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璇用一种神秘眼光,微瞥石璞,含笑点头,便由管一修领路,仍由那盘残局棋阵之中,穿出四绝谷外!
石璞一面施展轻功,攀登绝壁,一面忍不住问道:“二弟你与玑妹,鬼鬼祟祟地谈些甚么?”
东方璇“噗嗤”一笑说道:“现在不能告诉大哥,反正让你吃不了亏!”
石璞自东方璇那种调皮诡秘的眼光之内,猜出几分,脸上微微一热,偏头向管一修问道:“管兄久游云贵,这一带的武林之中,可有甚么矫矫不群的特出人物?”
管一修沉吟半晌,等三人一齐翻上绝壁以后,眉头略皱说道:“云贵一带的武林人物,还真想不出有甚么超群拔俗的来……哦,有一个‘五绝手桑阴’,又叫‘苗山一鬼’,生平阴险毒辣恶行颇多……”
东方璇不等管一修话完,便即笑道:“我们一路寻人,一路行侠,既然这五绝手柔阴恶行颇多,不管是否与厉东平沆瀣一气,也应该会他一会,此人又号‘苗山一鬼’,居然定处在贵州苗岭一带了?”
管一修点头答道:“闻得桑阴所居名叫恶鬼峰五绝坪,此人小弟不曾会过,武功深浅难知,不过听说他最善豢养奇毒之物,苗岭天然险阻本多,虎豹不惧,蛇蝎难防,往往蜂趸之毒,足以伤人,贤昆仲虽然神功绝世,也不能丝毫大意的呢!”
石璞谢过管一修指点,东方璇却含笑说道:“大哥!我们家里那只绿鸟,就是父亲在苗岭所收,倘若带来,多毒的蛇虫,也被它当点心吃了!不过这样也好,万一机缘凑巧,再能收服一只,配个对儿,岂不是美?”
石璞听东方璇说得天真,含笑答道:“璇弟实在一厢情愿,‘碧慧’那类灵鸟,稀世罕见,可遇难求,我们走过不少名山大川,可曾看到过第二只么?”
兄弟二人,相互笑语,由管一修引路,出得无量山,扑奔贵州苗岭。
沿途仔细注意,均未发现厉东平、东海三绝,及碧梧仙子厉凤栖主婢的半点音讯。这日已入苗岭山区,果然穷山恶水,瘴疠时作,灌木长林,往往数十里不见天日。
但这一行三人,石璞东方璇兄弟不谈,就连管一修也是江湖罕见的武林高手,偶而遇上几条毒虫异蛇,还不是微一伸手,便告除去!
足足走了两日有余,才把一片密莽丛林走完,管一修手指前方隐约于云雾之中的一座高峰,向石璞东方璇说道:“远远那座狰狞突兀,宛如恶鬼头颅,半隐在云雾之中的高峰,便是恶鬼峰,桑阴所居的五绝坪,却不知在峰上何处?反正今夜已难赶到,山风生寒,恐怕天气要变,我们找个所在歇息,明天再走。”
石璞见天空黑云又厚又密,生怕来上一阵骤雨,浇得全身水湿,未免太不舒服!何况高山四障,暮色已深,遂点头说边:“管兄说得不错,山风中湿气极浓,恐怕大雨即降,我们各自脚底加快,最好能在未下雨前,找个避雨之所!”
三人这一展开轻功身法,何殊电掣云飘?刹那之间,又已绕过一座峰腰,东方璇瞥见对面峰脚,有三间茅屋,但黑黝黝的,毫无灯光外映,停步笑向管一修道:“管兄,我们自入苗岭以来,除了路经两处苗砦以外,尚未见过人家,如今对面峰脚,竟有三间茅屋,看房屋建造式样,并还不是苗人,天上彤云越来越厚,我们就往对峰借宿如何?”
管一修江湖经验,自然优于石璞兄弟,知道在这样的穷山恶水之间,毫无左邻右舍的,建上三间茅屋,主人决不寻常!但一来自恃三人武功,二来就这片刻工夫,空中业已雷声隐隐,遂点头赞同,并当先纵身,赶往对面!
三人刚到茅屋门前,眼前倏地金蛇电闪,一个极响暴雷之后,跟着便是豆粒般大的骤雨,倾盆而降!
管一修连用汉语苗语,问了几声,屋中始终无人答话!东方璇因虽在屋檐之下,大雨依旧侵衣,遂伸手扣门,哪知屋门竟是虚掩,微开半缝,“呀”然欲启!
东方璇以为是无人空屋,方待推门入内,管一修却止住他动作,先晃着自己所带火折,以劈空掌力,轻击屋门,屋门倏然大开,瞥见门后一堆黑毛茸茸的庞然巨物!
三人骤出意外,到真吓了一跳,一齐退步,双掌护胸,直等看清是头死熊以后,才自相顾哑然失笑!
但一进室内,却由不得的头皮发炸,感觉到这三间茅屋,怎的如此鬼气森森?正屋之中,除了门口的那头死熊以外,就是摆在地上的两口白皮棺木!
石璞东方璇眉头微皱,管一修却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这三间茅屋,大不寻常,恐怕有点怪事在内!
东室之内,则有油灯,管一修点灯灭去火折,但那灯油不知何物所制,光带暗绿,并不时起爆闪烁,越发把周围景色,衬托得阴森可怖!
三人见东室之内,除了几叠兽皮以外,空无一物,不由越发对这茅屋主人身份,起了好奇之心,持灯走向西室!
西室之中,到有床桌等物陈设,但石璞向那张床上,微一注目,便自眉头深锁的向东方璇道一修说道:“管兄及璇弟请看,这茅屋主人,究竟是谁?我们今夜大概要遇上点稀罕之事!”
原来那张床上铺的,不是寻常被褥,却是一张带发人皮,四角并各置一个用药缩成三寸大小的特制人头!
管一修目光瞥到离自己最近的那具人头,不由惊得“咦”了一声,因为那人头虽被人抽去骨骼,用药缩小,但形相犹存,面目依稀可辨,竟活似自己一个熟人,遂把四具特制人头,仔细端详一过,再看看那张带发人皮,恍然切齿说道:“这四具人头,定是湘南四侠!那带发人皮,可能是四侠之师,无忧观主!”
石璞东方璇不解他如何认出?管一修又道:“湘南四侠之中的老二摩云剑童清,老三子母金梭熊耀寰,均与我颇熟,便是这左边床头床脚的两具人头!而四侠之师无忧观主,躯干特别修伟,贤昆仲请看,这张人皮,不是特别长大么?”
石璞正在向人皮注目,突然东方璇也自愕声叫道:“大哥,怎的怪事群集今日,你认得这件兵刃么?”
石璞管一修回头看时,只见东方璇自桌上取起一枝满铸狼牙的绝大令箭!
管一修虽然不识,石璞却到眼便自认出,正是东海三绝之中,追魂判贾良所用的独门兵刃“追魂判”!
贾良因恶行太多,在天罗别府一战之中,被东方璇把他连人带枝“追魂判”,生生活葬冰下,如今此物竟会在这苗岭深山的茅屋之中出现,委实怪到不可思议!
自进这茅屋开始,接二连三的怪事入目,石璞东方璇兄弟那等胸襟,居然也觉得有点汗毛欲竖!
正在这种奇诧得莫明所以然的静默之中,中空棺木以内,突然又起了一阵窸窣怪响!
东方璇首吃了一惊,但也首先不服,缓步当门,向那两口棺木叱道:“棺中朋友,何必弄鬼装神?请出一会!”
但棺中此时却又寂然无声,哪有回声?东方璇剑眉一剔,默运先天太乙神功,便欲扬掌击去!
石璞在旁伸手拦道:“璇弟不必理他,棺中是人无妨,倘若真是无辜枯骨,死后被你毁尸,岂非作孽?凭我们难道还怕甚么鬼物不成?咦,管兄请看这头熊死得也不寻常,有点奇怪!”
管一修闻言回头看那死熊,果见熊头两眉之间,有一寸许圆洞口干瘪瘪的,好似血液已枯,被甚么异物吸尽一般!
怪事迭生,东方璇管一修二人,不禁好奇心起,立意非把这三间茅屋之中的一切谜样情事,摸它个清清楚楚不可!
此时左边那口棺木之中,又微微起了一种宛如有人在吃面喝汤似的窸窣怪响,东方璇飞身出屋,折来两根树枝,与管一修各自分执一根,向石璞说道:“大哥默运先天太乙神功护身,我与管兄把这棺盖弄开,看看棺中究竟是人是鬼?”
石璞也觉得这三间茅屋,怪异已极!闻言微一点头退后两步,双掌交护胸前凝神注视!
东方璇则与管一修分站左边那口棺木两头,用树枝往棺盖之上一搭,方待运用真力揭盖,茅屋门外,突然“刷”地一声,并似有人低沉阴笑!
管一修此时是背向屋门,一声不响的反掌发力,劲力狂飙,“呼”然出手,屋门应掌立碎,并响起“哇”的一声惨叫,一团黑影被掌力震得飞出六七尺外!
管一修面带冷笑,纵身追出,但追到那团被震落的黑影切近,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疑神疑鬼,原来竟是一只栖在门外树枝上的无辜夜鸟!
东方璇见状唤道:“管兄莫去理那死鸟,我们还是把棺木弄开,看看究是何物在棺中作响?”
管一修转身进屋,与东方璇用树枝搭上棺盖两头,一提真气,那棺盖竟自毫不费力地应手而起!
原来棺盖只是虚掩,并未钉死,所以这样好开,但管一修因瞥见棺中之物,过于可怖,竟自然而然地手下一软,以致才掀起寸许来高的棺盖,一头又复垂落!
东方璇则因人在棺木另一头,只仿佛瞥见棺中血红一片,未曾看清究是何物?见管一修居然惊怖失手,剑眉双剔,力贯四梢,手内树枝一粘一甩,整个棺盖,便被甩落一旁,但看清棺中那件凄惨可怖之物以后,也不禁与石璞管一修,同时又复退了一步!
原来棺中是具死尸,但这具死尸与寻常死尸,大不相同,不仅少了一颗六阳魁首,连人皮也已被人剥去,只剩下赤裸裸,烂糟糟,并红得令人一见就心头作恶的一堆血肉,塞满棺中,可见得此人生前,躯体必甚修伟!
三人行道江湖,死尸看得太多,但从未见过这如此可怖的无头无皮尸体!
管一修知道这具尸体,与旁室榻上的那张带发人皮,可能同属一人,就是自己心中的湘南四侠之师,无忧观主。
但适才明明听得这具棺中,窸窣作响,难道一具无头无皮的尸体,还会出声不成?
石璞东方璇,也觉诧不可解,东方璇叫道:“管兄,我们今夜既然见鬼,索性就见到底,再把右边这口棺盖,弄开看看!”
管一修虽然有点头皮发炸,但在石璞兄弟面前,不好意思示弱!这时那盏油灯,也在凑趣作怪,火焰似灭不灭,绿阴阴地,更为这一室之间,平添不少鬼气!
一面暗聚内家真气,护住周身要穴,一面效法东方璇,用树枝挑住棺盖,往旁一甩,这口棺中,到真是一个完整无缺、货真价实的死人,躺在其内!
这儿死尸,却仿佛比邻棺那具失去头颅,剥掉人皮的死尸,更为难看!干瘪瘪的脸上,映着惨绿灯光,不知成了一种甚么吓人颜色?双睛紧闭微陷,薄片嘴唇,半张半阖,还露出几枚焦黄板牙,身上穿的是长袍马褂,看上去新死未久!那具无头无皮的血红尸体,只是从来未见,形状可怖,但这具完整尸体,却似乎有一种奇异魔力般的,令人不能不看,又不敢久看,每看一眼,必然自心底生寒,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森森之感!
石璞东方璇兄弟及管一修三人,目光齐被右面棺中这具尸体吸引之时,左面棺中,那团烂糟糟的赤红血肉以下,却极慢极慢地,钻出了一颗锥形怪头,毒目炯炯,紫黑色的钩舌不停吞吐,渐渐全身均现,竟是一条长才盈尺的绿色小蛇!
绿色小蛇,尚有一点尾梢不曾钻出血红烂肉,恰好东方璇觉得那具死尸,太不顺眼,偶一回头瞥见,知道蛇是越小越毒,这条绿色小蛇既住在棺中,以死人血肉为粮,必然更不寻常,因蛇已昂头欲起,生怕石璞等猝不及防,受了暗算,慌忙扬手一掌,劈空斫去。口内喊道:“大哥及管兄留意,棺中藏有毒……”
“棺中藏有毒蛇”的“蛇”字,尚未山口,突然嘶的一缕劲风,油灯倏灭,石璞惶声叫道:“璇弟速运先天太乙神功护身,管兄随我先退出这三间鬼屋!”
油灯骤灭之下,眼前顿时漆黑得伸手难见五指,东方璇的家传武林绝学“先天太乙神功”,念动即发,一片无形罡气,方自悬向身前,便似挡落黑暗中飞来的若干碎细之物,人也被石璞拉住,从管一修掌力震碎的屋门以内,纵出三丈四五!
管一修东方璇,均自莫明共妙,齐问石璞发现何事?石璞的双目神光,仍钉住那三间静悄悄黑黝黝的茅屋,皱眉说道:“人世间难道真的有鬼?我似乎看见那具穿长袍马褂的干瘪死人,张嘴吹灯,所以才招呼你们先行退出这玄奇莫测的三间茅屋?璇弟你在另一具棺中,发现了甚么怪事!”
东方璇听说死人竟会张嘴吹灯,身上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遂告以看见棺中血肉以内,钻出一条绿色小蛇之事,彼此越发觉得今夜所逢,怪异得无与伦比!
管一修忽然冷笑一声,自东方璇宝蓝长衫的下摆之上,摘下一枚长才寸许,光作暗蓝的小针,眉梢现出杀气说道:“死人纵会张嘴吹灯,我就不信僵尸鬼怪之流,还会发出这种分明含有剧毒的霸道暗器!”
这小小的一枚金针,果然祛除了石璞东方璇兄弟不少疑团,石璞问道:“管兄莫非疑心棺内那具身着长袍马褂的干瘪尸体,是个活人?”
管一修点头冷笑答道:“不但定是活人,并因他把这三间茅屋,布置得鬼气森森,极可能此人就是我们要到恶鬼峰五绝坪去找那个‘苗山一鬼’!”
东方璇觉得管一修所猜,颇有道理,剑眉双剔说道:“凭我们三人,纵是真鬼,也要把他从阳世打回酆都,大哥与管兄,我们再搜茅屋!”
肩头一晃,方待动身,管一修却含笑相拦,看了看天色说道:“鬼怪不怕,暗算难防!方才若不是贤昆仲的绝世神功,无形御敌,我们均不易逃出对方这种出人意料的剧毒飞针以下!何况那条在棺中血肉以死人为粮的绿色小蛇,也决非寻常之物,不能不略加顾忌,好在如今骤雨已停,顶多再有两个时辰,天色即亮,我们不如远远守住门窗,不令屋中人逃脱,天明以后,慢说贤昆仲,就是管一修这一身薄艺,也要是鬼打得他化作虫沙,是人打得他变为厉鬼!”
石璞向来做事稳重,立即赞成管一修之计,东方璇虽然觉得被棺中人戏弄半天,气忿颇甚,但不便独持异议,只得也自点头!
因方才进屋察看,知道后壁无窗,三人遂分三面,各在距离茅屋两三丈左右,择块不曾被雨淋湿之处,静对茅屋加以注视!
东方璇是守屋门一面,他因急于处置那睡在棺中假扮死尸,而用剧毒飞针暗算自己之人,以致觉得片刻如年,这区区两个时辰,竟自难以忍耐!
雨过天晴,云开见月,东方璇观星辨时,眉头不禁暗皱,原来自己业已等得颇为心焦,才不过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距离天亮还早!
而茅屋之中,慢说是鬼是人,连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条绿色小蛇,也无任何响动!
东方璇咬牙再等,好不容易的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还不是屋外一片沉沉?屋中一片寂寂?偶而打破这沉寂的,也不外是那些虎啸猿啼风声鹤唳的森森之曲!
当空蟾魄,清影流光,月色到是不错!东方璇暗想这样耗法,即令耗到天明,那种熹微晨光,能比这月色明亮多少?自己绝艺在身,敢斗东海双魔,敢斗北海双环,却对这装神弄鬼之人,示弱则甚?
这样想法之下,东方璇终觉无法忍耐,也不通知石璞管一修,竟自一跃而起,默运先天太乙神功护身,一纵便到茅屋门口,停步晃着身边火折!
石璞管一修见东方璇这种突然动作,以为他有所发现,急忙也自赶过!
东方璇把火折晃着,石管二人,也到门前,屋门因早被管一修震碎,一眼便可看见屋内地上两口棺木,棺盖掀在一边,一具长袍马褂干瘪尸体,一团无头无皮的赤红皮肉,分在棺中,门口依然一只死熊,完全和三人退出这茅屋之前情状一样,毫未有所改变!
管一修虽作那种判断猜测,但如今见自己等人再度进屋,对方丝毫动作皆无,不由心头又起疑云,向那具长袍马褂死尸,盯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不像是个活人,嘴一披,杀气顿眉梢,把东方璇衣角以上,取下的那枚小针,默运真力,脱手化作一缕蓝光,直奔棺中尸体的心窝射去!
分明一针已贯心窝,干瘪死尸依旧一动未动,管一修才知自己把事料错,不由脸上一阵飞红,嗒然不语!
东方璇想起方才油灯倏灭之时,自己默运先天太乙神功,好似挡落暗影中飞来的若干细碎之物,衣角上还被管一修发现一枚喂毒小针,照此情形,则这室内地下,应该散落不少小针才对!
但茅屋中室以内,除了两具棺木,别无其他陈设,地上一目了然,却连半根小针,都寻不出!
这种再度出乎意料的变化,把石璞兄弟及管一修,弄得简直如堕五里雾中,东方璇不信自己所见皆幻,要想在那团无头无皮赤红血肉之内,找寻那条绿色小蛇,是否也已化作神龙般的遁去?
石璞摆相手相拦说道:“一着棋差步步输!璇弟不必再找甚么绿色小蛇,何况这位无忧观主,我们虽不相识,但他弟子既称‘湘南四侠’,总也是个正派前辈人物!师徒五人,俱遭惨死,人皮被剥,血肉还在喂蛇,委实惨不忍睹,我们怎可对他遗体,再加翻动……”
东方璇被石璞说得脸上微红,接口说道:“那我们立刻到恶鬼峰五绝坪去找‘苗山一鬼’,代无忧观主师徒向他要点公道,并把贾良的那枝‘追魂判’带去,问问此物从何而来?”
石璞点头示意,但一入侧室之中,三人却均目瞪口呆,想不出这三间茅屋以内,到底有多少不可思议怪事!
原来那铺在榻上的带发人皮,及四具缩小人头,均已不知去向,成了空空一张竹榻!
若说这茅屋之内无人,则这些物件何往?若说这茅屋之内有人,则其人安在?三人惶惑莫解以下,东方璇侧顾桌上原来置放那枝“追魂判”之处,不由又复叫道:“大哥你看,今夜之事真正怪得颇有趣味,‘追魂判’被人拿走,却换了一张折叠纸柬,我们看看柬上写的甚么?”
方待伸手收柬,石璞叫声“且慢”,剑眉微皱说道:“璇弟,这苗山一鬼五绝峰桑阴行迳,与夺魄银环夏侯翌颇为相似,你还记得飞天罗刹司空铁,被夏侯翌的追魂铁令所害之事么?”
东方玄瞿然一惊问道:“大哥猜这纸上有毒?”
石璞点头说道:“既然留柬,何必折叠?其意无非要人用手持纸,所以我猜他在纸上染毒!……”
石璞说话至此,管一修因久闯江湖,身上带有试毒银针,取出递出,东方璇持针就纸,果然针尖一段,立呈乌黑,不由心惊适才若不是大哥出声喝止,一条小命送得实在糊里糊涂的冤枉已极!看来这鬼蜮江湖,步步荆棘,有时并非身怀绝技武功,便可傲视一切!
慢慢用银针挑开折叠纸柬,只见柬上除了写着“阎罗令”三个大字以外,其他一无所有。
东方璇气得用银针把那纸柬一挑老远,管一修也被这茅屋主人戏弄得怒火冲天,眉腾杀气,目射精光说道:“东方兄不必气恼,我们立时赶上恶鬼峰五绝坪,去处置这鬼鬼祟祟的桑阴贼子!”
东方璇默然不语,转身走出侧室,目光又自然而然地,对棺中那具干瘪尸体,及赤红血肉,瞥了一眼,右手想抬未抬,终于忍住!
空中疏星残月,夜幕沉沉,距离天明,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光景。
三人互一计议,索性慢慢前进,等到天明以后,出其不意地飞扑恶鬼峰头,会会这位苗疆恶鬼,到底是怎样一位人物!
丛林密莽,景色凄厉慑人,几乎一树一石,在暗影之中,瞥去均极似张牙舞爪的恶鬼,意图欲攫人而噬!
三人功行百穴,暗以内家真气,防护周身,走完一座长林,反而觉得这黎明以前的恐怖色,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趣味。
东面遥大,一现鱼青,那恶鬼峰的狰狞山影,便在晨雾弥漫之中,若隐若现。
但等三人一到峰脚,不由齐觉皱眉,原来这座峰头,壁立千仞,并且上丰下狭形状,几乎无路可上。
此时天虽微亮,仍未大明,三人正在觅路之间,峰上又复传下来一阵森森阴笑!
这笑声极其怪异,令人入耳便即毛骨悚然,但其中又包含了讥讪哂薄,及骄狂无比的意味在内!
东方璇听在耳内,气在胸头,向石璞管一修说道:“我就不信这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的轻功,高明到了足以凌虚蹑步!他既能上下此峰,难道我们就找不到路?”
说话之间,又向左转过数丈,东方璇突然目注前方崖壁叫道:“路找到了,大哥管兄快上!”
“上”字才出,人已凌空拔起三四丈高,扑向崖壁!
原来这恶鬼峰全是些光秃秃的陡立峭壁,只在此处,生有不少藤蔓,看出直连峰顶。
东方璇利用山藤借力,施展绝顶轻功,刹那之间,便已援上十四五丈!管一修随后追随,石璞却觉得东方璇似乎灵明为怒火所蔽,行动过于莽撞,这样强行攀登,对方居高临下,倘若加以暗算,虽有家传先天太乙神功护身,亦极易陷于窘境!
故而虽然随同猱登,但全副精神,却在注意峰头动静!
东方璇援到二十来丈之处,峰上又传下几声极难听的怪笑,这笑声与先前所闻,又自不同,“呱呱呱”地,几乎不似出自人口!
东方璇因从未受过人家如此戏弄,果然不出石璞所料,平素机智聪明,被高腾的怒火,烧得泯灭一半有余,依旧一味抢登,对那呱呱怪笑,理都不理!
突然另一根山藤以上的石璞,急叱道:“璇弟今日怎的如此妄为?赶紧放弃山藤,用壁虎功沿壁降落,你看看藤上有甚么东西!”
东方璇听石璞语意惶急,知道大哥素来沉稳,突然如此说话,处境必然极险,心头未免大吃一惊,他在这危急关头,到也从善如流,立时弃却手内山藤,与管一修双双向崖壁一贴,但暂时却未降落,只稳住身形,往上观看,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忙以壁虎功疾降丈许,心头暗叫好险!
原来那一丛山藤之上,竟藏有三个怪物,距离头顶,仅有三五丈光景,左边一条尺来长的绿色怪蛇,正是东方璇昨夜在茅屋棺内那团无忧观主的赤红血肉之中所见,右边是条长有二尺出头的紫黑蜈蚣,当中却是一只方圆数尺形似绝大虾蟆,但多了一条长尾,血盆大口两侧腮肉特肥,长得与嘴平行,成了一把铁铲模样的罕见怪物,那种怪物“呱呱”的难听怪笑,便是出自当中这只怪物之口!
东方璇管一修一见之下,便知这三般均是奇毒无比之物,赶紧拊壁下滑丈许,但居中那只形如绝大虾蟆,长尾铲嘴的怪物,见三人欲意退走,倏然又是一声洪厉怒啼,阔腮张处,喷出一缕腥臭黑烟,疾射东方璇管一修落脚之处!
石璞从斜刺里扬手一股先天太乙神功所化罡气,震散怪物所喷腥臭黑烟,高声喝道:“管兄与璇弟屏息速退,另想上峰之策,我们身居绝地,犯不上与这些毒蛇怪物斗气!”
东方璇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无法逞强,只得与管一修如石璞所言,退下峭壁,气愤愤地说道:“昨夜我在棺中所见那条绿色小蛇,果然在这恶鬼峰项,足见管兄所料不差,茅屋主人,定是‘苗山一鬼’!并从那枝不知所来的‘追魂判’,及五绝手桑阴,处处与我们故意为敌的情形看来,这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极可能与厉东平,东海三绝等人,有所勾结!但他人不出面,却以所豢毒物,来弄这些鬼蜮伎俩,恶鬼峰地势,又如此难以攀登,到真叫人恨得牙痒痒的,而无可如何!管兄,你江湖经验极丰,能想个妙策上峰,一探桑阴恶贼的巢穴所在么?”
管一修方在沉吟,石璞抬头一看四周峰峦形势,微笑说道:“上峰不是办法,管兄恕我冒昧,你轻功身法,最远能纵多少?”
管一修不知石璞问自己能纵多远是何用意,略为一怔答道:“提足真气,大概可以勉强达到四丈三四,再远就怕难以如愿!石兄问此何故?”
石璞手指右方一座峰头说道:“管兄你看这座峰头,向外突出,此恶鬼峰略高,相隔也不过十一二丈,我们何不援上此峰,每人折取三四段枯枝备用,第一次尽力纵出,然后抛枝借力,只需能借每段树枝之力跃进两丈有余,不是便可凌空飞渡了么?”
东方璇管一修齐觉石璞这个主意,想得极妙,遂一齐改扑右侧方那座高峰!
这座峰头,虽较恶鬼峰更为高峻,但生得比较正常,有蒒萝藤蔓及突出的崖石之类,足资攀援,以石璞三人功力,并未费甚大事,便已攀登峰顶!
但到了峰顶,石璞却又略为踌躇,原来在峰下仰视只觉得这座峰头,比恶鬼峰仅仅高出少许,哪知到后一看,竟然足足高出七八丈左右,这种情形以下,去时虽较容易,万一要想退回,却艰难得无与伦比!
东方璇看出石璞慎重之状,暗想凭自己三人只要能到达恶鬼峰,何愁不把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及那几种毒蛇异虫除去?微度对峰形势,含笑说道:“我先为大哥管兄开路,并防护对方万一在途中暗算,你们见我手式以后,再行过峰!”
石玑知道自己兄弟三人,功力各有专长,自己内家真力最强,轻功却数索玑与东方璇较好,遂点头说道:“二弟小心,并凝足先天太乙神功护身,防备对方尽用那些鬼蜮手段暗算!”
东方璇伸手折下两段树枝,走到崖边,真气倏提,人便如只大鹤一般,不望下纵,只向平飞,但飞山四丈有余之际,即行低头斜落,双足猛屈再伸,居然凌空功力,人又射出三丈!
此时东方璇身形,仍比恶鬼峰头高出约有三丈五六,照方抓药,再以“神龙渡海”身法,掉头下扑,借势斜飞,所折两段树枝,竟连一段未用,人便到了恶鬼峰上!
东方璇落足峰头,双目电扫四周,居然静悄悄地,毫无人蛇虫兽之迹!
还恐对方阴沉歹毒,故意埋伏待机而动,遂把左右十丈方圆,细搜一遍,才行转身向对峰的石管二人,把手略招!
石璞恐怕管一修武学稍逊不能像东方璇那般不借外力凌空飞渡,遂含笑说道:“我二弟过份逞强,敌暗我明,身居险境,管兄,我们还是慎重点好!”
说完折断四段树枝,扬手把第一段抛出四丈,人也跟着飞纵而出!
等到足踏树枝,借力欲起之时,第二段树枝,又已抛出两丈!
四段树枝抛完,石璞从容的落足对峰,向管一修微笑招手!
管一修两败于东方璇掌下,早已对他服服帖帖,不再赌狠逞强,仿照石璞身法,也自踏枝飞渡!
石璞等管一修过峰以后,手指来路峰头说道:“管兄及璇弟留神,抛枝借力,下落容易,却无法往上斜飞,我们可谓来时有路,去时无门,彼此切戒骄敌,并须特别注意那些奇毒无比的蛇虫之属!”
东方璇管一修点头应诺,三人遂自恶鬼峰顶,往下细行搜索!
搜下三十来丈,在峰阴一面,发现方圆亩许的一片平坡,平坡之上,除了茂树修竹以外,也建有与途中所见形势完全相同的三间茅屋!
石璞等人,虽然料定这就是苗山一鬼所居的五绝坪,但却一人皆无,连适才藤上所遇的绿色小蛇,紫黑蜈蚣,及那长尾阔腮,似虾蟆非虾蟆之物,也均不见!
东方璇见对方又是昨夜的那种沉默阵仗,不由得怒满心头,慢慢走到茅屋门前七八尺远之处,先天太乙神功,化作无形劲气,护住身前,然后扬声叫道:“云南无量山四绝神君门下管一修暨石璞东方璇兄弟,特来恶鬼峰五绝坪拜望,桑当家的,请出答话!”
但茅屋之内,仍与昨夜一般,阒无应声,东方璇恨得剑眉双剔,扬手一掌,劈空震开茅屋柴门,回头对石璞管一修叫道:“大哥管兄,我们再进屋去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这位桑当家的,还能怎样的装神弄鬼?”
语音方落,人已飘进室门,只见室中空无一物,蛛网尘封,但迎门墙上,却贴了张纸条,上写:
“桑阴久已移居峰西五绝洞中,侯君一会!”
这时石璞管一修怕东方璇独自入室有失,也已赶到,管一修看完字条恨声说道:“这苗山一鬼,果然鬼头鬼脑的花样极多,好容易找到此地,却久已移居,他所谓的五绝洞又在何处?”
东方璇“噗嗤”一笑说道:“管兄大概被他气糊涂了,字条上不是写得明白峰西五绝洞中,我们当然要到峰西去找!”
管一修自己也觉好笑,三人转向峰西,这回到极为好找,在一片面临数百丈绝壑的崖壁之上,有一大洞,洞外四周,密生草树,黑黝黝地不知有多深浅?
先前援藤上峰,中途被迫退下之时,分明看见五绝手桑阴,蓄有那等罕见的恶毒蛇虫,万一埋伏洞中,岂非极为可虑?
所以尽管三人各自身怀绝世武学,但仍极端谨慎,内家罡气一齐提聚十成,肩并肩地,一步一步走进深黑大洞!
洞中路径,颇为曲折,恶毒蛇虫,却始终未见,慢慢摸到洞底,是间不大不小石室,暗影之中,似乎端坐一人,但对三人到来,毫不理会!
东方璇忍不住怒声叱道:“桑当家的,你究竟弄的甚么玄虚?我们业已应约到此,你以那等惨无人道手段,戕害湘南四侠,及无忧观主,东方璇要先向你要点公道!”
那人在暗影之中,端坐椅上,背向三人,依旧毫不答话,洞中亦因路径曲折,光线业已若有若无,一片漆黑!
管一修晃着火折,见壁间现有油灯,点亮以后,又是那种惨绿光芒,并略有一股辛辣异味!
藉着这点惨绿微光,东方璇辨清椅中人所着服饰,眉头不觉自然而然的深皱起来,原来此人身上的长袍马褂,竟与昨夜棺中那具干瘪尸体所着,完全一样,只在头上多戴了一顶瓜皮小帽!
管一修也看出此点,觉得头皮发炸,毛孔生寒,胸中忽地微感不适,望着那人叱道:“朋友!若再不出声,休怪管一修要得罪你了!”
那人依旧一声不响,管一修钢牙微咬,肩头晃处,欺进七尺,骈指疾伸,一下便点中对方颈后的“对口”要穴。
但着指之处,又硬又凉,管一修心中大疑,双掌护胸,滑步转到前方一看,哪里是甚么活人。原来在瓜皮小帽及长袍马褂以内,只是一具骷髅白骨!
管一修见又受对方捉弄,气得全身乱抖,方把钢牙一挫,突然打了个寒噤说道:“石兄贤昆仲注意,我怎似头脑发昏,周身无力……”
言犹未了,足下一软,便即晕倒那具骷髅白骨之侧!
石璞东方璇兄弟,此时也觉心头烦闷,头昏眼花,摇摇欲倒!
东方璇想起初点油灯时的那股辛辣之味,心头恍然顿悟,一面自行服下一粒峨嵋护心灵丹,一面向石璞叫道:“大哥快服护心霁丹,解去所嗅毒气,是这盏油灯之内,藏有鬼计!”
说话之间,举手遥推,那盏惨绿油灯,便自应掌而灭!
灯灭之后,全洞又是一片乌黑,但三人已到洞底,由内望外,却仍有极为黯淡微光,石璞兄弟灵丹入口,昏恶渐除,遂也以一粒护心灵丹,塞入业已晕倒的管一修口内!
在管一修尚未完全醒转之时,前洞突然出现一团绿火,六点寒星,慢慢向内逼近!绿火以下,并似有两条人影,其中一条人影发出一种令人听来极不舒服,也极为恐怖的低沉惨笑,嘿嘿嘿……地,一发就是一连串长声,配合这幽森黑暗深洞,越发显出慑人无比!
这时管一修知觉初复,神智尚未完全清明,石璞遂命东方璇赶紧再把碧梧仙子厉凤栖所赠的解毒灵丹,再喂管一修服下一粒,自己则全神注视当面来敌!
绿火寒星,越走越近,渐渐已可辨出那团绿火,是一盏三面蒙着只留一面透光的奇形油灯,两条人影,一条则在前,一条在后,后面一条根本看不真切,前面一条,经石璞穷极目力,细辨之下,不由深吃一惊,身上又是一个机伶伶地寒颤!
原来石璞辨出来,所着长袍马褂及那干瘦狞厉的面容身材,分明正是昨夜在茅室棺中被管一修当胸打了一飞针的那具尸体!
管一修服下厉凤栖赠给东方璇的离魂岛解毒灵药,因药能对症关系,竟比峨嵋灵丹,更为有效,不久便已恢复神智!
但三人心中,同时有个疑团,即所燃油灯的那股辛辣气息,均曾嗅入,为何石璞东方璇可以支持?而管一修却不支昏倒?
虽然疑云难释,因这鬼秘莫测的大敌,业已现身,不暇再对此事猜度,互相略一讨论,认为昨夜棺中干瘪尸体,就是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本人,至于胸前挨了管一修一枚飞针而能保持不动之故,可能是他在衣内,穿有什么软甲之类加以防护!若不然石璞昨夜曾见死尸张口吹灯,岂非天下怪事!
绿火越走越近,但另外那比绿火稍低,好似贴地飞行六点寒星,却忽然不见!
绿火停住在距约三人一丈五六之处,那具长袍马褂活尸,在绿火明灭之下,冷冰冰的脸上,双目微睁,射出两缕惨厉绿芒,向洞底暗影中三人说道:“你们三人,两个是墨剑双英之子,一个是东门无忌之徒,倚仗你们师父那点微名,就敢跑到我恶鬼峰头生事?”
说到此处,目中厉芒一闪,略停又道:“我五绝手桑阴,在这恶鬼峰百里左近,向不容人猖狂,昨夜在那茅屋之中,不过试试你们胆识而已,我这五绝洞后,枯骨如山,并每杀一人,必取人头,用药泡制缩小,以为赏鉴!你们昨夜所见的湘南四侠人头,与无忧道人的一张人皮,一堆血肉,算得了什么?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到恶鬼峰头,大惊小怪……”
管一修听这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如此骄狂,不由恶气难平,右掌微推,一股澈骨寒飙,使自凌空遥击!
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连理都不理,微翻左掌,护在面门,任凭管一修掌风飘衣而过!
这样一来,石璞东方璇越发准他衣内有物护身,正在默默思计之时,五绝手桑阴,又是阴阴一笑说道:“你们到我五绝洞内,还敢猖狂?且让你们先看点厉害,然后再介绍我一位老友,与墨剑双英的孽子东方璇相见!”
话完,口中鬼哭一声,先前那六点寒星,又复出现,这回因在近处,五绝手桑阴又故意将绿火微偏,照见那六点寒星,正是三人初上恶鬼峰,遇挫折转所见的那绿色小蛇,紫黑蜈蚣及长尾铲嘴,似虾蟆非虾蟆怪物的三双炯炯怪目!
这三样奇毒无比之物,在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面前,一字排开,虾蟆形的怪物居中,绿色小蛇在左,蜈蚣在右,口内红信伸缩,目内凶光闪烁,并不时来上两声似鬼哭,似猿啼的凄厉怪叫!
石璞东方璇兄弟及管一修,见这三样怪物,把自己堵在洞门,知道自入苗岭,步步落人算中,处境已在极端危险,并几乎无法解除这种危险的情况之下。
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用所豢三般毒物示威以后,又向三人阴恻恻地叫道:“东方璇!我介绍我一位老友,也是你意想不到的人物,跟你见面!”
桑阴身后那人,应声慢慢转出,东方璇一见此人,真比见了那三种人力难御的毒蛇怪物,尤觉惊心,因为此人所着长衫,右边大袖郎当,一臂已断,马脸钩鼻,凹眼羊须,正是在都阳山天罗谷,北海双环的天罗别府之中,被自己巧施狡狯,生葬冰下,事事均由他起祸的东海三绝老二追魂判贾良,不知怎会还魂复活?又在恶鬼峰五绝洞中,与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一同出现。
追魂判贾良,目光极其狠毒的向东方璇盯了几眼,半语不发,左手斜往肋下一抓一甩,洞中立时弥漫一片毒雾腥烟,大把夺命神砂,竟出其不意的,疾洒而出!
距离又近,威势极强,但石璞因目前形势,己方处境太逆,早已全神贯注,贾良夺命神砂才一出手,先天太乙神功立化无形劲气,悬向三人身前,故而那片毒雾腥烟,距离石璞兄弟及管一修,尚有五六尺远,便如遇屏障般的在黯淡惨绿微光之下,纷纷自落!
追魂判贾良连洒三把毒砂,均告无功,嘿然缩手,那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又发出一连串地低沉阴笑,笑完狞视三人说道:“无怪你们如此猖狂,果然真有两手,但既入我这五绝洞中,便肋添双翅,也难逃一死,咦,对了你们可知道‘五绝手’之名,其义安在?”
石璞东方璇管一修三人,毕竟艺出名家,均能在这种恶物凶人,纷纷当面,天时地利,两不相宜的极端恶劣情况以下,强定心神,明知两个凶人,固然决难阻挡自己,三种恶物一关,却无法冲越,索性把一切危机,全置度外,且齐心合力,应付对方各种攻势!
这时三人是并肩盘膝而坐,石璞居中,东方璇管一修一左一右,对五绝手桑阴问话,默不相答,只是各自聚气凝功,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也不知是事实使然?好似觉得这五绝洞中,有一种极淡极淡的腐臭难闻气味!
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见三人不答自己问话,干笑两声,伸出鸟爪似的枯臂,指着地上的绿色小蛇,紫黑蜈蚣,及长尾铲嘴,形若虾蟆的三种恶物说道:“这阿碧,阿紫,及长尾灵蟆,均是天下绝无仅有,百年罕见之物,算来已有三绝,再加上桑阴本人的一颗狠心,两只辣手,共名五绝!”
石璞等人,默默静听,大半精神,全注意在地上那三种毒物,防备它们暗中乘隙蠢动!
苗山一鬼桑阴,好似说得起劲,又自炫耀说道:“五绝之名来历,既已告你,索性让你们死得明白一点,这‘五绝洞’与‘五绝手’,又略有不问,阿碧阿紫及我的长尾灵蟆,仍属三绝,但其他两绝,你们业已尝过滋味,可发现了么?”
石璞等三人听说自己已尝过这洞中双绝厉害,一齐微觉不解,东方璇想起那盏发出辛辣气味的作怪油灯,目光不由向那置放灯盏的壁洞一瞥。
苗山一鬼桑阴,好毒的目力,见东方璇眼光一瞬,便自点头说道:“你猜得不错,灯盏无足为奇,但灯内之油,产自洞中,确是一绝!不仅点燃之际,能发出我最喜爱的淡绿光芒,并有一种美妙气味,我自己嗅入,精神百倍,他人略为呼吸,便即昏昏思睡!这一绝好猜,那另外一绝,却够你想的,大概不久以后,你们的生命,也就被这一绝的威力,自照了结!”
石璞东方璇管一修三人,同时脑中电转,均想不出苗山一鬼桑阴所谓业已尝过滋味,并能致自己死命的洞中另外一绝,究是何物?
苗山一鬼桑阴,见三人猜度不出,得意的嘿嘿阴笑,指着管一修身前那具身披马褂长衫,头戴瓜皮小帽的骷髅骨架说道:“这具骷髅,便是五绝洞中的另外一绝!”
三人方自莫明其妙,苗山一鬼桑阴,接口又道:“骷髅以内,含有一种腐尸之气,气味虽淡,却专门伤人脏腑,你们呼吸之间,所中尸毒已多,使我贾二兄,不再另下毒手,也必魂游墟墓,去死不太远了!”
三人听完桑阴所说,始知那股极淡腐臭之气,竟是从这具身披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小帽的骷髅以内发出!无怪先前管一修独自晕倒,想是他点那骷髅颈后“对口”穴时,因着手冰凉铁硬,吃了一惊,再转向正面凝视,距离过近,吸入尸毒太多所致!
自从闻得那股腐臭气味以后,三人心头本已隐隐泛恶,苗山一鬼桑阴,再一说明,越发难以忍耐!东方璇暗暗一摸碧梧仙子厉凤栖所赠解毒灵丹,数出还有四粒,自己先含一粒在口,并分递石璞管一修每人一粒!
管一修灵丹入口,鼻观恶臭顿除,内自己连上恶当,盛怒难遏,左掌微推,劈空劲气便往那具骷髅击去!
掌风发时,东方璇便看见苗山一鬼桑阴的那张像死人似的干枯脸上,自嘴角浮起一丝阴森神秘笑意,不由暗忖难道这阴险对头的几句话儿,又有甚么毒计在内?
念头转到此处,先天太乙神功自然而然的凝聚待用,果见管一修掌风到处,骷髅立被击散,但突自骷髅身披的长袍马褂之中,喷出大量浓黄臭烟,欲将三人幂罩在内!
石璞是早就凝神待敌,东方璇是识破机关,暗有准备,所以管一修掌风一发,骷髅之中所藏的黄烟一起,苗山一鬼桑阴便得意了个桀桀狂笑!但桑阴不过才打出两个“哈哈”,石璞东方璇兄弟二人的先天太乙神功,业已同时施为,合成一股满塞全洞的无形劲气,自黄烟发处,往外硬逼!
墨剑双英心传的峨嵋绝学,果然迥异凡流,大量浓黄臭烟,齐被逼得倒卷回头,饶他苗山一鬼五绝手桑阴自炼之物,一样难当,一声怒吼起处,争拉追魂判贾良,便往洞外退去!
但任凭石璞兄弟,下手再快,三人鼻中,多少嗅入一些黄烟,心神立觉烦躁已极,就在这种情形以下,石璞瞥见两个凶人,虽然弄巧成拙,反被黄烟逼走,但那长尾灵蟆,与绿蛇紫蜈,三种绝毒之物,却仍留在洞中,六只炯炯凶睛,觑定自己三人,一动不动。
这时想是所嗅入的黄色毒烟作怪,三人心头渐渐由烦躁转为闷胀不堪,东方璇因厉凤栖所赠的解毒灵丹,只剩一粒,正不知如何设法之间,洞口又隐隐传来苗山一鬼桑阴的鬼哭之声,据地不动的三种毒物,闻声立即毒吻开阖,钩舌伸缩地慢慢前逼!
东方璇知道鬼哭之声,是五绝手桑阴命令所豢毒物进攻暗号,自己三人身中毒烟,灵药不敷,而这三种罕见毒物,又均穷凶极恶,难道自己兄弟与管一修,真要在这恶鬼峰五绝洞中,被毒蛇啮骨不成。
踌躇无计之下,洞外的鬼哭声,却越来越疾,长尾灵蟆,碧绿小蛇,紫黑蜈蚣三般凶毒恶物,也越逼越近,一发千钧,危迫已极,笔者且留段时间,给东方璇慢慢筹思,故事暂时转到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