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血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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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血泪狂流魂渺渺

就在公羊白的猿公棒影,挟着惊魂锐啸,即到当头之际,陡地一片浓冽酒香,有无数星光,从莫敬宏的口中,狂喷而出。

这片奇香星光,便是“风雷酒丐”莫敬宏的生平绝技之一,“酒雨飞星”!

公羊白是个极为刁钻机智的老魔头,但他却绝未想到,莫敬宏腹中竟有存货,会对自己来上这么一手!

奇香酒雨一发,公羊白只好勉强收住猿公棒猛砸之势,脚跟蹬地后纵丈许!

但他身形刚刚落地,莫敬宏却如影随形,跟踪追到,把根“四煞降魔棒”,使得宛如泼风暴雨般,向公羊白全力攻击!

这样一来,莫敬宏仅凭藉一口“酒雨飞星”之力,居然化后手,为先机,施展出他生平最得意的“风雷百打”棒法,把个“丑仙猿”公羊白圈入了金光闪闪的如山棒影之内!

公羊白气得“哇哇”怪叫,肝火大动,也把根“猿公棒”展尽精微,与莫敬宏斗得如火如荼,好不猛烈!

场中两对武林好手,正自斗得难解难分,那位身为“血符门黄袍令主”的“追魂手”曹刚,忽然双眉轩处,发出一声厉啸!

这声厉啸,是曹刚预定暗号,于是连同曹刚在内的十一名“血符”凶人,立即个向“中州”群雄扑去!

曹刚本人,自然是扑向“万里追风”江子超,其余十名“血符”凶徒,则向江上青等师兄弟姊妹袭击!

江子超不曾想到曹刚竟在一开始时,便即率众群殴,只好喝令门下,全神应付,分头接战!

群殴一起,最先影响到莫敬宏、令狐雷二人!

莫敬宏心神一分,“风雷百打”棒法的凌厉程度,遂告略减,使公羊白由略为落后局面,追成彼此平衡,再由彼此平衡,转为领先地步!

令狐雷则起初以血河掌法,圈住“崆峒人魔”尤一葵,似乎占了上风,到颇眉飞色舞!

如今见曹刚发动攻势,关注江子超父女安危,尤其是生恐江上青遭了群凶毒手,遂想摆脱尤一葵,前去支援那位秀绝天人的“神针侠女”!

谁知对方布置颇为周密,一切举措,都是循着隐既步骤,层层发动,半点不乱!

“崆峒人魔”尤一葵的功力,比那“丑仙猿”公羊白还高,起初那似乎落了下风情况,完全是故意假作,以冀对令狐雷发生牵制作用!

如今,令狐雷要想摆脱对方,岂非妄想?他的“血河掌法”略略一发,尤一葵狂笑连声,绝招迭发,便转采主动,反把令狐雷圈入垓心,使他必须全力应付,方可免强自保!

令狐雷发现尤一葵直至此时,方显示真正功力,便知大事不妙,只好一面全神应战,一面出声吩咐自己所带来的四名健仆,帮助江子超父女,拼命拒敌!

一阵狠斗之后,强弱之数,渐见分明!

江子超与曹刚之间,因系主要仇敌,各尽全力相搏,火候也彼此相当,在这一两百招以下尚无法看出究竟是谁占优势?

令狐雷则显然已被尤一葵占尽上风,若非对方心存顾忌手下留情,几度险遭不测!

莫敬宏与公羊白的对棒之战,优劣已渐见端倪,黄色棒影,越来越少,黑色棒影,越来越大,令人一看便知,是公羊白的“猿公棒”,占了控制局面!

此外,“中州”弟子,与令狐雷四名健仆方面,越发不是“血符”群凶对手,已有三数人周身浴血,相继仆倒!

曹刚目光微扫,蓦然气发丹田,又是一声宏厉长啸!

啸声才发,“砰訇”连响,“江家庄”中,竟起了数处爆炸,并有数处火头,喷着浓浓黑烟,冲天而起!

江子超一见曹刚居然还另有埋伏,知道劫数难逃,不禁失声一叹。

论起双方功力,江子超原比曹刚稍弱一筹,如今再心神略分,便吃曹刚乘机以一式“拂抑分花”,在左肋部位,印了一掌!

曹刚乃称“追魂手”,素以掌力阴毒见长,江子超这一中掌只觉脏腑猛震,嗓眼发甜,便“呛”出了一口鲜血,身形也摇摇欲倒?

江上青于拼命搏斗之下,瞥见爹爹情状,不禁心胆欲裂,先洒出一把神针,略为逼退当前对手,便向江子超身前,飞扑而至!

曹刚狞笑叫道:“贱婢来得正好,你爹爹业已魂游墟墓,你也替我拿命来吧!”

随着话声,“追魂手”功力聚处,一掌凌空劈出!

江上青紧咬银牙,双掌猛推,尽力一接!

掌风暗劲才接,江上青便被震得腾腾腾地连退数步,唇边也沁血丝!

曹刚狂笑连声,扬掌再加一击!

这一掌若是再被击中,江上青必死无疑!

但江上青明知非躲不可,却因脏腑间已受重伤,苦于无法躲避!

眼看这位“神针侠女”,又将步她爹爹后尘,追随地府之际,陡然一阵微挟腥气的劲疾掌风,从横刺里,呼然撞到!

这阵掌风,是“血公子”令狐雷所发!

原来,令狐雷瞥见江子超已遭毒手,江上青又将惨死,不禁五内如焚!

心神一分,掌法略缓,竟被“崆峒人魔”尤一葵,寻出破绽,向他“左肩井穴”,骈指点到!

令狐雷把心一横,钢牙挫处,不避对方来势,反而凝足功力,以一式“单撞掌”,探臂欺身,向尤一葵胸腹之间拍去!

这是拼命打法,也是处于下风,甘愿与敌偕亡时,所采有效手段!

假如尤一葵,定要点中令狐雷的“左肩井穴”,则他胸腹之间,也无可避免地,必将承受重击!

目前战况,无论是就全盘情势,或尤一葵的个人情况而言,均已胜算稳操,故而尤一葵绝对不会也有与令狐雷两败俱伤的拼命想法!

令狐雷那式“单撞掌”,才一发出,尤一葵便收势飘身,口中并哂然叫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令狐老弟这一招太高明了,便是令祖母令狐婆婆,也从无如此咄咄逼人的凌厉打法!”

令狐雷不理会尤一葵的揶揄之语,趁此机会,飞身猛扑,“追魂手”曹刚,企图解救江上青的性命威胁!

曹刚见此情形,自然顾不得再伤江上青,只好先行转身挥掌,接架横来猛击!

江上青虽然万分侥幸,死里逃生,但回头看去,却见江子超业已栽倒尘埃,七窍溢血,分明气息早绝!

她纯孝天生,一见如此惨状,不禁肝肠摧折,只哭喊了一声“爹爹”,便悲痛得晕厥过去,仆倒在江子超的尸身之上!

江上青这一声悲厉绝伦的“爹爹”,几乎成了她爹爹生平至友“风雷酒丐”莫敬宏的催命之符,勾魂之索!

莫敬宏全力搏斗“丑仙猿”公羊白,已落下风之际,忽听得江上青这声悲呼,便知大事不妙,江子超多半已遭毒手!

良友关怀,方寸大乱,被公羊白一招“海底采骊”用“猿公棒”砸中他的左腿近膝之处!

“喀嚓”一声,腿骨立断,莫敬宏纵是铜浇罗汉,铁铸金刚,也自承受不住,立告疼晕倒地!

这时,演武场中,除了一名失神呆立的令狐雷外,江子超方面诸人,均已或伤或死!

令狐雷生平从未遭遇得如此惨败,心中当然难过悲伤已极,但却还有比他更难过悲伤之人!

那就是“银衫摩勒”韩珏,和他的七师妹郁芳年。

韩珏与郁芳年坐在钟楼顶端,恰好俯视“演武场”,把场中的一切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看见江子超死,看见江上青伤,看见莫敬宏晕,也看见“中州”门下弟子,和令狐雷的四名健仆,一个个地均在血肉横飞中倒了下去!

如今,整个“中州剑派”,只剩四人,就是钟楼顶上的韩珏、郁芳年,浴血场中伤而未死的江上青,和已断一臂,早被送入后宅,未曾参与恶斗的万人豪!

韩珏和郁芳年,均是性情中人,目睹恩师、师伯,以及同门师兄弟的如此惨状,他们怎不热血如沸,肝肠如绞?

假如他们能动,他们必将毫不迟疑地,跳下场中,慷慨赴义,与“血符群凶”一拼生死!

但他们均被青袍道人,制住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号,唯一能够宣泄伤心的,只有目中流泪!

故而空中虽然无雨,楼顶虽然无露,韩珏和郁芳年的胸前衣裳,却已被血泪湿透!

些时,演武场中的“追魂手”曹刚,略一挥手,止住群凶,向令狐雷冷冷叫道:“令狐老弟,场中情势,你应该看明白了,赶快请吧!”

令狐雷紧咬钢牙,厉声问道:“你为甚么自己不走,却叫我走?”

曹刚以两道冷锐狠毒目光,一扫晕绝场中的江上青、莫敬宏,喋喋狂笑答道:“我还有事,我要用酷刑摆布江家贱婢和莫老花子,并放把火儿烧光江家庄院!”

令狐雷颤声叱道:“曹刚,你……你杀死江大侠,业已报复了杀子之仇,为……为何还要如此狠毒?”

曹刚得意异常地,一阵仰天狂笑,笑毕,斜睨着令狐雷,嘴角微披,哂然说道:“换了白道中的侠义人物,不妨如此向曹刚责询,但令狐老弟却请免开尊口,因为我们是同道中人,你与令祖母的所行所为,不会比我曹刚,仁慈多少?”

令狐雷被对方这几句话儿,顶得满脸通红,无法还口!

曹刚脸上浮现一丝狞笑,阴恻恻地说道:“何况我曹氏祖传名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曹刚深昧此旨,我不杀江子超便罢,既杀江子超,便必须把他的子女门人以及友好等等,都杀它个干干净净!”

说完,又是一阵得意异常,狂傲万分的哈哈大笑!

谁知在曹刚的“哈哈”大笑声中,竟有人发出“嘿嘿”冷笑!

这“嘿嘿”冷笑不是发自令狐雷的口中,却是发自钟楼顶端的青袍道人口内!

曹刚确未想到钟楼藏得有人,闻声之下,一面循声注目,一面暴怒叱道:“是甚么东西,鬼鬼祟祟……”

话犹未了,似受重大惊吓地,脸色大变,全身一颤,语音也告停顿!

原来就在曹刚循声注目之际,那青袍道人,便从钟楼顶端,缓缓站起身来!

曹刚一见青袍道人,如遇蛇蝎,竟顾不得再杀江上青、莫敬宏,和放火烧庄,忙向“血符”群凶厉声喝道:“退,快退!这……这道士惹他不得!”

包括“崆峒人魔”尤一葵,“丑仙猿”公羊白在内的“血符”群凶,闻言之下,果然跟随曹刚,一齐飞遁!

青袍道人卓立钟楼顶端,冷笑叫道:“曹刚,你只要能逃出百步,我今日便不杀你!”

话完,青袍展处,宛如巨鸟摩空,轻灵无比地,向“血符群凶”追去!

在青袍道人现身之际,令狐雷也颇为吃惊地,凝视钟楼顶端。如今既见青袍道人追赶曹刚等人,令狐雷目注演武场中的遍地遗尸惨状,不禁顿足一叹!

他不理会已遭惨死的“洛阳大侠”江子超,也不理会已断一腿,晕倒于血泊中的“风雷酒丐”莫敬宏,只是弯腰抱起重伤昏厥,伏在她爹爹尸身之上的“神针侠女”江上青,红袍展处疾驰而去!

令狐雷走后不久,那青袍道人,便自转回,手中拎了六颗血淋淋的首级!

他到了“演武场”中,把这六颗人头,放在江子超尸身之前,单手微打问讯,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叫道:“老友,我本想为你报仇,谁知曹刚那厮,太以刁猾,竟利用我生平有言必践习性,侥幸逃生,但也杀了他六名得力手下,把人头取来,使你能略解泉下之恨!”

这番话儿,听在钟楼顶端的“银衫摩勒”韩珏耳内,真使他惊诧万分?

因为根据青袍道人的口中称呼,和携头祭奠之事,他与恩师江子超,竟是老友?

但彼此既是旧交,那青袍道人又有一身绝世武功,能令“追魂手”曹刚,闻名丧胆,却为何在恩师惨遭毒手之际,在楼顶袖手坐视,不加抢救?

韩珏正深感迷惑之际,人影晃处,那青袍道人,业已飞登楼顶。

才一登上楼顶,那青袍道人便愕然瞠目,大吃一惊?

原来,这钟楼顶端,已非韩珏郁芳年二人并在,只剩下韩珏一人,郁芳年不知去向?他们均被青袍道人点了穴道,无法转动,也不能出声,郁芳年却是怎会突失踪迹?

青袍道人先行闪动炯炯双目,扫视四方!

除了“江家庄”中,火光熊熊,一部份庄丁,忙于救火,一部份庄丁,忙于收拾“演武场”内遗尸之外,根本未见其他人影?

他转过身来,正待解开韩珏穴道,询问郁芳年何以失踪?但忽又想起韩珏一再表示不忘师恩,足见天性甚厚,在如此环境之下,恐怕受不住重大刺激?

故而,青袍道人蹙眉一叹,不替韩珏解开穴道,只把他挟起,施展出绝世轻功,离开这火光熊熊、血渍斑斑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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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是何方向?青袍道人把韩珏带到一座深山之内!

他放下韩珏,衣袖微拂,便替他解开了被制穴道!

韩珏眼看着恩师江子超惨死,眼看着师伯莫敬宏断腿,眼看着同门师弟妹一一伤亡,眼看着江家庄偌大产业,起了多处火头,烧成枯柱颓垣,更眼看着心上人江上青身受煎伤,被令狐雷抱走!

目睹一切惨状,怎不伤心透顶?

他在钟楼顶端之际,曾经泪湿衣襟,如今双目之中,却毫无半点泪渍!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来到伤心处!难道韩珏如今还不够伤心么?

不是不够伤心,而是过份伤心,才把两眶英雄热泪,忍住不流一齐化为悲愤!

青袍道人见他穴道解开之肝,居然点泪不流?颇为讶异问道:“珏儿,你……你眼见‘江家庄’中惨事,不伤心么?”

韩珏语音冷漠地,应声答道:“伤心何用?我要报仇!”

青袍道人点头笑道:“对,大丈夫讲究快意恩仇,你打算怎么报法?”

韩珏厉声答道:“血洗‘血符门’,把‘追魂手’曹刚碎尸万段,凡属今日参与‘江家庄’惨案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青袍道人笑道:“血符门好手无数,声势遍天下,比‘追魂手’曹刚、‘崆峒人魔’尤一葵、‘丑仙猿’公羊白功力更高之人,多的……”

韩珏不等青袍道人话完,便即剑眉双挑,接口叫道:“师傅,我记得你曾说过,可以在三年之内,把我培植成傲视武林的无敌高手!”

青袍道人闻言大喜,含笑说道:“珏儿你叫我师傅?当真愿意作我徒弟,传我衣钵了么?”

韩珏点头答道:“愿意,只求师傅多费苦心,赐我速成,最好能把三年之期,缩成三月!”

青袍道人脸色一沉,摇手说道:“不行,三年之期,少一天也不行!无敌武林,谈何容易?能忍人之不能忍,方能人之不能能,你虽姿禀绝世,但在这三年之内,我是要你旦夕磨练,丝毫不懈,吃足苦头的呢!”

韩珏牙关一挫,目闪神光答道:“好,弟子敬遵师傅法谕,愿意吃苦三年!”

青袍道长神色慰然,微笑说道:“三年之期,明天开始,如今我来问你,你郁芳年师妹在那钟楼顶端,怎会突然不见?”

韩珏答道:“郁芳年师妹,是被一位缁衣老尼,抱去了!”

“缁衣老尼”四字,把青袍道人听得眉头一蹙,徐徐闭上双目。

韩珏知道这位新拜师傅,性情极为怪异,遂不敢多话惊扰,只是默然侍立。

片刻过后,青袍道人霍然一睁双目,从目中闪射出慑人心魄的炯炯神光,向韩珏问道:“那老尼姑是否身穿紫色缁衣?”

韩珏点头答道:“正是!”

青袍道人又道:“她手中有没有持着一根马尾甚长的玉柄拂尘?”

韩珏答道:“不错!”

青袍道人继续问道:“这位老尼姑是否脸长项短,相貌甚奇,身材极为瘦削?”

韩珏连连颔首,恭身答道:“正是,正是,师傅如见其人,猜测得一点不错!”

青袍道人微微一叹,眉头双蹙问道:“这老尼姑是仅把郁芳年抱走?还是留下甚么话儿?”

韩珏答道:“那老尼姑……”

青袍道人猜出韩珏必有碍口之事,才会语音忽顿,遂把神色放得缓和一些,接口笑道:“珏儿,不必觉得有何碍口,尽管照实直言,禀我知晓。”

韩珏闻言,只好应声说道:“那老尼姑说是老怪物太贪心了,怎可把武林英才,双双兼得,我且分他一个,各自调教三年之后,看是谁强谁弱?”说完对弟子笑了一笑,便抱起郁芳年师妹,纵下钟楼,电疾驰去。

青袍道人静静听完,口中虽未发话,脸上神色,却不知是喜?是怒?是悲?是愤?起了复杂变化!

韩珏正自略感恍惚之际,青袍道人忽然叫道:“珏儿!”

这“珏儿”两字,语音沉重,令人听来有十分严厉之感!

韩珏吓了一跳,慌忙恭身答道:“弟子在,师傅有何谕示?”

青袍道人问道:“你想不想作武林第一人?”

韩珏毫未寻思,便自接头答道:“弟子不想作‘武林第一人’,只想报复今日‘江家庄’中的血仇大恨!”

青袍道人脸色一沉,怫然叱道:“胡说,报复今日之仇,为江子超泉下雪恨,是你心愿,把你造就为‘武林第一人’则是我心愿,同样是你师傅,你为何只重死而不重生,只顾前而不顾后呢?”

韩珏脸上一红,悚然说道:“弟子失言,弟子知错!”

青袍道人脸色一霁,扬眉说道:“如今你明白我的意思,愿意作‘武林第一人’了?”

韩珏恭身答道:“一日为师,终身是父,弟子怎敢不仰承恩师意旨,勉力奋发!”

青袍道人慰然一笑,目注韩珏问道:“珏儿,你是绝顶聪明人物,且猜猜看,三年以后,谁是阻碍你成为‘武林第一人’的最强对手?”

韩珏茫然瞠目,莫知所对?

青袍道人笑道:“你不好猜,我来告诉你吧,三年后阻碍你成为‘武林第一人’的最强对手,不是‘血符群凶’,也不是‘血公子’令狐雷,却是你意想不到的七师妹郁芳年呢!”

韩珏愕然说道:“七师妹郁芳年?她……她……她会和我作对?”

青袍道人神情坚定地点头答道:“一定和你作对,就算她有所不愿,她师傅也会逼得她和你站在敌对地位!”

韩珏皱眉问道:“她师傅是谁?定然就是那身穿紫色缁衣,手执长尾玉柄拂尘的奇瘦老尼姑了!”

青袍道人“嗯”了一声说道:“不错,那老尼姑叫做‘瘦观音’,也就是当世武林之中,有数几名能和我互相颉颃的出奇高手之一!”

韩珏把“瘦观音”三字,念了两遍,满面惑然神色?

青袍道人笑道:“珏儿,你是否觉得‘瘦观音’三字,太以陌生?”

韩珏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徒儿闯荡江湖,阅历虽浅,但似乎从未听人说过这‘瘦观音’之名,不知她的法号上下,怎样称谓?”

青袍道人向韩珏看了一眼,缓缓说道:“那老尼姑法号‘悟因’,除了‘瘦观音’外,还有两个别称,是‘紫霞庵主’,和‘神铃长拂震西天’!”

韩珏呀了一声,恍然吟道:“神剑神铃神羽士,血符血妇血头陀……”

青袍道人点头一笑,接口说道:“对了,‘神剑神铃神羽士,血符血妇血头陀’两句歌谣中的‘神铃’二字,就是指这位,‘紫霞庵主’悟因师太!”

韩珏灵机一动,向青袍道人恭身问道:“这样说来……恩师莫非就是名满八荒的‘通神羽士’李……”

青袍道人知晓韩珏有点拘礼,不敢直言自己姓名,遂微笑答道:“珏儿,你猜得不错,我就是一向独断独行,忽邪忽正,使武林中黑白两道,都极为头痛,甚至可说是畏如蛇蝎的‘通神羽士’李长玄!”

韩珏问道:“‘神剑’是谁?‘血符门主’是谁?‘血头陀’又是何等人物?他们功力如何,敬请师傅对弟子一一明教!”

“通神羽士”李长玄答道:“所谓‘神剑’,是指‘神剑先生’公孙岩,此人剑术极高,但近二十年来,从未在武林中现过踪迹,或许业已羽化。”

韩珏默然记下,李长玄又复说道:“那‘血头陀’法号‘了明’,为人凶毒无比,功力也高,和‘血符门主’最称莫逆……”

韩珏忍不住地问道:“‘血符门主’呢?此人到底是何姓名?武功修为,到了何种地步?”

李长玄微微一笑,目注韩珏扬眉叫道:“珏儿,你大概决想不到那‘血符门主’,竟有两副面目,和一男一女的双重身份?”

韩珏闻言,果觉诧然,遂向李长玄急急问道:“那‘血符门主’,有两副面目一节,或许是他擅于易容?但有一男一女的双重身份,却是不可思议之事!”

李长玄笑道:“‘血符门主’的真实姓名,叫做林素心,虽已年至四十,却因曾服驻颜灵药,永不见老,望去只如花信年华的绝美少妇……”

韩珏记下了“林素心”三字,又自问道:“她还有一副面目,和男子身份呢?”

李长玄道:“所谓男子身份,并无姓名,即称‘血符门主’,是个貌相凶恶的白发老叟!”

韩珏诧道:“这林素心要用两副面目,和双重身份则甚?难道是因艳而本相的红颜少妇,无其威严,才以白发老叟的凶貌相,来统驭‘血符门’中的一干蛇神牛鬼?”

李长玄点头说道:“可能是这种意思,但林素心对于她的双重身份,极为守秘,江湖间知者不多,便连‘血符门’中,也只有少数核心人物,才知道门主非男是女!”

韩珏又道:“这位‘血符门主’林素心的功力造诣如何?比起……”

李长玄接口笑道:“高明,高明,相当高明,大概只在火候方面,比我差了一筹半筹而已!”

韩珏听完,为之悚然不语。

李长玄看出他的神色变化,伸手轻拍韩珏肩头,含笑叫道:“珏儿你应该深加警惕!武林中,有这多高人,你既要为第一个师傅‘万里追风’江子超报仇,又要为我这第二个师傅‘通神羽士’李长玄,争取荣誉,成为傲视武林的顶尖人物,两桩心愿,均属艰巨万分,除了在这三年之内,务须朝朝匪懈,刻苦用功,将来并将经过无数惊险,无数挫折,才可到达成功之境的呢!”

韩珏双眉一挑,脸上流露出坚毅神色,向李长玄恭身叫道:“师傅放心,珏儿定竭驽钝,务有所成,庶不负先后两位恩师的深恩厚德!”

李长玄颇为安慰地哈哈大笑说道:“珏儿既有此志气,便应争取每一分一寸光阴,决不轻轻放过,我如今便开始传授你本门心法!”

光阴荏苒已过三年!

这是一个风雨之夜,萧瑟秋深的风雨之夜!

洛阳江家庄,本是相当宏伟热闹的中州武林圣地,如今败落却成一片毫无人迹的断瓦颓垣!

败落原因,自然是由于三年前的那场浩劫!

江子超身遭惨死,江上青不知被令狐雷抱往何处?莫敬宏断腿,万人豪折臂,除了被逐出门户的韩珏、郁芳年外,其余五名中州弟子,完全遭了劫数!

梁栋既摧,堂厦何在?江家庄便自然而然地渐渐败落起来,可能由于死人太多,每当天阴雨湿之际,在那荒园空屋之间,阵阵飞动着磷磷鬼火,响起了啾啾鬼哭!

风狂卷,雨狂飘!

奇怪,在这风狂雨骤的深夜之中,江家庄突现人迹!

那是一位年约二十岁貌相美秀无比的紫衣书生。

他站在江家庄口,双眉深蹙地,扫目四顾多时,好似对周围荒凉景物感慨太深,有点惘惘出神,连整件紫色儒衫,都几乎完全为风雨所湿,也毫未加以躲避!

怅然良久,风雨稍停,这紫衣书生方一声长叹,缓步走进庄门。

断柱,颓垣,蛛丝,尘网,整个江家庄中,唯一比较完整的建筑物,便是那演武场畔的高矗钟楼!

紫衣书生未见若何作势,只见紫色儒衫,略一飘拂,人便平飞七丈,卓立于钟楼顶端!

这份轻功,委实太俊,俊得灵妙无俦,不带丝毫火气!

他卓立楼顶,茫然四顾,口中失声低吟!

吟的是李重先的“菩萨蛮”:“人生愁恨谁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吟声才了,忽见有人提着一盏纸灯,从败坏房屋间,独自行来,走向演武场内。

紫衣书生微吃一惊,不再低吟,向下凝目注视!

提灯者是个佝偻老人,他右手提灯,左手提了个小小的竹篮,篮中有纸钱酒菜等物,似是前来祭奠?

紫衣书生飘然一跃,纵下钟楼,落在那佝偻老人身后。

老人毫无所觉,只是摆好酒菜,焚化纸钱,行他的祭奠之礼。

这时,风雨已停,云散月来,紫衣少年的身影,遂被月光映在地上。

佝偻老人一眼瞥见,吓了一个哆嗦,身躯摇摇欲倒!

紫衣书生知他吃惊太甚,连忙柔声叫道:“不要害怕,你是江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