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八菩萨
50800000003

裴碧云扬眉笑道:“南宫师叔,你解释‘八菩萨’,与你适才所说‘明年今日’之语,有何关系?”

南宫捷道:“你们既在西瓜较技上,未分胜负,我便希望你们在‘八菩萨’中,所余的七尊菩萨之上,赌个输赢!”

狄华康扬眉问道:“怎样赌法?赌些甚么?”

南宫捷举着手中那轴“金轮三式”,含笑答道:“是用其余七尊尚未寻得的‘菩萨’,作为赌法,以这尊业已寻得的‘钟馗塑像’中,所藏的‘金轮三式’,作为赌注!”

裴碧云娇笑说道:“这事颇为有趣,南宫师叔请说得详尽一点。”

南宫捷那只独目以内,闪烁着智慧光芒,缓缓笑道:“我要你们从现在开始,分别去找寻其余七尊菩萨,一直找到明年今日,谁的成就较多,谁就优胜,这轴‘金轮三式’,也就归谁所有!”

裴碧云首先点头说道:“我赞同南宫师叔的这种建议,但不知彼此于明年今日,在何处相会,是否仍在这‘崆峒山九松坪’上?”

南宫捷摇头发笑道:“不必再在此处,我们换个地方,‘洛阳龙门’如何?”

裴碧云点了点头,妙目凝光地,看着狄华康问道:“狄华康,你怎么样?若是赞成,我们对于这桩赌约,便一言为定!”

狄华康起初颇觉此女过骄,但如今相对渐久之下,却又发觉裴碧云在骄傲之中,显出绝代风华,美俏得不可方物!

对方既然意含挑战地,向自己发问,自然不甘示弱,点头笑道:“只要裴姑娘有此兴致,狄华康无不从命!”

裴碧云似喜似嗔地,对他白了一眼,盈盈站起娇躯,向南宫捷恭身笑道:“南宫师叔,侄女就此告别,明年今日,‘洛阳龙门’再见!”

南宫捷微笑说道:“我也要走,顺便可以送送裴贤侄女,免得万一遇上那被我们打不死的‘豹爪天王’邓必显,或是他兄弟死党之际,又要横生枝节呢!”

裴碧云秀眉微挑,傲然笑道:“南宫师叔不必送我,我不怕甚么‘威灵显赫’四大天王……”

话方至此,见南宫捷业已起身欲行,遂不好意思坚加峻拒,默然住口。

南宫捷揣起那轴“金轮三式”,向狄华康微笑叫道:“狄贤侄,我和裴贤侄女一同走了,你好自为之,且看明年今日的‘洛阳龙门’会上,究竟胜利谁属?”

狄华康恭身笑诺,送走南宫捷和裴碧云后,目注地上那滩尚未全干的西瓜浆汁,不禁剑眉深蹙!

他觉得自己分明先以无形真气,护住了一粒瓜子,然后才把其余瓜子瓜瓤,一齐绞成浆汁,却为何在开西瓜之时,未能如所心愿,竟起了变化?否则,岂不已把那轴“金轮三式”,赢到手内!

狄华康莫名其妙地,想了好大一会,却仍是莫名其妙!

他无可奈何,只得带着满腹怀疑,转身走去。

但他才一转身,耳中突然听得一片极其细微的破空声息!

这片破空声息,约莫有五六缕之多,是从狄华康背后响起,向他猬集飞袭!

寻常人根本听不见这种轻微得几乎近于无声的破空声息!

身怀内家武功之人,纵能听见,亦必因来势太疾,而告不及闪避!

但狄华康一身艺业,已得“南海双仙”中“沧波钓叟”潘天游的六七成真传,功力非同小可!耳音既聪,应变又极敏捷,一式“潜龙出壑”,身躯未见晃动地,便自平地跃起一丈三四!

嘘嘘嘘,卜卜卜,嘘嘘嘘,卜卜卜!

六缕尖风,一齐“嘘嘘”低响地,从狄华康脚下,袭空越过,“卜卜”连声,打在山壁之上。

狄华康人到半空,目光业已遍扫四外,未见丝毫人影!

他身形落地,眼神微微一瞥,业已看出那些不曾打中自己,而告触壁坠下之物,并非甚么霸道暗器,只是六粒瓜子!

狄华康方大感惊奇,一条轻灵人影,带着一阵呵呵大笑,已从大堆怪石之后,凝空飞出来!

来人正是适打与裴碧云一同走去的“神笔秀士”南宫捷!

只不过南宫捷的手中,多了一大块西瓜,嘴皮连动,仿佛吃得津津有味!

这位“神笔秀士”现身纵出以后,指着狄华康,怪笑赞道:“狄贤侄,真有你的!你竟能逃得过我这六粒西瓜子的意外奇袭?足证功力已到相当火候,八荒四海,可以任兴遨游的了!”

狄华康俊脸飞红,苦笑叫道:“南宫师叔,你为何去而复转?”

南宫捷扬眉笑道:“我若不去而复转,狄贤侄恐怕至少会有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狄华康愕然问道:“南宫师叔,此话怎讲?”

南宫捷目注托在自己掌上的那块西瓜,微笑说道:“狄贤侄莫要矫情,你难道不对瓜中的一粒瓜子,有所怀疑回忆?”

狄华康被对方说中心思,只好点头承认地,陪笑说道:“南宫师叔法眼无差,小侄正是在思忖此事!”

南宫捷笑道:“你在思忖甚么?是不是认为瓜内应该有粒完整瓜子,却于破瓜之后,突然不见?”

狄华康含笑点头,表示南宫捷猜得不错。

南宫捷微笑说道:“这事只有我能解释,狄贤侄记不记得在你说明瓜中除去一粒瓜子,保持完整外,其余均尽化浆汁,裴碧云正欲举掌开瓜之时,我曾抢先按住那只西瓜,要你把条件重述一遍?”

狄华康想了一想道:“不错,确有此事!”

南宫捷笑道:“我就在掌按西瓜之际,暗运神功,把狄贤侄所保存的那粒完整瓜子也复震碎!”

狄华康如梦方觉,不禁皱眉问道:“南宫师叔为何这样做法?”

南宫捷含笑答道:“狄贤侄且慢怪我,要知道这是我作师叔的一种不公平的好意!”

“不公平的好意”一语,听在狄华康的耳内,更使他如坠五里雾中,剑眉深蹙,茫然叫道:“南宫师叔,小侄愚蒙,参不透师叔的语内玄机,为何既‘不公平’,却是‘好意’呢?”

南宫捷好似有甚感触地,长叹一声道:“贤侄若要明白其中原委,我必须从你师傅‘沧波钓叟”潘天游,以及裴碧云的师父‘大漠神妪”萧七婆婆这两位老人家的身上说起。”

狄华康从南宫捷的神色之上,看出事关重大,自然凝神倾听。

南宫捷目注狄华康,扬眉问道:“狄贤侄,你知不知道你师傅与‘大漠神妪’萧七婆婆,本是女貌郎才,天造地设的一双情侣?”

狄华康大吃一惊,摇头答道:“小侄不知,我师傅他老人家,也从来不曾提过!”

南宫捷叹道:“这是我潘大哥的生平恨事,如何肯向人提了……”

狄华康颇为关切地,接口叫道:“南宫师叔,请对小侄说得详尽一点!”

南宫捷吃了一口西瓜,缓缓说道:“当初你师傅与如今的‘大漠神妪’萧紫烟,互相爱好,本来极有希望,结为夫妇!谁知偏偏好事多磨,情天生障!”

狄华康问道:“这魔障从何而来?是否有第三者加以破坏?”

南宫捷点头答道:“自然有第三者,不然怎会情海生波?这第三者,姓‘骄’名‘傲’,字‘好胜’,号称‘不能忍让’!”

狄华康听得方自一愕,南宫捷又复说道:“女孩儿家,天性无不好强,尤其对于所心爱的男汉,更多半认为必须让她三分,才是正理!”

狄华康笑道:“南宫师叔分析得对,女子心肠,多半如此!”

南宫捷叹道:“你懂得,你师傅却偏不懂得,他在一个公开较技场所,无意中尽展所能,未稍隐晦,致使萧紫烟无法人前显耀,独占鳌头,只好屈居第二!从此幽怨万分,便与你师傅断绝交往,两人全自伤心饮恨地,一个隐身南海,日与鸥鹭相亲,一个遁迹西荒,长共风沙为伍!”

狄华康听到此处,剑眉微扬,似有意见陈述,但因事关师长,不便批评,一转念间,又自缄口不语。

南宫捷微笑说道:“适才我见那裴碧云风神绝世,美艳如仙,但眉宇间的骄矜意味极浓,活脱脱地就是她师傅萧紫烟的当年模样!”

狄华康笑道:“小侄亦有同感,裴姑娘的骄矜之气,确实咄咄逼人!”

南宫捷看了狄华康一眼,微笑问道:“狄贤侄,你愿不愿意为你师傅与‘大漠神妪”萧七婆婆之间,化除积怨,使两位老人家在道成辞世以前,心中毫无憾事?”

狄华康正色答道:“不单愿意,这正是小侄不避艰危,誓欲……”

南宫捷摇手说道:“愿意就好,我再问你,是为你师傅设法化消这桩积怨重要?还是争夺那轴‘金轮三式’重要?”

狄华康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一个是心头之憾,一个是身外之物,自然是前者重于后者!”

南宫捷从脸上浮现出安慰的笑容,点头说道:“贤侄果然通达事理,但我若不代你暗运神功,将那粒完整瓜子震碎,则西瓜一破,裴碧云自惭落败,定将拂袖而去,不仅与你从此成仇,更恰好重蹈你师傅与她师傅的当年覆辙,两位老人家,哪里还有解释前嫌,重修旧好之望?”

狄华康“呀”了一声,满面愧色!

南宫捷笑道:“故而我把我这种权宜之策,叫做‘不公平的好意’,如今,我要问贤侄一项问题,希望你放弃任何顾忌地,由衷直答!”

狄华康点头答道:“南宫师叔放心,小侄秉承我恩师之训,从不作违心之语!”

南宫捷摇头笑道:“这种训示,有点落伍,我这作师叔的,要想略作修正!”

狄华康赶紧恭身说道:“南宫师叔请加训示,小侄恭谨受教!”

南宫捷抛去西瓜,伸手入怀,摸出一枚制钱,拈在指间,向狄华康微笑说道:“为人处世,尤其身当锋镝,在这险巘江湖之中,最忌板板六十四的过于方正,也不宜过于圆滑,最理想的立身准则,就是和这枚制钱一样!”

狄华康起初愕然,但自那制钱的方方钱孔,和圆圆钱身,略一注视之后,便即有所领悟地,失声说道:“外圆内方!”

南宫捷颇为赞许地,点头笑道:“对了,狄贤侄果然颖悟,就是要‘外圆内方’,‘外圆’,则无所滞,‘内方’,则有所本,中心正大,八面玲珑,自然无往不利!”

狄华康抱拳一揖,含笑说道:“南宫师叔这番训示中,深含哲理,小侄受益良多!”

说到此处,又扬眉笑道:“适才南宫师叔要小侄由衷直答地,是何问题?怎么尚未见示?”

南宫捷笑道:“裴碧云长得漂不漂亮?”

狄华康想不到竟是这么一问,遂点头笑道:“师叔已然说过,风神绝世,美艳如仙!”

南宫捷目中闪射神光,继续问道:“人好好色,理之常情,得妻如此,是否有憾?”

这问题问得有点过份,把位风流倜傥的小侠狄华康,问得怔了!

南宫捷不许他怔,注目沉声叫道:“狄贤侄快答,不许假道学,我要听你由衷之言!”

狄华康无可奈何,只得红着一张俊脸,低声答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南宫捷慰然笑道:“既然如此,我的苦心,就没白费,你们这下一代若能缔结良缘,定可对我潘大哥和萧大姊的重修旧好之事,发生良好作用!”

狄华康心中一惊,暗想这位南宫师叔,要把两代情缘,合为一谈,未免使自己所负责任过重!

南宫捷好似看透狄华康的心意,微微一笑叫道:“狄贤侄,你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传授你一项秘诀,包管利己利人,将来定使你们师徒两代,皆大欢喜的!”

狄华康知道这位南宫师叔,足智多谋,而且花样极多,只好愧然笑道:“小侄愚鲁不堪,敬祈师叔明教!”

南宫捷笑道:“这秘诀极为简单,就是要想占人便宜之前,必须先吃点亏!换句话说,也就是先把胜利,送给别人,别人便会把更大的胜利,送还给你!”

狄华康恍然笑道:“师叔是要小侄放弃搜寻‘七菩萨’,让那裴碧云姑娘,在‘明年今日’的‘洛阳龙门’会上,获得胜利!”

南宫捷摇了摇头,微笑说道:“贤侄只猜对一半,如今正邪各派人物,均在纷纷搜寻‘八菩萨’,我怎会要你放弃逐鹿?但‘搜菩萨’归‘搜菩萨’,‘打败仗’归‘打败仗’,两者虽有关联,却不可混为一谈,你懂得了么?”

狄华康人极聪明,自然一点便透,含笑答道:“小侄懂得,即令我把其余七尊‘菩萨’,完全搜到手中,也必须要在‘洛阳龙门’会上,向裴姑娘设法自承落败!”

“光是自承落败,还不够,要败得巧,败得妙,败得毫无痕迹,裴碧云才会胜得心花怒放!从而觉得你这失败了的英雄,十分有趣,极为可爱,消却矜持,全面崩溃地,把最后胜利,和一颗芳心,双手奉送给你!”

狄华康颇觉南宫捷说得极为风趣,但风趣之中却又蕴意深长,遂长揖称谢,含笑说道:“多谢南宫师叔指点,不知师叔可有其他训教?”

南宫捷怪笑道:“据我所知,‘阿尔金山’与‘终南太白’两地,昔年均是‘八臂昆仑’长孙玄行踪所及之处,可能藏有菩萨,贤侄不妨去碰碰运气!”

狄华康道:“这两地相隔太远,小侄似乎分身乏术……”

南宫捷摇手笑道:“我已答应与裴碧云同去一处,并不是要你两地奔波!”

狄华康问道:“南宫师叔是打算与裴碧云姑娘前往‘终南太白’,抑或‘阿尔金山’?”

南宫捷笑吟吟地答道:“随你选择,我和裴姑娘并无定见!”

狄华康略作寻思,含笑说道:“既然如此,小侄前往‘终南’便了,因裴姑娘生长西荒,对于‘阿尔金山’,可能较为熟悉,有所方便!何况南宫师叔在帮她寻宝之余,或许还能就便与‘大漠神妪’萧七婆婆,一叙多年阔别!”

南宫捷怪笑说道:“你倒想得周到,但怎不说是要我在萧七婆婆之前,敲敲边鼓,替你和裴碧云这对欢喜冤家,未雨绸缪地,先说上几句好话!”

狄华康俊脸微红,刚想辩解,南宫捷又恢复笑容道:“好了,好了,贤侄不必多辩,也不必烦心,关于这些事儿,你南宫师叔自会替你顾虑得周周到到!”

狄华康也知不必多辩,遂向南宫捷含笑告辞。

南宫捷脸色一正,沉声叫道:“狄贤侄,你一身武学,经我潘大哥悉心陶冶,自然成就颇高,此去无甚可虑了,但万一遇上‘威灵显赫’等四大天王,或是‘白骨双妖’,却必须特别小心,不可逞强硬斗,因为我在‘钟馗庙’中,用了一记‘少清神掌’,居然未能把‘豹爪天王’邓必显震死,或伤得太重,便知这四个老鬼,已是今非昔比,功力大进!”

狄华康点头笑道:“小侄自然知道‘四大天王’,是当世武林中的凶邪首脑,厉害无比,不可轻撄其锋!但‘白骨双妖’,却不知名,是否新出道的魑魅魍魉?”

南宫捷道:“一个是老魔新出世,一个恶煞初成形,但这两人的狠毒厉害,却也不在‘四大天王’之下!”

狄华康知道“八菩萨”藏宝之讯,业已传遍江湖,勾引得所有武林人物,纷纷觊觎瞩目,自己既参与其事,难免会和各种魔头,互起纠缠,若能事先多所见闻,总有益处。故在闻言之下,含笑问道:“南宫师叔与这‘白骨双妖’,交过手么?”

南宫捷摇头笑道:“我也只闻其名,并未曾和他们交手见面。”

狄华康道:“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南宫捷笑道:“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男的叫做‘白骨仙翁’公羊黑,女的叫做‘白骨幽魂’樊小倩!”

狄华康暗暗把这公羊黑、樊小倩的“白骨双妖”名号,记在心头。

南宫捷目注狄华康,微笑问道:“狄贤侄,我记得你还有位师兄,叫‘玉扇书生’任伯超……”

狄华康点头答道:“任师兄现在随家师,参修‘九转玄功’,功成后,将往岭南一带,游侠行道!南宫师叔莫非有事……”

南宫捷接口笑道:“你若见了你任师兄,便说我这做师叔的,当年向他所许之事,如今已有眉目,叫他静待好音便了!”

话完,这位武林奇侠,与一位少年英杰,便各自分手,南宫捷追上裴碧云,与她同去“阿尔金山”,狄华康则独自赶赴“终南太白”。

自“崆峒”赴“太白”,是由“平凉”东奔“长武”,进入“陕西”境内,便折向南行,道经“扶风”、“郿县”等地便到,路途并不太远,在狄华康这等脚程行来,仅需两日左右。

但狄华康“南海”从师,足迹少到西北,遂于路过名山胜景之际,免不得略作流连,走了四日有半,才到“太白山”境。

南宫捷只对他说是“终南太白”可能藏有有关“八臂昆仑”长孙玄所留旷世绝学的“八菩萨”之一,并未告知详情,狄华康遂在“太白山”脚下一个村店以内,独作小酌,想对山中是否有甚神奇传说,向村店主人,略加询问。

这村店主人,是个白发老叟,见狄华康出手大方,赏赐甚丰,人又和蔼可亲,自然亲自端茶送酒,极为巴结!

狄华康一面赞誉酒醇菜美,一面向店主人含笑问道:“老人家,这‘太白山’中,可有甚么庵观寺院?”

店主人陪笑道:“山中庵观寺院甚多,不知相公是要烧香还愿?还是要拜仙拜佛?”

狄华康笑道:“我仙佛都拜,却并无心愿要还,只是随便问问!老人家可知哪位菩萨最灵?或哪座庙中,有甚高僧高道!”

店主人含笑答道:“这事要分开来说,最灵的菩萨,是近峰顶处,那片削壁中腰的‘血影观音’!而‘太白观’中的那位老道爷,听说道行甚深,看去也颇仙风道骨!”

狄华康心中一动,扬眉问道:“这‘太白观’在何处?”

店主人“呀”了一声,陪笑答道:“太白观是在‘血影壁’的脚下,必须经过‘龙王翻身’和‘蜈蚣背’等两处,山路崎岖,极不好走!”

狄华康不动声色地,摇头笑道:“老人家放心,山路既然崎岖,我不会去,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店主人闻言,脸上现出安慰笑容说道:“相公不去最好,万一动了游兴,却请紧紧记住,白天尚可前去瞻拜‘血影壁’上的‘血影观音’,若在斜阳一落,也就是夜色已临之后,便千万决不能去!”

狄华康微笑问道:“老人家这等说法,必有因出!”

店主人道:“因为白天前去瞻拜‘血影观音’的善男信女,多半获得降福消灾的等等好处,尤其是求方祛病之人,简直十九立痊,灵验无比!但若夜晚前去,则适得其反,不是降福消灾,而是倒霉惹祸,往往一去不返,就在‘血影壁’下,平白失去踪迹!”

狄华康皱眉说道:“那位‘血影观音’,既有灵验,怎么只灵半日,难道还会有两面神仙,白日是‘观音’,夜晚变‘罗刹’么?”

店主人合掌当胸,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向狄华康摇手说道:“罪过,罪过,相公千万不要如此说法,关于此事,我们左近山民,都有一种共同见解!”

狄华康笑道:“老人家讲讲,在下愿闻其详!”

店主人缓缓说道:“我们认为这‘太白山’钟毓精英,合乎‘地灵’之赞……”

狄华康双眉一扬,接口笑道:“既然‘地灵’,就该‘人杰’!”

店主人点头说道:“除了‘人杰’以外,还会出些最灵验的‘神仙’,和最凶恶的‘鬼怪’!”

狄华康失笑说道:“人、神、鬼、怪,合处一山,岂不有些矛盾?”

店主人摇头说道:“阴阳一别,便不矛盾,我们认为这‘太白山’,尤其是‘太白山’的‘血影壁’一带,在白天,是属于人、神,在夜晚则属于鬼、怪!”

狄华康笑道:“这种说法,到也有趣,但神只能在白天威灵显赫,则所谓‘神力神通’也就有限得很!”

店主人正色说道:“神力虽然超人,但也并非万能,否则世间多少罪恶,为何都在黑夜为之!足见神灵也有休息之时,夜若沉沉,天使瞆瞆!”

狄华康懒得再和他抬杠,遂又取出一锭纹银,递向店主人,含笑说道:“多谢老人家,请老人家为我准备些卤菜美酒,以供游山饮用。”

店主人自然诺诺连声,立即遵办,并在恭送狄华康出店之际,又向他谆谆劝说,切莫于黄昏以后,再去“血影壁”下。

狄华康果然从善如流,是在酉初时分,赶到“血影壁”左近。

他当然并非怵于店主人之言,惧怕鬼怪,只是猜出这“血影壁”必有蹊跷,遂想趁着白天,先把周围形势,观察观察!

当时,红日虽已渐斜,但距沉山匿彩,却尚有不少光阴,狄华康站在“血影壁”对面的一座小峰头上,对这片奇异山壁,仔细观察!

这山壁一削如砥,极称险峭青苍,但近壁腰处,却有一圈山石,迥异周围地,色呈赭红,远远望去,委实颇像是尊合掌低眉的“观音”佛像。

狄华康一面暗叹造物奇巧,一面又把目光注向壁下。

只见“血影壁”下,是条幽辟山谷,但壁色却在青苍之中,夹杂者无数暗赤!

壁腰的赭红石色,状若“观音”!壁下的暗赤石色,则或是成条,或是成滩,或是代团,或深或淡地,毫不规矩,凌乱已极!

狄华康何等目力?一看便知壁脚下的那些凌乱暗赤石色,才是真正“血影”!

换句话说,也就是这壁下谷中,不单曾有惨烈杀戮,并有经常杀戮,否则决不会在岩石上留溅了如此众多的深浅纵横血渍!

他正在边自注目观看,边自心中揣测之际,忽然听得身后似有极其轻微的步履声息。

狄华康才一回头,一位手摇洒金摺扇,风神极为美秀的白衣书生,业已走到距他六七尺外!

狄华康心中好生吃惊,因自己耳力之聪,敢夸十丈以内,可闻风飘落叶,怎会才听得这白衣书生的步履声息,人便到了如此近处?

他惊疑之念未定,那位白衣书生,业已收起手中洒金摺扇,向狄华康略一拱手,含笑叫道:“仁兄真好兴致,但既见‘血影观音’,为何对佛不拜?”

双方眼神互对,狄华康又是一惊!

因为这白衣书生的容貌风神,虽极美秀,但两道目光,却太嫌冷锐,甚至于到了有点凶厉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