是啰!要是骑在马上,跑几天路,就觉得累,你大哥还称什么‘千手神掌’,哈哈……哈哈……”
此老豪气冲天,却也难怪,原来他就是威震武林,在江湖上享有大名的“千手神掌”赵维铭。
老少三人正在言笑,蓦然听得另一位虬髯大汉,连声喝采道:“好小子,要得!要得……”
赵维铭与田厚、田凤飞等三人,转头注目看去,不由均是一惊!
原来,田兴汉拿桩扎马,跟那虬髯大汉一来一往的竟斗上了,那虬髯大汉额上并见了汗珠,显得相当吃力!
田厚怒喝道:“汉儿,你莫非疯了,竟敢对长辈无礼,我不打死你才怪!”
说着,急步闪了过去。
田兴汉应声收势,恭立一旁,红着脸儿,讷讷说道:“不,爹爹,不是汉儿斗胆,无礼犯上,大……大概是九叔突发豪兴,要想考较汉儿……”
原来,他方才随同田厚迎接大伯赵维铭后,见赵维铭抱起乃妹,便掉头向那位被称作“九叔”的虬髯大汉奔去。
因他与虬夺大汉,最为投缘,许久未见,渴思亲热亲热!
谁知那虬髯大汉竟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捷逾闪电,向他脉门扣来!
田兴汉认得这是招足令对手全身受制,甚至骨折筋断的“铁爪擒龙”,便是九叔定有对自己加以考验之意!
恰好他近来学了不少绝招,突遇这等实战切磋良机,岂肯错过?于是竟不闪不避,静等对方将扣实而未扣实的刹那之间,猛可矮身沉腕,巧妙滑脱,并趁势一记“飞拔撞钟”,出掌向虬髯大汉的胸前印去!
这种变化,极为迅疾,这等手法,相当刁钻,尤其变生顷刻,猝不及防,饶那虬髯大汉,也是名满江湖,照样被逼得足下踉跄,连退出四五步去!
田兴汉得理之下,不肯让人,身形欺处,如影随形,又发出一招“金龙现爪”,其变招之快,与所凝劲力之强,与一般江湖高手,居然可以毫无逊色!
虬髯大汉心中一半惊于田兴汉武技大进,另一半也想藉此测验他的内劲修为,到了什么火候,遂索性卓立如山,硬挨一记!
谁知这一记居然挨得气血翻涌,不大好受!暗忖,幸而自己贴身穿有一件“金丝软甲”,不然,还真吃不太消,可能丢了大丑?
他如此一想,不禁脸都微微有点羞红,暗道一声:“惭愧!”
但另一方面,却又极为高兴,这位小侄儿年岁轻轻,能有如此成就,真是太以难得!
虬髯大汉既高兴又惭愧之余,觉得刚才之失,定是自己过分托大,毫未经心,何不施展几手绝活儿,再复试他一试?
念头既定,立即凝劲行功,单掌一立,疾攻而出,“怒涛拍岸”、“渴骥奔泉”、“神龙掉尾”三绝招回环并发,幻为一天掌影,把田兴汉的上中下三盘,完全封罩在内!
这一次,他用了足有八成功力,认为足可把对方制住!
没想到田兴汉滑溜得像一条泥鳅似的,仗着一套极灵活的身法步法,左闪右避,东跳西跃,竟将几式绝活轻描淡写地加以化解了。
这种情况不能不使虬髯大汉由衷地连声赞好,而把赵维铭等惊动,但在田兴汉准备再次反攻时,却被乃父喝住,虬髯大汉也只好散功收势,翘起大拇指向田厚笑道:“二哥,真有你的,我算服了!”
田厚抿嘴笑道:“你也真是,怎么跟一个娃儿动起手来,也不怕人笑话嘛!”
一顿,又道:“你觉得这孩子怎样?”
络腮胡大汉道:“好,好极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咱们这个九叔自愧不如。”
田厚诧然道:“哦!有这等事,那真是‘虎父无犬子’!”
“虎父无犬子”这句话,使田兴汉听得一怔,暗道:“爹怎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敢情是跟九叔说着玩的?”
其实田厚这句话是别有所指,真正的意思,只有三个老的知道。
虬髯大汉听了田厚之言,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
适时,“千手神掌”赵维铭也插口道:“老九,你刚才真栽在了小汉儿的手下?”
虬髯大汉尴尬地一笑道:“可不?”
“千手神掌”赵维铭乐了,一阵哈哈狂笑,又捋着胡子道:“老九,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咱看你这块‘霹雳斧’的招牌,该让给小汉儿了!哈哈哈……”
原来这虬髯大汉也具相当侠名,是以一柄板斧纵横江湖的“霹雳斧”铁刚。
“霹雳斧”铁刚也笑道:“大哥,你也别得意,咱这块‘霹雳斧’的招牌固然给砸了,只怕你这块‘千手神掌’的招牌也未必保得住,不信你来试试!”
“千手神掌”赵维铭哦地一声,道:“有这等事?那我真要试试。”说罢,眉飞色舞地,缓缓将田凤飞放下地来,并道:“小凤儿,你瞧着,大伯要跟你哥哥走两招!”
看来此老端的豪兴不浅!
田凤飞站在一旁,噘着小嘴道:“大伯,您可得要当心,我二哥是这儿顶尖高手,谁也打不过他,你别被他打得爬不起来呀!”
敢情她是平时见庄里的人都败在她二哥的手下,所以才这么说。
田兴汉红着脸,分辩道:“大伯,你别听小凤瞎说。”
“千手神掌”赵维铭没理田兴汉,却对田凤飞故作一怔道:“小凤儿,你二哥真的有那么厉害?”
田凤飞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唔!”
“千手神掌”赵维铭道:“这样吧!小凤儿,要是大伯被你二哥打得爬不起来,你就拉我一把!”
这话逗得大伙儿都笑了。
田厚道:“大哥,饭都快好了,咱们进去再谈吧!”
“千手神掌”赵维铭却固执地道:“不,我是要试试小汉儿到底成就如何?也好知道你们两夫妇有没偷懒。”
田厚道:“说实话,这孩子的确是一块难得的材料,我两夫妇都已把压箱儿底的活儿传给他了,往后就要看你们的了!你们这次来,谁也得留下几手给他。”
“千手神掌”赵维铭点头道:“那是当然,所以我要先对他试试!”
田厚道:“大哥,你还是这个急性子,到里面去吃了饭,慢慢再说吧。在这大路上,人来人往,惊世骇俗的,多不方便!”
“千手神掌”赵维铭这才省悟到,是不该惹人注意,免得暴露了田厚不愿为世所知的真正身份,是以忙道:“是,是。”
一面说着,一面拉起田凤飞就走。
“霹雳斧”铁刚也拖着田兴汉尾随在后,田厚招来两名庄丁,将他们的马匹拉去照料。
于是一行鱼贯入庄,随即庄门又复紧紧的闭上了。
田厚的妻子欧阳菁、长子田复明、儿媳妇常月娥等,听得这二位远客来到,都从后院赶出来相见,彼此亲如家人,少不免又是一番亲切寒暄。
接着摆上酒菜,开始吃喝,席间自有一番热闹。
酒足饭饱之后,“千手神掌”赵维铭当先离席而起,一拍田兴汉的肩膊,欣然道:“汉儿,大伯手痒难熬,跟你舒舒筋骨!”
田兴汉睁着两只精灵的眼珠子,为难地道:“大伯,汉儿怎接得下您的……”
赵维铭截口道:“怎么?在九叔面前你都敢露几手,难道瞧不起咱这个老家伙?哈哈哈……”
田兴汉正欲分辩,但田厚知道赵维铭是急着要传他武功,立即向他一打眼色,道:“汉儿快去!”
于是,大伙一起离席,向后进的练武场走去。
“千手神掌”赵维铭出手试了田兴汉几招拳脚,觉得这孩子的确打下了相当厚的根基,不由的连声赞好。
稍后便将他独创精研的一套“风雷翻天掌”传了给他。“风雷翻天掌”虽然只有九招,但招招精绝,式式奥妙,变化无穷,威力无穷,诚为武学中之一大绝艺!
田兴汉对它极感兴趣,他本敏悟超人,一点即透,跟着演了几遍,已然上手,居然耍得似模似样,只差火候而已!
这益使“千手神掌”赵维铭赞赏不绝,频道:“这孩子真了不起。”
接着,“霹雳斧”铁刚又传了他一十八式“霹雳斧”,这是一门阳刚的功夫,极是霸道。以目下田兴汉的年龄体魄,练起来自是颇感吃力,耍了两遍,已是大汗淋漓。
但铁刚安慰他道:“孩子,你只消把口诀记牢,以后慢慢地练,日久自有成就。”
传功完毕,“千手神掌”赵维铭,又从革囊里取出一柄毫光耀眼的带鞘短匕,递给田兴汉道:“小子,这是大伯唯一的家当,送给了你!”
田厚忙上前两步,拦住道:“大哥,这是你的传家之宝,怎……怎么竟轻易给了他呀!”
原来这柄短匕,大有来头,名叫“天虹宝刃”,长仅八寸,阔只六分,其薄如纸,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匕身乃百炼钢母所铸,匕柄则乌金打造,并镂满珠宝,鞘为紫檀精雕,其上并盘绕了栩栩若生的两条金龙。
这时,“霹震斧”铁刚却把他自己所穿的“金丝软甲”脱了下来,送到田兴汉面前道:“孩子,九叔是个穷光蛋,没什么珍贵东西,就把我这件‘金丝软甲’给你吧!”
田厚也想不到铁刚也有这重出手,神情一怔,道:“老九,你……”
铁刚大笑道:“正如大哥所说,孩子是根擎天玉柱,光复大业,重责在身,大家都应该尽力培植,多多成全!何况,‘金丝软甲’,我并不常用,这次特地带来,就是准备送给他的!”
其实这件“金丝软甲”,也是价值连城的武林奇珍,乃以苗疆“天蚕丝”揉合人发,紫金丝等,精工编织而成,坚韧无比,弹力极强,可辟刀剑毒力,是江湖人物梦寐以求的护身至宝!
田兴汉初犹受宠若惊,但在铁刚的真挚情意,以及乃父田厚的含笑点头下,也就再拜谢受!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隐园”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熄灯就寝。
惟有后进一间书房里,却仍隐隐透出灯光,书房门紧闭着,里面坐着五个人是田厚夫妇,及其长子田复明,另两人便是今日下午才到的“千手神掌”赵维铭,和“霹雳斧”铁刚。
五人神色,均极凝重,尽量把谈话的声音,压到极低,显然是在讨论什么重大秘密事儿……
“老二,你这个消息,是怎样得来的?”
这是“千手神掌”赵维铭的语音。
田厚并未立即答话,却起身从壁柜隐秘之处,取出一个纸团,递给赵维铭道:“大哥,你先看看这个。”
赵维铭接过展开,才一注目,神情立现紧张,并不住以手拍几,口中“唔唔”作响!
原来,这纸团上密密麻麻写了蝇头小字,大意是说:“乾隆皇已于月前,秘密离开京城,带着一批御前侍卫,化装平民,私游江南!要田厚密切注意,最好能纠集江湖志士,探其行踪,相机刺杀!若能成功,必可震撼天下,动摇清廷根本,或将因此复国!也未可知……”
这纸团末尾,并未署名,只留了一只小小猿猴!
赵维铭阅毕,把纸团递与铁刚,转顾田厚道:“老二,这封密信,是从哪里来的?”
田厚道:“是从京中,以信鸽飞传而至。”
赵维铭恍然道:“敢情又是那位侯公公所为?”
田厚方一点头,铁刚便插口道:“既是来自侯公公的飞鸽传书,则这桩重大秘讯,应该千真万确!”
说着,便把纸团交还田厚。
田厚道:“当然千真万确,因为侯公公是在宫里侍奉当今起居,乾隆微服出宫,能瞒过任何人,却无法瞒得过他。”
赵维铭有点高兴的,掀眉大笑道:“老二,这个大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无论如何要设法把这鞑子皇帝干掉!”
田厚嗯了一声,道:“正由于此,我才找大伙商量!论机会,确实难得,但做起来却不简单!”
说此一顿,端茶饮了一口又道:“因乾隆是微服化装,行踪飘忽,江南地面,又极为辽阔,其准确所在,不容易查得出来……”
赵维铭道:“侯公公没随驾么?”
田厚苦笑道:“侯公公若是随驾,则时时皆可设法联络,事情就好办多了!但他在密函中既要我们设法查探,岂不是证明了乾隆并未带他出京!”
赵维铭扼腕道:“事不凑巧,真是可惜……”
田厚叹道:“侯公公在宫中是一向不离乾隆左右的,但可能因他年事已高,在微服远游之际,才不会把个龙钟内侍,带在身边……”
铁刚忽然想起一事道:“二哥,你在京里,待了几年,也曾侍候过乾隆这位鞑子皇帝啊!是否摸得透他的脾气?能猜出他私访江南,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维铭点头道:“对,若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来?咱们探寻踪迹,才多少有个谱儿!”
田厚闻言,沉思有顷,摇头叹道:“这话可难说了,因为乾隆是个怪异已极的人,举措之间,有时压根儿就不像个九五之尊的皇帝……”
铁刚不懂,诧道:“此话怎讲?”
田厚笑道:“这位九重天子,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走起路来,都跳跳蹦蹦的,无甚端庄雍容风度!一会儿吟诗作赋,一会儿舞刀弄剑,如果不穿上龙袍,看去简直就像是一名挑达五陵恶少……”
他说至此处,引得大伙儿都为之失笑!
田厚之妻欧阳菁,首先抿着嘴笑道:“瞧你说的,我就不太相信这鞑子皇帝,会这样不堪……”
田复明也接口道:“爹,我还听说乾隆是个挺能干的皇帝呢,他怎会您说得……”
田厚白了他一眼道:“你没把话听清楚啊?爹并没说乾隆是个昏庸无能的皇帝,而且,事实上他的确是个雄才大略人物,文武双全,聪慧绝顶!但脾性却极为顽皮,举止更望之不似人君!你们若是不信,不妨前来看看他的样子……”
说罢,忽地起身,从壁柜中秘藏之处,取出一枚尺许长短的卷轴,缓缓展了开来。
大伙立刻围观,原来那是一幅人像,上面画着尖嘴削腮,双颧高耸,鹞目鹰鼻之人,身披绣龙剑氅,足登鹿皮快靴,正与一个太监模样的小伙子,拳来脚往,大打出手!
赵维铭手指身披绣龙剑氅之人道:“这便是那鞑子皇帝?”
田厚道:“正是!”
铁刚失笑道:“其貌不扬嘛,活像一只猴子!”
田厚颔首道:“不错,他不但生相似猿,生性也几乎与猴子一般,全身是劲,成日跳跳蹦蹦地,不肯安静,故而,有种神话传说,说他是只‘长白山’的千年老猿转世!”
赵维铭道:“老二,你这幅画像,是从哪里来的?”
田厚笑道:“大哥没看见墨泽犹新么?是我自己画的,昨天刚刚画好。”
赵维铭哦了一声,有点不信地,扬眉又道:“我知道你虽略通丹青之道,但人在京师,又无样本,能够画得像么?”
田厚以一种极有自信的神情,应声答道:“我在京城之时,于他身边,待了几年,对他模样神情,印象十分深刻!尤其是他与小太监们,比武过招的情况,看得最多,记得最熟,时时于心中脑内,重现出来!所以,我敢说这幅画像,纵非惟妙惟肖,也决不会差得太?”
田复明恍然道:“难怪爹这几天,除了在院中负手蹀躞,苦想心事,便闭门独居书房,原来是在全力画这东西?”
田厚方一颔首,田复明又复问道:“爹费了好大心神,为这鞑子皇帝,画幅像儿则甚?”
田厚瞪了乃子一眼,沉声叱道:“阿明?敢情你竟忘了?当年这鞑子皇帝,不是叫人给下你爹的图形,张贴于京城九门,要缉捕你爹,归案正法么?”
田复明肃容道:“怎么不记得呢?当年若不是咱们见机而作,跑得飞快,可能全家都遭了毒手!”
田厚忽然道:“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就为此故,如今爹也绘出鞑子皇帝图形,准备分发给各处武林志士,以便于查探下落,把他干掉!”
赵维铭抚掌道:“对!这是个好主意!”
铁刚忽道:“二哥,你方才说乾隆在宫里时常和小太监们,比武过招,却是怎么回事?小太监们,无非是群‘嫁到宫里的可怜男人’而已,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田厚道:“不说‘过招’换成‘喂招’你们就容易听得懂了,因为乾隆练有一身不凡武艺,却没有机会,和人动手,遂命那些蒙藏武士训练一批小太监,学成横练,专攻挨揍,乾隆便以这群活的沙包大过手瘾!”
铁刚道:“原来他以此为乐?”
“不……”
田厚摇头道:“乾隆并非为了取乐,他倒时时刻刻,都想与人真干,却因对手难觅,常令武士们不必顾忌,全力进招,若能胜得他者,不但无罪,并有重赏,但谁也不敢冒此欺君杀身大罪,故而那些武士多半于奉命过招时,敷衍一番,挨他几下,倒地认输,再大喊一声:“圣上神技,无人能敌以作为收场……”
铁刚失笑道:“这样一来,那鞑子皇帝就高兴了么?”
田厚摇头叹道:“老九,你又猜错,小看他了!乾隆何等精明,岂会看不出他们是故意让他,在曲意奉承之理?所以,有了这种情况时,那些武士们,轻则被臭骂一顿,重则拳脚交加,被打得筋断骨折,因而丢了性命,也不出奇!”
铁刚还想再问,田厚已然又道:“只有一个小太监叫做金宝的,敢出全力跟乾隆拼斗,也最能使乾隆称心如意。”
说着,他一指图像中的那个小太监,道:“我所说的金宝,就是这娃儿。”
大伙儿由不得惊奇地哦了一声。
田厚接道:“这小太监当时只有十五、六岁,长得很高大、很结实,像只牛犊子似的,却有几分傻里傻气。据说他有一次给乾隆喂招,接连挨了几下重的,被打了眼冒金星,不由激发了那股憨气,也不管他是什么皇帝老子,猛地飞起右腿?一式‘横扫千军’,向乾隆中盘扫去!乾隆猝不及防,不偏不倚,腰眼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腿,一声闷哼,踉跄跌出老远,才煞住身形。但已双手抚着左腰,脸现痛苦之色,显然已受伤不轻!”
大伙儿听到此处,不由同时惊啊出声。
铁刚道:“这傻小子端的胆子不小,他就不怕被杀头吗?”
田厚道:“当时这傻小子自然骇得魂不附体,知道闯下杀身大祸,但却傻楞楞地站在一旁,眼定定的望着乾隆,不知如何是好。那在旁传伺的侯公公也替这傻小子暗捏一把冷汗,他一面走去想扶乾隆,一面却对金宝喝道:‘该死的东西,还不跪下!’他以为这小子,是死定了。哪知乾隆却瞪了侯公公一眼,随而哈哈大笑。对金宝说道:‘小子,你这招‘横扫千军’着实不赖,顶够劲儿,过瘾,过瘾,朕有重赏!’结果竟赏了金宝一千两黄金,并吩咐他,以后就要这样打法。”
铁刚截口道:“他就不怕这傻小子要了他的命儿?”
田厚道:“嗳!乾隆功力高出金宝许多,以后留上了意,又怎会给对方伤得着呢?”
赵维铭听了半天,这时才喟然道:“老二,听你这么说来,这鞑子皇帝,似乎天生一副好勇斗狠的性格。他住在深宫上苑,多少乐子好耍,却偏偏去找这个刺激,的确怪的可以!”
田厚思忖了一会,道:“大哥,乾隆变得这个好勇斗狠的性格,乃有一个原故,现在既然把话扯开了,我顺便讲一段宫廷秘辛给你们听。”
赵维铭啊了一声,笑道:“还有宫廷秘辛?那自然是要听听。”
田厚清了清嗓门,缓声道:“这故事是侯公公悄悄告诉我的,据说乾隆小的时候,身体异常羸弱,骨瘦如柴,疾病缠绵,长年不离汤药,他的老子雍正,以为他难成气候,不能承继大统,压根儿不想立他做太子。
“后来乾隆年纪渐大,也看出他老子的心意,心里暗自着急,但却苦于无法使自己的身体强壮起来。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埋首研药典,希望能找出什么秘方,使自己迅速转弱为强,如龙似虎。
“结果,他在一本古书上,发现一段记载,说关外有一种‘白雪灵鹿’,比一般麋鹿略小,通体雪白如玉,没根杂毛。这种动物,渴饮冰雪,饥啃参叶,能活上千年。它的血液奇补无比,能医百病,人若能喝上一口,不仅益寿延年,返老还童,即使百岁衰弱,也可立复雄健……”
赵维铭笑道:“从来没听说过‘白雪灵鹿’这种动物呀!”
田厚道:“这当然是罕见的异兽,要是常有的话,那就不足为贵了。”
铁刚心急地道:“大哥,你别打岔,让二哥说下去嘛!”
于是,田厚又接道:“当时乾隆也不太相信真有这种动物,而且怀疑它的血液是不是会来那么大的功能?所以他便悄悄地去请教太医,但太医也只听过传说,不敢肯定。是以乾隆觉得很是失望。
“有一年,雍正带着乾隆到热河的行宫去,那时乾隆已是十七岁了。他又想起‘白雪灵鹿’的事来,于是,禀告雍正,说要带人出去打猎,在热河行宫,打猎是最好的消遣,雍正遂允许他出行活动一下。
“在一群蒙古武士的簇拥下,乾隆带着一枝外国进贡的火铳,骑着高头骏马,浩浩荡荡出了行宫,向一片浩瀚无际的原始森林进发……”
他说到这里,忽地一停,以手指着图上的乾隆,续道:“也许这狗儿的命中该做皇帝,也许皇天不负苦心人,居然给他在一座丛林里发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鹿,真使他喜出望外,当下哪敢放过,立即喝令众武士,展开围捕,他自己却拍马追赶,并以火铳射击,鹿子是最胆小的动物,一看八面被围,枪声震天,早已吓得混身颤抖,乱跳乱撞,竟被一条树藤绊着,把前脚折断了,动弹不得。
“乾隆迫不及待,翻身跳下马来,忙从靴筒里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匕,跨前几步,对准小鹿头顶砸去!
“那小鹿哀鸣一声,立即了帐。乾隆细一审视,果然与古书上的记载的‘白雪灵鹿’一模一样,顿时乐得笑逐颜开!
“这刻,那些蒙古武士也围了上来,大伙儿见了这么一头通体雪白的小鹿,莫不啧啧称奇!乾隆却问道:‘有谁带了酒杯子什么的在身边吗?’这话问得奇怪,出来打猎,谁会带酒杯子这类东西在身边?
“于是,那武士统领诧异地道:‘殿下,你要酒杯子做甚?’
“乾隆道:‘用来喝鹿血!’
“那武士统领道:‘殿下,这种动物形状虽然像鹿,却是极之少见,随便喝它的血,恐怕不妥,何况咱们也没人带有杯子。’
“乾隆知道一时没法跟他们说得清楚,也不答话,忙将匕首朝小鹿的喉间切去,立时鲜红的血液喷出来!
“乾隆正欲俯身去吮吸鹿血,那武士统领跪倒在他跟前,拦阻道:‘殿下不可造次,万一喝下这种血,出了什么岔子,皇上责怪下来,奴才可是担当不起!’
“乾隆哪肯失掉这个机会,急声道:‘你赶快滚开,咱决不让你担当责任。’说罢,用匕首割下一幅衣襟,以手指沾了鹿血,在上面匆匆写了几行字,大意是说,自己坚持要喝鹿血,若有危险后果,亦是咎由自取,请父皇不要责怪武士们护卫不周。
“那武士统领见他如此坚决,自不便拦阻,只得收好那幅布条,退立一旁。
“乾隆立刻俯就鹿颈,狂吮猛吸,直喝了个饱。
“这一喝真的坏了!立见他脸色变得像关二爷似的,连脖子都红得发紫,两眼却血丝满布,几乎要喷出火来,浑身哆嗦,话也说不出来,抽搐了几下,便倒在地上,寂然不动!”
大伙儿听到此处不约而同惊吼出声。
赵维铭道:“这鹿血如此厉害!”
铁刚也道:“敢情是中毒了!”
田厚却摇头道:“并非中毒,你听我说吧!”
他喘了口气,接道:“这事,那些武士可吓坏了,尤其是那个统领,更是骇得三魂出窍!”
铁刚道:“他怕什么,乾隆不是已经写了一张把凭,给他拿着么?”
田厚叹道:“把凭有什么用?皇帝还会跟人讲理?他们护着一个活生生的皇子,出去打猎,却把个死翘翘的皇子抬回去,这是什么罪名?脑袋不想要么?”
铁刚道:“莫非乾隆真的死了?”
田厚道:“当时的情况是半丝气息,都没有了!”
“哦!”铁刚惊讶道:“既是死了,怎能复生呢?”
田厚道:“九弟莫急,听我细说!当那些武士,把个气息毫无的皇子,抬回去时,都以为犯了大罪,非掉脑袋不可!那头领只得心中惴惴地,把出事经过,向雍正详细禀报一遍,并将乾隆所写把凭,一并呈上,然后,方称自己等防护不周,罪该处死,请降旨处分!
“但出乎意料之外,雍正这次居然很讲道理,说乾隆咎由自取,不关武士们的事,只吩咐快去把太医找来,或许尚可抢救。
“太医手段,的确高明,来到一问原委,便知乾隆并非中毒,也未真的死去,只是喝了过量‘白雪灵鹿’血液,因鹿血奇补奇燥,一时神智冲昏,以致不省人事!于是,急急叫人把他抬入房里,放上软榻,脱去所有衣物,只见乾隆通体发紫,热气灼人,虽然呼吸闭塞,心脉微弱,但胯下那支金枪,却坚挺如铁,较平常时膨胀数倍,雄伟骇人!”
因有田妻欧阳菁在座,铁刚生怕臊着了她,想岔开话题道:“后来怎样?”
田厚却偏偏还是接着说道:“当时雍正也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况,忙问太医有救无救?太医答称救虽是有,却要牺牲不少女孩子,雍正闻言大笑,声称只要能救‘宝亲王’,牺牲一些女孩子,算得什么?你们看着办吧!”
欧阳菁银牙咬处,一旁骂道:“这种刻薄寡恩鞑子皇帝,只要能救他儿子性命,哪里还会顾念到别人家的女孩子们死活?”
田厚道:“据说那次竟牺牲一百多名宫女,才使乾隆热燥尽泄,恢复原状!”
赵维铭叹道:“这真是一件闻所未闻的秘辛怪闻!”
铁刚接问道:“敢情乾隆自此以后,身体便强壮起来,由宝亲王之位被雍正立为太子?”
田厚道:“正是,他自此以后,便变得生龙活虎似的,精力极为充沛,超乎常人!总是觉得体内有股洋溢热力,无从发泄,遂加强练武,藉以消耗,但他源源不尽的充沛精力,仍然不衰不竭,性格越来越变暴躁,难以安静,喜怒无常……”
欧阳菁恐怕他又要说到乾隆精力过剩,饱暖思淫的难听方面,遂向田厚白了一眼道:“你有完没有?我们要研究乾隆这次微服私访江南的目的何在?你却说了这一大堆废话……”
田厚失笑道:“老婆子你急些什么?江南地域甚广,瞎猜无用,我们必须从他的基本性格上,加以分析推论,然后才可断定!”
铁刚道:“二哥说得有理,乾隆的基本性格,我们已获得大致了解他的去向,有谱儿么?”
田厚答道:“据我推断,他定是在宫中待得腻了,想出京游山玩水,看看江南风光,并找寻些特别刺激……”
田复明插嘴道:“爹,他若是游山玩水,会不会像前朝隋炀帝那样,坐了龙舟画舫,带着大批宫娥侍卫,通令各州府县,摆足威风、排场……”
田厚瞪他一眼,叱道:“蠢材,那是官游,不是私访,你没听爹刚才分析,他因精力过剩,无处发泄,并厌倦宫廷繁缚刻板想放浪形骸,一松拘束!若像你所说,通令府县,大摆排场,岂不是一样的不自由吗?”
田复明自己也不禁失笑,赶紧点头认错!
赵维铭道:“老二,你所说的‘刺激’何指?乾隆有什么‘刺激’可找?”
田厚笑道:“怎么没有?乾隆好勇斗狠,宫里虽然有太监供他喂招,却分明是哄他玩的总嫌不够刺激,譬如一名赌徒,若是不作输赢,便觉毫无赌味,必须彼此以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拼搏,才会过瘾!且赌注越大,刺激越强,乃千古不变之理!乾隆基于此念,我料他会悄悄跑到江湖之中期望得遇武林高手,真刀真枪的比划比割,这种举动,不单刺激过瘾,还可藉此物色人才,为其所用……”
赵维铭插口道:“难道他不怕因而丢了性命?”
田厚正色道:“乾隆已得番僧高手‘哈萨巴’真传,对密宗武学,根底颇厚?且内外五门功力,俱臻上乘火候,尤其剑道上的造诣,几乎已达化境,等闲之辈,尚真非其敌手,何况身边又必有一批大内高手,暗中密为防护!”
赵维铭哦了一声,皱眉不语。
田厚又道:“找刺激可能是他私访江南的原因之一,至于另一原因,则多半是犯了男人的老毛病,要想征歌选色……”
铁刚叫道:“征歌选色,不太对吧?皇宫内三宫六院嫔妃绝艳,美女如云,他还会贪多不厌,出来找野食么?”
田厚笑道:“宫中美女虽多,却规律森严,禁忌繁多,必须遵守祖宗礼法,连皇帝带宫女,都拘拘束束,无法尽情放荡!前朝正德帝迷恋李凤姐之故,便因野花别具家花所缺的一种异常风韵!乾隆之好色,胜于正德百倍,说不定你也想串演一出‘游龙戏凤’……”
欧阳菁又听得不耐烦了,白了田厚一眼道:“家花没有野花香?你大概也想尝尝异味,找个理由,出去采野花了?”
田厚招架不住,取壶替赵维铭斟茶笑道:“大哥,假如我分析的尚有理由,则似可推断出他的行踪,多半在苏杭一带……”
铁刚颇以为然地,大叫一声,连连点头说道:“对对,苏杭一带,不单风景佳绝,秀于京师北地,连女人也最漂亮!”
赵维铭喜道:“那不就是这一带嘛?如此说来,咱们定能找到他了!”
田厚苦笑道:“大哥千万莫高兴得太早,光是能够找到乾隆,仍没有用,小弟业加分析,他身边必有无数大内高手,密密护卫,倘若仅凭咱们几个的目前人手,不仅奈何不了他,说不定反会吃大亏呢?”
赵维铭自然深知田厚曾侍乾隆,对他手下情况,必甚熟悉,故而闻言之下,不禁忧形于色问道:“既然力量不够,众寡悬殊,你又打算怎么办呢?难道竟平白放过这次他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
田厚应声答道:“若照侯公公密函之意,是要我们速召江湖侠士,纠众行事,努力图谋!”
赵维铭颔首道:“话虽不错,但怎样纠众聚力法呢?既须迅速,又须秘密,总得有个成算!”
田厚道:“小弟自接侯公公之密函后,便亲赴丐帮总舵,与蓝帮主商量此事。”
赵维铭向田厚点头,递过一瞥嘉许眼色笑道:“老二处理得好,丐帮弟子几遍天下,传递讯息,真是又快又稳!蓝帮主闻知此事,怎样表示?”
田厚笑道:“蓝帮主全力支持,业已召集各路武林志士,月底在‘衡山’聚会,秘密商讨此事。”
铁刚道:“咱们也得去衡山了?”
田厚见他杯中已干,遂为他斟茶,并含笑答道:“那是当然,只等老五和老六到了,咱们就立刻动身!”
铁刚喜得一怔道:“二哥,你已经知晓五哥和大哥的下落了么?他俩这些年来,音讯毫无,究竟是躲到哪里去了?”
田厚道:“据说,那年京师一战,他俩都负了重伤,后来好不容易才侥幸逃回‘天山’,由他们的恩师云鹤老人,设法把伤治好!但云鹤老人也从此不准他们再下天山,严督闭关练艺!直到最近,云鹤老人的天年已尽,他俩才溜下天山,辗转到了北京!”
赵维铭诧道:“奇怪,老二,你在此隐居课子,不曾走江湖呀!这些消息,却是从哪里听来的?”
田厚笑通:“事有凑巧,我便是前往丐帮总舵时,听蓝帮主告诉我的!蓝帮主在京中曾巧遇五弟六弟,还请他们喝了一顿酒儿,故而得知其详!”
赵维铭道:“蓝帮主可曾把我们之间的情况,告诉老五老六?”
田厚方一颔首,赵维铭又道:“他们既获我们讯息,就该赶紧找来,弟兄相聚才是!”
田厚笑道:“听说他们在京里略有私事料理,事一办完,立即南下。”
赵维铭皱眉道:“现在距离月底,没有多少天了,我们若在此呆等老五老六,不知会不会误了衡山之事?”
田厚笑道:“大哥宽心,不会误事!因小弟已派鲁才赶去京中,催促五弟六弟!大概不是明天,便是后天,他们准可赶到!”
赵维铭捋髯……
铁刚轩眉……
室中腾起了一片久别念朋,充满温馨友情的“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