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玄冰不明马必昌要去“财神庙”之意,便一面追随,一面问道:“马兄,你去找那间财神庙则甚?莫非打算这尊塑像,藏在庙内?”
马必昌笑道:“藏在庙内有甚意思,我是打算请那位‘财神爷’让让神龛,使冰妹这尊塑像,坐在其中,享些香火,受些膜拜,倘若日久通灵,我便可——”
冷玄冰瞪他一眼,佯作嗔容问道:“你便怎样?快说!”
马必昌是调情圣手,懂得领略心上人比娇笑更美的轻嗔薄怒,遂哈哈一笑,扬眉答道:“那我岂非便可左拥右抱,兼有两位‘玄冰玉女’,不再作甚穷酸可怜的‘落拓王孙’,而变成傲视天下的‘消魂齐人’了!”
冷玄冰正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之间,两人业已进入山麓竹林,前面果有一座小庙。
这座小庙,委实小得可怜,既无山门,又无庙墙,只有一间可以聊蔽风雨的瓦屋而已。
马必昌侧顾冷玄冰,向她含笑说道:“冰妹,我在以巧制乌鸦,小开玩笑,结识‘四绝狂人’上官狂的前一日,便在这小庙借宿,大概由于供的是财神关系,庙儿虽小,香火却不冷落……”
冷玄冰哼了一声,嘴角微披说道:“马兄不知被甚么事儿,迷昏了头,尽打些无法办到的如意算盘。”
马必昌说道:“无法办到?此话怎讲?”
冷玄冰道:“你看看你怀中所抱之物,这是一尊卧像,庙中神龛,放得下吗?”
马必昌“哦”一声,接口失笑说道:“放得下,放得下,冰妹放心,那座财神是赵公明手执钢鞭的骑虎塑像,故而庙宇虽小,神龛却颇有容量。”说话之间,人已入庙。
冷玄冰目光注处,不单见神龛颇大,庙内也甚为干净,并不凌乱。
马必昌毫不怠慢,双手捧着蜡像,一下便纵上后置神龛,外覆黄色布幔的长长供桌。
谁知黄幔之后,竟有一道匹练似的剑光,飞劈而出!
这一剑,劈得太以突然,来势并迅于闪电,显然是绝世高手所发。
马必昌诚如冷玄冰所言,满脑子打的是如意算盘,陡然遇到如此意外袭击,任凭他功力再高,也无法闪避得开。
剑光到处,冷玄冰那尊蜡像,应剑光被腰斩!
跟着,马必昌青衫破裂,胸前血花迸射,立成了鲜红一片。由于龛前供桌,只是长长一条,冷玄冰自然未与马必昌一同飞身,只是站在地上,含笑静看马必昌怎样把自己那蜡制塑像,放入神龛之内。
剑光突闪,连马必昌都来不及闪避,冷玄冰怎会来得及援救?
血光磔处,冷玄冰花容变色,右足一顿,地磔尽裂,口中并重重地“唉”了一声!
此时,她并不急于攻击藏在神龛以内之人,赶紧接住马必昌从供桌上翻落的身形,察看他所受伤势,究竟严重到甚么地步?
这时,马必昌把那尊业已被腰斩成两截的塑像抛掉,回手入怀,取出一瓶金创药来,敷在前胸被剑光劈裂的一条三四寸长的伤口之上,并撕下一幅青衫,示意请冷玄冰由前胸缠到后背,把伤口紧紧扎住。
冷玄冰边自以极关爱的语气问道:“马兄,你……你伤口约有多深?”
马必昌又取出两粒丹药自行吞服,苦笑一声答道:“还好,伤深仅约半寸,没有太大关系,这又多亏冰妹救我一命!”
冷玄冰“咦”了一声,投以惊诧目光道:“我救援不及,正感抱歉,马兄怎么还……”
马必昌接口说道:“若非冰妹那尊塑像,为我先减来剑威力,然后又有那件‘护穴内衣’上的‘太阳夺命钱’,挡却一半剑锋,我此刻岂不早已大大开膛,肝肠脏腑,流得遍地都是!”
冷玄冰银牙一咬,眉腾杀气说道:“这藏在神龛中之人,手段太以狠毒,我要叫他尝尝我‘玄冰劲气’滋味!”
话完,右掌一扬,便待向神龛击去。
马必昌叫道:“冰妹且慢,我们先看清龛中之人是谁,再复向他理论,既有冰妹在此,我于裹伤之后,也还有再战之能,不怕对方会飞上天去!”
冷玄冰这时也因龛内之人,既不逃走,又不出战,觉得有点奇怪?
听完马必昌之语,这位“玄冰玉女”,便立以冰冷声音,发话问道:“龛内何人?请出答话。”
神龛之内,静寂无声,居然不加理眯!
冷玄冰怫然叱道:“尊驾既太傲慢,又太阴毒,休怪冷玄冰要出手了!”
马必昌再度相拦,伸手挡住冷玄冰发掌之势道:“冰妹,仿佛事不寻常,大有蹊跷,还是先把布幔弄开看看,免得万一鲁莽,又肇重大错误!”
冷玄冰一向心高气傲,独断独行,但对于马必昌却是言听计从,不忍丝毫违拗。
她点了点头,玉手微伸,向龛外黄幔,左右一拂。
劲风到处,黄幔自开,但就在劲风刚到龛外,黄幔将开未开之际,一道森厉剑光,又从神龛中闪电般的劈出!幸亏这次被劈的,只是一阵劲风,倘若是人,岂不是也像马必昌适才一样,来个开膛破肚?
剑光劈空,黄幔已揭!
幔后神龛中,盘膝坐着一个貌相甚美,年龄约在四十二三的中年白衣美妇。
衣白,脸色更白,白得毫无血色,双目神光仿佛凝定不动,于充满杀气之外,显得有点呆滞!
她右手持着一柄精芒闪闪的锋利短剑,那件雪白罗衣的胸前,却堆满或新或旧的红紫血渍,织成一幅其形如鸟看来怖人的奇异图案!
冷玄冰目光一注,秀眉双挑地,朗声喝道:“尊驾是谁?……”
马必昌摇手道:“冰妹不必问了,你难道没看出这位夫人的容貌,酷似独孤萍和独孤娟吗?加上她手中短剑,和身上那件‘血凤衣’,已可断定她是名列‘穷边四怪’之一的‘血娘娘’独孤美!”
冷玄冰哼了一声,以不悦神色,冷冷说道:“独孤美又便如何?她这位‘血娘娘’,可以在‘西昆仑飞血派’中,作她的掌门人,却不必跑到中原,阴毒高傲地,做张作致!”
马必昌笑道:“冰妹不必动怒,一来我们与独孤萍独孤娟姊妹,订交在先,这位‘血娘娘’便成长辈,二来冰妹应该看得出对方似乎神智不明,不是在常态之中……”
冷玄冰嗯了一声道:“我一见之下,便看出她目光有点呆滞,但不知……”
马必昌剑眉轩处,突然面含微笑,接口说道:“我想起来了,那‘幽灵鬼母’妙妙夫人,不是曾与‘血娘娘’独孤美互相动过手吗?妙妙夫人挨了一记‘血手印’,独孤美也被抓了一把‘幽灵抓’,可能此时伤势已发,目光发滞,神志不清,自龛中发剑,只是防卫本能,否则,冰妹以掌风揭幔之际,她那二剑也就不必劈了!”
这种推断,合情合理,听得这“玄冰玉女”冷玄冰盛怒渐息,不住点头。
马必昌目注神龛,一抱双拳,含笑说道:“独孤夫人,在下马必昌,这位是冷玄冰姑娘,我们已与令媛独孤萍、独孤娟结为好友,并略知她们的踪迹去向。”
盘膝坐在神龛中的“血娘娘”独孤美,仍然寒着一张脸儿,不理不睬!
冷玄冰见状,向马必昌颔首微笑说道:“马兄,你猜得不错,这位‘血娘娘’的神智,业已不清,我们既遇此事,便应援手,我去看看她伤势如何?那妙妙夫人的‘幽灵抓’,究竟是种甚么邪毒厉害功力?”
马必昌道:“冰妹小心,如今这位独孤前辈在神智失聪之下,大概见人便即挥剑!”
冷玄冰把两道秀眉,微微一轩,目闪神光说道:“马兄适才受伤,只是不知神龛内有人,毫未防备所致,我如今已警戒,独孤前辈的短剑再利,也无法伤得了我。”
语音落处,走近供桌之前,先向神龛中以左掌虚拂,拂出一股柔和劲力。
独孤美果然右手一动,寒芒电掣,又是一剑劈出!
就在她一剑劈出,胸前门户大开的刹那之间,冷玄冰功凝右手,屈指轻弹,便把这位“血娘娘”凌空制了穴道。
制住独孤美后,冷玄冰立向马必昌神情关切地,注目问道:“马兄,我发现独孤前辈的剑光略异寻常,你曾为所伤,有……有没有觉得甚么异样?”
马必昌摇头笑道:“没有甚么异样,区区一剑微伤,大概我还禁受得住。”
说话时,人已缓步走过,伸出三指,为“血娘娘”独孤美诊断脉息。
马必昌起初神色正常,但三指才一搭在“血娘娘”独孤美的右腕脉门的“寸关尺”上,便自双眉深蹙!
冷玄冰见他这般神色,不禁皱眉问道:“马兄怎么样了?莫非独孤前辈的伤势不妙?”
马必昌道:“奇怪,独孤前辈所受内伤,并不太重,我发现她之所以神智不清之故,似是中奇毒,冰妹请替她检查检查,看看有无中国甚么别的毒辣暗器?”
冷玄冰目光微闪,瞥见独孤美所着白衣的左肩稍后之处,露出一点淡绿光芒,遂点头说道:“在这里了……”
她因知暗器有毒,遂先行功凝右掌,化指成钢,然后才在独孤美肩后提出一根长仅寸许的淡绿三棱小刺。
冷玄冰刚想把这根淡绿三棱小刺,递给马必昌观看,马必昌的口中,突然叫了一声“哎呀”!
随着这声“哎呀”,马必昌竟全身一软,晕仆在神龛之前的长条供桌之上。
冷玄冰对此变故,大吃一惊,弄不懂马必昌在一再声称伤势无碍之下,为何突又如此?
就在她大感惊奇,手足无措之际,一阵厉声狂笑突然起自这小小“财神庙”外。
冷玄冰一听便知这发笑人的内力极为充沛,是个修为不下于自己的罕见高手!
笑声甫住,又起了另一个阴森森的语音说道:“独孤美,你中了‘三绝修罗刺’后大概已魂游墟墓,命若游丝,还能出庙与我们算一下当初旧债吗?”
“三绝修罗刺”五字入耳,冷玄冰心中一震!
她想起了师父雪姥姥曾经说过两名隐世已久的厉害凶邪。
这两人在四十年前,名震江湖,人称“东海双凶”,一名“钓鳌神魔”郑松,一名“修罗秀士”邹蒙。
“钓鳌神魔”郑松以一根阴沉竹,天蚕丝的钓杆,暨一百零八枚倒刺钓鳌钓,威震东南,“修罗秀士”邹蒙则以修罗阴风掌,和一袋“三绝修罗刺”名闻黑白两道。
这“东海双凶”是与冷玄冰之师雪姥姥同辈人物,昔年一度交手,以二对一,并未占得便宜,斗到三百余合,便被同道劝止,后来突然双双隐迹不见,颇令江湖道上起了一阵猜测。
如今,“血娘娘”独孤美身中“三绝修罗刺”,马必昌又不知何故,猝然晕倒之下,财神庙外,突起郑松、邹蒙等“东海双凶”的笑语,索战之声,真令一向胆大心细,傲视江湖的“玄冰玉女”冷玄冰,有点手足无措!
焦急之下,她只有先向马必昌口中,喂了两粒师父特赐的护心保命灵丹。
虽然,马必昌曾被独孤美剑所伤,但侠士胸襟毕竟异于凡俗,冷玄冰于喂完马必昌后,也取了一粒护心灵丹,塞入独孤美的口内。
这时,那种阴森森的语音,又从庙外响起道:“独孤美,‘血娘娘’三字,也是西陲一霁,久享盛名,难道你如此不堪一击,连个话都不能回吗?”
冷玄冰知道若再迟延,这“东海双凶”可能进庙,情况定必更糟,遂略一定神,缓步向庙外走去。
一出庙门,目光注处,果见庙外竹林中,站有二人。
一个是白发盈头,但貌相神情,均颇凶厉,手执一根长约四尺青色竹杖的瘦削老叟。另一个则是约莫五十来岁,手摇洒金摺扇,身着黄色儒衫之人。
冷玄冰一见对方形相,越发知道自己所料不差,正是隐迹已久未在江湖出现的“钓鳌神魔”,与“修罗秀士”。
郑松、邹蒙一见冷玄冰,不由相顾一怔?
因为他们认为走出财神庙,欲与自己周旋的,定是“血娘娘”独孤美,谁料竟是这么一位年轻貌美的玄衣书生。
不过郑、邹二人的江湖经验,太以老到,一望便知这玄衣书生,虽然年轻却神采出群,面有宝光,决非武林俗士。
冷玄冰走出庙门,略抱双拳,向郑松、邹蒙二人说道:“在下见过两位武林前辈!”
“这位老弟,莫非竟认得我老头子吗?不然怎会对一个白发渔翁,加上武林前辈称谓?”
冷玄冰扬眉道:“老人家手中钓竿,既是可伸可缩的‘阴沉竹’,竿上钓丝,又像是刀剑难断的‘天蚕丝’,则大名应该是上郑下松,在四十年前,威震东南,号称‘钓鳌神魔’的了。”
郑松听得双眉连轩,口中啧啧称奇道:“老弟才有多大年纪,居然熟悉四十年前的江湖人物?……”
冷玄冰道:“晚辈虽然年稚,但家师昔年却曾亲领两位前辈教益。”
“修罗秀士”邹蒙在一旁插口说道:“老弟神采超人,定然艺出名家,尊师是哪一位呢?我们的昔年古旧,多半凋零,邹蒙虽然猜了几位,却都不太像呢……”
冷玄冰因这“东海双凶”,是成名老辈,此时若互相动手,自己以一对二,未免吃亏,遂想于虚与周旋中,寻觅有利机会,顺着邹蒙话头,扬眉问道:“邹前辈所猜的,是哪几位?”
邹蒙答道:“‘仙霞逸士’黄天达、‘罗浮剑隐’江克仁、‘勾漏神君’呼延卓……”
冷玄冰听他一连说了三人,不禁摇头接道:“邹前辈为何只猜东南,不猜西北?”
邹蒙笑道:“我弟兄昔日踪迹,多在东南,老弟既说令师,与我们乃是旧识,故而只向东南人物着想。”
郑松笑道:“西北地域广大,隐迹高人极多,我们无法猜测,老弟还请自报师门来历了吧。”
冷玄肃立恭身,朗声说道:“家师复姓长孙,上一字玉,下一字霜。”
郑松骇然道:“长孙玉霜?是‘北天山冰魂峪’的雪姥姥?”
冷玄冰道:“不错。”
那位“修罗秀士”邹蒙哂然一笑说道:“老弟怎出此语?‘雪姥姥’长孙玉霜门下,不会收留男徒。”
冷玄冰秀眉一挑,应声接口答道:“在下易钗而弁,冷玄冰三字,在当世武林之内,也还薄负时名。”
邹蒙闻言,闪动目光,向冷玄冰上下细一打量,含笑说道:“冷姑娘就是名满江湖的‘武林七杀’中的‘玄冰玉女’吗?”
冷玄冰点点头道:“‘玄冰玉女’是友人公送外号,‘武林七杀’则是江湖一般好事之徒的胡乱称呼?”
邹蒙又向她打量两眼,缓缓发话说道:“令师‘雪姥姥’长孙玉霜昔日确曾与我们兄弟,有过一次缘会,但此事似乎不值得向冷姑娘提及。邹蒙只向冷姑娘请教一句,‘穷边四怪’中的‘血娘娘’独孤美是否在这小小财神庙中落足?”
冷玄冰知道若是谎言搪塞,被这“东海双凶”进庙查出实况,必更难堪,遂银牙一咬,点头答道:“不错,独孤前辈现在小庙之内。”
郑松道:“独孤美与我弟兄有段较深过节,我弟兄现在已追踪来此,发话叫阵,她怎么还不出来,只有藏在庙内,岂不弱了‘血娘娘’的威名盛望?”
冷玄冰侧过脸儿,目注邹蒙,扬眉说道:“邹前辈适才不是估计独孤前辈,业已魂游墟墓,命若游丝了吗?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怎样出庙与两位前辈相会呢?”
邹蒙阴森森地,露齿一笑,扬眉说道:“我说的只是激将之语,因为‘血娘娘’是一流好手,功力通神,一根‘三绝修罗刺’,未必能对独孤美构成甚么太严重的伤害!”
冷玄冰道:“两位前辈有所不知,独孤前辈是先受‘幽灵抓’,后受‘三绝修罗刺’,一伤一毒,内外交煎,人便难支晕倒,两位前辈,享誉多年,名震东海,大概不会对于一个业已失去抵抗能力的独孤前辈,再下手吧?”
冷玄冰这种实话实说之举,是在无可奈何下,孤注一掷的冒险赌博!
倘若“东海双凶”不重威名,不惜羽毛,而要把握这下手歼仇的大好机会,则不单“血娘娘”独孤美必然一命呜呼,甚至于连“落拓王孙”马必昌也一并牵连在内!
她的语音顿后,“东海双凶”略一沉吟,由“钓鳌神魔”郑松发话道:“冷姑娘所说,若是实情,我们自然不会乘危下手,且把这段过节,留诸异日……”
冷玄冰不等他的话完,便接口说道:“两位前辈请进庙察看……”
一语方出,郑松便摇了摇手,目注冷玄冰道:“不必察看了,我们相信‘雪姥姥’长孙玉霜的门下传人,不会说甚谎言,但我老头还有一件事儿,必须要向冷姑娘请教一下……”
冷玄冰一时之间,想不出对方要问何语,只得点点头:“前辈请讲,冷玄冰若有所知,无不尽言。”
郑松道:“独孤美是在何处?或中了何人的‘幽灵抓’?因为当世之中,只有两人练成这种功力,一个是我睽违多年至交好友,另一个则是我誓不两立的生死强仇!……”
冷玄冰此刻因急于遣走这“东海双凶”才好为马必昌、独孤美等设法疗治伤势,遂手指“七杀冢”方向,对郑松说道:“那面有座范围不小的乱葬冈,其中有一‘七杀冢’,冢中乃‘天地帮’总坛,‘血娘娘’独孤美,与该帮主脑人‘幽灵鬼母’曾起争斗,打了对方一记‘血手印’,却也挨了一把‘幽灵抓’!”
郑松一怔道:“‘幽灵鬼母’?……”
语音顿处,侧顾“修罗秀士”邹蒙,扬眉说道:“二弟,这真叫‘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来我们辛苦多年,竟有点指望了呢?”
邹蒙点头道:“大哥且慢高兴,我们到那‘七杀冢’去,看上一看再说。”
话完,这“东海双凶”便向冷玄冰略一挥手,转身走出竹林。
冷玄冰目送“东海双凶”去后,赶紧转身进庙。
她此时对怎样救治马必昌、独孤美,虽然尚无妥策,但心中却拿定一个主意,就是赶紧变换环境。
因“幽灵鬼母”妙妙夫人若是“东海双凶”仇敌,则驱虎吞狼,固然绝妙,万一他们双方,竟属友好,大动凶心,卷土重来,自己孤掌难鸣,最多独善其身,安然脱险,却无力对马必昌、独孤美再加维护。
主意方定,才一转身,耳中突然有人低低叫了一声:“冷姑娘。”
这一声低唤,听在冷玄冰的耳中,使她立告面红耳赤,心内觉得好不惭愧!
因为以她的功力修为,应该听得见十丈以内任何草动之声,为何近处藏人,却无所觉?
她的玉颊方红,语音又起,这回比较高声,是带笑说道:“冷姑娘不必多疑,我比郑松、邹蒙等‘东海双凶’来得还早,因知这两个魔头,十分难缠,避免多生是非,才以龟息之法,深藏不动,否则定难逃得过冷姑娘的脸目之下!”
随着话声,从竹林的另一方向,闪出一条人影,是个满头白发,面如古月苍松的黄衣老人。
冷玄冰目光一注,便知这位黄衫老人,既非常流,人也十分正派,遂抱拳问道:“武林后学冷玄冰参见老人家,并请教老人家尊名上姓?”
黄衫老人含道:“冷姑娘休要过谦,老夫鲍伯刚……”
冷玄冰一闻“鲍伯刚”三字,才知当真不是外人,再度恭身说道:“原来是‘日月双环’黄山大侠鲍师伯,家师镇日怀念师伯侠驾,只恨无缘叙旧,冷玄冰谨代家师,恭候师伯起居。”
鲍伯刚笑道:“我与令师委实睽违已久,天山西望,缅想神仪,此次关中事了,定去‘冰魂峪’中,访旧一叙。”
冷玄冰因知“日月双环”鲍伯刚,是前辈成名奇侠,有此为助,已对“东海双凶”,无所怯惧,遂含笑说道:“鲍师伯快请进庙,侄女正有急事,需你老人家鼎力为助!”
鲍伯刚边自举步,边自向冷玄冰微笑问道:“冷姑娘何事需要我为助,是不是为了‘血娘娘’独孤美身中‘幽灵抓’,暨‘三绝修罗刺’……”
冷玄冰道:“除了独孤前辈内伤外毒,情势堪虞之外,庙内还有一位‘落拓王孙’马必昌兄,也莫明其妙地突然晕倒!”
鲍伯刚“哦”了一声,身形电闪,飘进庙内。
入庙以后,他先替马必昌诊断脉息,再为独孤美察看伤毒情状?
看完,这位黄山大侠的两道寿眉,立告皱结一处。
冷玄冰见状,惊道:“鲍师伯,莫非独……独孤前辈与马必昌兄的情况,不……不太妙吗?……”
鲍伯刚神色沉重地,向冷玄冰摇了摇手,缓缓说道:“冷姑娘不要着急,我的医道浅薄,诊不出详细情况,但却先得倘有对症药物,从速调治,马必昌老弟,或可无妨,独孤美却……”
冷玄冰道:“独孤前辈,是否有性命之虑?”
鲍伯刚略一沉吟,向独孤美看了一眼答道:“我已说过,我的医道浅薄,难下定论,但若无特殊圣药,恐怕纵令独孤美的这条性命,可以保住,一身功力,也将付诸流水的了!”
冷玄冰听得忧形于色地,皱眉问道:“鲍师伯,我们要不要先来个迁地为良?”
鲍伯刚领会冷玄冰此语之意,含笑说道:“冷姑娘打算迁地之意,是否顾虑郑松、邹蒙等‘东海双凶’,会卷土重来?”
冷玄冰颔首道:“如今庙内有独孤前辈暨马必昌兄等两个不能行动之人,我们自然要多加顾虑谨慎一些!”
鲍伯刚摇手道:“一来,独孤美与马必昌老弟,此时不宜移动,以防影响伤势,二来据我判断‘东海双凶’决不会卷土重来,纵或重来,我也另有方法,加以掩护……”
冷玄冰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之人,一闻此语,便扬眉问道:“鲍师伯怎样掩护?是不是打算在庙前布阵?”
鲍伯刚点头道:“布阵之事,一人不行,冷姑娘要帮我一帮!”
说完,又取出两粒丹药,分喂独孤美、马必昌服下。
冷玄冰知道这粒丹药,异香扑人,纵或不能对症解毒,也一定是极好护心灵丹。
鲍伯刚喂完丹药,与冷玄冰出庙,砍取了百十根巨竹,分按奇门方位,插在这小小财神庙周围以外。
冷玄冰对于阵法一道,并不完全外行,插完青竹,扬眉问道:“鲍师伯,你所布阵势的门户变化,十分神妙复杂,好像兼有‘八门金锁阵’,与‘先天太乙奇门阵’的……”
鲍伯刚不等冷玄冰话完,便自连连点头地,接口笑道:“姑娘慧眼无恙,我正是综合你所说两阵之妙,以求障人眼目,如今纵令‘东海双凶’卷土重来,太概在一两时辰中,他们也未必准能参透机微,进庙滋扰。”
冷玄冰道:“现在有了防护,鲍师伯是否打算下手为独孤前辈暨马必昌疗治?”
鲍伯刚摇了摇头,向冷玄冰正色说道:“伤毒之事,最忌胡乱施医,我不想以我浅薄所学,冒险下手,是想仗恃丹药护心之力,为马老弟等,请位神医。”
冷玄冰道:“神医?鲍师伯是否想找名列‘穷边四怪’,号称当世武林中第一神医的‘三指阴阳’叶一忌?”
鲍伯刚笑道:“叶一忌医道虽高,但想居穷边,即令偶入中原,亦如野鹤孤云,踪迹无定,十分难找!何况叶一忌性情太怪,即或巧遇,想他一展岐黄妙技,也难得很呢!”
冷玄冰看了鲍伯刚一眼,正待发话,鲍伯刚又复笑道:“我所指的神医,乃一位叫濮阳高之人,他虽是叶一忌的师侄,但颇得青囊真传,一手医道,比叶一忌未遑多让!”
冷玄冰妙目之中,突闪神光,急急问道:“鲍师伯,你知道濮阳高的住处,……”
鲍伯刚见她这副神情,不禁诧声接道:“冷姑娘莫非与那濮阳高,久是旧识?”
冷玄冰摇头道:“我虽不识濮阳高,但知‘三指阴指’叶―忌,可能也在濮阳高处,若能跑上一趟,不单可请来神医,并还多出几位绝好帮手!”
鲍伯刚因欲争取时间,也不及向冷玄冰细问,遂匆匆画了一张濮阳高居处的方位图形,含笑说道:“老夫耄矣,不敢以腰腿自恃,冷姑娘若尽力施为,展尽轻功,当可于两个时辰之内,把濮阳高请来此处。”
冷玄冰目注马必昌。
鲍伯刚含笑说道:“冷姑娘放心,两个时辰之内,我可负责守护,包管马老弟,不会出甚差错!”
冷玄冰听他这样说法,遂取起图形,闪身出庙。
她心急救人,足下真如云飞电掣,尽速奔驰,约莫半个多时辰过去,便赶到鲍伯刚所画的濮阳高三间茅屋,傍峰面瀑,景色宜人。
冷玄冰生恐延误时刻,芳心之中,焦急如烟,在距离茅屋十来丈外,便提气高叫道:“濮阳先生可在家吗?在下有事求见。”
语音甫落,茅屋便闪出一条人影。
但这条人影,却不是身怀青囊妙术的濮阳高,而是业已废了“四绝狂人”,上官狂名号不用的上官觉。
上官觉认识冷玄冰,并于怀抱欧阳小玉来此求医时,与她在华山见过,故而目光才注,便愕然道:“冷姑娘为何匆匆来寻濮阳高兄,莫非又有何人,受了严重伤毒?”
冷玄冰叹息一声,愁眉双蹙地应声答道:“上官兄猜得不错,‘落拓王孙’马必昌兄与‘血娘娘’独孤美,均人事不知,危在顷刻,上官兄快请濮阳先生随我前去,一施妙手好吗?”
上官觉“哎呀”一声,忧形于色说道:“冷姑娘来得不巧,‘三指阴阳’叶一忌,性情怪癖,早已离去,濮阳高兄则被余长醒于半个时辰前拉走,赶去‘七杀冢’了。”
冷玄冰闻言,知道自己只顾一路尽速飞驰,未曾顾及其他,遂与余长醒、濮阳高等,于路中错过。
如今,来愿已空,唯一的希望只是余长醒、濮阳高等,也去“七杀冢”,或许会与鲍伯刚相遇,对马必昌、独孤美及时施救,俾克不测之祸!
她心中虽然忧急,但也无用,遂竭力把神色矜持得宛若常时,向上官觉问道:“上官兄,我欧阳姊姊呢?是否在屋内养伤?她有叶一忌、濮阳高两位神医,及时诊治,必然复原极快?”
上官觉额首笑道:“欧阳姑娘的伤势极重,虽经神医调治,也需静静修养,不然,我也是好事之徒,早就与余长醒兄等,前去‘七杀冢’了!”
冷玄冰因双方在半个时辰前,便于途中错过,如今追悔无及,遂勉强压制下焦急心情说道:“欧阳姊姊呢,我去看她一看。”
上官觉笑道:“我知冷姑娘心急友难,片刻难安,你不必再探看小玉,赶紧折返来处,增强力量,才好应付一切。”
冷玄冰听得上官觉这样说法,遂不再客气,立即向上官觉告别。
上官觉笑道:“冷姑娘,濮阳高兄叮嘱小玉姊姊,必须静养三天,故而我们于三日后,也会立即赶去。”
冷玄冰双拳抱处,身形已飘,赶紧折返来路。
上官觉见她满面焦急神情,不禁摇头一叹,回转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