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少白焉能看不出母亲的忧虑,不禁道:“妈!果真是神水帖吗?”
哈萨公主再三端详那张贴子,茫然道:“半点山不会错,想不到这老魔头不但没死,而且功力比以前更高,修为更深!”
莺莺插口道:“主母!怎见得呢?”
哈萨公主缓缓的道:“莺莺!你难道还不明白?”
不但莺莺不明白,连在场的碧霄公主与蒋少白如坠五里烟雾之中,茫然不知哈萨公主指的是什么。
哈萨公主早已接着道:“先前我想不透,飞跃老人同‘水仙婆婆’到底是死在什么人的手上,如今有了这张帖子,这个闷葫芦算是打破了,可是,这笔血债……”
碧霄公主心直口快,而且对杀死“水仙婆婆”的仇家,更急欲要知道是谁,抢着问道:“伯母!难道说也是‘鬼中鬼’?”
“对!正是那个魔头!你们看,这手法就是所谓的‘鬼伸手’!”
蒋少白目光生寒,含怒道:“妈!你认定了是他?”
哈萨公主用坚定的语气道:“断然不假!恐怕江湖从今多事!”
蒋少白仍然不胆白的道:“他!他为何要这样呢?”
“唉!孩子!”
哈萨公主深叹了一声。然后又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老魔野心不小。而且与蒋氏先人,也就是松威老人有生死之仇。此魔不死,不但蒋氏一门难安,武林的一场血腥,必然难免,可是……”
她说列这里,不断用手掠去掠自己的一头长发,分明内心的焦急无可排遣!
蒋少白又道:“妈!可是什么?”
“为娘的不能离开此地!不知龙儿……”
爱子心切,这位公主的双目之中,隐隐发亮,泪水在眼眶内转动不已,只差没有滴下来!
蒋少白不出大急道:“妈!如今有了‘勾心猫’胆,救了外公脱出火困,不就可以走了吗?还……”
不等他的话说完,哈萨公主已缓步上前,纤手按在他的肩上道:“孩子!难得你这份孝心。若让你外公知道,真不知要高兴到什么样子!”
“搭救母亲与外公出困,乃是孩儿份内之事,也是孩儿日夜梦想的大事!”
“孩子!好孩子!现在不用你担心了!”
“难道外公可以出火道了?”
“出火道并不难?只是时间未到!”
“时间未到!”
“你外祖这多年来,借着火道练他的‘金刚神功’,已到了九成九的地步,只差最后一点气候,就算功德圆满!”
“哦!还要多久呢?”
哈萨公主屈指计算了一下,终于道:“若是没有意外,大概还要一月之久,就是‘大周天’的功成之日。因此,为娘的我也要为外公护法,一日之内,绝不能擅离一步!”
蒋少白忙道:“那……二弟的半月之约?……”
哈萨公主只好愁眉苦脸的道:“只有你出面走一遭了,好在,我想‘鬼中鬼’是不会伤害他的!”
蒋少白闻言,更加奇怪道:“为什么呢?”
哈萨公主缓缓走开,一面口中沉吟的道:“若是为娘的猜得不错,老魔此番重出江湖,志在统一武林,君临天下。他要以龙儿作为人质,一则要胁你等投在他的旗下,二则要借此追查藏宝图,三则挑起春秋谷的仇恨,除非万不得已,他才借此报松威老人那笔旧债。”
蒋少白对于母亲的话,自然只有点头的份儿,听完之后,半晌默然无语。
哈萨公主又道:“孩子!还有什么想的!去吧!人,都少不得要经过风霜的。既然在江湖上的讨生活,就免不掉这些烦恼。”
蒋少白一心要冒死寻亲,如今好容易找到了母亲,一旦又要分别,心中不免一阵悲从中来,哽咽的道:“妈!孩儿可不可以拜见外公,也不枉千山万水来一趟大漠!”
哈萨公主沉吟了片刻,终于道:“好!”
应声中又转面对莺莺道:“莺莺!我带白儿去拜见他外公,你就把婆婆与飞跃大伯的尸体埋葬起来!”
说完又向碧霄公主道:“稍候片刻!”
她拉起蒋少白的手弹身射起,柳腰闪动之中,越过几处土堆。
在乱石如山的背后停下,指着这三尺大小的穴洞,凝重面色道:“孩子!这儿就是‘火道’的入口,除了我与你外公,不但没有第三人出入过,而且也没有第三人晓得这个秘密,因为……”
不料,哈萨公主的话音未落。
“哧!哼!”
轻微的一声冷笑,接着鼻孔中的阴沉的一哼,蓦地传来,令人毛发竖立,心魂竦然。
哈萨公主与蒋少白的功力之高,已算目前顶尖高手,耳目之聪,都到了无可比拟的程度,焉能听不出这两声怪响。
人影倏即射到,双双腾开数丈,不绝而同的低喝了声:“谁?”
然而,大漠耿耿,四野寂寥,那有半点动静,不要说是人,就是连一只飞鸟也没看见。
哈萨公主不由恐怕的道:“分叫是有人,难道听错了不成!”
蒋少白也凝日四望,幽然道:“是呀!”
这母子二人对着茫茫的旷野,不山双双发起愣来。
谁知,他们母子这时若是加意搜索,也许不难找出发笑的人来,以后的一些惨剧,也许就可以避免。就是由于一时疏忽,以致留下了一条祸恨。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蒋少白急于要见外公,苦苦一笑道:“妈!是不是我们听错了!”
哈萨公主微微摇头,忽然面色一正道:“不会的,显然有鬼,孩子!好在我还没有把进入火穴地道的要诀说出来,否则怕不被人窃听了去,孩子!你不要进去了吧!”
蒋少白哪里肯依,忙道:“妈!我一定要拜见外公一面!”
哈萨公主无可奈何的道:“好吧!听天由命。”
她接着弹身到了那黑洞洞的穴口,低声道:“孩子!虽然你已穿了‘天鼎冰衣’,火道的势力仍然难耐。记好了,先把本身的罡元真气运起,进去之后不能开口说话,以免真罡涣散,随着我左三右四的三步左转,四步右弯!”
说完之后,她的长发一掠,首先疾坠而下。
蒋少白口中应了声:“孩儿遵命!”
也提了口真气尾随母亲落向地穴。
就在他母子二人的身形才落进穴口,乱石堆里一条硕长的入突然射至,也扑到了穴门,对着穴口冷冷一哼,极为阴沉的道:“瞒得过老夫吗?改天要你服首贴耳!”
话未落音,但见他的身子一扭,鬼魅似的,忽然形迹不见,如同一阵清风,掠过乱石落荒而去。
却说蒋少白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泄火道里,仗着双目的眼神,约摸着母亲的破风之声,尾随而前!
不到十来丈,身子的忽一顿,脚已踏到了实地,眼前光线略明,已可看出,乃是一道地穴,土色焦红,毫无潮湿和迹象,同时一股炙肤的热气,令人难以忍耐,忙不迭贯足丹田真气,振作精神,方才透得过气来。
前面的哈萨公主高举左臂,伸出了三个手指,向左连踏三步。
蒋少白心知是母亲生恐自己忘了左三右四的步法,也紧接着向左连跨三步。
不知左三右四的拐了多少弯,迎面似乎已经于塞路。
哈萨公主忽然双臂上举,身子接着悬空而起,人成了上不着天下不沾地的姿式。这一式乃是轻功的极峰,内行称为“凌虚飞渡”。
就在她似落之际,忽然一弓柳腰,身子成了平形,如同一道飞矢,认定看似无路的焦土上射去。
“嘶————”
原来,拦路的焦土壁上,有一仅容一人钻进的尺五圆孔。
蒋少白心知这小孔就是外人不知的秘道,便不敢怠慢,如法泡制。
钻过小孔,热火突的一喷,比外穴更加难耐。
不速之处,一阵熊熊的火光,像是无数条火蛇的红舌,乱吐乱绕,呼呼有声。
就在那堆烈火的前面,端坐着一个白衣老人。
那老人背向而至,看不清面容,但见,一头的白发,随火舌的喷吐,一阵阵乱飞乱撩。
哈萨公主指着道:“孩子!那就是你外公!”
蒋少白抢上一步,就待上前行礼。
蒋少白公主手臂一伸,早已抢上前去,拦着道:“使不得!”
蒋少白奇怪的道:“妈!孩儿……”
哈萨公主早探手掩住了他的嘴巴,低喝道:“忘了不能说话吗?”
果然,蒋少白的口才开,便觉得火势难当,热力奇绝,闻言忙止住话音,学哑吧的手式,指指那白衣老人,又指指自己,最后作揖行礼。
哈萨公主摇头道:“地火精英,裂石溶金,岂是你接近得的。况且你外公此时练功已近于坐化的阶段,身外之事,半点不觉,何必冒险去行俗礼!你进入火穴,已超过了‘天鼎冰衣’的隔热时限。快走!”
她说完,也不等蒋少白答话,指着顶上的圆孔,又道:“你自己出去吧!要在此护法,记好了,出穴的步法,恰好同进穴相反,乃是左四右三!走!”
果然,蒋少白此时已感到热火攻心,透体如焚,通身的干汗,一阵阵渗出,最后已觉得喉头燥裂,眼角火烧,令人恨不得剥去一层皮。
哈萨公主已又一连声的催促道:“白儿!你还不走!忘了你弟弟陷在仇家手里,救人如救火吗!”
蒋少白只好含泪道:“孩儿……”
“不准开口,走!”
哈萨公主拉着他的手顺势一提。
蒋少白也只好借式腾身而起,凌虚穿过了顶上的圆洞,照着左四右三的步法,真的出了地穴,由原先下去的穴孔中出了火道。
这时,他才感到穴外阵阵清风,令人神情一爽。
此时,碧霄公主与莺莺等得焦急,寻找了来,高声叫道:“表哥!把人等得急死了!怎的这么久才出来!”
莺莺也道:“老主人练功,有主母护法可说万无一失,还是上搭救小主人要紧!”
蒋少白既明知“泄火道”中无可栈恋,也随声应道:“莺莺说得对!我们这就乘主人鹰赶到丐帮总驼,问明出事的详情再说!”
碧霄公主长年住在碧霄宫,被祖母娇宠,如今一旦像鸟儿似的飞出樊笼,恨不得立刻找到几事热闹热闹,几乎想马上飞到杭州丐帮。
因此,她不等蒋少白的话落音,已低啸一声,唤来彩鹰,率先涌身跨上鹰背,娇呼招手道:“表哥!快一点嘛!莺莺!你还等什么?”
三人一鹰,像腾云御风似的,凌空飞去。
彩鹰行程本来就快,加上碧霄宫土迭声不住的催促,更比平时快了一倍。
第二天的午夜,已降落在白堤的尽处,离蒋家墓园,不过是一箭之遥。
黑暗中突然窜出两个人来,齐声大叫道:“蒋少白!你可来了!”
突然而发,蒋少白不由一惊。
两个汉子抢上前来,打躬行礼,原来是丐帮的香主。
蒋少白看清之后,才道:“原来是二位香主!深夜……”
丐帮两个香主早一迭声的道:“敝帮主等几乎都望穿了眼,日夜命小的等在明湖附近守候,猜想蒋少侠会乘鹰而赶来!”
这一阵高声嚷叫,早已惊动了蒋家墓园的丐帮帮众,但见灯火齐明。
武宏帮主早已喜孜孜的迎出墓园,朗声高喊道:“蒋少侠!想煞武某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蒋少白忙也紧走几步,迎着武宏帮主拱手道:“帮主万安!想不到深夜打扰!”
武宠帮主究竟是经验老到,说到:“在下料定少侠若乘鹰而来,必然在夜深人静之时,因为免得惊世骇俗!”
沉着,他领先带路,将蒋少白引进墓园。
就坐之后,碧霄公主也不等献茶,早已问道:“帮主!二表哥他们是在什么地点出的事!跛长老现在何处?”
武宏帮主闻言,面容顿时一变,未语先是一声长叹,然后道:“这事透着辣手!今天日间,本帮的明椿弟子,还带来了一张怪柬!”
这位丐帮的首领面容凝重,从袖口内摸出了一张小柬,一面递到蒋少白的手上,一面道:“少侠!请看这张狂妄逼人的小柬!”
蒋少白接着小柬,不由面现怒容,眉隐杀机,咬牙道:“好!我就走一趟‘盐尸洞’,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顶天立地的人物!”
碧霄公主早已沉不住气,离位走到蒋少白的身畔,但见那小柬上写道:“半月之约已到,盐尸洞底候教!至期若再龟缩,断了蒋氏根苗。”
碧霄公主也不禁气得涨红了脸,气鼓鼓的道:“好狂的魔崽子,表哥!我们这就到盐尸洞去!还等的什么?”
蒋少白也已沉不住气,闻言拱手道:“帮主!在下不再打扰,竟欲连夜赶往盐尸洞……”
武宏帮主急忙起身拦住道:“少侠!且慢,忙也不在半夜,何况,盐尸洞究竟在何处,我们并不知道!这半夜三更要到哪里去!”
蒋少白不由一愣,顿时面红耳赤的道:“盐尸洞………难道……难道老帮主你也不知道?”
武宏帮主沮丧的摇头不迭道:“小老儿四海为家,走遍了宇内,只是这盐尸洞在何处,实是一无所知……”
老帮主的话未落音,突然屋面上发出一声枭啼似的怪笑:“哈!嘿!少见多怪!井底之蛙!”
屋内的人不由全是一震,想不到丐帮的总坛重地,竟有人在屋上埋伏。
武宏帮主只气得混身发抖,抢先穿出厅去,怒吼如雷道:“何处小辈!竟敢侵入本帮!”
蒋少白与碧霄公主也双双射起,同时跃身出厅,内中尤以蒋少白的身法最快,后发先至,领先跃上屋面,游目四顾。
四野空荡荡的,发话之人影踪全无,明湖上水气腾腾,也没有什么发现。
一时众人愣在屋面之上,彼此互相观望,武宏帮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拈着花白的短须,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了下去。
因为,丐帮总坛让人家来去自如,这个跟头总是栽到家了。
反倒是蒋少白,心中虽然恨极,但眼见武宏帮主气愤欲绝的神情,只好安慰的说道:“老帮主!何必气成这个样子,在下既然来了,总要想尽方法,会会这般杀不完的缩头乌龟。”
说到此处,忽然碧霄公主指着日月湖苏堤方向水上,低声道:“表哥!你看,那只小船好生奇怪。”
淡淡月色,茫茫烟波。
湖心,果然有一叶扁舟,箭一般的疾驶而来,划出一道雪白的浪花,在澄清的湖面上特别刺眼。
武宏老帮主也不禁道:“这小船好怪!偏又这般快法,船上的人必然是个练家子。”
答话之中,小船已进入白堤,正向墓园驰来。
奇怪的是,那小船离白堤尚有三五丈之遥,忽然船头一沉,一条修长的人影,从船上一射而起落在白堤堤面,丝毫不慢,三两个起落,又落在墓园的大门以外,轻功虽未到炉火纯青,但却俨然不慢。
武宏低喝了声:“好大胆的狂徒!欺人太甚!”
喝声末已,人如一只苍鹰,陡然飘身弹起数丈,迎着来人扑去。
一门宗师,丐帮的帮主,怒极起势,也是快如流星捷比鹰隼。
这一连串的变化,也真是快到到极点,几乎是同时而发。
等到蒋少白与碧霄公主回过意来,蒋少白见帮主已与那射来的修长汉子动起手来。
这时,丐帮的帮众,也各操家伙,蜂涌而上。
他们虽为了丐帮的颜面没有群殴,但却围成一个五七丈大小的圈子,咿喊助威。
来人乃是三十左右的修长大汉,青纱蒙面,双目炯炯身手虽可应付,但招式并不出奇,显然并不是出类拔莘的高手。
蒋少白心中不由大疑,他想:凭他这等身手,怎会能潜伏在屋面上,没有被人发现?凭他这三脚猫的技业,为何敢轻捋丐帮的虎须去而复返?他有这份胆量,敢单人独马来闯丐帮的总坛?一连串的问号,一团疑云在蒋少白心头盘算。
而且那修长汉子一面急振双掌,招架武宏帮主的疯狂攻势,一面大喝道:“见面就打!讲理不讲理!住手!”
武宏帮主盛怒之下,那理会这许多,一双臂膊舞得风雨不透,一双肉掌全是进攻的招式。
就在此刻,墓园之内突然一声娇叱:“老帮主,请暂息怒,事有蹊跷!”
娇叱声中,莺莺的人已飘风般跃进场子,青袖微拂,左拒丐帮帮主的双掌,右扫修长汉子的铁拳。
这丫头在碧霄宫中年长月久,功力进境之速,令人咋舌,准、狠、快、力,四字俱全,居然硬把拚一斗炽烈如火的两人,逼得双双各退丈余。
蒋少白在眼内,不由大大的不悦,私忖:“丐帮帮主管自己的事,我们不出手帮忙,原是因为来人并强过武宏帮主,为何这丫头反而要做和事佬呢?”
心念既起,弹身向前,高声道:“莺莺!你是怎么啦?”
不料。那修长汉子一听蒋少白的名字,好像身子一震,趋前几目光,奇怪的望着莺莺道:“你……你是……是莺莺?”
“哎呀!算我的眼睛没瞎,你是汤……”
修长汉子双目一凛,忙不迭的道:“莺莺!有话进去说!小主人来了没有?”
莺莺一指蒋少白道:“喏!这就是小主人!”
修长汉一跃向前,纳头便拜。
这一突然的变化,不但蒋少白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连在场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这汉子与莺莺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蒋少白见那汉子伏地行礼,慌忙抽身斜退不迭,口中连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行此大礼!快!快请起来!”
不想莺莺却在一旁道:“小主人!受他一礼是应该的!”
口中说着,她又对那汉子道:“汤大哥!就到墓园里再说吧!”
从莺莺的神情之中,与那汉子的行动上看,与蒋少白的关系分明不比寻常。
因此,一众人也都以好奇的眼光凝视着他二人,蜂涌着进了大厅就坐。
莺莺这才对那汉子道:“汤大哥!这就是丐帮的总坛,在座的没有外人,你的面纱可以摘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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