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辣手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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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仗义援

英雌仗义援

“聚英庄”内“聚贤厅”上,红烛高烧,香烟缭绕,筵开十余席之多。

上百位三山五岳的黑道好手,都在向庄主方春敬酒,祝他双喜临门!

所谓“双喜”,一喜,是今日乃方春四十整岁生辰,另一喜,则是他新得“八姨奶奶”的纳宠之日。

一个刚到“聚英庄”不久的虬髯壮汉,向方春举杯叫道:“方四哥,你的新姨娘呢?怎的还不请出华堂,让我孟怀九瞻仰瞻仰,是什么样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这位孟怀九,号称‘虬髯阎罗”,是关外一带的有名黑道巨擘!

方春身穿吉服,在寿烛高烧之下,把他那张陈死人般的脸庞儿,也映得仿佛是满面红光,并笑口常开地显得得意已极!

他听完“虬髯阎罗”孟怀九之言,急忙抱拳笑道:“孟当家的……”

孟怀九浓眉一挑,摇头笑道:“不行,这‘孟当家的’之称,多么生分?我在家行六,方四哥便叫我孟六弟吧!”

方春也不再客气地,微笑叫道:“孟六弟不要心急,骆老大等,已去迎接新人,等她到了此间,我自会为大家一一引见!”

话方至此,“聚贤厅”外,已起鼓乐之声。

少顷,花轿抬到厅前,骆老大招呼等候多时的两名使女,把轿中身穿吉服,头盖红巾的新八姨奶奶,搀扶着姗姗步向“聚贤厅”中央的寿幛寿烛之前。

祝寿贺客之中的“巴东双煞”兄弟,由大煞“金锏”孙龙,发话笑道:“新姨奶奶到了,方四哥揭红巾吧,让我们看看生长在这小县荒郊之中的天姿国色!”

方春边自点头走过,边自含笑说道:“我那日偶过西郊,口渴思饮,进入酒楼小坐,便发觉柜(台)中有一少女,明艳照人,谁知骆老大深得我心,又复神通广大,居然说服那店东顽固老头,把这妙人儿弄来,充作八姨,为我祝寿!”

说到此处,目注骆老大道:“从明天起,我升你担任‘聚英庄’的二总管之职!”

骆老大喜得眉开眼笑地,连连躬身称谢。

“巴东双煞”中的二煞“银鞭”秦亮,高声叫道:“方四哥,揭红巾吧,我们把你和新人,送进洞房之后,还要重叨盛宴,与一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们,相互开怀一醉……”

话方至此,方春已笑吟吟地,把新姨娘的盖头红巾,轻轻揭去。

红巾一揭,有两人心中大愕,其余宾客,则均由衷发出略含艳羡意味的“啧啧”赞美之声。

心中大愕的两人,是骆老大和“聚英庄”庄主方春,他们认出这位吉服新人,并非西郊酒楼的童家小女。

两人心情,又自不同,骆老大是愕中带惊,方春则愕中带喜!

骆老大愕的是酒楼店东童大,向来老实可欺,怎么会有此新人掉包情况?惊的是不知方春会不会大发雷霆,使自己刚刚巴结到手,尚未走马上任的“二总管”,就此成为梦幻泡影?

方春的诧愕心情以下,和骆老大大不相同,但他愕中带喜之故,却是为了烛下新人的容光风韵,竟比酒楼童家小女,还要美艳得多!

就在方春与骆老大一个喜愕,一个惊愕之际,那位“虬髯阎罗”孟怀九,已自“哈哈”大笑说道:“新人如玉,方四哥艳福不浅,来来来,我们大家要公贺三杯!”

全厅宾客,一致附和,方春知道拒脱不掉,只得如言照饮。

他三杯酒儿,刚刚下肚,突有庄丁走来,向方春恭身禀道:“启禀庄主,庄外有人送来一笔丰厚寿礼!”

方春持杯问道:“送礼的是什么人?”

庄丁恭身答道:“他不肯说出姓名,只说曾受庄主厚恩,特来报答,便放下礼物走去。”

方春“哦”了一声,皱眉问道:“他送的什么礼呢?”

庄丁答道:“是一只极巨型的木箱,那人并称箱中所贮是举世无双的第一寿礼!”

方春双眉方蹙,“巴东双煞”的大煞“金锏”孙龙,业已高声叫道:“快把那木箱抬上厅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弟兄送了明珠三粒,白璧一双,虽然价值不菲,却也不敢自诩为‘第一寿礼’四字!”

他的语音方落,八名庄丁已把一只巨大木箱,抬上厅来。

这具木箱,只是薄薄木板钉成,但却有六尺见方,着实巨大得引人瞩目。

“银鞭”秦亮笑道:“方四哥,我来替你开封,公开这件‘第一寿礼’如何?”

方春点头道:“有劳,有劳,但秦贤弟稍为谨慎一点,江湖中风波无限,诡诈太多,我觉得这具木箱,似乎有点蹊跷?”

满厅宾客,本在围着木箱观看,闻言之下,不禁一齐的后退了两步!

“银鞭”秦亮笑道:“方四哥放心,我不信箱中有甚花样?倘若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巴东双煞”的功力不弱,阅历也丰,这“银鞭”秦亮虽发狂言,却也不肯接近木箱,只站在五尺以外,微凝真气,一掌凌空吐出!

木箱板质甚薄,“克察”一声,应掌而裂!

满厅宾客,目光注处,失声惊呼,不由自主地,均是又退一步。

原来木箱裂散之下,发现箱中所贮的,竟是一口棺材!

这时,连假扮童小琴,一身吉服,高坐堂上的胡冰心,也心中十分奇诧?

她目光一注,发现那具棺材头上,竟还漆有“‘阴司秀士’方秋之柩”字样!

胡冰心看在眼中,心头一惊,暗忖“阴司秀士”方秋,是突然消失踪迹,黑道巨擘中的“岷山五恶”之一,难道这“聚英庄”庄主方春,竟和方秋是兄弟关系?……

她方念动至此,一阵冷笑,已自棺中发出。

笑声本质,娇脆得宛如银瓶浆迸,珠落玉盘一般!

但其所含意味,却森冷得令人一听之下,便会肌肤起栗,毛发悚然!

跟着,棺盖“呯”然飞起,一位红衣少妇,自棺中缓缓起立。

这位少妇,年约二十八九,论姿容,比起胡冰心来,还要成熟美艳三分,她穿了一身火红劲装,但又有一朵小小白花,插在鬓发之上。

满厅贺客之中,有个身材瘦小的白发老者,一见这红衣少妇,不禁吃了一惊,喃喃自语道:“辣手胭脂!……”

他这“辣手胭脂”四字,虽是喃喃自语,语声极低,却仍被红衣少妇听见,妙目双凝,神光一注,向这白发老者叫道:“不错!我正是‘辣手胭脂’李梦华,十年久远,居然仍能认出,可见你这‘神偷’萧八,目力着实不错,昔日‘恒山’之誓,你没有违犯过吧?”

真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自从红衣少妇承认就是“辣手胭脂”李梦华以后,顿有一股无形威严,把这聚有百余人的“聚贤厅”上,镇压得鸦雀无声!

连胡冰心也颇惊喜,心中暗自忖道:“原来这位红衣美妇,就是自己景慕已久,无缘识荆的‘辣手胭脂’李梦华,但不知她鬓边的那朵小小白花,是为何人戴孝?”

这时,那“神偷”萧八,已向李梦华抱拳朗声说道:“李姑娘放心,萧八自从在‘北岳’承教以来,便笃守信誓,十年之间,绝未重施故技,偷过人半丝半缕!”

李梦华点点头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我相信萧老人家就是。”

话完,转过脸来,面对方春,冷然叫道:“方秋……”

方春摇手叫道:“李姑娘,你弄错了,在下名叫方春,不叫方秋……”

李梦华从鼻中冷“哼”一声,哂然说道:“我才不会弄错,你虽改名隐居,但却舍不得修理修理那只鼻端特尖特卷的‘鹰钩鼻子’,仍把‘阴司秀士’的这块招牌,挂在脸上!”

这“聚英庄”庄主方春,果就是“岷山五恶”中的“阴司秀士”方秋。

他见李梦华直接了当地,揭破了自己的本来身份,只得双眉紧蹙,嘿然不语。

李梦华微一举步,自棺中跨出,向方秋扬眉问道:“方秋,你知不知道我踏破铁鞋,四处找你之意?”

方秋抱拳说道:“在下无论是在归隐之前,或归隐之后,均从未与李姑娘结过梁子,如今,李姑娘在我四十生辰之日,竟送来一具棺材,并棺材头之上,镌了方秋姓氏,这个玩笑,似乎开得太大一点?”

李梦华冷冷说道:“我会和你开玩笑?你真把你这‘阴司秀士’的身份,太以提高了些!”

方秋强忍讥嘲,抱拳说道:“方某敬请教李姑娘来此之意?”

李梦华妙目精芒如电,一扫全厅江湖人物,朗声说道:“十年前,李梦华的‘辣手胭脂’四字,可称名满八荒,但近数年间,倏然隐迹之故,是已遇着心爱之人,厌倦锋镝,嫁夫生子,我要放下一身武功,好好作个贤妻良母……”

“神偷”萧八,接口问道:“李姑娘的尊夫是谁?”

李梦华双目之中,浮动一片雾般泪光,凄然又道:“谁知鸳鸯难永,天妬良缘,就在结褵一载,我那麟儿,甫满周岁之际,便骤惊惨变,失怙成孤,李梦华也成为红颜薄命的未亡人了!”(校对按:原文“妬”,同“妒”;原文“褵”,同“缡”。)

“神偷”萧八忍不住地再度问道:“李姑娘的尊夫到底是谁?又被何人所害?”

李梦华的两道寒电眼神,扫视全厅,最后凝注在“阴司秀士”方秋的脸上,一挫银牙,厉声叫道:“方秋,你大概决想不到,三年多前荒坟中伏,丧命在你们‘岷山五恶’,暨‘凤头钗’毒妇,无耻暗算之下,‘三湘大侠’俞玉的床头人,便是我这‘辣手胭脂’李梦华吧?”

方秋一双鹞眼之中,厉芒微闪,点头答道:“我想到了……”

随着四字出口,袍袖倏然疾挥,十来线碧色精芒,便从袖中飞出,向李梦华攒射而去!

照理说来,双方相距,不过一丈三四,方秋骤然发难,那碧色精芒,又有十余线之多,李梦华似将闪避不及,难免有所伤损!

但李梦华于适才发话之际,业已发现方秋缩手袖中,似有动作,业已暗加注意!

故而方秋的袍袖才挥,李梦华双掌也翻!

狂啸掌风卷处,十来线碧芒,被震得漫空乱飞,有不少黑道豪雄,纷纷慘呼倒地!

李梦华一向嫉恶如仇,侠肠辣手,知道凡属方庄贺客,多半都是些黑道凶邪,绝少好人!

她虽听纷纷慘呼倒地之声,却丝毫不加理会,趁着方秋暗器无功的惊愕之间,向这“阴司秀士”,电疾扑去!

金光骤闪,银练横飞!

这是“巴东双煞”出手援助方秋,孙龙的一根“金装凹锏”,和秦亮一根“九节亮银鞭”,一左一右地,向李梦华双双截击!

由于锏风鞭啸之上,可以听出这“巴东双煞”的膂力奇强,威势不弱,均属一流高手!

李梦华虽然艺高,但是在赤手空拳之下,却也不敢怠慢!

她顾不得再扑方秋,一式“细胸巧翻云”,不单避开了一鞭一锏的奋力狂扫之威,轻飘飘地,翻回原立之处,并趁势探臂肩头,撤出了昔日威震群邪,仗以会过不少高人的“吴钩短剑”!

方秋由于“巴东双煞”的挺身拦截,得机厉声喝道:“金大总管,快取判官笔来!”

这位昔日的“阴司秀士”,如今的“聚英庄主”,因既是寿星,又是新郎,袍褂整齐,一身吉服,身上能找出适才所发的十来根淬毒飞针,已颇不易,哪里还会带着“判官笔”等惯用称手的外门兵刃呢。

“聚英庄”的总管金子尼,总算相当机警,一见箱内藏棺,便知事有蹊跷,业已为防万一地,悄悄把“阴司秀士”方秋的判官笔,和贮装暗器的豹皮囊,一齐取来。

如今听得方秋一喝,金子尼便立即应声答道:“庄主的‘判官笔’,暨‘百宝豹皮囊’,均已被属下取来,庄主接住。”

金子尼因系刚从后厅赶到,距离方秋,还有数丈远近,生恐延误时机,有所不及,遂把那两根判官笔,一具豹皮囊,一齐凌空掷过。

方秋看见自己的惯用兵刃暗器,业以取到,不禁心中顿宽地,纵身伸手接取。

但他身形才起,突闻“虬髯阎罗”孟怀九,高声叫道:“四哥小心!”

跟着,脑后便起了极为锐厉的金刃劈风之声!

方秋右手刚刚接住“判官双笔”,顾不得再以左手,接取豹皮囊,便用一式“斜鞭紫电”,拆解脑后的金刃劈风来势!

吴钩短剑下劈,判官双笔上迎!

方秋在仓卒之间,是以双笔并交右手,硬接李梦华从脑后劈来的斜肩一剑!

一阵金铁交鸣的震耳声音起处,方秋总算是领教了“辣手胭脂”厉害,右掌虎口,硬被生生震裂,刚刚到手的判官双笔,也告坠落在地!

这位“阴司秀士”万分惊惧之下,一式“巧渡天河”,横移八尺,闪到“聚贤厅”正中的熊熊寿烛之前。

但李梦华大仇系念,岂肯饶人?加上轻功又高,方秋横移八尺,刚把身形站稳,眼前红影一闪,已被李梦华以锋利无匹的“吴钩短剑”,指住咽喉要害!

“虬髯阎罗”孟怀九,与“金锏”孙龙,“银鞭”秦亮等人,正待赴援,见了这种情况,遂只得面面相觑地,皱眉呆立!

因为“吴钩短剑”的剑尖,距离方秋的咽喉要害,只有寸许,任何人若想发难,李梦华剑光必掣,“阴司秀士”方秋的斗大人头,也必无可侥倖地,应剑落地!

大厅之中,一片沉寂!

方秋胆战心惊,下意识的缓缓后退!

李梦华右臂平举,始终以吴钩剑尖,指定方秋咽喉,一面随同(他)缓步后退之势,缓步跟进,一面眉腾杀气,面罩寒箱地,冷冷喝道:“方秋,你还想退到哪里去?后面是墙,我等你退到墙边,再给你一剑穿喉,钉在壁上,让你充分享受一下死前的恐怖滋味!”

除了李梦华冷若冰霜的话语之声外,整个近百人的大厅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方秋面若死灰,仍在缓缓后退!

他虽知李梦华说得不错,后面已是厅墙,自己最多再能退上四五步左右。

但除去后退,别无延长生命手段,方秋只得强定心神,缓缓后退,企图发生奇迹!

所谓“奇迹”,就是方秋企望能在这四五步的距离之内,自己会想出逃生办法,或是突来救星!

危机越来越近,方秋业已退得几乎无路可退!

适才,还有四五步距离,如今,方秋再退两步,便将背贴厅壁。

这时,一身新姨奶奶吉服的侠女胡冰心,仍稳坐厅中,大看热闹!

方秋后退,李梦华前逼之处,就在她身旁不远,胡冰心含笑静看自己一向景仰的“辣手胭脂”李梦华,是否能如愿报雪夫仇,把“阴司秀士”方秋,一剑穿喉,钉在壁上,抑或另生其他变化?

眼看群邪束手,绝无其他“变化”之下,“变化”居然发生!

不过,这“奇迹”出现的太以离奇,太以出人意料之外!

眼看方秋背已贴壁,无路可退!

李梦华银牙咬处,挺臂发剑!

但谁也不曾想到,李梦华在挺臂之前,身形略偏!

她这挺臂一剑,并非刺向方秋咽喉,竟是向那一身吉服,端坐椅上的侠女胡冰心刺去!

胡冰心作梦也未想到李梦华会放弃刺杀方秋,挺剑改刺自己?

一怔之下,吴钩剑来势如电,已到咽喉!

胡冰心在万般无奈下,只得连人带椅地,仰天倒下!

这种“连人带椅,仰天倒下”的叙述不对,应该是“人倒椅飞”,才合实际!

人往后倒,椅往前飞!

她先是人往后仰,等到身躯与地面平行之际,才脚跟使劲,贴身平窜而出。

就在足跟使劲的同时,双手向上一翻,坐椅便飞起空中,向突然要下辣手,剑刺自己咽喉的“辣手胭脂”李梦华打去!

李梦华一刺未中,本待立即追击,再度出剑,非把胡冰心毙在剑下不可!

但黑忽忽的一件体型甚巨之物,突从地下飞上,倒把这位胆大包天的“辣手胭脂”吓了一跳!

等到李梦华看清是张木椅,将其一掌击飞以后,胡冰心已在丈许之外,卓然站稳!

方秋死里逃生之下,赶紧纵身拾起自己的判官双笔,和豹皮囊,与“虬髯阎罗”孟怀九,“金锏”孙龙,“银鞭”秦亮等,站在一起。

孟怀九“咦”了一声,向方秋低低问道:“方四哥,你这位刚刚进门的八姨奶,不像是寻常小村姑娘嘛,她所表现的这手临危度厄的‘铁板桥’功,决不在你我之下!”

方秋点一点头,答道:“她不是酒楼店东童大之女……”

话方至此,李梦华的“吴钩剑”影又闪,仍然不理方秋,光摇冷电,芒掣银蛇地,向胡冰心当头剁落!

胡冰心这回早有准备,故而李梦华的来势虽凶,她仍能及时闪避,并发话问道:“李女侠,你不戮‘阴司秀士’方秋,报你的杀夫之仇,却对我这局外之人,屡下辣手则甚?”

李梦华手横“吴钩短剑”,面罩秋霜地,冷哼一声道:“局外之人,我来问你,你鬓边所插的是件甚么东西?”

胡冰心抬起柔荑素手,向鬓边摸了一摸,含笑说道:“这是我师傅送给我的‘凤头钗’,也是胡冰心游侠江湖,惩恶除暴时,所用暗器!”

李梦华微剔双眉之中所含的杀气更浓,嘴角一披,冷冷说道:“够了,仅凭‘凤头钗’三字,你已死有余辜,胡家贱婢,你替我拿命来吧!”

语音落处,剑影又闪,“唰唰唰”一连三剑,全都攻向胡冰心的致命要害!

胡冰心这时已把自己的惯用兵刃“七齿半月轮”取在手内。

这“七齿半月轮”形如其名,是两只无柄半月钢轮,平的一边,作为把手,弧形一边,则铸有七枚寒芒闪闪的锋利锐角!

这种奇门兵刃,虽然连轮带角,长不及尺,但使用起来,却灵活便利,极具威力!

尤其对于剑钩索等轻型兵刃,更具锁拿绞夺之效,颇有克制作用!

胡冰心一时间向李梦华解释不清,因为对方攻势太以猛烈,为了使自己不致受了误伤,只得暂加抗拒!

双轮如雾,一剑如虹。

两位绝代侠女,就在这大厅之上,莫明其妙地,打了个如火如荼。

方秋、孟怀九等,反而作了旁观之客!

“聚英庄”的总管金子尼见状之下,悄悄伸手一招。

两名身背黑色铁筒壮汉,立即悄悄掩近李、胡二人斗场,立把所背圆筒取下。

方秋侧头向金子尼道:“金总管,你命他们把‘五云喷火筒’取来则甚?”

金子尼狞笑道:“庄主难道不曾看出这是个绝好机会,我们应该利用这次机会,把‘辣手胭脂’李梦华除掉!”

方秋皱眉道:“如此下手,虽必成功,但却岂不连胡冰心也一齐断送?”

金子尼道:“启禀庄主,胡冰心代替童小琴上轿入庄,未必来意甚善,庄主似乎不可再存甚么怜香惜玉之心……”

一语未毕,胡冰心双轮展处,荡开李梦华的如虹长剑,身形腾空拔起!

半空中玉手抖处,寒芒连闪!她虽发出暗器,却并非打向“辣手胭脂”李梦华。那两名壮汉,刚把所背的“五云喷火筒”,取在手中,便怪叫一声,均把“五云喷火筒”,丢在地下,痛得不住双手连甩!

跟着,胡冰心掉头下落,手中“七齿半月双轮”的寒芒电掣,便告双双坠地!

方秋尖声道:“胡姑娘,你……你疯了吗?你……你到底帮谁?”

胡冰心双眉挑处,正待答话,脑后,又起了剑啸!

胡冰心知晓仍是李梦华不肯放过自己,一面闪身避剑,一面微愠高叫道:“李女侠,你真不知好歹!”

李梦华咬牙怒声地说道:“甚么叫做‘好歹’,我只知道,你和我‘恨比一天二地,仇如四海三江’……”

“四海三江”才一出口,李梦华身躯忽颤,低低“哼”了一声!

原来,李梦华第三度追杀胡冰心之际,方秋觅得机会,把“判官笔”柄端,含在口中,对准李梦华的背后,轻轻一吹!

他笔中所藏,便是三年前,曾用来暗伤俞玉的“九毒吹针”!

这种暗器,发出时几乎毫无声息,李梦华心切夫仇,一意要戮杀胡冰心解恨之下,对于背后突来的无声暗袭,哪里还闪避得过?

尚幸她一向在背后内衣的致命部位之上,缀有几片“铁甲蛇皮”,以为防护!

如今,方秋笔中所发吹针,共有三根,虽然全中李梦华后背,却两针为“铁甲蛇皮”所挡,只有一针,破肤见血!

李梦华觉得伤处发麻,不禁脸色大变,身形微微一晃!

胡冰心见状大惊,便待上前搀扶李梦华,并问她是遭受了甚么暗算?

李梦华银牙一挫,厉声喝道:“无耻贱婢,你们一吹一唱,作得好戏!”

随着话声,把手一挥,缀在她红衣袖口以上的两只彩色蝴蝶,突然翩翩飞起!

胡冰心知道这是“辣手胭脂”李梦华,昔年威震群魔的“蝴蝶镖”!

风闻这种“蝴蝶镖”,不单能漫空翩舞,眩人眼目,并可间接发出厉害无比的“胭脂刺”。

故而,胡冰心一见“蝴蝶镖”翩飞,立刻便飘身疾退!

她退,李梦华也退,红衣闪处,以“天龙御风”的上乘轻功身法,纵向“聚英庄”外。

有几名方秋手下,不知死活地,越众挺身,欲加拦截!

李梦华冷哼起处,剑影虹飞,立刻便有四五颗人头,和四五具无头尸身,从空堕落!

这时,胡冰心目送李梦华业已突围而去,心中刚刚一宽,突然又生警觉!

适才,她以极灵巧的身法,避过那两只“蝴蝶镖”,以为业已无事。

谁知,“蝴蝶镖”具有回旋妙用,虽已越过,仍会再度飞回。

不单如此,并在飞到胡冰心身后时,蝴蝶镖飞翅一震,把身上所藏,无坚不摧的“胭脂刺”发出!

胡冰心听出不妙,赶紧身形一俯,贴地斜滚而出!

“叮”的一声轻响,一线胭脂色的寒光,没石入地!

这是右面一根,已然打空,但左面发来的另一根“胭脂刺”,却仍擦过胡冰心的腰间,使她带伤见血!

胡冰心觉得腰间一麻,便知大事不妙!

她知道李梦华是因为丈夫遇害,伤透了心,才在“胭脂刺”上,加淬了从来不屑使用的剧毒之物!

方秋抢前一步,抱拳笑道:“胡姑娘,多谢你帮助我,退却强敌,但你适才为何又斩却我两名手下,不让他们发出足以取得李梦华性命的‘五云喷火筒’呢?”

胡冰心看他一眼,娇笑说道:“方庄主,请近前来,我告诉你!”

胡冰心本就容颜绝美,这一嫣然笑语之下,更增添了不少撩人风韵!

方秋是个色中饿鬼,看得馋涎欲滴,如奉纶音地,遵命走近前去!

胡冰心见他走到距离自己约莫三尺左右,银牙挫处,一式“日月交辉”,掌中“七齿半月双轮”,便向方秋咽喉锁去!

“虬髯阎罗”孟怀九早觉这胡冰心的来意可疑,见状之下,厉声喝道:“方四哥小心!”

一声震喝,惊醒了“阴司秀士”方秋的色迷心窍,赶紧缩头藏颈,飘身疾退!

本来,他纵不死,也必带伤,但胡冰心中了“胭脂刺”在前,手下略为迟滞,遂使方秋异常侥倖地,只受虚惊,并无伤损!

方秋恼羞成怒之下,把手一挥,高声叫道:“你们替我把这贱婢拿下,但却要活的,不要死的,我要在她身上,好好寻些快活!”

“聚英庄”中的狐群狗党,听得庄主这一吩咐,便自刀枪并举地,一拥而上!

起初,胡冰心哪里把这些幺魔小鬼,看在眼中,“七齿半月双轮”略一晃动之下,便有几名凶邪,惨告了帐!

但交手未久,胡冰心便觉得自己被“胭脂刺”擦伤见血之处的那种麻木之感,已在遂渐加强,逐渐向上升起。

这一来,她便不得不强提气,阻止毒力攻心,以及蔓延到体内其他各处!

有了这种牵制,胡冰心无论在真气内力的运用,以及身法手法的灵巧方面,便至少打个七折。

当然,这种恶劣情况,不会越来越见好转,而是随着时间暨真力消耗,越来越觉加深!

于是方秋、孟怀九、孙龙、秦亮等主要凶邪,尚未曾出手,胡冰心便已越来越觉左支右绌,险象横生。

就在危机一发之下……

“波……波……”

两声不大响亮的爆炸起处,整个“聚贤厅”中,顿被一片极浓极浓的白烟布满!

孟怀九想起一事,高声大叫道:“这是‘七煞迷魂雾’,方四哥与孙、秦二兄,防范有人在雾中突袭!”

方秋与孙龙、秦亮等,闻言之下,均立即凝神注意!

受德反报怨

片刻之后,浓雾渐散。

方秋等人,并未遇甚暗袭,但那位身中“胭脂刺”,兼已毒力渐发的女侠胡冰心,却在这“聚贤厅”中,悄然失去踪迹。

“金锏”孙龙“咦”了一声说道:“那‘七煞迷魂雾’,难道是胡冰心所放?这东西是昔年威震南荒‘七煞神君’之物,胡家丫头身边,怎会有呢?”

方秋倒不关心这“七煞迷魂雾”何来,只是皱眉说道:“胡冰心那丫头,分明已被李梦华的‘胭脂刺’所伤,毒力将发,绝难支持,她……她不知逃往哪里去了?”

“聚英庄”的总管金子尼,略一寻思,扬眉说道:“胡冰心那丫头必须觅地疗伤,会不会仍回西效‘童家酒店’?”

方秋被金子尼一言提醒,点头笑道:“对,不管她是否仍回原处,我们也斩草除根地,走趟‘童家酒店’便了!”

胡冰心如今何在?

她在一个男子,雄健双臂的怀抱之中。

就当“七煞迷魂雾”的雾影初起之际,胡冰心听得有人以“蚁语传音”功力,向自己耳边说道:“胡姑娘,疗治你自己的伤毒要紧,我们暂时退却,明后日间,再来扫荡‘聚英庄’吧!”

随着话声,一条人影从雾影中闪了进来,拉着胡冰心,向外驰去。

但这时胡冰心四肢一软,几乎无法行走。

她身形才晃,那人已有发觉,赶紧双手一抄,将胡冰心抱在怀中,展开身法,驰出雾影。

胡冰心本不愿入人怀抱,但在这等情势之下,却也无可如何!

出得“聚英庄”,那人深恐胡冰心毒发难支,遂把她放了下来,先喂她服了一粒丹药!

就在喂药之际,胡冰心方看清这人就是曾在童家酒店中,被自己叱责讥讽过的白衣书生邓凌风。

她见了邓凌风,虽在毒力渐发,人已难支之下,仍把嘴角一披,哂然说道:“原来是你?你这位专唱高调的大侠士,居……居然也懂得见……见义……义勇……为……”

她勉强把“见义勇为”四字说完,人已晕了过去。

邓凌风剑眉双蹙,足下加快地,驰回西郊童家酒店。

到了店中,店东童大见了胡冰心昏迷不醒情况,不禁急得连连顿足,童小琴更是珠泪双垂,悲泣不已。

邓凌风道:“你父女哭又何用?快把胡姑娘的房间打开,并派人在店外巡视,有甚异常情况,速报我知,我要静静设法为胡姑娘疗伤祛毒!”

童大、童小琴父女,“是是”应声退去。

邓凌风先把胡冰心腰间染有血渍之处的衣服撕破,看见她莹白如玉的皮肤之上,有一条长约寸许,色如朱砂的擦伤见血痕迹!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拔开瓶塞,倾出一些粉红色的药粉,敷于胡冰心腰间伤口之上。

然后,又以两粒异香扑鼻的红色丹药,喂给胡冰心服下。

邓凌风因自己喂给胡冰心服食的,乃是武林视为奇宝的“九转返魂丹”,所敷药粉,也是极为难得的“百宝生肌散”,故而认为胡冰心在片刻之后,便会醒转。

谁知等了顿饭光阴,胡冰心仍然昏迷如旧,毫无苏醒迹象。

邓凌风暗叫一声:“不妙。”知道自己所用的“九转返魂丹”,和“百宝生肌散”,虽是罕世灵药,但因“辣手胭脂”李梦华“胭脂刺”的毒力特殊,有点药不对症,无法发挥灵效。

照此情形看来,自己业已束手无策,只有眼看胡冰心于毒力大发之时,惨告香消玉殒!

邓凌风又急又气之下,“吧”的一声脆响,一掌拍在桌上,愤然怒叫道:“李梦华,你‘辣手胭脂’四字,枉负侠名,怎能够如此不识好歹,真正是狗……”

“狗”字方出,隔室中响起清脆愤怒的女子口音叱道:“哪个大胆狗贼,竟敢骂我是狗?”

这两句话儿,把邓凌风听得又喜又愁!

喜的是事有凑巧,“辣手胭脂”李梦华居然也落足在这童家酒店之中,若能向她讨得“胭脂刺”的独门解药,便可救得胡冰心一命!

愁的是自己适才的本来主意,是说李梦华“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谁知竟为李梦华断章取义,以为骂她是“狗”,这一来岂不使这一向以性躁出名的“辣手胭脂”,气得暴跳如雷,加深彼此误会。

邓凌风喜怒交迸之间,李梦华又在隔室大骂道:“大胆狗贼,你缩起龟头了么,还不快替我滚将过来!”

邓凌风听她不是来问罪,而是叫自己过去,遂把握机会,含笑说道:“李女侠有所误会,请暂勿动怒,容在下邓凌风过室请罪,并加解释!”

说完,他先把胡冰心点了“三元大穴”,尽量延缓毒力攻心,然后,起身出室,把房门关好。

李梦华就住在胡冰心右邻,房门只是虚掩,一推便开。

邓凌风推门入室,只见这位威震江湖的“辣手胭脂”李梦华,是和衣斜躺榻上。

她衣裳色泽,虽属鲜红,但脸色却是苍白,与鬓边所戴的那朵素花,互相映照。

李梦华也为邓凌风的出尘气宇所惊,目光一注,扬眉问道:“你叫邓凌风,就是江湖中称为‘飘萍一剑’的邓凌风么?”

邓凌风道:“我这‘飘萍一剑’四字,虽还颇具声名,但比起李女侠传誉八荒的‘辣手胭脂’美号,却还相去甚远!”

李梦华仍然斜倚枕上,向邓凌风看了一眼,说道:“你既然对我如此恭维,适才为何又骂我是‘狗’?”

邓凌风含笑摇头说道:“李女侠误会了,在下适才并非敢对李女侠有所不敬,只是说你……你有点‘不识好人心’而已!”

他为避免刺激李梦华的情绪,故意避掉前一句“狗咬吕洞宾”,只说出“不识好人心”五字。

李梦华一挑双眉问道:“‘不识好人心’?在这句话儿之中‘好人’是谁?”

邓凌风应声答道:“自然是胡姑娘!”

李梦华妙目方瞪,邓凌风业已笑道:“李女侠请想,胡冰心姑娘发现方秋手下要用‘五云喷火筒’伤你,特意为你解困,你却仍打她一根‘胭脂刺’,岂非恩将仇报,不识好人心么?”

李梦华哼了一声道:“我承认她为我解了‘五云喷火筒’之危,确实有恩,但她另外又与我结了深仇,仇在恩先,故而‘恩仇’二字,不能相提并论!”

邓凌风诧道:“胡姑娘会与李女侠有仇?是段甚么仇隙,可以告诉我么?”

李梦华点头道:“当然可以,她与我有不共戴天的杀夫之仇!”

邓凌风越发惊诧问道:“李女侠的杀夫之仇,不是‘岷山五恶’么?”

李梦华不等邓凌风的话说完,便即咬牙接口道:“除了‘岷山五恶’以外,胡冰心也有一份,而且,我并认为我丈夫俞玉,是直接死在胡冰心的出手之下!”

说至此处,发现邓凌风的脸上,流露不信神色,遂挑眉冷笑又道:“邓朋友,你不要不信,李梦华生平恩怨分明,绝不会血口喷人,我握有胡冰杀害我丈夫俞玉的确切不移证据!”

这一句“握有确切不移证据”之话,真把邓凌风听得将信将疑,呆呆发怔!

因为李梦华如此说法,绝对不像虚假!

但胡冰心会与“岷山五恶”联手,杀害“三湘大侠”俞玉,又是不可思议之事!

李梦华见他神色发怔,轩眉又道:“你既在隔室骂我,莫非胡冰心也住在这童家酒楼之中?”

邓凌风觉得无须隐瞒,点头答道:“胡姑娘就住在李女侠的邻室!”

李梦华银牙一挫,厉声说道:“哟!冤家果然路狭,我去……去杀她!”

身形方自一挺,忽又面含莫大痛苦地,颓然倒回原处!

邓凌风惊道:“李女侠,你……你莫非是受了伤?……”

李梦华“嗯”了一声,颔首答道:“我在追杀胡冰心之际,‘阴司秀士’方秋在背后突施暗算,我猝不及防以下,中了一根方秋藏在‘判官笔’内的‘九毒吹针’!”

邓凌风剑眉一蹙问道:“毒力消除没有?吹针可曾取出?”

李梦华含笑说道:“中针处是在背后,我无法自行用刀挖取,至于‘毒力’方面,也因为药不对症……”

邓凌风灵机一动,取出一粒“九转返魂丹”来,递向李梦华含笑说道:“李女侠,这是专解各种毒力的‘九转返魂丹’,你可以服上一粒,至于拔出‘九毒吹针’一事,邓凌风也可以效劳!”

李梦华不肯接取丹药,目注邓凌风道:“邓凌风,你是胡冰心的朋友,怎么反肯助我?”

李梦华语音方落,邓凌风道:“大丈夫江湖游侠,理当见义勇为,何况我救了李女侠,也就等于是救了胡姑娘。”

李梦华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邓凌风微笑答道:“因为胡姑娘中了李女侠威震八荒的‘胭脂刺’……”(校对按:原文“李姑娘”。上下文都是“李女侠”,在此突变为“李姑娘”,似乎不敬,改之。)

李梦华嘴角一披,面含冷笑说道:“中了我的‘胭脂刺’有什关系,反正你有‘九转返魂丹’可以救她!”

邓凌风摇头说道:“不行,李女侠‘胭脂刺’的毒力特殊,不是‘九转返魂丹’所能解救!”

李梦华“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用这‘九转返魂丹’,来换取我‘胭脂刺’的独门解药。”

邓凌风笑道:“我认为这很公平,也是两全其美之事。”

李梦华妙目中神光一闪,一咬银牙说道:“不换,我不想甚么两全其美,却想和胡冰心来个同归于尽!”

邓凌风眉头微皱,目注李梦华道:“李女侠,你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之人,想该知道倘若同归于尽,无论对你对她,都没有甚么好处?”

李梦华螓首微颔,一咬银牙答道:“我知道没有好处,但我杀夫之恨的恶气难消!”

邓凌风笑道:“我认为李女侠与胡姑娘之间,必有深重误会,能够解释,固然最好,即令不能解释,则在你们二人,祛毒痊愈后,亦可互相各尽所能,来一场公平搏斗,决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总比这样糊里糊涂地,同归于尽,强得多了!”

李梦华起初听他说话之际,仍把嘴角微披,满面不屑神色!

但越听越是动容,听到后来,竟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好办法,好办法,来场公平决斗,确实比同归于尽,强得多了!”

邓凌风大喜道:“李女侠这样说法,是同意彼此交换解药的了?”

李梦华笑道:“你问得有点多余,我既认为这是个‘好办法’,便哪有不同意‘好办法’之理,不过……”

邓凌风生恐她有所反覆,赶紧接口问道:“李女侠有甚意见,尽管直说,我们一言为定……”

李梦华仿佛看出邓凌风的心意,瞟他一眼,嫣然笑道:“你不要怕我反覆,李梦华生平最重然诺,不让须眉,当然一言为定,不过我的‘胭脂刺’解药,乃独门炼配,必定有效,你的什么‘九转返魂丹’,却……”

邓凌风恍然大悟,慌忙点头笑道:“李女侠请放心,当然是等我‘九转返魂丹’生效以后,才请你见赐‘胭脂刺’的独门解药!”

李梦华微笑道:“好,拿你的‘九转返魂丹’来!”

邓凌风知道事已解决,心中大喜地,倒了一杯水儿,伺候李梦华把那粒“九转返魂丹”服下。

等她服药以后,邓凌风含笑叫道:“李女侠请你转过身来,让我为你起去所中的‘九毒吹针’,并敷些‘祛毒生肌散’吧。”

李梦华并未如言翻身,向邓凌风看了一眼,扬眉说道:“你知不知道那根‘九毒吹针’,中在什么部位?”

邓凌风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在未经目睹之下,怎能猜得出呢?”

李梦华道:“我告诉你,我背后要害,均有防护,这一针是打在腰下近臀之处。”

邓凌风方自一愕,李梦华又复接口说道:“除了伤口是在近臀之处外,你是个英挺男子,我是个新寡文君,方不方便……”

话方至此,邓凌风便自皱眉叫道:“不方便,不方便,我去请童小琴姑娘来,拔针敷药之事,由她代劳……”

李梦华接道:“不行,我觉出那根‘九毒吹针’不但深陷入肉,恐已触骨碎裂,童小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胆小女孩,她能起得出么?”

邓凌风苦笑道:“她既不能,我又不便,这,这事怎么办呢?”

李梦华眼珠一转,目注邓凌风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邓凌风虽不明白他突然询问自己年龄则甚?仍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我二十六岁,但因今天是我生日,应该算是二十七了。”

李梦华微红玉颊以上,双现梨涡地,嫣然笑道:“有办法了,我二十八岁,大你一岁,你肯不肯叫我一声‘姊姊’?”

邓凌风先是一怔,旋即连连点头,大喜说道:“当然肯,当然肯,这是我邓凌风莫大光荣,从今以后华姊便无殊我的同胞骨肉!”

李梦华欣然一笑,说道:“既成骨肉,不必避嫌,风弟,那就有劳你了!”

说完,立即翻转娇躯,让邓凌风替她把所中“九毒吹针”起出。

既结姊弟,邓凌风无须再避嫌,遂把李梦华覆腰衣裳撕破。

李梦华探怀摸出一柄玉质匕首,递交邓凌风,说道:“风弟,毒针已碎,不易一一起出,干脆请你用这白玉匕首,把我受伤之处的径寸皮肉,挖去一块!”

邓凌风微一皱眉,说道:“华姊,你……你受得住……”

李梦华毫不在意地,咭咭娇笑说道:“你的‘九转返魂丹’已生灵效,我不但奇毒已祛,并觉内力反增,这点痛苦算得什么?风弟赶快下手,不必顾忌,何况挖去皮肉之后,还可立即敷上你的‘百宝生肌散’呢!”

邓凌风也知倘若慢慢寻取碎针,可能比整块挖肉,更为痛苦,遂乘着李梦华尚在含笑发话,未曾注意之际,把玉匕在她伤口径寸周围的皮肉之上,以电疾手法,一旋一挑!

李梦华娇躯微颤,发出一声低哼,一团杯口大小血肉,被邓凌风挑在玉刀尖上,离臀而起!

邓凌风早有准备,血肉才一离臀,一包“百宝生肌散”已整个填入李梦华的伤口之内!

武林灵丹,果不寻常,区区一小包药散,立即止住了伤口的鲜血狂流之势。

李梦华笑声赞道:“风弟,你好灵的药,好快的手……”

“手”字才出,突然远远传来了两声鸡叫。

李梦华诧异道:“此时距离天明还早,怎会有鸡……”

邓凌风不等李梦华再询,便自接口道:“这是我与店东童大,所约定的暗号,一有警兆,立作鸡鸣,可能是‘阴司秀士’方秋等人,又来此兴风作浪,如今,华姊的毒伤初痊,尚须休养,不宜骤加劳动……”

李梦华笑道:“风弟去往屋上防守便了,反正这屋中只有一门一窗,凭方秋那等酒囊饭袋,要想进来,也决非容易之事!”

邓凌风因李梦华已将复原,胡冰心却仍在昏迷之中,无力对任何来敌,加以抗拒,自然关念颇切地,立欲飞身出去。

李梦华忽伸手将他拉住,递过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邓凌风诧道:“华姊,这……是什么?”

李梦华笑道:“这就是你为胡冰心向我索取的‘胭脂刺’独门解药。”

邓凌风因已闻得院中有夜行人纵落声息,遂不再多言,接过纸包,闪身穿窗纵出!

穿出窗外,才一登上屋顶,便与一个手执“金装凹锏”的黑衣夜行人相遇。

邓凌风虽然不识对方,但却可从兵刃之上,猜出来历。

遂沉声发话问道:“来人可是‘巴东双煞’中的‘金锏’孙龙?”

持锏夜行人闻言一怔,目注邓凌风道:“识得孙龙之人,当非无名小卒,阁下报个来历!”

邓凌风因胡冰心如今尚卧榻上,人事不知,遂想倚仗自己威名,使对方知难而退,免得万一照顾不到,致生事故!

想至此处,轩眉答道:“在下邓凌风,江湖人称‘飘萍一剑’!”

这时,又有几个持刀仗剑的夜行人,纵落院中,孙龙把手一摆,暂止他们蠢动,向邓凌风抱拳笑道:“原来是邓大侠,在下此来,并非……”

邓凌风不等孙龙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是为我而来,但是,邓凌风游侠江湖,今夜既然住在此店中,就不许有人妄动店中的一草一木!”

孙龙眉头微蹙,陪笑说道:“邓大侠,我们并不想扰及店中其他旅客,只是要找……”

邓凌风冷然说道:“我猜得出你们是受了‘阴司秀士’方秋的支使,来此寻找胡冰心姑娘!”

其实邓凌风早就准备拔剑,如今故意找话应答之意,只是想给李梦华一点时间,好让这位“辣手胭脂”,早点复原。

孙龙听得邓凌风提出胡冰心之名,不禁退了半步,扬眉问道:“胡冰心在不在此?”

邓凌风不愿否认,但也不肯从实答覆,遂伸手向自己的足下,李梦华所住的窗内,指了一指,说道:“胡姑娘误受‘胭脂刺’之伤,正在这室内养病。”

孙龙目闪厉芒,目注邓凌风道:“邓大侠与胡姑娘是什么关系?”

邓凌风道:“萍水相逢,非亲非故……”

孙龙冷笑道:“既非亲非故,邓大侠凭什么要替她出头挡横?”

邓凌风一挑双眉,朗声答道:“凭的是我邓凌风的义胆侠肝,双掌一剑!”

一语方出,庭院中便有人喝道:“臭小子,自命不凡,孙当家的还不剁了他,等些什么?”

随着话声,飞上几线寒光,向着邓凌风当胸射到。

邓凌风儒衫大袖拂处,不单把几线寒光,一齐反震回头,并使庭院之中,起了有人受伤的惨哼声息!

孙龙一声不响,手中“金装凹锏”举处,一式“力士锤山”,便向邓凌风当头砸下,口中并厉声叫道:“胡冰心那丫头,就在这厮的脚下房内养伤,大家并肩齐上,把她剁成肉泥,为方四哥解消一恨!”

邓凌风一来知道“巴东双煞”的武功不弱,“金锏”孙龙已到,“银鞭”秦亮定也藏在左近,二来生恐夜长梦多,群凶越来越众,自己不易照顾得面面俱到,遂在被迫权衡利害之下,起了速战速决的辣手除害意念。

主意既定,对于孙龙那根当头猛砸的“力士锤山”,遂不接不架地,闪身退出五尺。

邓凌风后退之故,并非怯于孙龙金锏的威势,而是藉这刹那光阴,探手肩头,取出自己轻不出鞘的“灵龙古剑”。

就在此时,已有三四个人影,扑向李梦华所居窗口!

邓凌风剑已出鞘,果然不再饶人,一式“天河倒挂”!连人带影,化为一片光墙,从屋顶倒卷而下!

惨嚎起处,血溅如雨,扑向窗口的四条人影,已有一半被邓凌风腰斩堕地!

其余二人,正吓得亡魂俱冒间,一道银光,挟着惊魂锐啸,向邓凌风拦腰横扫,并响起“银鞭”秦亮的愤怒语音叫道:“邓朋友,别卖狂了,‘巴东双煞’的‘鞭锏合击’,号称当世无双,如今且让你尝尝滋味!”

秦亮发话声中,孙龙果然也持锏扑来!

这“巴东双煞”的两般兵刃,一长一短,一硬一软,委实配合得极其巧妙地,把邓凌风紧紧的缠住。

这时,又有一条身手相当矫捷的黑影,掠上店房。

孙龙认出来人是“聚英庄”的总管金子尼,遂高声叫道:“金总管,胡冰心那丫头就在左面第二间房内养伤,你去剁了她,或是点倒带回,让方四哥消遣享受一番,再行处死便了!”

金子尼答应一声,便向左面的第二个窗口扑去。

邓凌风看在眼内,急在心头!

他知道自己若不使出煞手绝招,绝难应付今夜险恶局面。

恰好孙龙的一柄金锏和秦亮的一根银鞭,从左右双方,以“神龙交尾”之式,猛攻而来!

邓凌风长啸一声,双臂抖处,人如白鹤冲霄,于孙龙、秦亮的鞭风锏影之中,凌空拔起四丈!!

半空中,掉头一扑,把全身真力,齐贯右臂,抖动“灵龙古剑”,幻出了千百朵剑花,漫空飞洒而落!

这一招,名为“倒洒天花”,是邓凌风“伏魔剑法”中,精粹所聚的三大绝招之一!

名剑绝招,果不寻常,千百朵剑花落处,立刻响起了两声惨嚎!

这两声惨嚎,并非完全发自“巴东双煞”口中,除了一声由孙龙痛极而呼者外,另一声是那位金子尼大总管所发!

其实,金子尼刚刚扑至李梦华所居窗前,便惨嚎一声,倒退出丈许远近。

他不单立即后退,并以手掩住左眼,从指缝中不住滴下鲜血!

这是金子尼发出惨嚎的原因,至于孙龙也出声惨嚎之故,则是被邓凌风那招“倒洒天花”斩断了一只右臂!

就在这金子尼与孙龙双双出声惨嚎之际,店房之上,又出现了几条黑影!

金子尼强忍伤痛,向当中一条黑影颤声叫道:“启禀庄主,李梦华也在房中,属下是……是……是中……中了她……她的……”

一语未毕,便不知是晕是死的,颓然仆倒屋上。

方秋冷笑说道:“我早就猜到李梦华可能也在此间,今夜到此为止,我来和李梦华,定桩明夜之约!”

一面发话,一面衣袖微扬,便有道寒光,向李梦华所居房中,破窗而入!

秦亮惊心邓凌风的剑法厉害,不敢恋战,拾起孙龙断臂堕锏,与那业已疼得面无人色的孙龙,一同与方秋等人,仓惶退去。

邓凌风为了胡冰心、李梦华等安全,恐中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不肯追赶,只是手横“灵龙古剑”,凛若天神地,在院中岸然卓立!

等到群凶尽退,他才先喊了声“华姊”,以避免李梦华误会,然后穿窗纵入房中。

李梦华依然和衣倚榻,但脸上神色,业已完全恢复正常,毫无伤病之态!

邓凌风满脸关切地,注目问道:“适才方秋那贼,向室内发出一件暗器,华姊可曾……”

李梦华接口笑道:“那可不是暗器,是只纸摺飞镖,约我于明日黄昏,到甚‘鹰愁谷’中一会。”

邓凌风皱眉道:“华姊毒伤方愈,似乎不宜于明日便和强敌拼斗……”

李梦华含笑摆手,截断他的话头说道:“风弟不必为我操心,还是看看你那位胡姑娘,服药以后,可曾祛毒复原去吧。”

邓凌风被她一言提醒,想起尚未喂胡冰心服食“胭脂刺”独门解药,遂向李梦华点头说道:“华姊说得对,救人要紧,小弟去去就来!”说完,邓凌风便替李梦华轻轻关好房门,走到隔室。

由于邓凌风早就料到“阴司秀士”方秋等,可能继续骚扰,不单命童大父女,劝走其他旅客,并赠送童大父女不少金银,使其暂时放弃酒店经营,看看情况变化,再作计较。

故而,如今这旅店之中,除了童大的所留下的两名胆大店伙之外,暨李梦华、胡冰心,根本别无他人。

如今,邓凌风一面将李梦华所给“胭脂刺”独门解药,喂给胡冰心服食,一面命那两名胆大店伙,将院中尸体,抛弃于郊外乱葬岗上,告以此乃江湖恶寇,无人报官,只消把庭院之中的血渍洗净,便不致为店东童大,添甚连累。

吩咐完毕后,又赏了那两名店伙,每人十两纹银。

那两名店伙一来平素恨极“聚英庄”那些狐群狗党,仗势欺人,二来又得了邓凌风的重赏,自然“喏喏”连声,遵办一切。

邓凌风作了这些安排之后,认为胡冰心所服解药,应该已生灵效,遂试探着替她把所点“三元大穴”解开。

穴道一解,胡冰心果即悠悠清醒。

但她神智初复,尚未完全灵清,只觉酥胸之上,被人点了一下,不禁疑被轻薄,勃然大怒。

双目一睁,只见邓凌风偎在身边,一只右手,也刚从自己的胸前抽回。

胡冰心羞怒之下,伸手一掌,便向邓凌风的脸上掴去。

邓凌风作梦也未想到胡冰心会有这种动作,遂脆生生,火辣辣地,挨了一记耳光!

胡冰心打完了人,方认出邓凌风来,也想起自己是由他相救,才从“聚英庄”中脱险之事。

不明白还好,这一明白过来,可把胡冰心羞窘得玉颊通红地,向邓凌风失声问道:“是……是你在‘聚英庄’中,救了我吧?我……我好像打错你了!”

邓凌风适才着实捱得不轻,如今手抚着被胡冰心打的略现红肿的左半俊脸,哭笑不得地,向她注目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胡姑娘解毒平安,我便捱了一记耳光,也……也不算甚么。”

胡冰心着实不好意思,从床上坐起身来,移转话头说道:“我中了李梦华的‘胭脂刺’,非有她独门解药,无法解毒活命,邓……邓大哥是怎样救了我呢?”

绝代佳人,天赋异常魔力,胡冰心口中,甜甜一声“邓大哥”,便使邓凌风适才捱了冤枉耳光的满腹怨气,完全化为乌有!

他目注胡冰心,口中却嚅嗫着说道:“胡……胡……”

胡冰心白他一眼,扬眉笑道:“胡……胡些甚么?我都叫你‘邓大哥’,你还不叫我‘二妹’或是‘冰妹’,怕我高攀不上,辱没了你?”

邓凌风喜心翻倒,如奉纶音地,立即改口叫道:“冰妹有所不知,天下巧事太多,那位‘辣手胭脂’李梦华,也中了方秋的‘九毒吹针’,投宿此店。”

胡冰心道:“她住在哪一间房,我要去问她,为甚么在我帮了她的忙以后,反而恩将仇报地,暗发‘胭脂毒刺’打我?”

邓凌风笑道:“这里面一定有极严重的误会,李梦华认为冰妹是她直接杀夫之仇。”

胡冰心“哦”了一声,恍然点头说道:“怪不得李梦华在见了我后,竟放弃追杀‘阴司秀士’方秋,要来和我拼命!……”

语音至此略顿,眼珠一转,又向邓凌风问道:“邓大哥,李梦华既有误会,把我认成她直接杀夫之仇,怎么肯给‘胭脂刺’的独门解药……”

话尤未了,邓凌风便接口笑道:“她哪里肯给,经我一再加以说服,才答应了交换条件。”

胡冰心不解地问道:“交换条件?甚么叫‘交换条件’,大哥请解释一下。”

邓凌风笑道:“我发现李梦华中了方秋的‘九毒吹针’,也在毒力将发,性命危殆,遂劝她不必与你同归于尽,由我先为她祛解‘九毒吹针’毒力,然后她再把‘胭脂刺’的独门解药给我,这样一来,你们之间的误会,能够解释最好,否则,也可于彼此伤毒痊愈之后,互作公平一搏!”

胡冰心娇笑道:“邓大哥的这项理由甚好,李梦华定会被你说服,但不知你替她把‘九毒吹针’的毒力祛解没有?”

邓凌风扬眉答道:“我身边所带的‘九转返魂丹’和‘祛毒生肌散’,恰可祛解‘九毒吹针’毒力,谁知就在李梦华刚刚把‘胭脂刺’的独门解药给我之际,‘阴司秀士’方秋与‘巴东双煞’孙龙、秦亮等人,又已率领群凶,追到这旅店之中!”

胡冰心“哎呀”叫了一声,皱眉问道:“大哥在这种情形之下,是怎生独退群贼?”

邓凌风苦笑道:“要我独退四大贼,委实太难,何况方秋与‘巴东双煞’又非庸手!幸亏李梦华人已复原,才施展她威震江湖的‘胭脂刺’,把方秋等人吓退!”

说完,遂把“聚英庄”总管金子尼怎样在李梦华的“胭脂刺”下伤目,以及自己施展煞手绝学,把“金锏”孙龙断去一臂之事,向胡冰心详说了一遍。

胡冰心静静听完,目注邓凌风,扬眉娇笑问道:“邓大哥,你认为我应不应该去问李梦华,她为何认为我是她的直接杀夫之仇,彼此把这桩误会解开?”

邓凌风点头答道:“这桩误会!关系重大,当然应该设法解释清楚,不过……”

胡冰心见他似有难处,不禁诧然问道:“不过甚么?邓大哥为何说起话来,有点吞吞吐吐?”

邓凌风苦笑道:“我是说那位‘辣手胭脂’李梦华,一向性如烈火,如今情天折侣,作了新寡文君,未免火气更暴,冰妹既想和她解释开彼此间的重大误会,可……可得多多忍耐一点!”

胡冰心梨涡双现地,嫣然一笑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忍耐着性儿,向她解释,不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邓凌风听她这样表示,点头含笑说道:“冰妹能够忍耐最好,李梦华就是住在隔壁室中,我来陪你过去。”

胡冰心先行略一运气,发现功力尽复,遂随同邓凌风一同走向隔室。

李梦华所居卧室门户,仍然虚掩,胡冰心不肯随意推门,先行含笑说道:“李家大姊,小妹胡冰心,来谢赠药之德,并欲向大姊解释一桩误会,大姊可否赐见?”

发话方毕,室内仍告寂然,邓凌风不禁诧道:“她不论愿否解释,都不会不加答理,难道又出了甚么岔错?”

说完,推门一看,室内空空,哪里还有“辣手胭脂”李梦华的半点踪影?

邓凌风剑眉双蹙,走进房中,目光扬处,似见桌上有几个水写字迹。

他走到桌前一看,认出是以茶水所书,写的是:“恩仇不能并论”!

他看了这六个字儿,不禁目注胡冰心,苦笑说道:“冰妹,你懂不懂‘辣手胭脂’李梦华这所留下的‘恩仇不能并论’之意?”

胡冰心娇笑道:“懂是当然懂得,不过她虽仍把我认成杀夫主仇,声明‘恩仇不能并论’,但在事实上却已卖了不少交情!”

邓凌风愕然道:“这位‘辣手胭脂’,如此固执,不听劝说,她何曾卖过甚么交情?”

胡冰心笑道:“从‘聚英庄’中情况,可以看出,这位李大姊,是想先行把我解决,然后再杀‘阴司秀士’方秋,但如今明知我在隔室,而暂时放过,先斗方秋,岂不是卖了交情,而这笔交情,也显然而然地,是完全卖在大哥头上。”

邓凌风道:“冰妹对此事,将作甚么打算?”

胡冰心丝亳不加考虑地,扬眉答道:“寻常人怕惹是非,尤其是对于这种被人误认为‘杀夫之仇’的重大是非,自然避之则吉,但我们游侠江湖之辈,却不是这种想法!”

邓凌风目注胡冰心,正待开口,胡冰心又自笑道:“如今,请大哥判断一下,李梦华离此何往?是不是仍向‘阴司秀士’方秋寻仇?”

邓凌风颔首说道:“这似乎无须判断,而属于必然之事!”

胡冰心嫣然笑道:“李梦华第一次前往‘聚英庄’中,向方秋寻仇之事,我们既然适逢其会,第二次便应该索性再助她一臂之力,何况我们本意也想除却这‘阴司秀士’,为酆都地方消灭一害!”

邓凌风笑道:“冰妹真是侠肝义胆,超迈须眉,令我邓凌风太以敬佩!”

胡冰心秀眉双轩,正色说道:“最要紧的是我与这位李梦华大姊,必须好好澈底深谈一次,把所谓‘误会’解开,否则,今后我胡冰心仗剑江湖,游侠四海之际,老是有个‘辣手胭脂’,要找我报复杀夫之仇,那真蹩扭死了!”

邓凌风道:“冰妹之见,完全正确,但我们如今却到何处去援助李梦华呢?”

胡冰心“咦”了一声道:“邓大哥,你不是业已知道,‘阴司秀士’方秋,邀约李梦华,于何时何地相会么?”

邓凌风俊脸一红,赧然答道:“适才我全神贯注地,关切冰妹伤势,以致对李梦华所告之语,未曾记清,如今思索起来,只记得时间是明日黄昏,地点何在,却再也想不起了!”

胡冰心道:“不是仍在‘聚英庄’吧?”

邓凌风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仿佛有点印象,是在甚么山野之处?”

胡冰心想了一想,扬眉娇笑说道:“若依明日黄昏的时间方面来加以推测,这地点也不会距离太远!”

邓凌风苦笑道:“冰妹对原则方面,虽然判断正确,但细则施行起来,却有相当困难,我们往‘东西南北’哪一面加以搜索?”

胡冰心略一沉思,突然目闪慧光地,含笑叫道:“有办法了,只要我们能早点准备,定可以找到地头,对那‘辣手胭脂’李梦华助以一臂之力!”

邓凌风“哦”了一声,诧然目注胡冰心道:“冰妹想出了甚么妙计,请说来给我听听!”

胡冰心娇笑道:“‘阴司秀士’方秋,既然邀约李梦华于某处决斗,显然必尽全力,作甚险恶安排,我们只消行走趟‘聚英庄’,决不会探不出有关此事的蛛丝马迹!”

邓凌风笑道:“对,冰妹真是冰雪聪明,说得极有道理!”

胡冰心看了邓凌风一眼,含笑说道:“大哥既然同意,我们就早点前往‘聚英庄’吧,免得万一获讯稍迟,赴援不及,使那位‘辣手胭脂’李大姊,人单势孤地,遭了群邪毒手!”

邓凌风以一种关切的神色,注视胡冰心道:“冰妹是想立刻就走么?你的身体……”

胡冰心接口笑道:“我只是中毒,并未受甚内伤,害甚大病,只消毒力一解,人便复元,常言道:‘救兵如救火’,我们立刻启程,大哥不必顾念我了!”

邓凌风连连点头,一面与胡冰心双双前往“聚英庄”,一面以十分敬佩神色,向胡冰心轩眉笑道:“李梦华对你以仇报恩,冰妹却仍然对她以德报怨,委实令我太以敬爱……”

这位“飘萍一剑”不知是有心,抑或无意,竟把“令我太以敬佩”的最后一个“佩”字,说成“爱”字。

古代男女感情,比较含蓄,这等明朗亦大胆说“爱”字,令人听来,自然特别刺耳。

邓凌风“爱”字出口,便特偷偷注意胡冰心的神色变化!

她先是一嗔,使邓凌风心中“卜卜”作跳,但跟着的嫣然一笑,却又使他心跳立止,并充满了甜蜜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