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霜笑道:“因为蛊毒厉害,非有独门解药,无法袪解,我想施展一条‘身外化身’之计。”
公孙驼接口问道:“身外化身?冷姑娘打算找人扮作你的模样,然则,你自己却扮作谁呢?”
冷如霜向洞内指一指,含笑答道:“我打算扮作‘脂粉幽灵’殷虹,和‘勾魂魔女’卫红英等两个荡妇淫娃,垂涎欲得的‘中州大侠’,‘玉哪咤’林百川林师兄的模样。”
公孙驼眇目一翻,轩眉说道:“冷姑娘是打算来个‘化身香饵钓鳌鱼’的双重妙计,亲自深入虎穴不成?”
冷如霜微颔螓首道:“老人家睿智高明,经验老到,你猜对了,然则你认为此计是否可行?”
公孙驼眉头深蹙,细一寻思说道:“这条计儿,定出殷虹、卫红英等两个魔女的意料之外,成功希望极浓,但也蕴有相当危险的程度。”
冷如霜扬眉笑道:“我们游侠江湖,往往为了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不辞赴汤蹈火,悉力以赴,如今为了自己师兄,冒些危险,又算得什么?”
公孙驼忽然笑道:“冷姑娘,你所需要的‘助手’,现在有人选了!”
冷如霜大喜问道:“老人家快说,这人选是谁,合不适合?”
公孙驼怪笑道:“一定合适,就是林百川老弟,由你扮他,由他扮你,岂非再妙不过?”
冷如霜秀眉微蹙,摇手说道:“不行,我林师兄有两点原因,不适合作我的助手。”
公孙驼不明其意,诧声问道:“不适合么?有哪两点原因?”
冷如霜笑道:“第一,我林师兄比我高了四五寸,若让他长时施展‘缩骨神功”,勉强改扮,也容易漏出了马脚。”
公孙驼点头说道:“这虽属应该顾虑的事,足见冷姑娘比我心细,还有一点原因,又是什么?”
冷如霜玉颜微红,赧然笑道:“不瞒老人家说,我林师兄对我爱护甚深,此事非瞒着他进行不可,他若知道我要为他冒险自投虎穴,定然绝不同意。”
公孙驼点了点头,冷如霜又复皱眉说道:“人选还在其次,此计中的最大困难,还是在无法预防蛊毒,因为我扮作林师兄模样,与殷虹,卫红英相处,若是镇日不进任何饮食,岂不将引起这两个心计甚狡的魔女疑窦么?”
公孙驼怪笑说道:“不要紧,关于此事,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办法来。”
冷如霜颇感意外地,扬眉问道:“有办法了么?刚才老人家不是认为无法可想么?”
公孙驼咧着他那张歪嘴呵呵笑道:“我老驼子号称‘三怪医隐’,正当法儿,虽然想不出来,怪法儿总是有的。”
冷如霜笑道:“老人家有何怪法?请道其详。”
公孙驼怪笑答道:“我给冷姑娘两种药丸,一种解毒,一种剧毒!冷姑娘先服解药,然后把毒药含在口内,纵令殷虹在饮食中下了毒蛊,也会先被你口中毒药毒死,失去作怪能力!”
冷如霜失笑说道:“老人家这种策略,确属怪招。”
公孙驼笑道:“以毒攻毒,也是三十六计之一,并不算怪,但有一件事儿,却要请冷姑娘多多担待。”
冷如霜愕然问道:“那是甚么事儿?”
公孙驼道:“据我计算,那种毒药的毒性极强,不同凡响,足可把任何恶蛊毒死,但万一……”
冷如霜听得公孙驼语意,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老人家放心,纵令毒药无效,我仍中了恶蛊,也不怪责你就是。”
公孙驼闻言,立即跑进洞中,取出两瓶药丸,交与冷如霜道:“冷姑娘请记住,白药是解药,黑药是毒药,因其毒性极烈,你务须先服白丸然后再把黑丸放进口内。”
冷如霜接过药丸,又道:“请问老人家,这种药丸,含入口内之后,每丸可以维持多少时间?”
公孙驼暗赞冷如霜细心,含笑说道:“每丸药效,可以维持顿饭光阴,冷姑娘只消舍上一粒,便可放胆饮食。”
冷如霜面含喜色,把这两瓶药丸,揣入怀内,倏地目光转处,含笑叫道:“老人家,峰下已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息,想是‘青霜换豹’之举,业已功成,许贤侄把他师弟小豹儿,救回来了!”
公孙驼因自己尚无知觉,冷如霜业已听出人来,以及人数,不禁暗佩这位“燕云女侠”,确具绝世功力。
果然,未过片刻,脚步声业已明显,确是两人在奔驰登峰!
冷如霜笑道:“老人家要仔细为小豹儿诊脉,看他是否中了蛊毒?我才好在‘身外化身’之际,为他一并设法。”
公孙驼答道:“那是自然。”
四字方出,两条人影,己从峰下驰上。来人果然是小叫化许东文,和另一个狮鼻虎目,相貌并不美秀,但使却人一见便生怜爱之心的十三四岁小童。
那小童一见冷如霜,便扬眉叫道:“冷师叔,我小豹儿的一条小命,能值几文,冷师叔怎……怎么竟以‘青霜换豹’,把那等前古神兵,交与妖孽?”
冷如霜笑道:“豹儿贤侄不要胡说,宝剑乃身外之物,性命乃无价之宝,丢了‘青霜剑’我可以设法取回,若是你有了惨祸,我能到‘鬼门关’中,向阎王老子,索回你的小命儿么?”
小豹儿方把嘴唇一呶,冷如霜又复笑道:“豹儿贤侄莫要再提‘青霜剑’了,快说你这鬼灵精是怎样败露行藏,落入对方手内吧。”
小豹儿苦笑说道:“我此次被擒,委实冤枉,因为我发现一株中空枯树,人藏树中,穴隙外窥,殷虹与卫红英等两个丫头,委实毫未看破。”
公孙驼怪笑一声,目注小豹儿道:“这样藏法,鬼神难觉,结果是怎样败露的呢?”
小豹儿搔着他那一头乱发,皱眉说道:“毛病出在那‘玄都子’罗坚身上,这贼道士由壑上驰下,恰好在枯树干中,看见了我的头发。”
冷如霜向公孙驼含笑说道:“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豹儿贤侄藏在树中,虽颇隐秘佳妙,但若被人发现,却连跑也跑不掉呢。”
小豹子道:“冷师叔说得不错,‘玄都子’罗坚到了壑下,与殷虹,卫红英等,低声密语,我刚起警觉,欲加戒备,一粒‘迷魂弹’已自当头爆发,使那枯树干中,便布满了‘迷魂香雾’。”
冷如霜道:“贤侄原来是中了迷魂药物被擒,你到何时才醒?”
小豹儿答道:“等我醒来,许师兄业已手捧师叔的‘青霜古剑’前去相救。”
冷如霜妙目之中,神光微转问道:“这样说来,豹儿并未看到对方什么机密了,是不?”
小豹儿摇头答道:“没有,我所看到的只是殷虹卫红英二女,与‘玄都子’罗坚的……”他本来想说看见殷虹,卫红英与罗坚等狗男女间的无耻秽行的,但突觉在冷师叔面前,说话宜有禁忌,遂又倏然住口。
冷如霜何等玲珑剔透,一看小豹儿的神色,便知就里,也不再问,转面向公孙驼笑道:“公孙老人家,你且为豹儿贤侄,仔细把把脉吧!”
小豹儿闻言,怪叫一声说道:“我迷香之毒已解,身上无伤无病,却要把脉则甚?”
公孙驼怪笑说道:“那‘脂粉幽灵’殷虹来自‘苗疆’,是‘五毒婆婆’的得意弟子,最擅以蛊毒伤人,我要诊察诊察,看她有没有起甚歹心,对你施蛊?”
小豹儿听了公孙驼这样说法,不敢倔强,乖乖伸出左手,让这位“三怪医隐”细诊脉象。
许东文相当聪明,见公孙驼正为小豹儿细心诊脉,遂走到冷如霜身边,压低语音,悄然问道:“冷师叔,你与公孙老驼子,怎会突然想到‘蛊毒’之上,难道林……林师叔竟有甚么不对不成?”
冷如霜正色答道:“许贤侄猜得不错,你林百川师叔正是中了‘脂粉幽灵’殷虹所下的独门厉害毒蛊!”
许东文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那……那怎么办?”
冷如霜苦笑说道:“我与公孙老人家正在研究设法之中,贤侄不必着急,急也无用。”语音微顿,螓首一扬,目注许东文,又道:“许贤侄且把你去‘青霜换豹’经过,说来给我听听吧。”
许东文脸上一红,嗫嚅答道:“小侄到达壑下,殷虹,卫红英二女,与罗坚贼头,正……正在荒唐淫乐。”
冷如霜淡然说道:“这些东西,不知廉耻,已非人类,许贤侄不必提它了,说将下去吧。”
许东文道:“他们见小侄果然手捧‘青霜剑’前去,似乎颇感意外,不相信剑是真物。”
冷如霜道:“真金不怕火炼,贤侄何妨把那柄剑儿,先给他们看看?”
许东文摇头答道:“这等凶邪,罔顾信义,我怎肯在他们未放出我豹儿师弟之前,先将宝剑递过?我只是拔剑出鞘,以这前古神物的绝世锋芒,劈碎了一块巨石。”
冷如霜道:“这个办法也好,他们目睹之下,总该相信宝剑是真的了吧?”
许东文点头说道:“殷虹,卫红英,罗坚三人,略一计议,便将豹儿师弟放出,并为他解去所中的迷香毒力,小侄也只好将‘青霜古剑’递过。”
冷如霜问道:“贤侄于递剑之际,有没有向对方作甚交代?”
许东文道:“小侄恭遵冷师叔之命,向群凶声言,七日之内,必取还‘青霜古剑’!”
冷如霜扬眉问道:“殷虹,卫红英,怎样说法?”
许东文苦笑一声,皱眉说道:“殷虹说是她久欲一斗‘燕云女侠’,在‘浙东别府’等候冷师叔七日,倘若不见人到,她便回转‘苗疆’去。”
冷如霜闻言,双眉微蹙,暗自思计,但她目光瞥处,发现公孙驼已替小豹儿诊完脉象,遂含笑问道:“公孙老人家,豹儿贤侄的脉象怎样?”
公孙驼道:“六脉平和,毫无异状,他不曾中蛊毒。”
冷如霜诧然道:“奇怪……”
公孙驼摇头说道:“并不奇怪,殷虹所施毒蛊,是自刺心血所炼,与寻常蛊毒不同,不仅极为珍视,用时并耗心神,非遇上深仇大敌,她决不舍得轻易施展的呢。”
小豹儿怪啸一声,圆睁豹眼叫道:“我……我……我难道还没有一点毒蛊那么值钱?”
公孙驼笑道:“我是就事论事,老弟何必这么生气?”
许东文也向豹儿叫道:“豹弟,不要乱吵。你知道吗?林百川师叔已中了‘脂粉幽灵’殷虹的独门毒蛊,冷师叔正在想办法呢。”
豹儿一惊,果然静了下来,公孙驼目光微转,伸手指着许东文道:“小叫化,你站好让我看看,你好像与你冷师叔长得差不多高……”
许东文如言起立,愕然问道:“老驼子,你……你此语何意?如今我确实和冷师叔差不多高,但再过两年,却可能我会稍高一点。”
公孙驼向冷如霜怪笑叫道:“冷姑娘,你认为我替你找的这名助手如何?”
冷如霜点头笑道:“许贤侄倒是目前适当人选,只不过有点委屈他了。”
许东文莫名其妙地,瞠目问道:“甚么委屈?只要我能帮助我冷师叔作事,慢说受点委屈,便是赴汤蹈火,我也……”
公孙驼哈哈一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谁要你赴汤蹈火?只是要你扮成一个女人!”
这两句话儿,把许东文听得呆呆发怔,目注公孙驼道:“老驼子,你说甚么?不……不要开我玩笑吧。”
公孙驼笑道:“谁在开你玩笑?你林百川师叔,身上苗疆毒蛊,必须炼蛊人的独门解药,才得活命。你冷师叔遂想了条‘身外化身’之计,打算由她扮成林百川,你则扮成你冷师叔的模样,故意陷入魔巢,觅取解药。”
许东文这才明白,点了点头。
公孙驼饮了一口酒儿,目注许东文,又怪笑叫道:“小叫化,你已听清原委,到底愿不愿意,接受这桩差使?”
许东文应声答道:“若叫我扮作别的女人,我决不干,但若叫我扮作冷师叔,却不单不算委屈,还是我小叫化的莫大荣幸哩。”
小豹儿听得许东文这种说法,一旁怪笑叫道:“师兄,冷师叔的这条‘身外化身”之计,相当有趣,你们赶紧改扮,马上就行,此行越快越好。”
冷如霜摇手笑道:“豹侄不要着急,卫红英,殷虹,以及那‘玄都子’罗坚,都是刁钻阴毒的极为厉害凶邪,稍有破绽,便难把他们瞒过。你许师兄既当此任,必须大受委屈,先服‘变音丸’,再复最少要接受一天至两天的女子动作训练,才能动身。”
小豹儿一伸舌头,扮了一个鬼脸,惹得群侠都为之失笑起来。
冷如霜继续说道:“何况这条‘身外化身’之计,应该怎样进行,我还要和公孙老人家缜密计议,才能施展,所以不能过急。”
小豹儿皱眉说道:“我师傅怎么还不赶来?否则冷师叔等,也可以多个商量。”
冷如霜含笑说道:“贤侄放心,你师傅功力既高,江湖经验,更复极为丰富,他不会出甚差错的。大既为事所绊,慢点赶来吧。我们先安排安排,等他个一二日光景,也该到了。”
群侠计议既定,许东文便服了“变音丸”,并由冷如霜教导他学习一切应该注意,不可疏忽的女子神态。
林百川方面,则尊重公孙驼的意见,除了略进饮食之外,始终让他在酣睡状态之中,连冷如霜都不和他见面,免得他有所焦虑,引起变化。
两日过后,“九环侠丐”葛天明仍无丝毫音讯。许东文与小豹儿虽颇为恩师悬忧,但事分缓急,也只好先顾眼前,随同冷如霜,向“脂粉幽灵”殷虹的“浙东别府”而去。
在殷虹“浙东别府”的壑上,来了一对英挺绝伦,秀美无比的少年男女。这便是冷如霜所扮的“林百川”,许东和文所扮的冷如霜。
他们一到壑边,便故意发生争吵!
许东文向冷如霜顿足娇声叫道:“林师兄,既已到此,你怎么不下壑?”他自服“变音丸”后,业已喉糯音圆,而这顿足娇嗔,更是一副活脱脱的女孩儿家神态。
冷如霜剑眉双挑,嘴角微披答道:“冷师妹,你要下壑,便必须答应我一项条件。”
许东文故作讶然,蹙眉问道:“甚么条件?林师兄,我们之间,怎么还谈得上‘条件’二字?”
冷如霜双目一张,神光如电地,朗声答道:“我们下壑以后,必须双剑齐挥,与殷虹,卫红英等两个无耻万恶妖女,拚命一搏,决不可向她们摇尾乞怜!”
“燕云女侠”本极英挺豪迈,由她来模仿林百川的傲骨侠肠,自更唯妙唯肖。
许东文拉着冷如霜的手儿,以一种女孩子家所特有的婉娈神色,幽幽叫道:“林师兄,常言道得好:‘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你身中苗疆毒蛊……”
冷如霜扬眉一哂,冷笑接道:“苗疆毒蛊,又算甚么?它啮得碎我的心肝脏腑,啮不碎我的豪情侠骨,和铁铮铮的男儿意志!冷师妹只知道‘在人屋下,怎敢不低头’。难道就不知道‘士可杀,不可辱’么?”这几句话儿,说得极好,充份表现出“中州大侠”林百川倔强不屈的一贯个性。
许东文佯作一怔,又复低声向扮作“中州大侠”林百川的冷如霜,说出一大堆劝告之言。
许东文劝道:“林师兄,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目前我们不能逞强,只有委屈求全,百般忍耐,设法度过目前难关,再作报仇之计。因为殷虹若一催动毒蛊,任凭你盖代英雄,也将化作南柯一梦,何况我的‘青霜古剑’又不在手中……”
冷如霜不等许东文的话完,便接口冷笑说道:“冷师妹,你的‘燕云女侠’四字,难道竟系浪得虚名,只凭着那柄‘青霜古剑’么?”
许东文佯作被冷如霜气得全身微抖,颤声叫道:“林师兄,你……你怎的这样说话?凭我冷如霜,难道还会怕殷虹、卫红英不成?我……我只是为了你的安全,才投鼠忌器而已。”
冷如霜装作不肯领情地,冷笑说道:“我林百川一身傲骨,生平不受人怜,冷师妹若有本领,尽管‘投鼠’,无须‘忌器’,我这‘器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哩。”
许东文好似气急,目注冷如霜所扮林百川,牙咬下唇,全身微颤。
冷如霜挑眉叫道:“冷师妹,你何必气得这个样儿,若定下壑,便与我联剑应敌,否则,请回,好在你又不曾中甚苗疆蛊毒。”
许东文语音微颤地,接口怒道:“林师兄,你……你真所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冷如霜朗声答道:“好,就算我是‘狗’,就算我不识好人心,你这‘吕洞宾’,赶快请回,莫要冤枉地,被我咬上一口!”
说完,目注壑下,提气叫道:“殷虹,卫红英,你们两个无耻贱婢,敢不敢上壑和我放手一搏?”
许东文看着冷如霜,欲语又止,满面为难神色。
冷如霜冷然说道:“冷女侠,我已经一再拒绝你的委屈求全好意,你……你怎么还不走呢?”
许东文装得无可奈何地,略一顿足,蹙眉叹道:“好,我走,我走,但林师兄你……你务必应该懂得我冷如霜这所以肯走之故。”
冷如霜从鼻中“哼”了一声,目光电闪说道:“这道理自然易懂,是为了我林百川不识抬举。”
许东文螓首微摇,低鬟一叹说道:“林师兄,你又错了,我们不仅师门中渊源深厚,彼此更情意相合,一见如故。你纵因身中毒蛊,心情不好,对我稍事挺撞,我也决不会怪你不识抬举,我……”
冷如霜以一种不耐烦的神色,皱眉说道:“冷师妹有话快说,你是‘燕云女侠’,不应再这样婆婆妈妈,我如今别无所念,只想在毒蛊发作之前,与‘脂粉幽灵’殷虹,‘勾魂魔女’卫红英,好好斗上一斗而已。”
许东文幽幽叫道:“林师兄不要急,我说完我为何要走的原因之后,马上就走。”
冷如霜早就听得壑下有人,蹑足潜踪地,暗暗走上,遂目注许东文道:“冷师妹,你有话快说!”
许东文道:“我若不走,‘脂粉幽灵’殷虹只要一催蛊毒,林师兄立遭惨死!我若走去,林师兄或许尚会有一线生机。”
冷如霜冷笑接道:“我林百川不是贪生怕死,毫无骨气之人。”
许东文顿足叫道:“林师兄,我要走了,你千万不要执拗,‘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你暂时委屈,好自珍重,我……我于明年春夏之交,再去苗疆救你。”说完,顿足飘身,飞越过一片削壁,便自驰去。
他这行时身法,也是经冷如霜特别传授,不单婀娜绝伦,并确是“燕云女侠”的独门路数。
冷如霜见扮作自己的许东文已走,便知这出“身外化身”的精彩好戏的序曲方面,业已唱到尾声,遂又以一种相当矛盾,恋恋不舍的神情,目注许东文的去处,怅然叫道:“冷师妹……冷师妹!”
她连叫了三声“冷师妹”,许东文早已毫不停留地,走得无影无踪。背后却响起了又媚又娇的女子语音,媚笑答道:“冷妹妹有甚么好?让她去吧,你的热姊姊在这儿呢!”
冷如霜回头一看,只见“勾魂魔女”卫红英,正自俏生生地,在壑边倚树而立。
她剑眉一挑,冷冷叱道:“卫红英,你少不要脸,你是谁的‘热姊姊’?”
卫红英媚笑答道:“自然是你的啦,你难道忘了我们在‘天台山’的村店之中,有过同衾共枕的一段缘份?”
冷如霜哂然说道:“你还好意思提起你那无耻之举么?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和你拚死一搏!”
卫红英银牙微咬下唇吃吃笑道:“你要拚死一搏,便上床去,凭我卫红英这身素女之术,包管杀你个片甲不留,欲仙欲死。”
冷如霜一面闪身扑去,一面厉声叫道:“谁和你这无耻淫娃上床?你若有三分骨气,便拿出些武林人物本色来,彼此拚个你死我活。”语音未了,一招“推月出窗”,已向卫红英当胸击去。
卫红英身形微侧,“哟”了一声说道:“林百川,你既是‘正派老实人’,怎么一上手就毫不老实正派地,想摸我这等所在?”
冷如霜佯作俊脸一红,改拍为切,招化“斜划鸿沟”,向卫红英腰间要害,骈掌疾落!
卫红英右手拂处,以一式“剔翎抖甲”,化解了冷如霜的攻掌之势,娇笑叫道:“林弟弟,你难道当真‘毫无窃玉偷香胆,不起巫山云雨心’么?要在这儿拚命,恕姊姊不奉陪了。”
语音中,横飞丈许,飘然而起,并高声叫道:“虹姊快来,我们这位不解风情的傻弟弟,仍然倔强得很,不肯听话呢!”
香气拂处,倩影又晃,殷虹果也赶来。但这位“脂粉幽灵”殷虹并非从壑下纵上,却是从另一方向驰至。
卫红英叫道:“虹姊,怎么样?冷如霜那丫头,当真走掉了么?”
殷虹点了点头,向冷如霜所扮的林百川盯了一眼,媚笑说道:“冷如霜大概被她这位像根木头似的林师兄,气得太伤心了,边跑边掉眼泪,我足足暗缀了她三座山头,见她跑得无影无踪,才自折转。”说至此处,又向冷如霜含笑叫道:“林百川,你的冷妹妹,业已不要你了,你怎么还不知情识趣地,尽力侍候我们这两位热姊妹呢?只要你一尝甜头,包管你会死心塌地,永远臣服于我们的石榴裙下。”
冷如霜剑眉双挑,扬掌劈空击去!
殷虹闪身避势,皱眉说道:“你怎么倔强得像只驴子?再若不识抬举……”
冷如霜双手叉腰,目闪神光说道:“就算我不识抬举,你又怎样?”
殷虹笑道:“我便发动我那独门神蛊,先让你尝点厉害!”
冷如霜昂然叫道:“我不怕,男儿汉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屈,你以为我会怕你的下流蛊毒?”
殷虹失笑说道:“你虽说得嘴硬,恐怕只要我一催神蛊,你便将变成酥骨头般,听人摆布了。”她说完这话,螓首一点,秀发倒卷,四散纷披地,把脸部完全遮起。
卫红英见殷虹如此神态,慌忙摇手叫道:“虹姊……”
殷虹诧然问道:“你还替他讲情不成?”
卫红英目闪淫荡光芒,掩唇笑道:“不是讲情,是怕虹姊一催神蛊以下,使他元气大伤,少时陪我们凤倒鸾颠之际,显得没有劲儿罢了。”
殷虹银牙微咬,娇笑说道:“不行,你看他有多倔强,若不给他吃点苦头,尝尝滋味,他怎肯乖乖就范?”说至此处,向冷如霜瞟了一眼,又复说道:“我宁可……”
卫红英见她语音忽顿,接口问道:“宁可怎样?虹姊为何不说将下去?”
殷虹媚笑答道:“我宁可今夜不派他用场,暂时仍拿‘玄都子’罗坚消遣,也要让他先识得厉害,日后才可乖乖听话!”她说完,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白骨哨”来,便往唇边凑去。
卫红英连忙叫道:“虹姊吹得轻点,只让他尝点厉害,不再倔强即可,若像上次那个人,几乎周身无力,瘫痪了三日之久,岂不大煞风景?”
殷虹笑道:“英妹居然满腔怜香惜玉之心,好,我,看在你的面上,不用‘骨哨搜魂’大法便了。”于是,她把那枚“白骨哨”,凑向唇边,吹出一缕音量不太高的奇异声响。
冷如霜不单来时曾向“三怪医隐”公孙驼详细讨教,昔日并亲眼见过别人的蛊毒发作情况,故而,殷虹的“白骨哨”音一响,她便盘膝坐下。
起初,冷如霜佯作倔强,拚力抗拒,然后便全身微颤,身上抖颤,越来越甚,连嘴角间,也似因紧咬牙关,沁出血水!
冷如霜这等做作,极为逼真,但也吃了点小小苦头。不过她虽然吃苦,心中倒颇欣悦,因为她觉得身入虎穴之下,最难应付的,还是“脂粉幽灵”殷虹,“勾魂魔女”卫红英的风流攻势。如今,经过这样一来,殷虹与卫红英等欲海双姬,便会认为自己元气大伤,不加以啰嗦了。
卫红英见冷如霜所扮的林百川,全身颤抖渐剧,嘴角血渍,也越来越浓,遂向殷虹摇了摇手。
殷虹“白骨哨”音一停,卫红英婷婷袅袅地,走近冷如霜身边,含笑叫道:“林大侠,你……你如今总该知道厉害了吧?”
冷如霜眉梢紧皱,双目一翻,似乎还想发作,但因她暗加收敛之故,目中神光,显得十分萎顿。
卫红英媚笑说道:“林兄,你不要再妄事倔强了吧,人总是血肉之躯,我不相信你在‘左拥右抱,雨覆云翻’,和‘啮碎心肝,嚼尽骨肉’等两者之间,竟会傻得去选择后者?”
冷如霜佯作被卫红英一语提醒,想起适才所受苦痛,全身又复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缓缓低下了头。
卫红英回顾殷虹,扬眉笑道:“虹姊,真有你的,你居然把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了!”
殷虹得意说道:“我慢说看过,几乎听都不曾听过,能有任何人能凭一腔傲气,硬抗毒蛊?这位林兄,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卫红英叹道:“可惜……可惜……”
殷虹诧然问道:“可惜甚么?”
卫红英双目之中,凶芒一闪,狞笑连声答道:“可惜虹姊的这种独门神蛊,未曾向冷如霜施展,否则,任凭她功力再高,也将一蹶不振。”
殷虹接口说道:“英妹不要着急,冷如霜的‘青霜剑’现已在我手中,哪怕她不爱惜这等前古神兵,前来设法夺取?只要冷如霜再度与我见面,我定必不顾牺牲地,拚耗心神,以特别方法,使她中蛊!”
卫红英与殷虹同属“五毒婆婆”弟子,在蛊毒一技之上,她虽然未获乃师真传,但见识总不会少。一听殷虹如此说法,不禁双目一亮,含笑问道:“虹姊,你是否打算施展‘血光飞空,无孔不入’的最高手段,来对付那冷如霜?”
殷虹目光微注冷如霜所扮的林百川,向卫红英暗暗摇手,似叫她小心一些,不要泄漏机密。但手儿才摇,卫红英言语如风,话已出口,于是,百般无奈,只得微笑说道:“英妹既把那冷如霜说得那等武功高明,心智深远,则我只有施展杀手,才能为你报复‘蝴蝶寨’被毁之恨了。除此之外,试问还有何计?”
卫红英岔开话题道:“我们上壑已然甚久,那‘玄都子’罗坚,怎未跟来?”
殷虹银牙微咬下唇,向卫红英作了个极为淫荡表情,媚笑道:“英妹也不想想,你昨夜曾对他施展‘七擒七纵’的素女‘偷元’大法,他能吃得消么?如今定必精力交疲,睡得像死猪一样了。”
卫红英剔眉说道:“罗坚那厮,确实丑得像只猪!但我们姊妹,既然在饥不择食之下,被他占了便宜,只好索性捞回本钱,把他连皮带骨,嚼个干干净净便是。”
冷如霜听她们语涉荒淫,便自转过头去。
卫红英失笑说道:“喂,林兄,那日在壑下,我姊妹上了你的大当,被你骗得双双赤裸,身上甚么东西,你没见过?如今怎又害臊了呢?”
她边自发话,边自走向冷如霜的身前,再昵声叫道:“林兄,你不要听了我姊妹适才所说之语,有些胆战心惊,要知道你与罗坚不同,只要你真心和我们相好,我姊妹愿意双凤伴凰,和你亲亲热热,作为长久夫妻!决舍不得把你连皮带骨,囫囵吞掉!”
冷如霜白她一眼,未作理会。
卫红英笑道:“林兄,下壑去吧,我……我来背负你好么?”
冷如霜仍以一副傲然神色,昂头说道:“谁要你背负,我自己会走!”语音一了,果然当先下壑,但却装出元气损耗颇巨之状,攀藤而缒,行动并甚缓慢。
卫红英碰了她一个钉子,忍俊不禁地,向殷虹失笑叫道:“虹姊,你看,他居然还是这般冷冰冰地!”
殷虹不等卫红英话完,便自低声笑道:“英妹,你善缘广结,阅人多矣,怎么还不懂得男子心理?这叫做‘嘴硬骨头酥’,林百川既已下壑,便是因尝过厉害,胆怯归诚,只是生性高傲,一时还对我们抹不下脸来,才不得不仍故作倔强姿态而已。”
卫红英笑道:“虹姊对男人心理,研究得着实透彻,这样说来,我们对他应该体贴一点。”
殷虹接口说道:“对了,这林百川英挺绝世,确是我所见过的当世第一美男!我们若图暂时泄欲,只要凭仗一枚‘白骨哨’,便可令他乖乖听命,鞠躬尽瘁,若是想和他做长久夫妻,便需略微迁就他一点,不要过份伤损了他的自尊心,才容易培养感情。”
卫红英目注殷虹,点头赞道:“虹姊真高明,依你之见,我们究竟应该和他作长久夫妻?抑或短暂夫妻呢?”
殷虹略一沉吟,皱眉说道:“得夫如此,尚复何憾?只恐怕像他这种注重贞操道德的所谓正派侠士,未必看得上我们这种风流放荡的败柳残花罢了。”
卫红英银牙一咬,目闪厉芒说道:“那么,我们就不必白费心思,索性大刀阔斧地,图得目前痛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