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今经多见广的武宏帮主,探手一把蒋少龙的腕脉,冷冷一哼道:“好下流的手段!少侠!二公子头顶之上是不是有一块半软不硬的药饼!”
蒋少白心中还不信他们会用下五门的迷魂药饼,但探手摸去。谁说不是,蒋少龙的束发顶心,竟果然贴着块酒杯口大小的药饼。
他毫不考虑的用力一揭……
不料,揭起的不止是那杯口大小的药饼,而连接着的,还有蒋少龙的面皮。
面皮一旦揭下,众人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
“咦!”
原来,那里是“逍遥云子”蒋少龙,却是一位满脸黑麻子的少年,不过戴着个蒋少龙的面罩而已。
蒋少白几乎气昏过去,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其余的人,也都如醉如痴,说不出话,想不到舍命抢救出来的,竟是一个冒牌货。
此时,那麻面少年的迷魂药饼揭去,人已眨眨眼回醒了过来,他对着蒋少白等人发楞,愕然道:“我……我怎会到这里来,你们……你们是……”
莺莺丑脸一沉,骈指点上麻面少年的乳下大穴,娇叱声道:“小魔头,你冒充二东主,还装的什么呆!”
麻面少年似乎猛吃一惊,目露惊疑,呐呐的道:“我……我冒充?……二东主?……二东主是谁?我冒充……”
蒋少白深深一叹道:“莺莺!放手!只怕他也未必知道原委!”
武宏帮主沉声道:“朋友!你是那条线上的!爽快说出来,休要自误!”
麻面少年惊魂未定!闻言且不答话,探手解开了胸衣,露出胸膊道:“你们看我是那一路的!”
他黝黑的前胸,刺着一只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这是“九宫门”中现任掌门“白龙王”的标记,乃是时下九大门派中成名立万的武林,丐帮帮主焉能分辨不出。
因此,武宏帮主不由破口道:“你是九宫门中的白龙王的弟子!”
麻面少年闻言似乎十分神气,扬声道:“在下的恩师正是现任九宫掌门白大侠,白龙王,这位听说过吗!”
他先前的怯色尽去,仿佛抖出师承门派就可以吓唬住人似的,接着又对武宏帮主说道:“这位既叫得出家师的名讳,想必也是武林中的朋友,可不可以亮亮万儿!”
蒋少白又好气,又好笑,撤手一松道:“他就是丐帮帮主!算得你阁下的朋友吗?”
丐帮在武林之中,除了弟子满天下之外,历代人材辈出,既讲义气,又主张公道,因此,江湖上提起丐帮,没有不尊敬的。
麻面少年闻言,先是一愣,立刻又扑身便拜,口中喃喃的道:“原来是武老帮主,晚辈九宫门下‘麻大花’叩见前辈!”
“家无常礼!江湖乱道,小友请莫拘理。”
经过这一阵折腾,居然那怪声并未再起。
蒋少白不由焦灼的道:“咦!老魔头怎的一言不发!”
碧霄公主已扬声大叫道:“鬼影会的人,有头有脸的出来一个两个!”
莺莺也娇呼道:“无耻的下流痞子!还不将蒋二公子送出来,我们可要捣毁你这老巢了!”
回声嗡嗡作响,只在空气中荡漾。
但是,再也听不见那凄厉的怪笑。
蒋少白提起了口真气,春雷似的喝道:“老匹夫!你还有什么鬼伎俩!索兴一齐搬出来吧!蒋某全接了!”
寂静,死沉。
一种怕人的寂静,山雨欲来的征候。
武宏帮主不由低声道:“蒋少侠!不好!其中必在险谋!”
蒋少白救人的目的未达,虽然明知道这是杀机之兆,也不愿轻易离去,他挺胸抖臂道:“我们搜!”
武宏帮主忙道:“依愚下之见,我们暂且寻路出困,然后再作定夺!”
蒋少白固执的道:“我不信他们的险谋毒计有多利害,不找出老魔头,誓死不出‘盐尸洞’!”
说完,也不等众人答话,蜂腰扭动,率先起势,向后扑去。
地底谷内,既无什么通衢大道,也不辨东西南北,幸而有机警的莺莺,在所经的沙丘之上,都画上一道明显的标志,作为搜索的记号。
谁知,足有盏茶的时分,沙丘之间到处都有留下的记号,也就是说已被他们搜寻遍了。
慢说没有发现人迹,连一只虫蚁也没找到,可是,他们的人,已是筋疲力竭了。
眼见得没有再逗留在“盐尸洞”的必要。
蒋少白只好沮丧的道:“看起来只有出去之后再行打算了!”
经过一阵东奔西跑,已忘了先前入谷的道路。
幸而莺莺脑筋冷静,按着汤为所说的出路,找到了“千层”下的穴道,碧霄公主在前,莺莺断后,沿着渐行渐高的黄土隧道摸索着一升。
足足走了百十来丈,约莫一个时辰,才发现地面有了潮湿的气味,嗅到了水份的气息。
渐行渐黑,大家一面前淌,一面弹指联络。
忽然,走在前面的碧霄公主惊呼道:“表哥!前面没有路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武宏帮主不慌不忙的道:“公主莫惊,必然是已到雷峰塔下,待我来推开出口的石板!”
这位老帮主果然料得不错。
他摸索了一阵,喜极的道:“正是一块平石板,而且有一把子!嗨!”
他开气出声猛力上推。
沙土纷纷下落,眼前突的一亮。
武宏帮主情不自禁的道:“老化子有暨,可要先出去了!”
话音起时,他已扔腰上射,人如一条花蛇,游势出了洞口。
碧霄公主正待尾随穿出……
突然,武宏帮主惨呼一声,整个身子接着又坠了下来,咕通一声,正砸在碧霄公主身侧的九宫弟子“麻大花”的身上,呻吟不已。
蒋少白原是断后,见状大吃一惊,拧腰越过莺莺,对着洞口猛发一掌,借着劲风初出之际,人已上射出洞,快如闪电。
同时,他虎吼了声:“什么人!胆敢暗算!”
这时,碧霄公主趁机也射出洞去,莺莺更不怠慢,衔尾冲了出来。
洞外,又有什么惊人的变化?
原来,此时正是午夜天色。
碧空如洗,明月在天。
千层塔的影子横卧在荒草坡上。
围着荒草坡,半月形的站着十余个黄衣汉子,老少不等,高矮不一,但都是满面杀气,目露凶光,一个个虎视眈眈,蓄功戒奋作势欲门。
蒋少白扫视一遍,沉声喝道:“暗箭伤人,无端施袭,鬼影会原来都是些无耻之徒!”
那群黄衣汉子之中,有一花白胡须的老者,闻言上跨一步越众而出,沉声道:“什么鬼影会!瞎了你的狗眼!”
蒋少白闻言,不由一楞,喝道:“你们不是鬼影会的爪牙?”
那老者冷冷一哼,并未立即答话,探手在怀内一摸,摸出块金晃晃雕着只神雕的令牌,狂傲的一笑道:“小辈,你认识这令牌吗?知道老夫们是那里来的了吗?”
蒋少白不由神情一震,惊讶的道:“神雕拘魂符!你们是……”
那老者得意至极,将手心托着的那面“神雕拘魂符”轻轻一抛,然后猛力一抓,厉声道:“算你识货,老夫就是‘春秋谷’的采花使者,人称‘太极老人’的便是!”
蒋少白对于“春秋谷”,原视为火焚青竹庄的血仇大敌,但是,经过了千变万化,又有“逍遥公子”蒋少龙的解释,对于焚庄毁家的凶手,已有了不同的看法,虽然不能证明是谁所为,但在心底里并不认为一定是“春秋谷”派人干的。
而且眼前陷于“鬼影会”中的二弟,尚没有着落,事分轻重缓急,目下还是先救二弟要紧。
因此,他脑中电旋一转,勉强压下怒火道:“‘春秋谷’又怎样,采花使者又如何?今晚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理由出手伤人?”
“春秋谷”的“采花使者”目光陡然暴涨,吼道:“奉了谷主‘拘魂符’要本使者押你回谷!”
蒋少白闻言怒极反笑,朗然大笑之后,不疾不徐的道:“哈哈哈哈!押谁?押我?”
“采花使者”含怒道:“不是押你还有谁!走!识相的随本使者安安份份的走!不然!本使者就不客气了”
蒋少白虽然气愤填胸,甚至于通身血脉贲张,恨不得三招两掌将这群黄衣汉子一股脑儿立毙当地,方消心头怒火,但是,他为了要问一个来风去浪,依然按捺下来,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要押我回‘春秋谷’!”
“采花使者”面孔一寒,吼道:“‘春秋谷’凭令行事!没有理由可讲!”
蒋少白虎目电芒一寒,喝道:“好狂!凭你还办不到!”
“采花使者”的语气一转,稍为缓和的道:“念在你与谷主有些渊源,本使者破例加以说明,也教你心服口服!”
蒋少白淡淡一笑道:“算你聪明!”
“采花使者”的老脸也不由一红,舔舔嘴唇才道:“你勾引本谷‘护花使者’‘逍遥公子’蒋少龙叛谷离会,就是一项死罪,又四下散布本谷火焚青竹庄的谣言,与本谷手下作对!不押你回‘春秋谷’问罪,‘春秋谷’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他一口气说到此处,略为一顿,接着大刺刺的道:“走吧!”
说着,已双臂齐挥,招呼身后的那般黄衣汉子,一拥而上,就要拿人。
蒋少白一见,再不愿与他们罗嗦,仰天发出了声高亢入云的清啸,朗声道:“想不到蒋某不找‘春秋谷’,‘春秋谷’反而找起蒋某来了!也好!先让你们与你们主子带个信吧!”
喝叱声中,双掌已急挫外扬,迎面划了个半圆,虚幌一招,脚下连环进步,一式“四增八稳”,双掌八式,分向黄衣人袭去。
这一招缓实,招式未成,劲风已起,话音未落,掌力已至。
“采花使者”那知蒋少白的功力,犹自不知死活的咆哮道:“你们退后看本使者拿他!咦!啊!”
不料“他”字还没出口,已觉劲风袭至,如山的劲风之中,但见有数不清的掌影,漫天拍到,不知那是真那是假,那是虚那是实,欲卸无从,招架之及,不由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惊呼一声,一个倒转,平地翻出三丈之外,险险躲出掌风之下。
这位自命不凡的“采花使者”,尚未站稳桩势,蒋少白如影附形,又已冷喝道:“接我一招再走!”
“采花使者”那有还手之力,连躲也无从躲避,不由暗喊了一声:“我命休矣!”
想不到,冷凄凄的一笑,草坡上突的冒出一条人影,就在蒋少白掌式即将拍实之际,陡的电射而至,凌空发出一掌硬向蒋少白架去,险沉沉的吼道:“老夫接一掌看看!”
“嘭!”一声大响,草屑纷飞,上旋十丈,久久不下。
人影乍合即分。
蒋少白不由一楞,忙不迭收势沉桩打量来人。
但见,来人赤面黄发,暴眼板眉,穿了身血似的红袍,如同半截火塔,此时也正在对着蒋少白发楞,一手捋黄胡子,冷森森的道:“你就是蒋少白?”
蒋少白由于追击“采花使者”没用全力,料不到半路里杀出这个红袍怪人来,不但拦住了自己的攻势,而且差一点吃了大亏,心中已有七分不悦。
如今,又见他险森森的狂傲无比,不由更为光火,玉面一寒,怒容满面道:“小爷正是蒋少白!既然知道为何胆敢中途插脚,硬想送命?”
红袍怪人的一双怪眼,凝视在蒋少白的脸上,从头打量到脚,拈须含首道:“果然同小黄龙羔子长得一模一样,不是衣服的颜色不同,连老夫也分不出谁是谁来!”
蒋少白原本作势欲出振掌待发,闻言不由一楞,心想:“长得同我一模一样的,除了二弟还有谁?这老怪敢莫是见过二弟?”
心念既动,口中不觉道:“你说的是什么?谁同小爷长的一样?”
不料,红袍怪人干咳一声道:“还有谁!‘逍遥公子’蒋少龙!”
原来,宏志老人替“逍遥公子”改为“蒋少龙”,将白字改为龙字,知道的人不多。
蒋少白料不到自己竟想对了,忙不迭的道:“他是我弟弟,当然像,还用说吗?”
红袍怪人又是一声干笑道:“嘿!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吗?”
蒋少白抢着大喝道:“他现在何处?”
红袍怪人的怪眼一翻,勃然大怒道:“老夫正要问你!”
蒋少白也以为这老怪是存心逗他,更加怒不可遏的道:“贫嘴!你凭什么找他……”
谁知,红袍怪人的黄胡子一捋,沉声道:“小娃娃!你放肆!师父找徒弟不应该?”
此言一出,蒋少白不由一楞,脚下连退三步,失声的道:“屠刀客!”
“屠刀客”的鬼脸一沉,暴眼圆睁,怒吼道:“小辈!‘屠刀客’的名字是你叫得的吗?”
红影虚虚惚惚,摇摇幌幌的一掠前欺丈余,不知用的什么身法,竟已逼在蒋少白身前五尺之处,探手可及,这位名列“神勇四怪”之一的魔头,果然名不虚传,功力之高,实属惊人。
蒋少白也不由倏而一惊,忙不迭蓄功作势,单掌拒敌,一掌护胸,沉声道;“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取了名字不让人叫,留着干什么!”
“屠刀客”杀气满面道:“小娃儿,论班辈,老夫与你外祖乃是兄弟,论亲近,老夫乃是你兄弟的师父…”
蒋少白冷冷一笑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倚老买老,少爷还不买这笔帐!”
“屠刀客”气得两只手臂微微战抖,几次作势欲发。
然而,他都按捺下来!高竖双眉沉声的喝道:“小娃儿!你好生狂傲,看在你兄弟的份上,老夫暂且饶了你!”
蒋少白不觉淡淡的一笑道:“不与小爷动手,算是你识时务,不然……哼!是你自讨没趣!”
屠刀客气得脸色惨白,大吼道:“老夫怕了你不成!只是有话问你!”
想不到,蒋少白突然跨上一步,朗声道:“慢点!我也有话问你!”
“屠刀客”不由被他这股豪气给楞住了,茫然的翻了翻怪眼,奇异的道:“你有什么话问我?”
蒋少白回首一指被那“麻大花”与莺莺扶出穴洞的武宏帮主,喝道:“武宏帮主与你们有什么过不去,为何暗箭伤人,如今这笔帐要怎样了断!”
武宏帮主面如金纸,鼻息微弱,虽未呻吟哼声,但苦痛苦之色可见,在“麻大花”与莺莺扶挽着,勉强抬起脚步,软绵绵的终于颓然仰卧地上,气色奄奄。
“屠刀客”向来心狠手辣,对于手下突袭,把丐帮帮主打成这个样儿,并不感到如何稀奇,哈哈一声道:“只怪老花子学艺不高,怪不得老夫!”
蒋少白勃然作色道:“那里是武宏帮主学艺不高,分明是你们手段卑鄙,躲在穴洞之外以明击暗,武宏帮主心急出穴,全然不防之下……”
不料,“屠刀客”连连摇手,止住了蒋少白的话,毫无所谓的道:“江湖争斗,胜者为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分什么明道什么暗,武林中就是这个铁酌原则,小娃儿,所谓正正邪邪,不过是由人的看法而已!哈哈!”
这个老魔虽然是强词夺理,但乍听起来,也末当没有道理,觉着江湖上的事,实在没有什么真理可言。
蒋少白不与他分说,冷泠的一笑道:“好一个只问目的,不择手段!我问你,你们偷袭武宏帮主,目的何在!”
“屠刀客”闻言,不怒反笑道:“哈哈哈!这算是凑巧吧!不瞒你说,西湖周围一百四十里,‘盐尸洞’的三十六个大小出口,今夜老夫都派了人把守,命令他们,只要有人出来,格杀勿论!”
蒋少白不由心中一愣,私想:“奇怪!这老魔对‘盐尸洞’的情形为何知道的比我们还多?难道……”
他搜尽枯肠,也找不出一个道理,下不了一个结论,只有试探着道:“你准知道我弟弟在‘盐尸洞’?”
“屠刀客”还是干笑一声道:“好今刁钻的小娃儿!你既然派人送信给我,现在又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蒋少白不由坠入五里烟雾之中,自己知道二弟被困在“盐尸洞”,固然是远在漠外就由聋丐送信中得知,但对“盐尸洞”的情形,不过是到丐帮之后,由汤为口中才晓得一点,也才知道是在日月湖的水底地下,何曾送信给他。
难道是这老魔又打什么鬼主意不成?
心念既起,不由也冷冷一笑道:“阁下不要做白日梦了。我送信给你?告诉你,蒋家的事蒋家自己会管,还不用劳驾你‘神勇四怪’!”
不料“屠刀客”竟从袖内一抖,抖出了张素笺,贯注功力,只用两指拈着,扬腕向蒋少白抛来,同时口中喝道:“小娃儿!由不得你不承认,现人铁证在此!你自己看去!”
素笺破风而至,如同一片铁叶。
蒋少白不敢大意,功聚右手,速迅的抓去,试觉力道不比平常,腕间微微一震,心想:“这老魔果然非同等闲!”
原来,那张素笺上写着:“舍弟被掳,现困‘盐尸洞’,请念师弟情份,合力共解此危,‘盐尸洞’三十六个出口,全仗着贵属看守,以免挂一漏万,功亏一篑!”
蒋少白看完之后,不由愣然无语。
“老夫好意应邀前来,不料小娃儿出乎尔反乎尔,也好,老夫今天冲着你这反脸无情的作风?我也改变了主意!”
蒋少白心中共在纳闷,对于这素笺是何人所写?为何要写?再也想不通,闻言不由道:“你改变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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