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斋”建于内院东侧,实为“楼”,却以“斋”命名,以增“雅”气。
四周防范森严,日夜派有十六名护院把守,除鄱阳王之外,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格杀勿论。
斋内机关重重,险恶无比,皆由那“残废怪人”设计布置,觊觎者纵能闯过严密防范,潜入斋内,也必丧命机关之中。
否则,也绝逃不出那“残废怪人”的手掌心。
朱秀与索爱儿来到斋前,立即被数名护院挡驾。
一名护院上前,恭然施礼道:“郡主请止步!”
朱秀大模大样地朗声说道:“本郡主奉父王之命,入斋取物,你们胆敢不让我进去?”
护院仍然执礼甚恭道:“郡主可有王爷令牌?”
朱秀怒斥道:“王爷命我来的,要什么令牌?”
护院陪笑道:“郡主,王爷有令,无王爷的令牌,任何人不得擅入!”
朱秀怒道:“连我也不能进去?”
护院郑重的说道:“小的们是奉命行事,不敢有违王爷的令谕,尚请郡主恕罪。”朱秀冷哼一声道:“我偏要进去,看谁敢拦阻!”
护院见她硬闯,急向斋前所挂的木牌一指道:“郡主请看此牌!”
朱秀不用看,已知木牌上是“擅入者,杀无赦”六字。
她看不信,这班护院敢当真动武,一掌推开阻挡的护院,昂然大步向“聚宝斋”正门走去。
护院被推得踉跄倒退,情急大叫道:“郡主止步,否则休怪小的们……”
朱秀已到正门阶下,一回头,见索爱儿仍站在那儿不动,把手一招道:“索公主,快来啊!”
索爱儿毕竟是外人,有所顾忌,仍站在原地,不敢贸然造次。
护院一施眼色,十几名护院立即拔刀出鞘,一拥而上。
就在这儿,索爱儿身形乍动,快如迅雷疾电,竟以隔空点穴手法,来个“天女散花”,分向十六名护院点去。
这位番邦公主,出手之快,认穴之准,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只一出手,便将十六名护院全部制住。
朱秀见状,不由衷心的赞道:“索公主,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索爱儿掠至阶前,笑笑道:“我要是再不鸣,等你一出手,他们就得全都躺在地上啦!”
朱秀余怒未熄,忿声道:“哼!这块木牌上的警示,居然连我也不例外,他们岂不是找死!”
索爱儿劝道:“郡主休怪他们,格杀勿论可是王爷所颁,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朱秀冷哼一声道:“虎毒不食子,父王连我这唯一的女儿,也杀无赦,未免太……”
索爱儿打断她的话,接口道:“五更将届,我们快办正事吧!”
朱秀这才想到事不宜迟,不再抱怨鄱阳王的六亲不认,立即转身走向朱色正门,回头向索爱儿道:“索公主小心!”
索爱儿把头一点,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紧随在朱秀身后,保持三尺距离,以防随时紧急应变。
两扇朱色巨门并未上锁,里面亦未落闩,朱秀双手一推,竟然应手而开。
从门口向内看去,只见一片空荡,毫无陈设,却有八支合抱巨柱,全部漆成黑色,致柱上无孔洞,不易看出。
白壁黑柱,真个黑白分明,更添肃杀阴森之感。
一般藏宝楼阁,均布置得富丽堂皇,壁架上陈列各式珍奇古玩异宝之类,显耀主人之财富。
尤其是堂堂鄱阳王府,“聚宝斋”内,更应金碧辉煌,琳琅满目才是。
事实不然,这整个宽敝空荡的楼下,竟然如同荒芜古宅。
索爱儿看在眼里,大为失望,也暗觉诧异,想不到堂堂鄱阳府的“聚宝斋”,居然不及一个番王的藏宝库。
她哪里知道,斋内一切陈设布置,皆出自那“残废老人”精心设计。
朱秀曾随鄱阳王入斋多次,观赏珍藏之罕世奇异古玩,因而知道楼下遍布各种歹毒机关,危机重重。
稍一不慎,误触机关,是非死即伤。而所珍藏之宝物,皆在楼上,由那“残废怪人”日夜监守。
鄱阳王每次到来,均事先由仇基通知那残废老人,将机关之总枢钮关掉,以免误触发生意外。
此刻朱秀决心用“骗”,而非“偷”,自不必冒险闯入机关,于是向楼上朗声道:“我是郡主,奉父王之命,来取三宝。”
楼上毫无动静,亦无声息。
朱秀心想招呼已打过,便放心大胆向前面扇形楼梯走去。
索爱儿急将她一把拖住道:“郡主,切莫贸然登楼!”
朱秀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道:“我已说明身份来意,那‘残废老人’岂敢违抗命令……”
索爱儿正色道:“不!郡主,如果那监守之人,已同意你登楼取三宝,纵不下楼来恭迎,也该打个招呼。
“但他既不现身,亦无声息,显然并不相信,你是奉了王爷之命前来取那三宝的,所以还是小心点好!”
朱秀一向任性惯了,毫不在乎的道:“索公主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留在楼下等我。”
索爱儿欲阻不及,朱秀已掠身而去。
突见梯口左右两支巨柱转动,索爱儿心知不妙,方惊呼出声道:“郡主当心!”
两支巨柱上的孔洞,突然射出无数毒芒,集中向朱秀射去。
朱秀临危不乱,娇躯凌空一翻,避过如一群飞蝗般的毒芒,再一拧身,已然射向扇形楼梯中间。
不料双足才一落在梯上,楼梯踏板竟然齐翻,变为一排急转的刀轮,幸而朱秀及时借力弹身,否则双足已险遭齐齐剁断。
索爱儿大惊,花容失色。
眼见朱秀飞身回来,急忙趋前扶住,关切的问道:“郡主未受伤吧?”
朱秀摇摇头,她伤未受,却受了惊。
她不禁惊怒交加,向楼上娇斥道:“我是郡主,奉父王之命来取三宝的,你是装聋,还是没听见?”
楼上仍然毫无动静,了无声息。
静寂,表明了“残废怪人”的立场和态度,那就是说,无论来者是谁,若无鄱阳王令牌,即“擅入者,杀无赦”。
这一来,顿使朱秀感到进退维谷。
进,斋内机关重重,恐怕不易闯进。
而且楼上尚有那“残废怪人”监守,鄱阳王既委以此人重任,纵非无能之辈,很可能是江湖绝顶高手,或武林异人之流。
退,自然比进简单容易得多,但三宝未到手,龙三公子的性命定然难保,教她们怎么忍心,于情难舍。
朱秀一时无计可施,秀目含泪,悄声道:“索公主,你我已尽力而为,救不了龙三公子,恐怕是天意……”
索爱儿似未听见,正全神贯注,仔细观察那八支巨柱,及扇形楼梯,但并未看出甚么疑点来。
朱秀见状,轻声问道:“索公主,你可看出什么玄机奥妙?”
索爱儿未答,目光注视足前至扇形楼梯阶前之地板,发现整个斋内,均为三尺见方之木板铺成。
再以足尖轻踏,觉出微有弹性。
她终于恍然而悟,面露喜色,急向朱秀一阵耳语。
朱秀听了目泛精光,又惊又喜,愕然地道:“索公主,你真的有把握,判断不会错误?”
索爱儿充满自信的说道:“郡主不放心,可紧随在我身后,依样葫芦,由我来以身试验!”
朱秀担心道:“父王志在天下,尚需仰仗贵邦全力支持,索公主若有闪失,教我如何向父王交代?”
话犹未了,索爱儿双足一点地板,娇躯平飞而去,射向那扇形楼梯。
果然不出她所料,机关是利用人走在地板上之压力与震动,掣动暗钮,触发巨柱上机关,转向目标发射毒针。
索爱儿平飞而出,未接触地面自不会触动机关。
她在双足将落及梯阶之际,凌空一摶身,双足向后猛蹬,借那一蹬之力,身形又向上升,直射楼上梯口。
朱秀一见机关果然静止未动,她哪敢怠慢,也如法泡制,像索爱儿一样射身出去。索爱儿等朱秀落足身边,立即回身,眼光一扫,只见这“聚宝斋”上,果然金碧辉煌,布置得美轮美奂。
所有的陈设珍奇异宝之木架,均按八卦方位排设。
架上所陈设各式珍宝古玩,更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足使人看了眼花缭乱。
番邦“藏宝库”中,不光罕世珍奇异宝,若与索爱儿眼前所见相比,无异是小巫见大巫了。
由此可见,鄱阳王富甲天下,称霸一方,难怪他野心勃勃,不以封疆之王为足,而蠢蠢欲动,志在九五之尊了。
朱秀早已观赏多次,对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并不感到兴趣,她所关心的,是那负责监守之人。
但目光搜索全楼,却不见那“残废怪人”。
朱秀轻碰了索爱儿一下,示意她小心戒备,然后朗声道:“我是郡主,奉父王之命前来……”
下面的话尚未说完,突闻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接口道:“哼!你们虽能制住护院,通过机关,闯到楼上来,仍然难逃一死!”
朱秀与索爱儿一怔,相顾愕然,急循声看去,只见在楼角暗处,壁架顶上,似乎盘坐着一人。
鄱阳王兴之所至,曾经多次亲领着朱秀、王妃二人,来这“聚宝斋”观赏珍藏之珍物异宝。
因而朱秀见过那“残废怪人”,上身与常人无异,且极魁伟,只是始终盘坐不起,下身以长袍遮盖,据说双腿已残。
朱秀忿声道:“你不认识我吗?”
残废怪人自然认识朱秀,却沉声道:“不错,你是郡主,但你既擅闯此楼,老夫就一视同仁。”
索爱儿唯恐朱秀发作,急道:“郡主是奉王爷之命,前来取三宝急用,怎可与擅闯相提并论?”
残废怪人狂笑道:“你们骗不了老夫的,王爷若有所需,自会遣仇基前来,用不着劳驾郡主和你这位铁扇公主!”
这“残废怪人”果然厉害,从来不出“聚宝斋”一步,居然连索爱儿的身份,也清清楚楚的?
看来想从此人手中骗出三宝,恐怕比登天还难了!
朱秀急中生智,随机应变道:“仇基奉召,正在密室中与父王商讨紧急大事,能抽得出身么?”
残废怪人一怔,道:“既然仇基不能前来,总该有王爷的令牌吧?”
朱秀力持镇定道:“父王只命我来取三宝,并未交付令牌,不信你可以随我回去见父王。”
残废怪人似已深信不疑,振声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自行取那三宝吧!”
朱秀与索爱儿见计已售,不禁暗喜,但继而一想,从未见过三宝为何物,又不知藏于楼中何处,如何能取得?
残废怪人却要她们自行取那三宝,岂非故意出此难题?
朱秀自恃身为郡主,架势十足道:“你所司何职?”
残废怪人道:“奉王爷之命,监守‘聚宝斋’。”
朱秀怒声道:“既为监守之人,当知三宝置于何处,还不赶交出,免得父王在那里久候!”
残废怪人狂笑道:“哈哈……郡主,你毕竟年纪太轻,想在老夫面前耍花枪,那还差得远呢!”
朱秀暗自一怔,怒问道:“什么?你胆敢说我耍花枪?”
残废怪人笑声顿敛,冷声道:“那三宝乃是王爷亲手所藏,连我这监守之人,都不知置于何处。
“王爷既然命郡主来取三宝,会不说明藏在什么地方吗?由此可见,郡主是在‘假传圣旨’。”
计谋既被识破,朱秀不禁恼羞成怒,冷哼一声道:“索公主,我们自己动手找,不信会找不到。”
索爱儿暗暗皱眉道:“我……”
事实上,她们也不知从何找起,更何况残废怪人虎视在侧,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任由她们搜寻的。
果然,朱秀尚未开始寻找,残废怪人已冷森森地道:“不用找了,三宝就在老夫手中。”
朱秀和索爱儿为之一怔,但那残废怪人置身黑暗之中,无法看清他手中是否真的有三宝?
黑暗中,人影乍动,如大鹏凌空而降。
残废怪人已飘落楼中央,仍然似盘膝而坐。
现身光亮处,索爱儿这才看清,残废怪人头大如斗,却是童山濯濯,偏又满腮杂乱卷须。
除此之外,上身与常人无异,一袭灰色长袍拖地,隐约看出下半身袍内空空如也,显然一双腿已残。
朱秀称他残废怪人,似不恰当。
因他虽“残”,却并不“废”,且以双腿已残之人,行动能如此敏捷,实为武林所罕见,当可称之江湖异人,实不为过。
残废怪人随即振声道:“无论你们是奉命也罢,诈骗也罢,只要有本事,尽可自老夫手中取去三宝。”
朱秀喜道:“三宝真在你手中?”
残废怪人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精巧的锦盒,置于面前道:“三宝在此,你们就过来取吧!”
朱秀一阵狂喜,见那锦盒距离残废怪人,不足三尺,伸手可及,而她与索爱儿所站梯口,距锦盒却有两丈开外。
她们身法出手再快,也不及对方所占地势之利。
只要一动手,残废怪人必先发制人,使她们无法得手。
态势已然摆明,她们有把握,合二人之力,能制住这残废怪人,否则绝不敢贸然采取行动。
鄱阳王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其父必有其女,朱秀的任性作风,实不亚于其父。
何况,这残废怪人狂态毕露,似未将她们二人看在眼里,更使她不服这口气,转向索爱儿道:“索公主,这老怪物在向我们挑战呢!”
索爱儿号称“铁扇公主”,岂是省油之灯,冷哼了一声道:“看来我们只有接受他的挑战了!”
事实上,不接受成吗?
既然“擅入者,杀无赦”,残废怪人能轻易让她们走出“聚宝斋”?
朱秀与索爱儿交换了一下眼色,心照不宣,似已有了默契,决心同时发动,合二人之力,全力向残废怪人进攻。
娇喝声中,朱秀与索爱儿双双疾扑,分向残废怪人两侧攻到,企图将对方逼退,夺了锦盒就走。
这主意是不错,但残废怪人岂容她们得逞?
眼看她们来势疾猛,由两侧攻到,突然一式“大鹏展翅”,身形暴起,双袖齐拂,卷起两股无形劲风,暗含雷霆万钧之势。
朱秀与索爱儿扑势受阻,如同撞上一堵无形冰墙,被弹得倒退丈余,且全身一阵奇寒蚀骨,像置身冰窟之中。
残废怪人落身原地,稳如泰山,居然纹风不动。
她们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残废怪人用的是阴寒之功,且双袖一拂,就具有如此威力,若真施出杀手,威力岂不更惊人!
朱秀的“天丝毒剑”已自行弹断,无法以利剑制敌。
但她自恃“无影万花刀”从未失手,杀人无算,用以对付残废怪人,似无问题。
她方待出手,索爱儿却急声叫道:“郡主,这老怪物交给我吧!”
声落扇出,手中已亮出她那把“铁扇”。
朱秀先是暗自一惊,心想合二人之力,尚且未能占得上风,凭索爱儿一人,如何能对付残废怪人?
及见索爱儿亮出“铁扇”,始恍然大悟。因知其扇名为“风火铁扇”,对方用的是阴寒之功,以火克寒,必然有效。
她不禁笑道:“好!看你的吧!”
表面上朱秀故作同意,让索爱儿独力对付残废怪人,暗地里她却伺机而动,必要时决以‘无影万花刀”相助。
残废怪人端坐原地,稳如泰山,狞笑道:“老夫终日监守‘聚宝斋’,枯燥无味,就先陪你们玩玩,再执行格杀令吧!”
索爱儿娇叱声中,身形急进,手中铁扇疾点对方前胸。
这一招“拨草寻蛇”,暗含无穷杀机,直取“璇玑”“华盖”“中庭”三处致命大穴部位。
残废怪人左手挡胸,封住对方攻势,右手疾拂,宽大袍袖卷起一股阴寒劲风,势如狂飙,威力好不惊人。
索爱儿招势急变,铁扇一展,招变“拱云托月”。
她这把铁扇,扇骨暗藏玄机,一按机关,立即喷射数道磷硝烈火,火焰直向残废怪人整个上身喷去。
一方是阴寒劲风,二方是狂炽烈火,各俱无比威力,真个是强弱一分,立判生死的局面。
朱秀此刻是旁观者清,她深知索爱儿的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尤其久闻那把“风火铁扇”,威力无比,从未见索爱儿使用过。
想不到铁扇喷出的炽烈火焰,竟在喷近残废怪人前胸一尺处,被那股阴寒劲风阻挡,无法挺进。
更令朱秀看得心惊的,是阴寒劲风源源不绝挺进,竟将那火焰逐渐逼退。
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朱秀银牙暗咬,出手如电,“无影万花刀’一发,寒光霍霍,宛如无数刀轮飞转,由四面八方向残废怪人猬袭而至。
任那残废怪人武功再高,值此全力迎战索爱儿的“风火铁扇”之际,也万难分神抵挡飞刀突袭。
更重要的是,他尚需守护三宝,以防她们趁虚而入,来个出其不意下手,将那三宝夺去。
不料残废怪入刚好腾出左手,挥袖急拂。
又卷起了一股更强更猛的阴寒之风,竟将十二把“无影万花刀”悉数震飞,散落在四周。
就在朱秀大惊失色,索爱儿铁扇发出那火焰将尽之际,快如电光石火地,从暗处射来一支带索“飞钩”,钩住了残废怪人面前的锦盒。
瞬息之间,残废怪人未及出手抢救,“飞钩”又钩着锦盒倒飞而回,飞回到黑暗之处。
几乎是同时,索爱儿手一扬,一粒“烟云百幻霹雳神珠”已出手,“波”地一声爆响,紧接着爆炸声连起,顿化七彩烟雾,弥漫全楼。
又几乎是同时,残废怪人身形暴起,黑暗处一条人影向楼下疾射,朱秀与索爱儿也双双飞身追去。
朱秀居然“临去秋波”,凌空反手一抛,又是十二柄飞刀射出。
残废怪人追截锦盒心切,视线又被七彩烟雾所遮,以致等他发觉刀刃飞转而至,已是措手不及。
只听得烟雾中一声凄厉惨叫,血雨飞溅,双腿已残的身躯,便告急速下坠,跌落在楼上。
楼梯踏板立即齐翻,变为一排急速转动刀轮,辗过已然身中十二柄“无影万花刀”的残废怪人。
更凄厉的惨叫声中,偌大一个健壮身躯,竟被剁成肉酱,令人惨不忍睹!
朱秀与索爱儿并未见到那情景,双双射出“聚宝斋”正门。
但见天色微明,除了斋外被点穴制住的十六名护院,一个个如木雕泥塑,却不见趁机以“飞钩”夺去锦盒之人的踪影。
趁机夺去锦盒之人是谁呢?
朱秀气得咬牙道:“一定是那金瑶!”
索爱儿点点头,与朱秀飞身掠出王府院墙,双双急起直追。
果然不出所料,趁乱下手,以“飞钩”夺得锦盒之人,正是悄然潜入王府“聚宝斋”的金瑶。
五更将届!
天色微明!
金瑶及时赶回鄱阳湖畔,急急进入竹林,将锦盒交给妙善禅师道:“大师,三宝已取来,但愿没耽误时间……”
妙善禅师喜出望外,忙接过道:“阿弥陀佛,圣僧总算有救了!”
金瑶闻言如释重负,也自展露笑容道:“那就好了,救人之事,就偏劳大师和道长了,晚辈就此告辞!”
妙善禅师问道:“金姑娘可是去寻龙三公子?”
金瑶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玄真子似有什么事要交代金瑶,正待追出竹林……
妙善禅师劝阻道:“道兄,方才你我讨论之事,不必交代金姑娘转告了,如果龙三公子利令智昏,泯灭天良,执意将‘传国玉符’送交鄱阳王,我们唯有号召武林正义之士,全力围剿,以免祸延苍生。”
玄真子忧心忡忡地道:“万一玉符已经送交鄱阳王,纵能找到龙三公子,为时也已晚了……”
妙善禅师深喟道:“唉!果真如此,也是天意,注定天下苍生难逃一场浩劫。不过祸由龙三公子而起,他必需付出最大代价!”
玄真子沉哼一声,神情昂然道:“不错!这种人死有余辜,绝不能容他偷生!”妙善禅师宣声佛号道:“道长,事不宜迟,我们先以三宝救人,然后即去找龙三公子如何?”
玄真子把头一点,表示赞同。
妙善禅师当即打开锦盒,取出那功能起死回生,足令武林中人垂涎之三宝,希望能抢救老和尚一命。
“出世一神仙”面如灰纸,气如游丝,已是奄奄一息……
落星湖居鄱阳湖西北方,湖脉相连,北去即为庐山。
湖中飘泊一叶轻舟,随波荡漾,远看似舟中无人,故而任其载沉载浮飘飘荡荡。
此一看似无人操作的轻舟,整夜就在湖中飘荡,怪的是任那湖波荡漾,它始终在原处载沉载浮,未见流走。
天色微明,湖上弥漫一片晨雾,如浓烟笼罩整个湖面。
那叶轻舟,终被浓雾所包围,隐没在雾中……
一轮旭日东升,晨雾逐渐消散……
倏而,附近湖面上,出现两艘轻快小舟,以极快速度划行,似在湖上展开搜索。
舟上有两人,一人双桨齐划,仿佛并不吃力,小舟却如飞驶前,进可见此人臂力相当惊人,其实他身高不及五尺,又瘦又干,是个年约七旬之老叟。
船头上屹立一人,则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年纪也在七旬以上。
他极目四望,遥见那叶轻舟,用手向前一指,操桨老叟立即双臂加力,飞桨快速的前进。
另一艘小舟落在稍后,距离不过丈许,舟上也是两个老者,平均约七旬,一个樵夫打扮的操舟,一个俨然钓翁的独臂老者蹲在船首。
落后的小舟,眼见前面小舟突然加速前进,钓翁急向操桨的樵夫呼道:“快!快!莫让他们抢了先。”
樵夫那敢怠慢,立即双桨齐划,急起直追。
两舟距离渐近,鹤发童颜老者回头笑笑道:“省点力气吧!我们可不是划船比赛啊!”
钓翁反唇相讥道:“既然不是划船比赛,你们为什么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鹤发童颜老者遥指前方道:“你没看见吗?”
钓翁放眼看去,遥见那叶轻舟,不禁惊诧道:“老童子,你看那混小子,真会在那艘小船上吗?”
鹤发童颜老者振声道:“在与不在,我们都要搜个澈底,伍何可疑之处均不可放过才行!”
钓翁把头一点道:“对!我们搜了整夜,搜遍了整个落星湖,毫无发现,这回总该不让我们失望了吧?”
操桨的樵夫闻言,双桨连连飞划,已迎头赶上超前的小舟。
两舟争先恐后,全力飞驰,逐渐接近那叶看似无人的轻舟。
湖中轻舟,船身约两丈余,中段以芦苇搭成弧形遮蓬,以遮日晒雨淋,故而远远看去,无法看清蓬内是否有人。
当两艘轻快小舟划近时,轻舟仍然毫无动静。
鹤发童颜老者一打手势,两舟均以双桨倒划,减低急速前进之势,距离轻舟丈许,骤然停止。
蹲在船首的钓翁霍地站起,以手势向其他三人打了个招呼,突然纵身向那轻舟掠了过去。
双足刚一落轻舟船首,冷不防蓬内一声疾喝,同时隔空击出一股凌厉掌风,势如狂飕。
钓翁险被攻个措手不及,幸而身手不弱,急以双足一点船板,一式“急流涌退”,身形倒飞而去,落回自己船上。
几乎是同时,轻舟蓬内现身射出一人,巍然屹立船首。
此人一身文士打扮,年约五十开外,五官端正,自有一种不威而严之气概,十足大家风范。
鹤发童颜老者乍见对方现身而出,大感意外,惊诧呼道:“是南七省侠义道盟主金大侠?”
此人正是金瑶之父,南七省侠义道盟主,以武功及德望享誉武林,极受江湖中人崇敬之金震远。
他眼光一扫,抱拳道:“不知是‘岭南四老’驾到,失迎失迎!”
两艘轻快小舟上的四人,竟然是“岭南四老”。
鹤发童颜老者,姓童名亦真,人称“不老先生”,不但武功修为极高,且精通天文地理,阴阳八卦之术。
其身后操桨之瘦矮老者,乃是“九指老叟”古乔。
此人右手天生缺一拇指,自幼以勤补拙,勤练“四缺指”,已达无坚不摧之境。
被金震远以掌力逼退的老者,是“独臂渔翁”邝良,武功自成一家,右臂虽残,左臂所练“铁臂钢指功”,堪称武功一绝。
操桨的则是“天斧神樵”石飞云,此老天赋异秉,双臂神力惊人,擅使一柄巨斧,威震八面。
数十年前,“四老”尚值血气方刚之年,各凭一身武艺,在江湖中崭露头角,竟然各有千秋,不分轩轾。
更妙的是,“四老”无一肯就此罢休,共立血誓,扬言若未分出下,绝不离开罗浮山。
迄今已然一晃数十寒暑,“四老”仍未分出高下,此举传为武林佳话,亦流为江湖笑谈。
但四人一诺千金,遵守血誓之精神,却为天下所称道,因而尊其为“岭南四老”。如今“四老”联袂离开罗浮山,远来鄱阳,莫非是已然分出谁强谁弱?
不!“四老”仍未分出高下,他们是为龙三公子而来。
独臂渔翁邝良险被攻个措手不及,不禁忿声道:“哼!金大侠身为南七省侠义道盟主,居然也会出手暗算,攻人不备!”
金震远不亢不卑道:“金某已说过,不知是‘岭南四老’驾到!”
独臂渔翁邝良沉声道:“我等又何尝料到,金大侠会在此舟中!”
金震远诧然道:“听阁下口气,四位并非冲着金某而来?”
不老先生童亦真接口道:“我们在搜寻龙三公子!”
金震远“哦”了一声,尚未答话,独臂渔翁邝良已义正辞严道:“金大侠身为南七省侠义道盟主,又是龙三公子近亲长辈。
“龙三公子此次背道而驰,甘心为虎作伥,人神共愤,实为我岭南之辱,不知金大侠作何感想?”
金震远神情肃然道:“龙璈若真作出愧对列祖列宗之事,金某自难推卸责任!”
不老先生童亦真不悦道:“鄱阳王心怀不轨,不惜以重酬收买龙三公子,入宫盗取‘传国玉符’,已是人尽皆知,莫非金大侠还不相信?”
独臂渔翁邝良忿声道:“哼!金大侠分明是存心偏袒!”
金震远正色道:“不!金某绝无此意,此来鄱阳,即是为了查明真相,不仅对我岭南父老,也对天下武林有所交代!”
不老先生童亦真道:“金大侠若真有此心,还会有此雅兴,独自泛舟湖中?”
金震远微微一怔,独臂渔翁邝良已怒形于色道:“金大侠所言,分明是欺人之谈!”
这话说得未免太重,“岭南四老”虽受江湖尊敬,金震远毕竟身为南七省侠义道盟主,岂能受人当面出言不逊。
但金震远涵养极深,置之一笑道:“金某一生作事,但求无愧于心!”
独臂渔翁邝良冷哼一声,毫不保留道:“请问金大侠,舟中尚有何人?”
金震远从容答道:“鄱阳之行,金某孑然一身,舟中怎会另有他人。”
独臂渔翁邝良道:“金大侠,如果不出邝某所料,藏身舟中之人,恐怕就是龙三公子吧!”
此言一出,其他三老立即戒备,以为对方必会翻脸。
不料金震远洒然一笑,仍然从容不迫道:“不!金某已说过,舟中别无他人!”
独臂渔翁邝良毫不放松,咄咄逼人道:“金大侠可敢让我们登舟一看?”
金震远脸色一沉道:“阁下竟信不过金某?”
独臂渔翁邝良道:“我们更相信自己眼睛!”
金震远看出对方心意,似非登门一看不可,除非他出手阻止。
但他身为南七省侠义道盟主,不愿贸然作出有损身份与威望之举,尤其对方是受江湖尊敬的“岭南四老”。
不老先生童亦真道:“金大侠,恕我们失礼了!”
言毕,正待飞身过船,金震远急道:“慢着!”
不老先生童亦真怫然道:“怎么?金大侠要阻止我们?”
金震远突然出示“一阳金指”,振声说道:“四位信不过金某,可信得过此物?”独臂渔翁邝良怒形于色道:“一阳金指?哼!金大侠,你竟不惜以此物来压我们,岂不有失南七省侠义盟主身份?”
不老先生童亦真却道:“此物乃侠义道共同尊奉之盟主信物,金大侠又身为盟主,亲自出示,我们岂能不尊从!”
独臂渔翁邝良不服道:“老童子、龙三公子分明藏在舟中……”
不老先生童亦真道:“既使如此,我们宁可放过龙三公子,也不可落个蔑视盟主信物,不仁不义之名!”
这番话义正辞严,听在金震远耳里,如被利箭穿心,更感到愧疚万分,使他不禁面红耳赤。
但他有不得已之苦衷,双手抱拳道:“金某惭愧……”
独臂渔翁邝良怒哼一声,回首问天斧神樵石飞云道:“我们走吧!”
于是,两舟掉转船头,四将齐划,舟如飞射而去。
金震远目送两舟去远,如释重负,微微轻叹一声,收起“一阳金指”,回身走下船舱。
船蓬内,盘膝而坐的,正是各方人马四出,寻遍鄱阳不见芳踪的龙三公子。
龙璈经过一夜运动,已将“火毒”全部逼出体外,此刻尚在调息。
方才双方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龙璈看见金震远黯然的走入舱,不禁愧疚交加地道:“侄儿不肖,致使表叔受人奚落……”
金震远置之一笑,坐下道:“你尚须调息,不宜多说话!”
龙璈道:“多谢表叔彻夜守护,现已无碍。表叔,刚才寻来的那几个人,是‘岭南四老’?”
金震远微微颔首,神情凝重道:“他们罗浮山之约,数十年来未分高下。如今为了你,不惜毁誓出山,寻至鄱阳来,实出我意料之外。
“由此可见,消息已传至岭南,矢志得你而后始甘休的,恐怕将不止这‘岭南四老’呢!”
龙璈双眉微蹙,忧心忡忡道:“这个侄儿倒不放在心上,只怕小瑶表妹……”
金震远起身道:“瑶儿一定也在找你,我这就回鄱阳一趟,顺便探探鄱阳王方面有何动静。”
龙璈急道:“侄儿随叔父同往……”
金震远阻止道:“不!方才‘岭南四老’退去,是因我出示‘一阳金指’,必然于心不甘,可能尚留在落星湖附近,守株待兔。”
龙璈毅然道:“表叔放心,侄儿已无碍,应付得了!”
金震远不以为然道:“我不希望你跟‘岭南四老’正面冲突,毕竟他们师出有名,不失为侠义之士。同时,你我同行,势必招致江湖诸多猜测或非议。”
龙璈明白金震远的顾忌,不由叹口气道:“唉!表叔,侄儿此番鄱阳之行,实情非得已……”
说到一半,似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起来。
金震远不以为意,反而劝阻道:“不用向我解释,凡事但求于心无愧,纵成为众矢之的,又何足道哉!”
龙璈微微点头,不再多作解释,起身随金震远走向船首,忽道:“表叔,侄儿尚忘了一件事……”
金震远道:“什么事?”
龙璈即将途中遇“天凶魔君”赫连长胜,要他带话转告金震远,约定明年五月初一,在“幕阜山”的“玄阴第一墓”中相会。
金震远听毕,似笑非笑道:“当年仙霞较技之事,已事隔多年,他尚耿耿于怀,此人心胸,也太狭窄了。不过,届时我会去赴约的。”
言毕,随手拆起一块船板,投掷湖面上,道:“我走了!”
只见他身形一掠,单足落于船板之上,竟然施展“一苇渡江”轻功绝技,向岸边飞掠而去。
龙璈立于船首,目送金震远去远,不禁轻喟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表叔真是性情中人。
“他真不愧是一代侠义盟主,竟然不追问我鄱阳之行,与盗宝之事,但不知表叔是否了解我的苦心……”
念及于此,又是一声长叹,似有无限隐忧。
天色已渐明了,依稀可见周遭事物……
龙璈的目光凝视着远处,俊秀的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