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铁恐茅英急报兄仇,怒令智昏地,心情过份冲动,遂边行边向她含笑说道:“英妹,‘鸿门宴’上,一切仇怨,必作决断,但越是到了这种最后关头,越是要保持冷静……”
茅英懂得他言外之意,接口笑道:“二哥不必叮咛,我知我们深入虎穴,形势太孤,必须小心应付,决不能有甚么轻浮暴躁的举措。”
东方铁闻言,慰然一笑,足下加疾地,与茅英并肩飞驰。
就在他们翻越了两座山头之际,陡然面前人影一闪,从崖角之后,闪出了两个人来。
两人之中,一人陌生,另一人便是曾经会过的“毒心秀士”姚遁天。
姚遁天一见东方铁与茅英,便满面堆欢地,一抱双拳,含笑说道:“本帮帮主,生恐东方大侠与茅姑娘不识‘鸿门谷’的路径,特命姚遁天远迎大驾……”
茅英哼了一声道:“不敢当,姚朋友请回,我们找得着‘鸿门谷’的!”
姚遁天碰了一鼻子灰,神情不悦地,双眉微挑说道:“好,算是姚某多事,我们‘鸿门谷’见!”
说完,也不再向东方铁茅英行礼招呼,便与另外那人,转身驰去。
姚遁天才一转身,东方铁与茅英的双目之中,便射出相当惊奇诧异神色!
因为那位凶名甚著的“毒心秀士”姚遁天的背后,不知被谁贴上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共有四句话儿,分作两行,写的就是:
“酒可以饮,菜不可吃,
鞭后藏刺,箸尖喂毒!”
区区十六个字儿,自然使东方铁与茅英,过目不忘地,一看便均记住。
等到姚遁天与另外那人,身形杳后,茅英对东方铁,低声叫道:“二哥,看来这借用‘毒心秀士’姚遁天的身体传语之举,又是那位隐名高人的杰作!”
东方铁点头笑道:“除了此公之外,哪还有别人,但‘毒心秀士’姚遁天的武功不弱,人更精明,在他背后,贴了一张纸条,而使他毫无所觉,着实不是一件容易事呢!”
茅英笑道:“这位高人,着实高明得令人可佩,但他未免过份神秘,直到如今,尚不肯对我们揭示杀害我大哥时凶手姓名,万一被我料中,凶手居然是他,真叫我左右为难,不如如何是好?”
东方铁起初尚有点不以茅英的这种猜测为然,但如今细想起来,却也真有可疑之处,遂把剑眉一剔,向茅英正色说道:“英妹不必左右为难,倘若此人真是杀害大哥凶手,则不论他曾经帮过我们多少忙儿,此仇仍属必报!”
茅英闻言,向东方铁报以一瞥感佩眼色,银牙微咬说道:“二哥说得对,一切都等真相大白再说……”
说至此处,伸手指向前面两座插云高峰,目光电闪,朗声说道:“二哥,根据地图指示,前面那两座高峰之间的山谷,便是‘鸿门谷’了。”
东方铁点头道:“已到地头,‘鸿门之宴’就在眼前,英妹请提高警惕,把‘毒心秀士’姚遁天背后所贴纸条上的‘酒可以饮,菜不可吃,鞭后藏刺,箸尖喂毒’等四句话儿,牢宇记住。”
茅英道:“‘黑煞帮’的这群凶人,着实奸刁,一般下毒,都是在酒中,他们却下在菜里,定有甚特殊用意!”
东方铁道:“我先前对此,也有疑思,但从那四句话的最后一句‘箸尖喂毒’上,获知了‘黑煞’群凶的阴毒心思!”
茅英问道:“大哥有何妙思?”
东方铁扬眉说道:“我认为酒菜之中,均未下毒,这样一来,我们纵用银针探试,也无迹象可寻,但等安心举箸用菜之后却必然中了那箸尖所喂的剧毒暗算!”
要命失惊道:“二哥猜得对极,这种措置,太以使人难防,若非那隐名高人,先加揭示,我们还真难免大上恶当,听人摆布了呢!”
他们边谈边行,已至“鸿门谷”口。
谷口已有十余武林人物,伫立相候。
东方铁与芽英目光注处,只认得其中的“毒心秀士”姚遁天,以及被东方铁削断了一只右手的“红娘子”杜芳,其余则陌生不识。
姚遁天举步当先,向东方铁、茅英一抱双拳为礼。
姚遁天含笑说道:“东方大侠,茅姑娘敢来赴约,真是好汉,本帮重要首脑,均已出谷相迎,我来替你们引见一下。”
说完,首先指着中立一名身材魁梧、面如青蟹的紫袍道者,轩眉笑道:“这位就是本帮帮主‘黑煞真人’……”
跟着又手指一个身高六尺四五,头如巴斗,眼若铜铃,看去必然膂力奇强的相貌凶恶大汉,以及另两位瘦削青袍老者道:“这是‘大力鬼王’常独,与‘滇边双煞’贺吉、贺昌兄弟,他们三位,是在‘黑煞帮’中,担任内三堂堂主之职。”
东方铁与茅英向黑煞帮群寇,淡淡一打招呼,当下便由黑煞真人肃客进谷。
谷中地势,着实不小,所谓“鸿门大宴”,只是陈设在平坡以上的一席盛筵,坡下便系一片广场,分明准备动武之用。
东方铁与茅英飘然入座,相陪的则有黑煞真人,“大力鬼王”常独,“滇边双煞”贺吉、贺昌兄弟,“红娘子”杜芳,以及那位“毒心秀士”姚遁天。
姚遁天等到东方铁与茅英坐定,把手一挥,侍应的喽啰们,立时酒菜纷呈,相当丰美。
东方铁与茅英目光暗闪,四下打量,想看看那屡次相助自己的隐名高人,是否在场?以及究竟是何身份?
但他们空自瞩目,却哪里看得出丝毫端倪?东方铁遂向姚遁天摇手叫道:“姚朋友不必张罗酒菜……”
姚遁天有所误会,不等东方铁再往下讲,便微微一笑地,接口说道:“东方大侠放心饮啖,不必顾忌,这些酒菜之中,决无花样,倘若放心不下,有所怀疑,姚遁天便每样先行尝试尝试!”
说完,果把桌上酒菜,每样都吃喝一些,以示安然,绝无凶险。
东方铁哂然一笑,也不揭穿对方的箸尖喂毒凶谋,只向姚遁天叫道:“姚朋友不必试了,东方铁与茅英不是为饮酒吃菜而来,彼此既系江湖人物,应该痛快点,大家还是免去啰嗦打开窗子说亮话吧!”
黑煞真人闻言,点头笑道:“东方大侠快人快语,本座对于你这‘四海游龙”素所钦羡……”
东方铁冷笑一声,略为摆手,截断了黑煞真人的话头说道:“客套之语,也请全免,东方铁与茅英此来,并非应聘‘黑煞帮’,是有事向帮主请教!”
黑煞真人才一开口,便碰了一个钉子,不禁双眉微蹙,但他毕竟身为一帮之主,比较沉稳,忍住胸中怒气,缓缓说道:“东方大侠有何话儿,请说无妨。”
东方铁遂从怀中取出拔自大哥“追风剑客”茅浩尸上的那枚黑色毒刺,递向黑煞真人,目光炯炯地逼视他,朗声说道:“请问帮主,这根刺儿,是否‘黑煞帮’中的特有之物?”
黑煞真人接过那黑色毒刺,反覆看了一看,双眉方蹙,东方铁又加重语音道:“道长身为一帮之主,份量特殊,希望尊重自己,以实言相告,不可虚伪推托!”
黑煞真人似乎被逼无奈,只得点头答道:“不错,这是本帮重特有‘黑煞刺’,并系‘大力鬼王’常堂主所用之物!”
茅英一听此言,目中神光电射,眉间仇火高腾地,向那“大力鬼王”常独,厉声叫着道:“常独,这样说来,我大哥‘追风剑客’茅浩的那笔血债,应该找你要了!”
“拍!”
这一声“拍”的脆响,是那右手已断的“红娘子”杜芳,用她那只残余左掌,猛的拍在桌上,满脸并呈露出悻悻之色。
这种动作,极不礼貌,连“黑煞帮”的帮主黑煞真人,也双眉微皱地,向“红娘子”杜芳,诧然注目。
杜芳眉腾杀气,目闪凶芒地,凝望着茅英,冷笑一声说道:“茅姑娘,你们不要只会要债,不会还债,‘恶渔翁’董沛董护法的一条性命,和我杜芳的一只右手,又该向谁要呢?”
她的语音方落,东方铁便剑眉双轩地,笑了一笑,接口说道:“杜姑娘,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恶渔翁’董沛是被‘毒心秀士’姚朋友,撞跌入流沙,惨遭活葬,这笔债儿,似乎不应该算到我的头上!”
说至此处,故意把目光微瞥“毒心秀士”姚遁天,姚遁天似乎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地,带着满脸讪然神色低下头去。
东方铁语音略顿之后,又复提高地,目注“红娘子”杜芳,朗声说道:“至于杜姑娘的一只右手,则好汉作事好汉当,确是断在东方铁的长剑之下,但不知杜姑娘对于这笔血债,打算怎么要法?”
杜芳冷然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砍断我一只手儿,我自然也要砍断你一只手儿!”
“哈……哈……”这是东方铁所发出的一阵震天狂笑!
“红娘子”杜芳被他笑得玉颊通红地,一剔双眉,怒视东方铁道:“你……你笑些甚么?难这只该茅姑娘向常堂主讨债,我就不该向你讨债?”
东方铁笑道:“不是该不该讨,而是能不能讨?”
杜芳道:“此话怎讲?”
东方铁似因身入虎穴,声势太孤,应把群凶激怒,使他们怒令智昏,乱了章法,得便先除一名,就减却一分敌势,故而听完杜芳问了这句“此话怎讲?”以后,笑吟吟地说道:“杜姑娘请想,你有两只手儿之际,尚且被我断去一只,如今,只剩一只左手……”
话犹未了,杜芳便厉声喝道:“你这是甚么意思?是自鸣得意,轻视我这断了一手之人,便没有报仇之力么?”
东方铁笑道:“事实胜于雄辩,力量胜于一切,杜姑娘何必枉逞刚强……”
杜芳似气满胸膛,无法再忍,霍然站起身来,挑眉叫道:“来,来,来,东方铁,你不要以为你这‘四海游龙’,有甚么了不起?如今,你就试试我这业已断了一只右手的‘红娘子’,有没有力量来向你索还‘舍身崖’下的那笔血债!”
语音一了,便离席走向广场,显然是邀约东方铁互作一搏!
东方铁用传音密语,向茅英嘱道:“英妹记住‘箸尖藏毒’之语,不要有所大意,我去会会这‘红娘子’杜芳,索性大下辣手,给她来个债上加债!”
茅英也以传音问道:“二哥,你要杀她?”
东方铁点头悄道:“眼前局面,敌众我寡,既已身入虎穴,起不得慈悲心肠,对于这些凶名素著,罪恶滔天的黑道强徒,只有杀一个少一个了。”
他们密语未毕,“红娘子”杜芳已在广场之中,等得不耐烦地,扬声叫道:“东方铁,你怎么还不下场?倘若胆小怯阵,便自行替我把右手砍下……”
最后的“砍下”二字,才一出口,东方铁便站起身形,但他并未直接下场,却先向那位“黑煞帮”的帮主黑煞真人,一抱双拳,含笑问道:“家有家规,帮有帮令,帮主是今日之会主人,东方铁身为客位,理合请教一声,可不可以……”
他这几句话儿,明是按照江湖礼节行事,其实却暗讥“红娘子”杜芳,率众叫阵,不遵帮规,等于是向黑煞真人脸上,掴了一记耳光!
黑煞真人何等江湖经验,不等东方铁话完,便已知其意地,接口含笑说道:“可以,可以,古代‘鸿门宴’,也有项庄舞剑之举,今日何妨以武会友?东方大侠便请一展高明,让我开开眼界!”
东方铁笑道:“切磋技艺,自然无妨,但杜姑娘是怀着复仇之念下场,万元刀枪无眼……”
黑煞真人一阵狂笑道:“东方大侠放心,常言道得好:‘瓦罐不不难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生为武林人物,生死二字,看得不重,你尽管把一身绝艺,放手施为便了,免得有所遗憾!”
这位“黑煞帮主”的嘴皮子,也颇厉害,言语之中,竟暗含东方铁纵然尽展绝艺,也难免会死在“红娘子”杜芳手下之意。
东方铁这才慢条斯理地,举步下场,但边行边自心下警惕,知道“红娘子”杜芳,敢以单手应战,必有所恃,自己倒要小心一些,免得中了她的甚么恶毒暗算?
“红娘子”杜芳见东方铁业已下场,走到距离自己八尺以外,止住脚步,遂冷笑一声,注目问道:“你向茅英鬼鬼祟祟地,说些甚么?是否知道难免血债血还,预先安排后事?”
东方铁好不动怒地,含笑说道:“杜姑娘,你发了半天狠劲,大概不是仅仅仗恃舌剑唇枪,便向我讨血债吧?”
杜芳脸色一沉,冷冷说道:“当然不是,东方铁,你既然是急于要作死,我便让你见识见识我这条‘追魂带’吧!”
说完,杜芳回手腰间,解下了一条长约七尺的丝质腰带,持在手中。
东方铁虽然见这腰带并不起眼,但因对方仿佛颇有所恃,却也不敢怠慢,遂回手掣出了自己的青钢长剑,向杜芳笑道:“杜姑娘请施展,东方铁要领教领教你这条‘追魂带’,有甚么追魂夺命之能?”
杜芳冷笑一声,左手抖处,那条长长腰带,便化成长虹一般,向东方铁当头罩来。
东方铁怎肯让她罩住,身形一飘,向右侧闪出了五尺远近。
杜芳哂然叫道:“东方铁,你为何不敢接招,在‘舍身崖’前,断我一手的威风何在?”
东方铁笑道:“我不是不敢还招,是因已开罪杜姑娘,才打算让你三十合!”
杜芳双目之中,射出熊熊仇火来,厉声叫道:“小贼休狂,你能在三十回合之中,保住性命,就算是造化不小!”
语音一落,手中丝带挥舞,越发加强,化为一片氤氲彩雾般,把东方铁的俊挺身形,密密笼罩。
茅英方为东方铁凝神掠阵,突然听得黑煞真人向自己叫道:“茅姑娘,彼此纵成敌对,也不必枵腹作战,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并担保这酒中无毒!”
茅英记得“酒可以饮”之语,则黑煞真人举杯相敬,遂浅浅喝了一口。
黑煞真人又复笑道:“常言道:‘寡酒难饮’,茅姑娘怎不用些菜呢?这盘‘红烧鹿尾’,是本帮名厨彭五的特制山珍,风味确实不错!”
茅英知道对方先劝自己饮酒,再劝自己吃菜,其实是在暗用凶谋,使自己大上恶当,遂嫣然一笑,对黑煞真人之语未加理会。
这时,突然听得那“红娘子”杜芳得意语声,带着“哼哼”冷笑说道:“东方铁,我没有夸大话吧,才不过二十五六回合,你已难以支撑,再接接我这‘天旋地转’!”
茅英闻言一惊,同时果然发现东方铁被杜芳的“追魂带”密密圈住,有点身法凌乱!
她秀眉深蹙,方想离席下场,对东方铁加以援手,突又双眉一展,恢复了冷静神色。
“红娘子”杜芳说完之后,一招“天旋地转”,丝带如同龙蛇飞舞,向东方铁拦腰缠去。
东方铁先已有些身法凌乱,脚步跄踉,再被杜芳这加劲一攻,竟告颓然倒地!
杜芳厉声叫道:“东方铁,你‘四海游龙’空负盛名,原来技也仅此,先还我一只手吧!”
厉叫声中,猛一抖手,竟从腰带以内,抖出一柄缅刀,向业已身形仆倒的东方铁,狠狠剁去。
“黑煞帮”的帮主黑煞真人,正觉场中分明情势凶险,茅英的神色,却镇静得出奇之际,陡听东方铁一声狂笑说道:“未必见得!”
刀光落处,剑影也腾,刚刚仆倒下去的东方铁,突又翻跃而起!
刀光剑影,乍合即分,东方铁翻跃七八尺外,抱剑卓立!
“红娘子”杜芳则在原地未动,但以左手拄刀,低头不语,似在想甚心事。
东方铁剑眉挑处,目光如电地,向“红娘子”杜芳,朗声发话说道:“杜芳,你不要怪我阴险,只怪你不倚仗真实武功,争取胜利,却在甚么‘追魂带’上,暗淬迷神药粉,想等我被迷神之际,再以带内所藏缅刀突下辣手,我遂将机就计,佯作中毒神昏,在你得意抡刀疏于戒备时,以一式‘倒挑珠帘’,送你一剑……”
黑煞真人这才明白,茅英神色先是震惊,旋又镇静了下来之故,定是东方铁怕她担心,把他心中打算向茅英传声相告。
东方铁一面发话,“红娘子”的身躯便一面在微微颤抖,其颤抖程度,并越来越见厉害。
等东方铁说到“以‘倒挑珠帘’,送你一剑……”的话音时,“红娘子”杜芳突然缅刀先软,无法支身地,倒地一动不动!
原来这名红粉魔王,黑道女寇,适才已被东方铁翻身一剑,刺中要害,结束了一生罪恶!
“毒心秀士”姚遁天见状,向东方铁轩眉叫道:“东方大侠,你不单剑法极精,心机也妙,来来来,请先归座,姚遁天要敬你三杯美酒,和一些佳肴好菜!”
东方铁觉得和这股恶寇业已开门见山,无须再多作无谓应酬,遂冷笑一声道:“姚朋友,你是有名的“毒心秀士’,心机之妙,恐怕谁也妙不过你!”
姚遁天愕然道:“东方大侠,此话怎讲?”
东方铁朗声道:“这酒菜之中,虽无花样,但我与茅姑娘所用箸尖之上,却均淬有奇毒,你们吃了,可以安然无事,我们若一食用,便上恶当,到了相当时刻,毒力发作,岂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地,听凭宰割?”
这番话儿,把黑煞真人,常独,贺昌,贺吉,以及姚遁天等,听得都面面相觑,好生惊疑!
他们惊疑的是这种高度机密,怎么会被东方铁知晓得这般清楚?
东方铁语音略顿,目光朗若冷电地,一扫黑煞群凶,轩眉喝道:“东方铁与茅英,慢说和你们有誓不两立的杀兄之仇,即以江湖正气,此身既忝为侠义,也不容‘黑煞帮’这邪恶帮会,荼毒武林,称威作福,故而今日不必多说废话,还是彼此在艺业上,分高低,论生死吧!”
黑煞真人闻言说道:“好,东方大侠快人快语,我就以一根‘黑煞鞭’,领教领教你这‘四海游龙”的惊世绝艺!”
茅英也霍然而立,戟指那长得宛若巨灵的“大力鬼王”常独,厉声喝道:“常独,你既是我杀兄之仇,何必再作延捱,赶紧下场一搏!”
“毒心秀士”姚遁天一旁笑道:“茅姑娘真会逞强,你雌雄双剑,现在我处,难道仅凭赤手空拳,便斗得过神力绝世的常堂主么?”
茅英闻言,目光一注,果然发觉这“毒心秀士”姚遁天的手中,持着自己在“青阳镇”四海居中所失的“雌雄双剑”。
照这情形看来,“恶渔翁”董沛盗去“雌雄双剑”以后,是呈献给黑煞真人,讨好邀功,黑煞真人则把这两柄削铁如泥的剑儿,送给“毒心秀士”姚遁天,而姚遁天偏偏又把“恶渔翁”董沛,撞得跌入流沙,惨遭生葬。
茅英对于那“雌雄双剑”,正自注目出神,“大力鬼王”常独却狞笑说道:“在下上阵,用惯了一对铜锤,茅姑娘要不要在下面兵器架上,挑件兵刃?”
茅英道:“好,便请贵属借给我一柄寻常剑儿。”
茅英毫不托大之故,是因这“大力鬼王”常独既然伤得自己兄长,艺业必不等闲,不敢恃技骄人,有甚轻视对方之念。
常独笑道:“寻常剑儿,会吃亏吧,我的两柄铜锤,有五百一十八斤重呢!”
茅英挑眉说道:“徒恃浊力,有甚么用?武功妙诀在于一巧胜百拙,四两拨千斤……”
话方至此,东方铁突然笑道:“英妹,四两拨千斤固然是内家巧技,但‘一力降十会’,也是外门秘诀,你何妨选根齐眉钢棍,让常朋友领教领教红粉金刚的沉雄内劲,是否不输他这‘大力鬼王’?”
东方铁这样说法,是觉“大力鬼王”常独的双锤,既然重达五百一十八斤,则茅英若以普通长剑对敌,未免太以吃亏,好在她新服金线巨鳗内丹,必然神力大增,索性叫她以力斗力,倒可给黑煞群凶一记当头棒喝!
他的这种打算,虽极正确,却未料到其中蕴有变化,几乎把茅英胡里胡涂地,送到“枉死城”内。
茅英听东方铁这样说法,自然懂得他言外之意,遂点头娇笑说道:“好,二哥,我听你的话儿,就来个鸿门较膂力,红粉斗金刚吧!”
说完,起身下场,果然在兵器架上,选了一条重达数十斤的极粗齐眉铁棍。
“大力鬼王”常独几乎不敢相信她,目光凝注茅英,诧声问道:“茅姑娘,你当真要和我以力斗力?”
姚遁天一旁笑道:“常堂主,这有甚么希奇?常言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又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今日这红粉金刚之举,着实可以令姚遁天一开眼界!”
常独顾左右,高声喝道:“锤来!”
当下立有侍应弟子,把他所惯用的两柄八角铜锤,抬到演武场上。
这时,黑煞真人也向东方铁面带狞恶笑容地,一轩双眉说道:“东方大侠,既有好戏,不妨连台,我们也别闲着,就以你的青钢剑,斗斗我的黑煞鞭吧!”
东方铁本意是为茅英掠阵,把黑煞群凶,次第诛戮,但听黑煞真人这一发话,却又觉得不便示怯地加以拒绝……
他心中正觉有点为难,耳边突然听得有人以细若蚊哼的传音密语说道:“东方贤弟放心下场较技,这‘黑煞帮’今日必然瓦解冰消!”
这几句耳边密语,听得东方铁好不惊疑?
他明知一路之上,都有位隐形奇人,在帮助自己与茅英,故而对于耳边有人以“蚁语传音”之事,并不太觉意外!
他惊疑的是密语之中的所用称呼。
一声“东方贤弟”,表明了这位隐形奇客,非仅不是陌生之人,并与自己有相当交往情谊。
苦于传声密语,细若蚊哼,东方铁无法辨别语音,只能从生平交往之中,试加推测。
他还没有推测出个所以然来,那位黑煞真人业已“咦”了一声道:“东方大侠,你怎么了?是否以为我这一身艺业有点不堪承教?”
东方铁知道自己心中想事,略有失态,遂微微一笑,目注黑煞真人道:“帮主说哪里话来,东方铁亟愿领教帮主威震西南的黑煞绝艺!”
他们两人,方一下场,茅英与常独那边,业已斗得相当激烈!
“当!”
“大刀鬼王”常独手执两只八角铜锤,才一到达场中,茅英便毫不客气地,发招“棒打华山”,恶狠狠地,给了他当头一棍!
这一棍,含有三种用意:
第一、茅英是急于兄仇,不必客气,恨不得一棍便把常独砸得脑浆迸裂!
第二、知道对方号称“大力鬼王”,想看看这所谓“鬼王”究有多么大力?
第三、常人饮了“金线鳝王”鲜血,便将力大无穷,自己服了那“金线巨鳗”内丹,何不乘机试试,内力增强到甚么程度?
虽然有这三种原因,但武林对敌,最忌把实力暴露过早,故而茅英这招“棒打华山”,虽则显得狠疾无伦,却也不过只用了九成真力!
常独既有“大力鬼王”之号,怎甘示弱,双锤举处,向上便挡!
他因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敢怠慢地,凝聚了约莫十成内劲!
“当”然巨响,齐眉棍与八角铜锤等两般兵刃互相一震而开,似乎未分轩轾。
换句话说,就是茅英的九成真力,与常独的十成真力,约莫威势相等。
茅英喝道:“‘大力鬼王’不过徒负虚名,原来也只有和我差不多劲力……”
喝声中,原式不变,再度以“棒打华山”,向常独当头猛砸!
不单招式未变,连劲力也丝毫未变,仍然凝的是九成真力。
茅英这不变式之举,是表示负气不服,不变劲力之举,则是另有深心!
她在第二招“棒打华山”之上,仍用了九成真力,毫不加劲,是要使“大力鬼王”常独,误以为自己的内家劲力仅有如此程度,起了轻敌懈怠之心,然后在第三招上,以十二成真力,出其不意地,猛力一击,对方必然大吃苦头,上了恶当!
“大力鬼王”常独见对方仍是“棒打华山”,招式不变,遂也双锤交举,猛往上挡。
第一次,常独是用十成真力接架,与茅英秋色平分,则在第二次上,便自然而然地加了一成内劲,以十一成真力接架。
一声震天巨响起处,锤棍交击之下,这次果然是“大力鬼王”常独占了便宜!
常独巍立当地,丝毫不动,茅英则似乎连齐眉棍都险些被震脱手地,娇呼了“哎呀”一声,身形站立不稳地,往后连退两步!
茅英玉容变色下,常独向她冷笑道:“茅姑娘,不必再较量内力了吧,我这‘大力鬼王’之誉,大概还名不虚传……”
话方至此,茅英心中已在暗笑:“无知狗贼,你即将大上恶当,却还如此狂妄嚣张,自鸣得意!”
她心中如此想法,表面上却一挑双眉,以一种不服气的神色,咬牙叫道:“我不服气,你再接我一招!”
话完,进步,抡动齐眉铁棍,又是一招“棒打华山”,恶狼狠地向常独当头砸下!
这一次,她不再客气,竟毫未保留地,凝足了十二成真力。
常独则仍然方才占便宜的打法,以十一成真力应敌。
他的十成力,与茅英的九成力,约莫铢两悉称,则茅英的十二成力,自然要比常独的十一成力,强出多多!
这一下,把常独震得双臂酥麻,户口欲裂。
常独两只八角铜锤,几乎握不住,“登登登”地,一连退出了五六步远!
茅英一声狂笑,纵身追扑,又是一招“棒打华山”当头击落!
常独惊得张目发怔!但他在武林中,向称神力无敌,仍略有不服地,还想再试一试。
铁棍当头,铜锤再举!
这次,常独放弃保留,也把十二成的内家劲力,贯注于双臂之上。
四度合手之下,常独这“大力鬼王”,仍非新服“金线巨鳗”内丹的红妆女侠对手。
他不单又被震得身形摇晃地,退出了三四步远,并连双手虎口,都微被震裂,涔涔见血。
茅英纵声狂笑道:“堂堂江湖以膂力称雄的‘大力鬼王’,竟然敌不过一个红粉女流,真足贻为武林笑柄,你这两只八角铜锤,空有五百一十八斤,却又济得何事?还不如换成一十八斤,或许还灵活一点!”
这几句讽刺得相当刻薄的话儿,听在耳中,真能把位“大力鬼王”常独,气成“大肚鬼王”。
但他没有工夫生气,因为茅英口中的刻薄语音方了,手中的凌厉棒影,又复宛如泰山压顶般,带着“呼”然锐啸,向他当头罩落。
常独不敢再硬接了!
一来双手虎口,已被微微震裂,不宜再作硬碰,二来第四记全力一接之下,已明知所恃膂力,实非对方之敌,遂不待棍影临头,便一闪身,飘出丈许!
茅英哂道:“‘大力鬼王’应该改外号了,我还你一个‘胆小鬼王’如何?”
一面讪笑,一面施展开一套风闻传自宋太祖赵匡胤,极为精妙的“江山棒”法,化出千重棍影,把常独身形,密密裹在其内!
常独忍受讥嘲,不予还口,并尽量腾挪闪展地,躲避茅英攻击,但心中却暗自忖道:“贱婢休狂,你哪知我这双锤之中,别具神妙,最多片刻以后,便教你听凭宰割,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这一对已有优劣之分,显然是茅英占了上风,把常独迫得几乎招架乏力!
但另外一对,却呈现胶着状态!
黑煞真人不愧为一帮之主,武学极为精湛,一枝“黑煞鞭”施展开来,威力极为凌厉!
起初二三十招之内,黑煞真人的“黑煞鞭”,不过沉雄刚猛,劲力甚强,但到了三十招后,招式却变得诡异绝伦,忽刚忽柔,忽而全是鞭招,忽而全是剑式,有时甚至于鞭头所指,均是东方铁的周身大穴,当作了判官笔,或是点穴橛用!
东方铁的一身艺业,在当世武林的所谓“乾坤小八剑”中,虽非顶尖,也算前数名人物,手中一柄青钢长剑,居然有点应付为难情状,相当不容易于黑煞真人的“黑煞鞭”下,抢占上风!
东方铁心内大惊之下,拿定主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手中青钢长剑,看关守式,严加防守,把战况维持胶着状态!
但这一来,东方铁便必须抱元守一,专心应付黑煞真人,无法分神照拂到茅英与常独之间,惊天动地的另一战场方面。
这一战场,渐呈胶着,另一战场,则起变化!
所谓“变化”,不是“大力鬼王”常独的功力增强,而是茅英的功力减弱!
几乎毫无迹象可寻,茅英那根挥舞得凌厉无俦的齐眉铁棍,竟越来越见迟缓,仿佛有些乏力,连身法步法,也有些呆滞不灵起来。
“毒心秀士”姚遁天一旁观战,看得双眉微蹙地,突然高声叫道:“常堂主,你真高明,你是用甚么手法,使对方于不知不觉中,有中了迷神药物情状?”
常独因胜券已操,便得意忘形地,怪笑答道:“姚护法有所不知,我这对八角铜锤的锤头之上,凿有无数细小孔穴,穴中藏贮无形无色无味的迷神毒粉,茅英贱婢几度上仗恃膂力,棍砸双锤,兵器互震以下,战场上空,尽为无形毒粉布满,我吸入,自然无妨,她若吸入,不消片刻,便将听我摆布!”
说至此处,茅英一棍又落!
常独知晓时机已至,不再闪避地,双锤猛举!
“当”,一道黑影,飞上半空!
那是茅英因中了奇毒,神迷力弱,把握不住,被震得脱手飞去的齐眉铁棍!
不单铁棍被震得脱手飞去,连茅英也从双目中闪出迷茫光辉地,摇摇欲倒!
常独一声狂笑叫道:“茅英贱婢,你适才威风何在?替我……”
常独这句“替我纳命来吧”的最后“纳命来吧”四字尚未出口,便听得姚遁天急急叫道:“常堂主,且慢!”
这声“且慢”,止住了“大力鬼王”的高举双锤下砸之势,使他侧顾姚遁天,含笑问道:“姚护法,是否你看中了这个雌儿,尚具有几分姿色,想留下她一条小命?”
姚遁天摇头笑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弟无此怜香惜玉绮念,只是觉得常堂主用双锤杀她,不如用她自己所用的‘雌雄双剑’,杀她更妙。”
大力鬼王常独闻言之下,哈哈笑道:“姚护法说得有理,请你把‘雌雄双剑’权借我用上一用!”
他边自发话,边自把手中那两只极为沉重的八角铜锤放下,准备接取“毒心秀士”姚遁天正含笑递来的“雌雄双剑”。
谁知他刚刚放下八角铜锤,眼前寒光忽闪。
“大力鬼王”常独作梦也未想到姚遁天突然倒戈,猝不及防,距离又近,寒光一闪之下,便被那破空飞来的“雌雄双剑”插入左右胸胁。
另两名堂主,“滇边双煞”贺昌贺吉兄弟,见状之下,惊得愕然起立。
但他们身形犹未站直,便告颓然仆倒在地!
原来姚遁天的手脚,快捷无伦,他刚把“雌雄双剑”,脱手飞出,儒衫大袖立即左右双挥!
这一挥,挥得桌上所置,准备给东方铁茅英大上恶当的淬毒竹箸,凌空飞了起来!
手法既快,准头更巧,那分飞毒箸,恰好插入贺昌贺吉的太阳穴内,使这凶名颇甚的“滇边双煞”,立告胡里胡涂地变作“鸿门双鬼”!
这时,“大力鬼王”常独,虽然两胁中剑,气尚未绝,人也未倒,正瞪着两只牛眼,向姚遁天投注了疑诧愤怒的交织厉芒。
茅英也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疑诧神情,向姚遁天茫然注目。
姚遁天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药巾,在脸上一阵拭擦。
神奇的易容药物,既被拭去,那位“毒心秀士”姚遁天,居然变成了“追风剑客”茅浩!
先是一阵惊奇,布满了茅英心中,但跟着便是明白一切的恍然大悟。
她知道兄长茅浩定是倚仗身上穿有“天孙软甲”,故而虽被“大力鬼王”常独的“黑煞刺”打中,却并不受甚伤损。
茅浩将计就计,佯作重伤,诱贼追踪返家,将其杀却,枭首易衣,伪装已遭毒手!
大概“毒心秀士”姚遁天於应聘前往“鸿门谷”,投效“黑煞帮”时,已被茅浩巧遇诛却,茅浩遂以神奇易容手段,借用姚遁天的身份,混入“黑煞帮”,企图为武林除此邪恶组织!
这样一来,屡次暗助的隐名奇人身份,“天孙软甲”突然出现,姚遁天为何那样凑巧地,把“恶渔翁”董沛,撞入流沙,惨被生葬,以及迎宾之际背后传书等所有疑问,也都迎刃而解!
这些事儿,说来虽长,但在心中电转,却只是一刹那间……
茅英只把妙目连眨几眨,便自恍然,带着满面喜色,高声叫道:“大哥……”
“大哥”二字方出,她陡然身形一震,并听得“咕咚,咕咚”连声响起,有两人同时仆倒!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们这边的突发情况,影响到正在另一边生死相搏的黑煞真人暨东方铁二人。
茅英的失利情况,首先影响了东方铁的心情,他在艺业方面,本已略逊于黑煞真人,心情再一大受影响,立被对方寻出破绽,一鞭击中左臂!
东方铁“唷”了一声,臂痛欲折,赶紧闪身退出丈许,生恐黑煞真人来个趁势追击!
黑煞真人方自得意一笑,突然瞥见情况又变,自己仗为羽党的内三堂堂主,全遭毒手,那位深获自己爱重,尊为首席护法的“毒心秀士”姚遁天,居然在一贬眼间,变成了“追风剑客”茅浩。
他钢牙暗咬,蓦地按动弹簧,从黑煞鞭的鞭尾之中,飞出一蓬“黑煞毒刺”,分向茅浩茅英兄妹飞去。
茅浩曾经向东方铁、茅英所传书的“鞭后藏刺”之语,便是指这黑煞真人的所用黑煞鞭而言。但秘密虽知,对方的发放时间,却无法加以预料。
常言道得好:“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这一蓬从鞭后飞出,无声无息的黑煞毒刺,竟把茅浩、茅英兄妹,打个正着!
由于方向关系,茅英被打中前胸,茅浩被打中后背。
茅英因有“天孙软甲”护身,虽被毒刺打中,并未受伤,只是身形一震。
茅浩却“呃”的一声,随同那刚刚气绝的“大力鬼王”常独尸身一同仆倒!
东方铁见状大惊,顾不得左臂鞭伤甚重,钢牙挫处,向黑煞真人纵身飞扑,不令他获得空暇再去伤害茅浩茅英两兄妹。
黑煞真人冷笑道:“败军之将,还敢言勇?”
冷笑声中,一招“子胥报楚”,挥起黑煞鞭又向东方铁业已受伤甚重的左臂击去。
东方铁连理都不理,一式“卞庄刺虎”,以那柄冷森森的长剑,向黑煞真人分心便刺!
这是放弃防守的进攻,也就是与敌偕亡,同归于尽的拚命打法。
常言道:“一夫拼命,万夫莫当”,东方铁这打算挨一鞭换一剑的举措,却使黑煞真人不敢加以接受。
因为他这一鞭,纵然打中东方铁,也不过废了东方铁的一只左臂,但对方的穿胸一剑,却直刺心窝,足以要得了自己的性命。
故而,黑煞真人被迫得使自己所发那招“子胥报楚”,半途而废地,收回黑煞鞭,身形闪处,左飘数尺。
东方铁不肯放松,跟踪追击,挺剑再刺,不论黑煞真人反袭他任何部位,都一样放弃防守。
一连几记这样的拚命进攻,不单使黑煞真人未能接近茅浩茅英兄妹,反而把这“黑煞帮主”,逼得退出了两三丈远。
这时,业已仆倒在地的“追风剑客”茅浩,似乎缓过一口气来,勉强挣扎着站起身来。
茅英因有“天孙软甲”护身,未受“黑煞刺”伤,急忙颤声叫道:“大哥,你……你……你怎么样了?”
茅浩见她趺坐原地,未曾赶来,方想起茅英中了“大力鬼王”常独的双锤之中所藏毒粉,定是头晕肢软,难以行动,遂赶紧走到常独遗尸之旁,先在他身上,搜出个白玉小瓶,启过瓶塞,嗅了一嗅,递与茅英,命她把瓶中药丸,服下三粒。
茅英服下药丸,果然毒力渐消,人便恢复,从地上霍然起立。
茅浩又从常独遗尸之上,拔下雌雄双剑,交给茅英。
茅浩急急说道:“英妹快去帮你东方二哥,收拾黑煞真人,其余党羽,我早有安排,因他们领导阶层,凶恶过份,太以作威作福,帮中早已离心离德,只要有外力突破,诛却首恶,‘黑煞帮’便……便即冰……冰消瓦……瓦解……”
茅浩吸了一口长气,略为定了定神,目注茅英,摇摇头说道:“这‘黑煞刺’的毒力虽然厉害,我……我暂时还可以支撑……”
茅英闻言,忙把手中的白玉小瓶递过,皱眉道:“这不是解药么?大哥怎不吃上几粒?……”
茅浩摇头道:“药不对症,‘黑煞刺’的解药,只有黑煞真人才有,何况他又从来不肯带在身边,只收藏于无人知的秘密所在!”
说至此处,语音微顿,向茅英挥手说道:“英妹不要管我,先去帮助东方贤弟,解决黑煞真人,那斯武学湛深,功力甚高,你东方二哥左臂已受鞭伤,如今所采取的是放弃防守的拚命打法,暂时虽……虽可得势,恐……恐怕不……不容易支……持得……得久……”
他说到后来,额间冷汗又现,气力也略见不继,语音断续……
茅英虽见兄长情势可虑,但一来无法可想,二来对于东方铁,也同样关心,遂只得听从茅浩之语,手执雌雄双剑,向黑煞真人与东方铁的斗场扑去。
这时,黑煞真人因受东方铁拚命的打法所制,一时相当受窘,不禁勃然大怒地,厉吼一声,将那根“黑煞鞭”,脱手掷往半空。
他并非无故掷鞭,是要施展不会受制于人的另一种功力。
就在东方铁愕然注目,一时间不明白他抛鞭用意之际,黑煞真人的一双手掌,业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并由紫渐渐转黑!
东方铁目光瞥处,知道难怪这黑煞真人有称霸西南的妄念的雄图,原来,他已竟练成了极为难练,也极为罕见的“黑煞鬼手”!
他不等黑煞真人双手完全变成黑色,便又向他挺剑纵身飞扑!
但这回黑煞真人不怕他拚命了,右掌扬处,凌空一劈,便有股奇寒彻骨,并带有微腥气味的劲气狂飚,向东方铁当胸撞到!
这种以内家劲气,隔空袭击的方式,使东方铁无法再用先前放弃防守的手段,和他拚命。
假如东方铁仍旧想拚,则只有一种方法,就是也用内家气劲,与黑煞真人的“黑煞鬼手”,来个硬碰硬地,彼此凌空相搏!
东方铁久闻“黑煞鬼手”厉害,不肯轻攫其锋,收住挺剑前扑之势,吸气飘身,右臂猛然一抡,向左扑飞数尺,避过对方一击。
但黑煞真人不肯干休,接连追踪,又向东方铁凌空猛劈两掌!
这两掌,虽然也被东方铁以灵巧身法避开,但由于黑煞真人把功力凝贯舒畅,两双手掌,业已成了令人怵目惊心的乌黑色泽!
第四掌上,东方铁不肯避了。
他要试试这名震武林的“黑煞鬼手”,究竟有多么厉害?遂以剑交左手,凝足十一成功力,猛挥右掌,凌空接了一记!
这一记硬接,双方在威势强度上,并没有太大悬殊,使得东方铁知道黑煞真人对这“黑煞鬼手”的修为,尚有欠缺,未达炉火纯青境界。
在威力相等之下,双方难免均会受到相当强烈的血气震荡!
东方铁的左臂鞭伤,伤势不轻,气血猛震之下,不禁疼得俊脸发白,冷汗涔涔地,从额间滚落。
黑煞真人看见了他的痛苦神色,也猜出了他的痛苦情由,浓眉挑处,狞笑叫道:“东方小儿胆敢逞强,看你还能接我几记‘黑煞鬼手’?”
“黑煞鬼手”一语方出,横刺里人影疾飞,茅英已从另一战场,赶来助阵!
东方铁生恐茅英不知厉害,轻身涉险,赶紧急急向她叫道:“英妹小心,这厮练的是‘黑煞鬼手’,虽然只有九成火候,却也相当厉害……”
话方至此,茅英便在半空中娇声叫道:“二哥不必操心,连‘大力鬼王’都已死在我的手中,我还怕什么‘黑煞鬼手’的?”
黑煞真人听得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大力鬼王”常独已死,不禁怒火中烧,蓄意立将茅英置于死地,遂明知对方从横里飞扑而来,仍丝毫不加理会!
直等疾风人影,已到当头,黑煞真人方身形微偏,双掌凝劲拍出!
这是一招“双悬日月”,其中并含蕴了三种以上的玄奥变化!
黑煞真人认为茅英不论怎样凌空闪避,也逃不出自己的玄奥掌招,只要一掌击实,包管她玉殒香消,立时便告毕命!
谁知黑煞真人的算盘完全打错。
他认为茅英不论怎样闪避,都逃不出他那招“双悬日月”所蕴的精微变化之外,却不料茅英毫无闪避意图,仿佛是不顾一切地,向黑煞真人直扑而来!
这一来,使黑煞真人顿觉一怔,那招“双悬日月”的精微变化,也成了毫无用处。
于是,黑煞真人别无选择,只有举着他那两只业已色泽乌黑的“黑煞鬼手”向茅英当胸,恶狠狠地击了出去。
“蓬蓬”两响,击个正着!
他这“黑煞鬼手”何等威力,连东方铁尚且不敢轻撄其锋,茅英那俏生生的娇躯,自然应掌而飞,被震得凌空翻跌出一丈外六七尺远近!
虽然,茅英贴身穿着那件武林至宝“天孙软甲”,但“黑煞鬼手”是黑煞真人性命交修的内家掌力,威势比起“黑煞刺”那等小巧暗器,自然不同,强烈震荡之下,茅英仍被震得五脏翻腾,耳中雷鸣,双眼金花乱转!
人在半空,嗓喉便已发甜,等到身躯“砰”然坠地,自然忍不住地樱口一张,把满口鲜血,像飞泉般地喷了出去!
但茅英的身形虽被震飞,却在黑煞真人身上,留下一点东西!
她所留下的,是她新被茅浩交回,用以杀死了“大力鬼王”常独的两柄雌雄短剑。
茅英是谋定而来,她倚仗着有“天孙软甲”护身,遂加以掌剑互换的与敌来一拼!
她先把两柄短剑,隐于肘后,直等黑煞真人“黑煞鬼手”,即将打中胸前的刹那之间,才骤然翻腕献剑,向黑煞真人的两臂一送!
黑煞真人虽见剑光耀目,但此时双掌发出,胸前门户大开,招式已然用老,哪里还来得及有所收招变式?
他既避不开双剑刺胁,所能作到,也必然照作的,便是把全身气力,都贯注双掌,向敌方施出了十二成功力的“黑煞鬼手”!
故而,茅英虽有宝甲护身,脏腑间仍被黑煞真人毫无保留的奇强真力,震伤极重!
茅英喷出大口鲜血,五脏狂翻之际,黑煞真人又向她缓缓走来。
这位“黑煞帮主”的神态委实吓人,两胁露出两截短剑剑柄,剑身已然深入腹内,但两只墨黑如漆的“黑煞鬼手”,却仍然十指箕张地,举在空中。
黑煞真人面向茅英,缓缓走来,举步虽慢,但足下却一步一个脚印,脸上神情,更是凶睛暴瞪,钢牙紧咬地,狞厉到了极处。
东方铁想不到茅英竟突然扑来,并采取了这种极可能与敌方两败俱伤的拚命打法。
一时之间,这位“四海游龙”竟自惊得呆了!
使东方铁惊得发呆的,自然是茅英突袭,一举奏功,在黑煞真人两胁留下了雌雄短剑,以及她自己显受极重内伤的口喷鲜血情况!
发呆,也就于一瞬之间,因为立刻就有事儿,刺激得东方铁恢复灵智,不容许他再复呆将下去。
所谓“事儿”,就是黑煞真人的中剑未倒,仍向茅英举步!
东方铁怎能再任他向茅英出手,灵智一复之下,立即纵身挥剑。
分明他那冷森森的剑锋,在黑煞真人腰脚,电疾扫过,黑煞真人竟宛如未觉地,依旧向前举步!
东方铁又呆了,他不明白这黑煞真人究竟是人?是怪?是妖?是鬼?
呆念方起,更刺激的事儿,也跟着发生!
黑煞真人竟来了个上下分工,他适才已被东方铁一剑挥成两截,下半身戾气犹存地,仍往前行,上半身却带着肝肠五脏,一齐颓然倒下!
没有上身的两条人腿竟会走路的情景,自然是千古奇迹,但这种奇观,极为短暂,只是昙花一现!约莫走了两步,那两条腿儿,也告颓然倒地,鲜血余脏,更是到处狼藉!黑煞真人既死,东方铁自然不顾自己臂痛地,立即赶到茅英的身旁,竟欲察看她的伤势的如何。
但这时茅英业已挣扎着站了起来,略定心神,向东方铁挥手说道:“二哥,我不要紧,我们赶快去看大哥,他……他……他这次是当真的中了‘黑煞毒刺’……”
等东方铁、茅英二人的走到茅浩身边,茅浩双目之中,神光渐散,人已奄奄一息!
东方铁与茅英异口同声地,失惊叫道:“大哥!你……”
茅浩强提余力地,摇头苦笑道:“这‘黑煞刺’的毒力,太……太……太以厉……厉害……我……我不……不行了……”
茅浩要过东方铁与茅英的每人一只手儿,使他们紧紧握在一起!
这动作,自然表示他希望妹子茅英与义弟东方铁二人从此同心,结为了剑侣!
结侣是人间至喜之事,死别是人间至悲之事,这至喜至悲两件事儿,接踵而来,委实令人茫然,不过喜是将来,悲是现在,遂使东方铁与茅英这一双铁铸肝肠的英雄侠女,虽然双手紧握,但面颊之上,却布满了凄然欲绝的纵横泪渍!
他们满面泪渍,茅浩的面上却反而展现出慰然微笑,向东方铁低声说道:“贤弟不要伤心,虽然,你断了一条左臂,英妹挨了两记‘黑煞鬼手’,我送了一条命儿,但是,‘黑煞帮’从此瓦解冰消,一般凶邪,也均被诛戮,造福武林,为益非小……”说至此处,这位“追风剑客”,似已油尽灯干,双睛徐徐阖拢……
就在这千钧一发自己,眼前金光连闪,茅浩胸前七处要穴之上,竟插入七根细细金针!
跟着,响起个苍劲语音叫道:“东方老弟与茅姑娘,恕我一步来迟,茅浩老弟,你也决不能死,因为方今武林中魑魅纷纷,凶邪蜂起,亟需你们这些巾帼奇侠,血性男儿来扶持乾坤正义!大破‘黑煞帮’之举,我未及尽力,这为你们疗掌伤,续断骨,和祛解‘黑煞刺’剧毒的责任,便交给我仲孙达吧!”
(本段完,全文未完,zhychina录校,点击阅读乾坤小八剑故事之二:“酆都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