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落处,手中“三绝度厄遮”,好似具有奇强粘吸之力般,使得淳于策的身形,宛如一只绝大壁虎,向上蜿蜒游去。
关长风见状之下,哪敢怠慢?赶紧手挽丝绳,略为借力,向有天光照落,却在下难睹洞穴的石室室顶,登援而上!
饶他大展轻功,手中并有丝绳借力,仍未比淳于策占得优先,两人差不多是同时登顶。
人到洞顶,方知当初费尽心力,辟此山腹石室之人,确具极大毅力,心智更巧不可锴,室顶虽凿有洞穴,留作天窗,但光线却只作折射,而非直射,如此作法,外面即令有人偶然从洞穴中往下张望,目光也为曲折之处,绝对看不见宝库石室之中的任何情况?
但既有洞穴,可以折光透射,关长风与淳于策又有削石如泥的宝刀宝剑在手,可以扩大修整,再均精缩骨神功,哪里还有不能脱困之虑。
淳于策略看形势,向关长风笑道:“关老弟‘物尽其用’之语,果然大有道理,你把‘冷月夺魂刀’,给我应用,自己则就便一试那柄“赤阳辟邪剑’的锋芒便了!”
关长风递过“冷月夺魂刀”后,把“赤阳辟邪剑”,拔出鞘来,往石壁间,凝劲一划,果然削石如粉!
他高兴之下,索性再取出自己的“吉羊剑”来,也对山石,加以砍削,比较两柄剑儿之间的锋锐程度!
“吉羊剑”是关长风的家传宝物,百炼精钢,当然也可削石,但一加比较之下,便深觉不如“赤阳辟邪剑”那般在划削间,仿佛触处空腐,无物可挡锋刃!
关长风试出,尺寸方面,虽是“吉羊剑”略长,但锋芒方面,却是“赤阳辟邪剑”较利,不禁心头狂喜!
心中既在大喜,手中也不自觉地,陡然加强内力!
一线朱虹,在“赤阳辟邪剑”剑尖吐出,微作掣动,山石间,居然腾起了一片白色热气!
跟着是整柄“赤阳辟邪剑”,都及柄没入石中!
关长风生恐神物化去,慌忙缩手抽剑,匆促间,以致用力稍浊,竟把斗大一块山石,都削了下来,砰然掉落宝库石室,起了一片轰隆声息!
淳于策一时间未明就里,叫道:“我已修扩得差不多了,略施‘缩骨神功’,应该已可脱困!犯不着如此大费气力,当当开扇直接天窗,完全泄露宝库机密!”
关长风俊脸微红,收起“赤阳辟邪剑”和“吉羊剑”来,不再削石,提了一口真气,施展“缩骨神功”,和淳于策从透光石穴中,向外蜿蜒钻去。
一两盏茶时分过后,果然钻出石穴!
但才出石穴,关长风便不禁有点目瞪口呆!
因为在石穴之外,有一个圆形按钮,钮旁并镌了四句话儿是:“物尽其用,缘遇其人,且按此钮,混沌乾坤”!
这按钮所设之处,十分隐秘,除非是从石穴内钻出之人,才可见着,外面路过者,纵或偶然伸手,也不可能有所触及!
关长风对着按钮,向淳于策叹道:“淳于先生,你的判断能力,真是太以惊人,宛如目睹,有若前知,藏宝前贤果然在这石穴之外,对我们留了指点!”
淳于策笑道:“这也证明了关老弟所想出“物尽其用’的脱困方法,果然十分正确……”
关长风指着那四句石上留字说道:“‘物尽其用,缘遇其人’两语,容易解释,‘天窗石穴’,可以透光,可以脱困,是‘物尽其用’,我们取了‘日剑’‘月刀’,读了‘裕民富国’精义,是‘缘遇其人’,但这‘且按此钮,混沌乾坤’二语却……”
淳于策接口笑道:“我想‘混沌乾坤’一语,可能是‘万物齐归浑噩”之意,只消关老弟你这“有缘人’,伸手一按机纽,便可以见分晓了!”
关长风向那壁间按钮,伸手又止地,皱眉说道:“这……到底按不按呢?……”
淳于策道:“老弟放心按吧,宝库既已成空,留之徒启江湖中贪得之辈觊觎,多造不少孽累,纵令从此永远毁去,也没有甚么值得惋惜的了……”
关长风既听淳于策如此说法,便暗凝真力,向那壁间按钮,一指点了下去。
触动按钮后,约莫片刻,山腹中渐起“隆隆”之声,连足下都感觉出轻微摇动!
淳于策喝道:“关老弟,我们走,离开这片石壁最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古来圣贤明训!”
两条人影,宛如神龙御风般,飘起当空,将将飞降崖下之际,山腹中一片惊天动地的爆震倒塌之声,可以想见那座藏宝石室,业告与世永绝!
但关长风落足地上后,却并未驰向回路,而在找寻起初进入藏宝石室的那个入口。
淳于策叹道:“关老弟,你看地上碎石不少,入口早封,藏宝石室,与世永绝,你……你还……”
关长风目光细索之下,俯身拾起一物,举向淳于策道:“淳于先生,我不是找寻入口,是找寻起初入洞时,被我遗忘在石壁外面的这朵‘玉琢牡丹’!”
淳于策见关长风手中所举,果是那朵“玉琢牡丹”,不禁失笑说道:“连宝库都藏宝空空,与世永绝,老弟还要这朵‘玉琢牡丹’何用?……”
关长风不等淳于策往下再问,便自接口笑道:“一来,这朵‘牡丹’,是慈惠老禅师命海小天贤弟,转赠给我的纪念品,不宜轻易失落,礼应善加保存!二来,我又体会‘物尽所用’之理,想仔细研究一下,这朵‘玉琢牡丹’,除了作为宝库钥匙之外,还有没有甚么其他用处?”
淳于策大为嘉许地,向关长风看了两眼,点头赞道:“好,第一种想法是‘礼’,第二种想法是‘智’,关老弟此行,不行囊内添室,也心上通灵,脑中益智,所获着实不小!来来来,你把那朵‘玉琢牡丹’,给我仔细看看!”
关长风双手递过,淳于策不但细加察看,还放在口边,以舌尖舔玉,似乎加以辨味?
关长风看得诧道:“这朵花儿,难道还可吃么?”
淳于策把“玉琢牡丹”,和那只“青铜乌龟”,一并交还关长风,说道:“老弟好好收起,这朵‘玉琢牡丹’,不但可以吃,风味并属绝美,尤其在某种特殊情况之下,它足可救人一命!”
关长风听得投过了诧异目光,似欲细问?
淳于策道:“我们一面回去,一面说吧,因为我心灵之上,突然微起警兆,‘群贤客栈’之中,恐怕有甚事呢?”
照说,淳于策和朱二先生或濮阳刚、海小天、段天心等,只是东主、朋友,并没有什么亲属血统关系,应该谈不到能对彼此的祸福之间,起甚心灵感应?
话虽如此,但有两种情况,似有例外?
一是相知以诚,彼此的交情之深,够了程度!
一是本身修为湛厚,到了近乎佛家道家的前知慧觉火候!
淳于策可能是两种情况兼有,他主事朱二先生、友视濮阳刚、海小天、段天心,当然毫无虚假,一片赤忱!
他本身的灵性修为,也着实已臻上智!
那么,“群贤客栈”之中,当真有了事么?
有!
但,事却不大!
关长风和淳于策前往“长风谷”取宝,消耗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却也不算太短!
慢说段天心情系郎君,海小天心悬好友,便连朱二先生,也为与他另有神秘关系的关长风,好生挂念!
至于淳于策呢?
朱二先生与濮阳刚当然深知军师细底,毫无忧容,便连段天心和海小天,也早就看出这位前辈先生,岳负海涵,高明无比,用不着自己们杞人忧天,甚至于便因为有淳于策同行呵护,也减却不少对于关长风的担忧悬虑!
他们一切慎重,除了段天心确实尽到贴身护卫之责,对朱二先生寸步不离外,连平素极为胆大调皮的海小天,也懂得利害,自己约束自己,绝不外出,只在上房中室,陪濮阳刚下棋、饮酒,或是谈论些武功诀窍,以及江湖中的轶闻趣事!
这日,因朱二先生算计淳于策与关长风,无论在“长风谷”中,得手与否?均已即将回来,遂命濮阳刚吩咐客栈厨房,准备一桌上好酒菜,放在上房中室,以作接风洗尘之用。
酒菜摆好,段天心刚陪朱二先生由东室走出,入席坐定,并提壶替他斟满了面前酒杯,门外,早经嘱咐,不许闲人擅入,整座包下的独立跨院中,突然响起了步履声息!
濮阳刚勃然变色,站起身形,手已按到自己惯用的“龙虎日月轮”上!
段天心笑道:“濮阳兄且慢紧张,会不会是淳于先生和关长风兄?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回来的了!”
濮阳刚还未答话,海冰天已先摇了头道:“不是,慢说淳于先生业已近乎半仙,高明无比,便连关大哥的脚下,也不会这等重浊!”
果然,一个粗暴语音,在院中响了起来,吼道:“好朋友们到了,姓朱的出来答话,不要再摆甚么臭架子了!”
朱二先生哂然一笑,居然从席上站了起来……
段天心方想拦阻,不令他亲自出面,濮阳刚却深知朱二先生性格,向她示意不必拦阻的,摇手笑道:“我家东翁,中正至刚,对任何阵仗,向不惧怯避匿,段姑娘只随侍身旁,善加护卫便可,濮阳刚与海小弟,先出门外看看,来的是甚么人物?”
话完,业已手握“龙虎日月轮”,与仍然空着两只手的海小天,双双闪身而出。
院中,只有两人,身着黄色长衣,五十来岁年纪,全是一样的三角眼,吊客眉,招风耳朵,篾片嘴,身材又瘦又高,仿佛孪生兄弟!
濮阳刚目光一扫,冷然说道:“东海双魔,出现中州地面,大概是宋天彪已经到了!”
站在左面,身材略略更高,也略略更瘦的弔客模样之人,点头答道:“不错,宋大王的虎驾已到,能认出‘东海双魔’邹文邹武来历,总算你有点见识!”
濮阳刚道:“宋天彪既已赶到‘嵩山’,你们不去‘少林寺’,却来此处则甚?”
“东海双魔”中的老大邹文,应声答道:“‘少林’之约,因尚有一位重要朋友未到,宋大王不得不略为等待,且让寺中那些秃驴们,多活几日!”
海小天冷笑一声,扬眉问道:“宋天彪所要等的,是不是老贼梁芳?”
邹武怪笑一声,对海小天扮了个极难看的鬼脸说道:“你们所知道的事儿,居然不少?但人太聪明,容易促寿,你这小孩子,大概活不长了!”
这时,朱二先生已由段天心随侍出现,在上房中室门外,当门而立。
濮阳刚沉声道:“邹文邹武兄弟,快说实话,莫弄心机,若想动手,濮阳刚的“龙虎日月轮’下,足以超度你们两个!”
邹文摇了摇手,阴笑答道:“我们来此,并无动武之意,只是奉命送帖!”
朱二先生声若洪钟,一字一字问道:“送甚么帖?帖儿何在?”
邹武回手入怀,从黄色长衫中,掏出张大红泥金拜帖,向朱二先生反手一甩,便化成一团红云,飚轮电转般,破空飞来!
海小天因见濮阳刚正双手分执“龙虎日月双轮”,遂右移一步,挡在朱二先生身前,伸手代他接住这份可能凝有内家劲力,或含有某种诡诈的拜帖!
果然,帖中似有花样?
因为大红拜帖才一脱手,“东海双魔”邹家兄弟便同时以一种极迅捷的轻功身法,后退出丈许远近!
不单后退,他们更以连续动作,出了跨院,只留下邹武夜枭悲鸣般的狞厉笑声说道:“我早看出这娃儿至于聪明,活不太长,他既逞能出头,代接这份‘勾魂帖’,就让他忠心报主,替那姓朱的去死吧!”
狞厉语音入耳,那份被称为“追魂帖”的大红拜帖,也到了海小天的手中!
帖上,似乎并没有凝聚甚么高强内家劲力,故而,海小天接得甚是从容,身上,足下,根本文丝未动!
段天心叫道:“海小弟,小心帖上淬毒!”
海小天微笑道:“段姊姊放心,我不是以前光会说评书,属于窝囊废的海小天了,我先凝内力,是以‘少林’所得绝艺,‘金刚指’力接帖,包管血肉成钢,是万毒不侵的呢!”
段天心闻言,心方略放,但目光一注海小天,两道秀眉,忽又蹙起!
海小天笑道:“段姊姊,‘金刚指’相当精妙,化指成钢之下,确实万邪不侵,你又蹙眉则甚?”
段天心仿佛双眉蹙得更紧地,苦笑说道:“海小弟,你只学会‘金刚指’,没有变成‘金刚人’吧?”
海小天愕然道:“段姊姊此语何意?”
段天心“咦”了一声,眉峰蹙得更紧地,目注海小天,以一种惊奇神色说道:“海小弟,你一向都是机灵鬼,不会突然变成胡涂蛋吧?把头儿低上一低,看看你前胸‘七坎’‘将台’,以及‘左右期门’等致命要穴部位!”
海小天“哦”了一声,面含微笑地,伸手从胸前要穴部位上,拔下了几根细若牛毛的短短红色小针!
段天心喝道:“海小弟不许大意,这针儿虽颇细小,但既藏在所谓‘勾魂帖’中,定具‘勾魂剧毒’!何况,邹武走时,口中更发狂言,要不要拿我专解百毒的‘通天犀角七星簪”……”
海小天向段天心连连拱手笑道:“多谢,多谢,不必,不必!段姊姊大概忘了,那位‘少林’前辈高僧,慈惠老禅师赠宝赐药,着实惠我良多,我身上还缠着一幅‘多罗度厄披’呢!若不然,我有多大修为?敢在濮阳兄这等大行家前,班门弄斧,代他管闲事么?”
濮阳刚失笑道:“海小弟别客气了,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和关少堡主、段姑娘等,都是当代武林奇葩,前途无量,比我濮阳刚,强得……”
“强得多了”一语中的“多了”二字,尚未出口,跨院之外,又闻急遽步履!
海小天笑道:“这回是淳于先生和关大哥了!”
语音方落,淳于策与关长风的两条人影,业已以迅捷轻灵身法,抢进跨院。
他们匆匆赶回,是怕朱二先生等,有甚事故,故而神情紧张,如今,见诸人均在,毫发无伤,立刻换成了春风满面!
自从关长风一到,段天心的两道秋水眼神,始终未离过他的全身上下,见他俊脸之上,满布春风,遂嫣然笑道:“关兄,先从你的得意笑容看来,淳于先生果然对你成全恩高,‘长风谷’之行,收获不会小了!”
关长风方一伸手入怀,忽又扬眉笑道:“我们屋中细叙。”
六人进入上房中屋,恰好享受那桌接风盛宴,关长风首先取出那张书有“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四语,以及“‘仁、爱”二字的纸条,向朱二先生恭恭敬敬地,双手递去!
朱二先生接过一看,并略加思索体会,微觉失惊问道:“这是甚么微言精义?价值大得很呢!”
关长风笑道:“这就是一般江湖人物,以为得之足以富堪敌国的“金星宝藏’……”
跟着,便把怎样以家传“如意镖”为钥,开启壁上宝库,取得这份“富国”精义的详细经过,向朱二先生,报告一遍。
朱二先生静静听完,正色点头说道:“裕民富国,万世千秋,这份精义的价值之大,远过于任何尺璧寸珠,精金美玉,我一定要把它转贡圣上,有益中华,并给关……关贤侄一个恰当奖励……”
关长风微微一笑,也不加甚推谢,从怀中取出一只圆形紫色皮囊,向海小天递去。
海小天诧道:“这是甚么?”
关长风见他还有点不敢伸手,便失笑说道:“海贤弟接过去吧,这就是你所想要,能帮助你施展那两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慈惠老禅师的秘传绝学时,可以更添神威的‘冷月夺魂刀’呀!”
海小天仍然不肯伸手,只向关长风扮了一个鬼脸叫道:“关大哥,先给我看看‘赤阳辟邪剑’吧!你若没有先得‘日剑’,我又怎能厚着脸皮,坐享其成的,伸手接这‘月刀”?”
关长风拗他不过,只得先把“赤阳辟邪剑”取出,递给众人传观,海小天这才笑嘻嘻地,接过“冷月夺魂刀”去,略加把玩,知晓确具绝世锋芒,莫大威力,真有点爱不释手!
淳于策目注濮阳刚道:“大家无故决不会全去院中,刚才是发生了甚么事儿?”
濮阳刚遂把“东海双魔”邹文邹武兄弟,来为“金鳌大王”宋天彪投帖,海小天抢代朱二先生接取,前胸要穴,不知不觉地,连中几根细小毒针,若非内里“多罗度厄披”,足资防护,此刻已是个天下大乱局面等情,加以叙述。
关长风听得有点担心地,向海小天瞪了一眼道:“海贤弟你所接的帖儿呢?是邀请帖?还是拜帖?宋天彪在帖上说些甚么?”
海小天脸上一红,失笑说道:“我因那‘东海双魔’中的老二邹武说是‘勾魂帖’,一气之下,遂丢在门外地上……”
话完,赶急走出上房中室,到门口地上,把那份大红拜帖捡了回来。
他边自走回,边自打开拜帖一看,只见帖上写着:
“字奉靖王阁下,后日清晨,彼日在南山‘白云台’上一会!”
末后署名则是“宋天彪”三个大字,并画了一条红色鳌鱼!
海小天因为已知帖上无毒,遂双手捧向朱二先生,并恭恭地行了一礼,含笑说道:“原来,您老人家竟是我们江南一带人民的万家生佛,靖王千岁,难怪自称为朱二先生……”
关长风因靖王与父亲关承祥原有郎舅之亲,这一叫开身份后,当然也就再复恭身行礼。
段天心则因曾与关承祥在“关家堡”中,有过密谈,知晓靖王与关长风之间的另一层神秘关系,但却只是面含娇笑,丝毫不予叫破!
朱二先生只对拜帖瞥了一眼,便丢在地上,仍与关长风、海小天等,开怀畅饮,并向淳于策笑道:“先生认为对于‘金鳌大王’宋天彪所作后日清晨南山‘白云台’的这场约会,要不要加以理会?”
淳于策因朱二先生是在民间微服闲游,虽然已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靖王”身份揭开,仍然避免用甚听来惹人特别注意的“王爷”或“千岁”称呼,遂含笑答道:“以东翁中正至刚的高尚情操,和仁者无敌的伟大襟怀,会对区区一名海上草寇,有所示弱么?你分明想去‘南山白云台’,看场热闹,大可坦然直言,何必还要绕个圈子,把理不理会宋天彪投帖之事的责任,加在我的头上?”
朱二先生摇了摇头,向淳于策举杯笑道:“厉害、厉害!军师爷真正厉害!我请你当我军师,也算是慧眼识人,能发挥‘人尽其才’的‘富国精义’了吧?……”
说至此处,忽又目光一转,扬眉笑道:“军师爷既然能掐会算,就请你以袖内阴阳,再算上一算,我为何对‘南山白云台’之会,特别感觉兴趣?”
淳于策连想都不必想的,微微一笑答道:“这理由太明显了,根本用不着施展甚么‘马前神课’,‘袖内阴阳’,我知道东主对于‘南山白云台’之会,特别感觉兴趣的原因有二!”
朱二先生以一种相当震惊的神情,看着淳于策,诧声问道:“两种原因,你都知道么?快……快……说来让我听听!”
淳于策失笑道:“粗分虽是两种,细说却是三种,第一种原因是前些日东翁因海寇宋天彪与权奸梁芳,作恶多端,曾命淳于策卜其休咎,经我盥手焚香,细参‘先天易数’,断定善恶到头,终须一报,种因得果,自有神明!宋天彪与梁芳的气焰将终之日,已不在远!如今,恰好宋天彪派‘东海双魔’送帖,梁芳老贼又想到‘少林寺’肆虐,因而远来河南,东翁当然加强兴趣,想亲眼看看举头三尺的昭昭神明,是如何对邪恶凶人,加以报应?”
朱二先生“咕”的干了一杯酒儿,抚掌大笑道:“有理,有理,第一点理由,算你完全说对,再听听你的第二点理由,又怎样会由细说之下,增变成第三点理由呢?”
淳于策目光一扫关长风、海小天二人笑道:“东翁对于我与濮阳兄的一点能为,业已了如指掌,但对于关、海两位老弟,却尚未有深知,‘南山白云台’一会,岂不是亲眼观察他们大展身手的机会?”
朱二先生笑道:“观人于微,察事入隐,我真不知道刘伯温先生若生诸今日,比你淳于策,又复如何?”
淳于策急忙向空中拱手道:“东翁千万不要如此说话,淳于策蠢才劣质,怎敢妄拟前贤?”
语音略略一顿,又复笑道:“粗分两点,已如上述,但若加以细说,却又可演绎出来第三点,‘长风谷’宝物既得,东翁欲将‘裕民富国’,转奉当今,自然也想看看‘赤阳辟邪剑’和‘冷月夺魂刀’的绝世精芒,以及关长风老弟、海小天老弟,究竟怎样使此‘日剑’‘月刀’,荡灭凶邪,降魔卫道!”
朱二先生向关长风、海小天笑道:“来,来,我们来敬淳于先生一杯酒儿,话都被他说完,他必口干舌燥,应该润润喉了!”
包括段天心、濮阳刚等在内,也一齐含笑举杯。
淳于策居然海量,应付了每人一杯的六杯酒儿,根本神态从容,毫无难色!
一日光阴,转瞬即逝!
但关长风与海小天却绝未等闲轻度,他们都下了苦功,把原本旧修,“少林”新得,一齐潜心复习,并对新获的“赤阳辟邪剑”和“冷月夺魂刀”,作了苦心揣摩!
所谓“南山”,距离“群贤客栈”,并不十分遥远,也正是淳于策与关长风,同往取宝的那座高山。
所谓“白云台”,也正是“长风谷”右斜上方,一片广约三十四丈的峰腰平坦石坪,确实是处约会打斗的极好所在!
时间既然定在清晨,朱二先生、淳于策、濮阳刚、关长风、段天心、海小天等六人,自然是于前一夜的定更时分动身,在东方刚刚微透鱼肚青白色的晨光熹微之前,便到了“白云台”上。
这是公开约会,不是偷偷摸摸,故而关长风觉得无须有甚避忌,遂向海小天笑道:“海贤弟,前日我随淳于先生,便是在……”
一个“在”字才出,突觉走在自己身左的淳于策,把自己的衣角,悄然扯了一下!
淳于策这悄然扯衣之举,自然是暗示关长风不必再把话儿,说将下去。
关长风当然立即住口,但起初却微觉愕然,料不透宝库既已成空,并告崩塌毁掉,淳于策为何还要自己在梁芳暨宋天彪等凶邪之前,保持地点秘密!
关长风原是极为聪明之人,初虽不解,略一寻思之后,恍然大悟!
他懂得淳于策暗扯衣角,要自己停口之意,并非保持宝库地点秘密,而是不愿使梁芳、宋天彪等,得知所谓“日剑”“月刀”,业已落在自己和海小天的手内。
在有所保密的情况下,突展神兵,骤施绝学,才容易让自己和海小天充分发挥新得宝刃“赤阳辟邪剑”“冷月夺魂刀”的威力,尽荡群魔,共扶正气!
关长风明白了,海小天呢?
海小天几乎比关长风反应更快,来得更鬼,他见关长风话音未毕,一语忽顿,便眼珠微转,向淳于策扮了一个鬼脸,表示业已会意,绝对不会多言偾事!
他们,上得“白云台”,台上静荡荡地,居然阒无一人?
濮阳刚火气较暴,首先怒道:“宋天彪派人下帖,把我们约来‘白云台’,自己却龟缩到哪里去了?……”
段天心突然想起一事,“啊呀”一声,秀眉微蹙说道:“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把我们远远约来‘白云台’,他们却赶去‘嵩山少室’,寻那些‘少林僧徒’晦气?”
朱二先生神色微惊,目注淳于策道:“有没有这种可能?”
淳于策向段天心笑道:“换了寻常的立约双方,绝对有此可能,但今日之约,却绝无可能!一来,宋天彪已知我家东翁身份,不肯有所贻讥,二来他对他那‘金鳌大王’称号,也有几分自傲,绝不肯为了耍些小狡猾,以致有损颜面……”
话方至此,除了朱二先生以外,全都目注“白云台”口,因已听出有人登峰。
这回是海小天首先发话,他“咦”了一声说道:“宋天彪也未免太以自大,把我们看得太扁了吧,怎么来的只有一人?”
淳于策摇头说道:“宋天彪到时,定必还有难登大雅的不少排场,独自上峰的来者,不是他呢!”
一条矫捷人影,窜上“白云台”,是个虽着劲装,却未带兵刃的黑衣大汉,先向朱二先生恭身一礼,再对淳于策、濮阳刚、关长风、段天心、海小天等,抱拳环揖,朗声发话说道:“我家宋大王,因知属下办事不当,须加处分,以致略为迟来,请靖王阁下,暨诸位担待莫怪,宋大王不交卯时,必可赶到……”
朱二先生摆了摆手,哂然说道:“随便他吧,反正这“白云台”上,景色尚佳,我们略为早来,以山色岚光,清涤襟抱,也未尝没有好处!”
黑衣大汉闻言,又向朱二先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便即转身下峰而去。
关长风道:“奇怪,宋天彪似乎想摆谱儿,不知为了何事?以及要对甚么属下,加以处分?”
话方至此,“白云台”下,又起步履之声……
除了朱二先生外,均都听出这次步履声息,比上次轻捷多多,来的并是两人。
淳于策、关长风等方自互看一眼,两条婀娜人影,业已飘登“白云台”上。
这是两名鹅黄衫子杏黄裙的美艳少妇,年龄均在二十七八,每人手中,托着一具金盘,但却上覆红巾,看不出红巾以下的金盘所盛,究是何物?
两名黄衣美艳少妇,上得“白云台”,先对朱二先生折腰为礼,然后目光电扫群侠,竟停留在海小天的脸上,嫣然笑道:“这位可是在群贤客栈中,曾为靖王阁下,代接我家宋大王的海小天海小侠么?”
海小天胸膛一挺,抢前半步,点头含笑说道:“不错,我是海小天,也曾在‘群贤客栈’中,接过一份“东海双魔’邹文邹武兄弟所吹嘘甚大的‘勾魂帖”,但却福大命大,并未被甚恶魔勾魂?……”
两名黄衣美艳少妇听至此处,由左面一名,娇笑说道:“我姊妹是奉宋大王之命,来对海少侠致歉,并送给你两件礼物!”
海小天讶道:“宋天彪怎会想要送我礼物?我可不想跟他作‘海盗”啊!”
左面那名黄衣美艳少妇微微一笑,伸手揭去所托金盘上红巾,巾下所覆之物,竟然是新剁下来的两只人手?
右面黄衣女子,照样施为,她的盘中,只有一只人手。
三只人手现出,四只纤掌齐伸,这两名黄衣艳女,竟托着金盘,向海小天恭身递去。
海小天苦笑道:“奉上宋天彪的这份礼物,送得不恰当吧?海小天出道虽晚,艺业或薄,但却从来不作剪绺偷窃之事,他为何突然送我‘三只手’呢?”
左面黄衣美艳少妇笑道:“海小侠有所不知,我家宋大王只命‘东海双魔’邹家兄弟向靖王阁下送帖,定约今晨之会,并未叫他们在帖中暗藏毒针伤人,故在得报之后,暨来此赴约之前,先砍下向海小侠掷帖的邹武双手,以对你略表歉意!”
海小天指着左面黄衣美艳少妇所托金盘中的另外那只人手诧道:“这双手儿,是邹武的,另外那只手儿,却又是谁的呢?”
右面那名黄衣美妇笑道:“是邹文的,因他与他兄弟同来,虽未直接犯罪,却难免知情,有损宋大王的威望,遂论律酌情,只砍了一只左手!”
海小天摇头道:“太过份了,两位姑娘请回覆令王,叫他不必藉此立威,区区几枚毒针,对我毫发无伤,尚未看在海小天的眼内!”
左面那名黄衣美妇,瞟了海小天一眼,娇笑说道:“手已砍下,无法接骨续筋,我家宋大王一片诚心,海小侠总该把这份别致江湖礼物,接过去吧?”
提到“江湖过节”,海小天知晓自己若是不接,便反而丢了面子!
剑眉剔处,伸手隔空一抓,三只人手,被内家“大接引神功”的无形暗劲所吸,居然从金盘中飞了起来!
海小天反手略挥,所凝劲气,由无形突转有形,宛如浪腾涛奔,呼然作啸,一下便将“东海双魔”邹文邹武兄弟,不知沾染过多少血腥的三只断手,震碎成一天血雨,飞坠百丈山谷!
两名黄衣艳妇不知海小天近来屡有奇遇,尤其曾服“天香佛手芝实”,并被慈惠老禅师替他打通全身经脉,见他年纪较轻,在内力玄功方面,竟有这高造诣,不禁微带惊异神色地,互相交换了一瞥眼色,向朱二先生暨群侠略一为礼,飘身退去。
海小天从鼻中冷冷“哼”了一声,淳于策已向他正色说道:“海小弟莫要看轻她们,少时,她们定必还会随同宋天彪再来,若是出阵,不论由何人对敌,都必须对她们特别多加小心……”
海小天诧道:“听先生这样说法,这两个妖里妖气的黄衣少妇,莫非还练有甚么出奇厉害功力?”
淳于策道:“相当奇特,更相当厉害!她们是……”
段天心站在朱二先生身旁,突然接口问道:“淳于先生,这一双在美色中暗带狞厉杀机的黄衣少妇,是不是‘金鳌大王’宋天彪身边‘追魂八侍’之二的‘东海杀人双花’?”
淳于策颔首笑道:“段姑娘见闻甚广,你既知‘东海杀人花’之名,就请你对海小弟……”
段天心摇手道:“我只是一知半解而已,知己知彼,才可百战不殆!刚才花家姊妹,分明已对海小弟目露凶光,少时难免会弄花样,还是请淳于先生不厌求详,说得仔细一点吧!”
淳于策看着海小天,含笑说道:“海小弟,刚才你面对‘东海杀人花’,花苔、花菁姊妹,可有甚么特殊感觉?”
海小天不加思忖地,应声答道:“别的感觉没有,我只觉得她姊妹一个戴在鬓左,一个戴在鬓右,两朵颜色极美,似菊非菊的黄色花儿……”
话方至此,淳于策便接口笑道:“海小弟的眼光不错,那就是中藏厉害杀着,令人极难防范的‘杀人花’呢!”
关长风因段天心已看出花苔、花菁姊妹,对海小天动了凶心,遂替他关怀担心,一旁问道:“请教淳于先生,所谓‘杀人花’,是怎样能够杀人?”
淳于策道:“不是真花,是以无坚不摧的毒物所制假花,动手时,如遇强敌,只消真力默应,把头一摇,整朵花儿便化为无数毒芒,在极短距离间,飞取对手的五官面门……”
关长风听得瞿然叫道:“这倒真是防不胜防,海贤弟要注意了!”
淳于策道:“更厉害的是花氏姊妹还在这种‘杀人花’中,蓄有活物,或蚊或蜂?或是某种奇小昆虫,都是剧毒无伦,并久经训练之物,诸位试想,对面动手之际,忽飞漫天毒芒,已自难当,其中若再掺有可以转折飞翔的灵巧活物,这场劫数,却是如何避免?”
段天心娇笑道:“厉害是的确厉害,但淳于先生事先点明,总可预为……”
语音至此忽顿,伸手指着海小天的双挑剑眉,娇笑又道:“淳于先生,你看海小天脸上一片‘大慈大悲’的湛然神色,他定已胸有成竹,准备大现神威,要超度那两朵‘东海杀人花’了!”
一番笑谈,红日已斜起东天,晨光大朗,远处也隐隐传来笙歌鼓乐之声。
段天心笑道:“排场来了,这回总该是甚么‘金鳌大王’亲自赴约了吧?”
淳于策道:“差不多了,段姑娘莫要忘了你的最大任务,是贴身护卫我家东翁,故而少时对敌之事,不必逞强出阵,完全由我和关、海两位老弟,暨濮阳兄等负责。”
段天心嫣然点头,心中却知道这是淳于策因自己在群侠中功力最弱,才故意以护卫朱二先生为名,免得自己万一出阵落败丢丑,甚至有性命之虞!
那笙歌鼓乐之声,到了“白云台”的峰脚之下,便即停止。
还未多久,便有一团人影,飞上“白云台”来。
所谓“一团”人影,是由三男三女,抬着一乘无顶软轿,轿右随着一名黑衣大汉,轿左随着一名白发紫衣老妇。
黑衣大汉正是方才业已来过“白云台”,报说宋天彪因处治手下,稍延即至之人。
紫衣白发老妇则是在“嵩山少室”曾藏在暗中,欲以毒辣暗器火器,对付濮阳刚而未能如愿的“毒心巫婆”桑二娘。
无顶软轿上所坐的,则是一位年龄看去仅约三十六七,面貌相当清秀,并不0见甚凶恶神色的金袍文士。
群侠当然知道金袍文士便是宋天彪,但却均想不到这位凶名久著,杀人向不眨眼的海上魔头,居然还具有如此一副清秀形相。
一到“白云台”上,宋天彪便飘身下了软轿,向朱二先生拱手笑道:“靖王阁下,‘靖王府’中,画了不少图形,到处张挂,要捉拿我宋天彪到官府治罪,可惜都把形貌画错,今日,宋某毫未易容,完全是以本来面目相对,可以使你‘靖王府’中的丹青妙手,今后有资料了!”
朱二先生平素应对从容,口才不错,如今倒被宋天彪突如其来的几句话儿,弄得不知应如何答对?
淳于策一旁解围,含笑说道:“今日在这‘白云台’上,乃江湖武技之会,河南属中州地面,亦非‘靖王’藩管之区,我们只较胸中学,莫论官中事吧!”
关长风、海小天、段天心三人都挺得暗暗钦佩淳于策真不愧军师长才,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把靖王有点困窘的尴尬局面,巧妙加以解决!
宋天彪笑了一笑,点头说道:“好,我们来谈江湖过节,并切磋切磋彼此的胸中所学!……”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凝注到虎背熊腰的濮阳刚身上,眉梢微扬问道:“濮阳大侠,你应该觉得随我同上‘白云台’的,似了少了一个人吧?”
濮阳刚应声道:“少了一个萧传英,他身为海盗总管,应该随你这位‘金鳌大王’,一同来此才对!”
宋天彪方露齿一笑,淳于策已接口含笑叫道:“濮阳兄莫要走眼,萧传英已然来了!”
濮阳刚一怔,目光电扫,意在找寻那位身为海盗总管,地位仅次于宋天彪,号称“毒心鹰王”的萧传英的踪迹何在?
淳于策笑道:“濮阳兄请想,萧传英率领不少海盗高手,围困‘少林’,居然容你独自轻易出寺入寺,未能加以截留,岂不大损宋大王的震世神威,一向极爱面子的‘金鳌大王’能够放过他么?”
濮阳刚挑眉道:“先生是说萧传英也像‘东海双魔’邹文邹武兄弟般,业已遭受处治?”
淳于策相当肯定的,断然说道:“因为萧传英丢人丢得更大,他恐怕不会像邹氏兄弟仅被砍了三只手儿那般轻松,濮阳兄看见宋大王所乘软轿之前,挂了个圆形隔囊了么?我敢略恃眼力,下句断言,萧传英的六阳魁首,必然已在革囊之内!”
宋天彪一阵“哈哈”大笑,目光如电地,在淳于策全身上下,略一扫视,缓缓说道:“淳于先生好高的眼力,好快的心思,你既如此善于猜谜,倒勾起宋天彪的兴趣,我也要弄斧班门,卖水江头,在关夫子的驾前,耍耍刀了!”
淳于策道:“宋大王也要猜谜?……”
宋天彪接口道:“我想猜猜淳于先生的出身来历?”
淳于策连摇双手笑道:“不必费力,不必费力,我是庸俗无奇的山野之人,哪里值得……”
宋天彪道:“常言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嘛!淳于先生绝不庸俗,我猜你是曾经名震八荒,后来似是为情遁世的‘铁伞先生鬼谷剑客’!”
关长风想起淳于策手中那根从不离身的“三绝度厄遮”来,便知这“金鳌大王”宋天彪见识极广,可能猜测不错。
淳于策见自己久已不用的昔年外号竟然被宋天彪叫破,只得点头笑道:“淳于策以为久遁世外,昔年的一些江湖微名,早化露电泡幻,不想仍被宋大王一口叫出。”
宋天彪见对方果是“铁伞先生鬼谷剑客”,不禁立对身边的黑衣大汉,暨桑二娘耳畔,压低语音,悄悄嘱咐几句。
桑二娘与那黑衣大汉,一齐连连点头,那“东海杀人双花”中的姊姊花苔,便柳腰轻折,向宋天彪施礼说道:“启禀大王,今日在‘白云台’上既是江湖武林之会,彼此间,便少不得动手切磋,常言道‘笨鸟儿先飞’,花苔想请命出场,在靖王阁下的随侍群豪的高明指教下,领略些罕世绝艺!”
宋天彪看了花苔一眼,点头说道:“好,你出阵吧,看看对方是由何人下场?”
花苔似乎微感意外地,“咦”了一声问道:“这是第一阵啊,大王向来不许属下在第一阵上,折你威风,怎么不赐我一根若是落败后,便立即自尽谢罪的东海法物‘血鳌刺’呢?”
'宋天彪笑道:“有两种原因,第一,今日的‘白云台’上对手,与往日的江湖庸俗,大不相同,既遇高人,怎期必胜?只要败得漂亮,败得尽力,慢说第一阵仗,就是阵阵连败,又有何妨?……”
朱二先生听得暗暗点头,知道宋天彪难怪能闯出一方局面,无论是眼光、作法,均有其常人难及之处!
宋天彪继续说道:“第二,“金鳌大王’宋天彪,以及他手下的东海群雄,久为靖王府属画影图形的千金悬赏目标,你们今日上阵,能胜自可全身,若是败了,想活万难,还用得着我的东海法物‘血鳌刺’么?”
关长风暗骂这宋天彪真个凶狡,颇懂驭众技巧,轻轻几句话儿,既显示了他自己的爱护部属之心,也坚强了上阵之人的拚死必胜信念!
花苔听完宋天彪所说,黄衣轻摆,举步走下场中,向朱二先生才一抱拳,朱二先生便侧顾淳于策道:“调兵遣将,自是军师当行出色之事,淳于先生,这要看你的了。”
淳于策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人物,早在花苔一下场时,便注意到海小天的一副跃跃欲试神情,遂伸手轻拍海小天的肩头,含笑说道:“海小弟若想充任先锋部队,原自无妨,但最好要注意一件事儿……”
海小天因花苔鬓边所戴“杀人花”的厉害之处,早被自己看出蹊跷,也经淳于策加以点破,遂猜出他如今所云应注意之事,微一颔首,接口说道:“淳于先生放心,我不会影响关大哥少时力斩巨魔,名震天下的重要举措,懂得应保机密,尽量在前几阵上,收敛‘日’‘月’光华,避免动用甚么兵刃!”
他的机警聪明,着实获得淳于策的赞许喜爱!
段天心也知淳于策是叫海小无不要过早显示“冷月夺魂刀”的威力,以免惊散群魔,更费手脚,遂娇笑说道:“海小弟,你没有趁手兵刃,也太吃亏,我把关伯父赐给我的‘天凤剑’,暂时先借给你吧!”
海小天摇手道:“多谢段姊姊,我有我的打算,第一阵上,只要人不害我,我也不想杀人,何必定要动兵刃呢?”
话完,向朱二先生暨群侠略一为礼,便自缓步出阵。
花苔适才先来“白云台”,奉命呈送“东海双魔”邹家兄弟那三只断手之际,业已见识海小天出人意料的内力玄功造诣,故而,虽见他空着双手,也丝毫不敢怠慢,嫣然一笑,扬眉问道:“海小侠是要以掌拳赐教?还是在内力玄功方面……”
海小天不等她往下再说,便接口答道:“不必拘束,不必拘束,我知道花姑娘是有名的‘东海杀人花’,海小天不动兵刃,是以空手施为,你则无论有甚厉害杀人手段,都不妨尽量施展!”
花苔觉得海小天语气太狂,不禁秀眉微挑,向“金鳌大王”宋天彪,偷偷瞥了一眼!
宋天彪笑道:“这就叫‘能者无所不能’!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你无须有甚避忌,尽管放手施为,向海小侠放手请教便了!”
有了宋天彪这样嘱咐,花苔疑虑全抛,居然向海小天发嫣似的,抛了一个媚眼,娇笑说道:“海小侠,花苔为了求教高明,只得先行抛砖引玉,请你接接我这俗而又俗的‘摘花三式’!”
语音才落,黄衣长袖双飘,“天台摘花”、“西厢摘花”、“月下摘花”,以三招相当奇幻的掌招指法,暨漫天鹅黄袖影,向海小天飞攻而至!
明眼人一看便知,花苔除了指掌招式,变化十分诡妙,两只衣袖,并蕴有“流云飞袖”功力,可能在长袖飘舞之间,空中也布有甚么无形无色的迷神毒粉,海小天若不及早闪开,多半便将大上恶当,甚至落入险境?
一旁观战的关长风、段天心,并不十分担心,以为凭海小天的聪明伶俐,定会及时避开,谁知海小天偏像失了魂般,只仗从少林所学“十八罗汉手”,硬拆“摘花三式”,根本不想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