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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无量山四绝谷

东方璇被索玑一席话,说得服服贴贴,四人遂横越都阳山脉,直奔云南。

无量山纵列滇南,顾名思义,自然万壑千峰,重山叠岭,但四人几乎把万壑千峰,一齐踏遍,也不曾找出那四绝神君所居的“四绝谷”来!

东方璇找来找去,找得心烦,这天在一座插云高峰半腰,临壑四眺,引吭高歌,他唱的是青莲诗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放歌至此壑下突然传来一缕箫音,宛转抑扬,竟是和着东方璇的歌声吹奏!

东方璇循音闪目,看见壑下二十来丈,绝壁之间有一挺生虬松上坐着一个手执洞箫的白衣秀士。

峭壁满生苔藓,又陡又峭,能够在此吹箫,自然不是常人,豪兴勃发,继续唱道:“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志飞,直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丈夫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歌声才歇,四山回音犹自袅袅之间,壑下箫声也住,白影一翻,吹箫人居然无声无息地已到峰腰,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俊美秀士,但目光之中,带着一种极度骄傲之气!

上壑以后,第一眼便盯住索玑腰间所悬的那根玉笛,然后目光在欧阳实、石璞、东方璇身上,依次流转,傲然笑道:“李青莲诗虽作得很好,但太没有用!‘丈夫在世不称意’,就应该‘抽刀砍尽世人头’,像他诗中所说的‘散发弄舟’,‘举杯消愁’‘抽刀断水’,哪能消得了胸中块垒?”

东方璇见这片绝壁又陡又滑,二十来丈高下,自己歌声才歇,这白衣秀士,便到面前,轻功简直高得吓人!所出论调,更充满了桀骜狂暴之气,正在暗自揣测此人来历,索玑却已笑道:“你这人口气蛮大,但说话却太不合理!砍别人头来消自己胸中块垒,除非是李自成张献忠那等混世魔王?看你武功极好,箫也吹得不错,打听一个这无量山中的有名人物居处,可知道么?”

白衣秀士被索玑反唇相讥,到毫不动怒,淡然看她一眼答道:“无量山万壑千峰,你问的是何人居处。”

索玑樱唇微披,故作不屑之色说道:“有一个局处南荒,妄自尊大,以‘琴棋掌剑’自尊四绝的四绝神君,他所住的‘四绝谷’在甚么地方?”

白衣秀士突然仰天长笑,声如凤吠龙吟,笑毕说道:“四绝神君是我莫逆好友,他所居‘四绝谷’,就在这绝壑以下,但若无人接引,便把无量山整个翻转,亦自难寻!我到可使你们会见此人,小姑娘,你以何物作为引路酬报呢?”

索玑从小男装,多少武林高人,均看不出她是易钗而弁,此时被这白衣秀士一声“小姑娘”,叫得颇为佩服对方眼力,嫣然一笑,方待开言,白衣秀士又复笑道:“你腰间所悬玉笛,不是凡品,对于乐律,自然内行,今日天朗气清,山容绝美,我们在此玉笛和箫,合奏一阕‘无愁法曲’,我便指点你们到‘四绝谷’去见那四绝神君!”

索玑此时觉得这白衣秀士,在极度骄傲之中,颇有风趣!含笑点头,解下玉笛,往口边一横,与白衣秀士的洞箫,和声协奏。

四人之中,除了欧阳实以外,石璞东方璇均是兼资文武,俊采风流,对这乐律一道,亦所深谙,听出二人所奏“无愁法曲”,本应水流花放,无限天机,但那白衣秀士的箫声之中,却时时隐有微微杀伐之音,每被索玑玉笛的清柔婉转,一片祥和,为之清弭!

一曲既罢,白衣秀士执箫笑向索玑说道:“小姑娘这阕‘无愁法曲’,吹得极其出色当行!我且去为你们先容,明日清晨,只要到达这绝壑壑底,便可进入四绝谷内!”

说完,洞箫一挥,人极其轻灵美妙,在那陡立千仞的悬崖峭壁之间,宛如一朵白云,飘下绝壑!

石璞东方璇兄弟由不得脱口喊了一声:“真好轻功!”

欧阳实却自从这白衣秀士上壑以来,始终眼皮低垂,未曾与他答话,现听石璞兄弟,赞美人家轻功,双眼倏然一翻,说道:“此人……”

才说出两字,索玑便已抢先说道:“叔叔别讲,我猜出你要说甚么!”

欧阳实看她一眼意似不信,索玑笑道:“叔叔大概认为这次吹箫的白衣秀士,就是四绝神君!”

欧阳实哈哈笑道:“你这丫头,真鬼精灵!璞侄璇侄,怎的只赞人家轻功?难道不会看出此人无论内外功行,都已到了登峰造极的最高境界!这样一位武林怪杰,偏偏言语神情以内,骄暴之气太重,若容他一出江湖,不知将掀起多少浩劫奇灾?所以……”

索玑又自接口笑道:“所以叔叔假作老实,不让这位四绝神君,看出你那一身绝世神功,好在明日骤然施展,制服此人,为武林中消灾弭劫!欧阳叔叔,我又把你的心思,猜对了吧?”

欧阳实、石璞、东方璇一齐被索玑逗得忍俊不禁,彼此歇息一宵,次日凌晨,便如白衣秀士之言,翻下千寻绝壑!

到得壑底,东方璇因此处目前曾经来过,并未发现有甚么四绝谷的秘密入口,有点心疑索玑揣测那位就是四绝神君化身,白衣秀士的所言不实!

遂又留神仔细观察,依旧不曾发现丝毫异状,正在四处瞩目之间,突然一阵隆隆巨响,左前方绝壁之上,有一块丈许方圆的万斤大石,竟然自动缓缓缩入山腹以内,现出一个大洞!

洞中并有昨日那白衣秀土的口音传出,但听来似用真气传声,人还离此甚远,说道:“四绝谷门户已开,诸位既到这无量山来会四绝神君,自然必对琴棋掌剑,均有极深造诣!不然休看门户业已开放,依然到不了神君所居的天琴洞府之前,如今神君抚琴迎宾,诸位请自进洞。”

万斤以上大石,能用机关开启,而丝毫不见斧凿痕迹,欧阳实等,也不禁暗佩这四绝神君手段高妙!

白衣秀士的话音一停,果然即有叮叮咚咚的清柔琴音传来,四人之中,除欧阳实对音律一道,是个大外行之外,索玑因是女子,天性所近,造诣最深,听出所奏是曲“迎宾引”,但操琴手法极高,琴音宛如激流泉,扣清徵般美妙无比!

不由暗想门户业已开放,又有这琴声引路,怎的对方口气仍说要四绝神君所居的天琴洞府之前,并非易事?

转念之间,四人业已走进洞口,东方璇以为这类洞内路径,不过是螺旋曲折,顶多再加上些八卦奇门,无论如何也难不倒自己一行,但走了一段,才知大谬不然,洞中路径,不仅毫无不曲折,并还极其平直,就是纵横交错,歧路太多,条条宽窄形状,完全一样,令人不知走哪条路好,路上还不时有些圆柱矗立,拦住去路。

虽然依据琴声可以辨别方向,但走到后来,一片石壁,堵死路径,壁上又是同样大小,排列得齐齐整整的九个圆形洞穴!

穿过洞穴,仍是先前一样的纵横交错路径,欧阳实等连穿三座石壁,忽然发觉琴声方向,似有变换,仔细看时,原来又已回到初入洞口之处!

欧阳实哑然失笑,东方璇却剑眉微剔说道:“这位四绝神君,既以琴棋掌剑称绝,怎的不与人较量真实功夫?却用这些迷踪阵法弄人,依我看来,也算不了甚么高明之辈!”

欧阳实闻言,看了东方璇一眼,方待说话,索玑却听四绝神君已把一曲“迎宾引”奏完,正在从头开始,再奏一遍,忽然想起管一修称他师傅四绝神君所擅四绝是武中有文,剑含易理,掌合诗词,及文中有武,棋理论兵,琴音摧敌,心中恍然顿悟,向石璞叫道:“大哥,我们兄妹三人之中,虽然二哥最聪明,围棋却数你下得最好,四绝神君自炫能以棋理论兵,这洞中的纵横交错路径,可能是象征棋盘,你用点脑筋,想它一想!”

石璞被索玑一言提醒,越看越觉得这座山洞迷阵,就是一盘绝大的立体围棋,路径代表棋盘,圆形石柱代表棋子,并且是一盘未曾下完的残局!

遂又细心观察一遍,向索玑笑道:“俗语云:‘国手能生劫后棋’,我虽非国手,但既经玑妹点出玄机,则四绝神君的这一残局棋,可能难不倒我?此时琴音飘忽,明在东北,实在西南,我听得对么?”

索玑侧耳细听,含笑点头,石璞遥领着三人,绕来绕去半天,双手接着一根圆形石柱,面向西南,一提真气,也自传声叫道:“四绝神君,你还不开洞迎宾?这西南角三三位上的阵眼石棋,若被我一毁,你辛辛苦苦布置的一局残棋,便告不可收拾了!”

石璞话音方了,琴声也倏然中断,跟着传来那白衣秀士的纵声长笑,眼前一亮,石壁之上,果然现出了一个大洞!

欧阳实当先,缓步出洞,只见洞外是处绝谷谷底,四周全是毫无路径,排云直上的千寻峭壁,西南一面的峭壁之间,有一形如古琴大洞,洞口石桌以上,设有酒菜等物,当中坐着昨日会过的白衣秀士,背后侍立二人,一个是在江南逞凶,扬州铩羽,与东方璇订约的管一修,另一个是肩插长剑的青袍道人!

白衣秀士见四人出洞,起身笑道:“昨日峰腰一会,便知诸位果然不俗,哪位是看出我阵眼石柱,在西南三三位上的棋中国手?”

石璞因欧阳实立意敛刃藏锋,要到最后关头,才突显神功,对这四绝神君,加以警戒,所以事先嘱咐,凡事均由自己兄妹三人,妥为应付,遂恭身笑道:“神君洞中棋阵,妙夺天工,晚辈石璞偶触灵机,侥幸猜对而已!”

四绝神君此时神情并不严厉,含笑就坐,举杯让客说道:“此谷四面皆绝,除你们来路以外,与世不通,只有以这淡酒粗肴,待客的了!”

欧阳实见那酒色如琥珀,醇香无比,他嗜酒如命,一倾而尽,连夸好酒,并伸手取了一块鹿脯大嚼!

管一修不停斟酒,欧阳实连干七杯,四绝神君先前真未对他注意,此时不由看了欧阳实几眼,含笑说道:“我这自制郁金香,常人饮之,三杯必醉,这位壮士七杯入腹,丝毫酒意全无,真可以称得起河海之量了!”

欧阳实美酒入喉,有点渐忘矜持,豪兴勃发,轩眉大笑说道:“只要你舍得飨客,慢说七杯,再尽十巨觥,又待何妨?依我看来,你这四绝神君,加上肉香酒美,大可改名‘六绝’!”

欧阳实这一轩眉狂笑,双目之中,自然流露神光,四绝神君,何等眼力?看出这被自己本来目为莽汉之人,武功竟自奇高无比!不由大吃一惊,一面命管一修换巨觥待客,一面向石璞含笑问道:“此位何人?不要使我慢客!”

石璞见欧阳世叔酒兴一发,竟把他自己预定步聚,满盘推翻,知道无法再瞒,向四绝神君笑道:“晚辈石璞,舍弟东方璇,舍妹索玑,这位是我们的欧阳世叔,尚未请教神名号?”

欧阳实那等雄躯,武林中极为罕有,所以四绝神君,听他复姓“欧阳”,悚然又是一惊说道:“我复姓东门,双名无忌,这位欧阳兄莫非就是当年威震苗疆,以一只独脚铜刘,勇冠天下的欧阳大侠?”

欧阳实爱这四绝神君东门无忌的自制“郁金香”酒太好,一面倾杯,一面含笑说道:“欧阳实当年那点匹夫之勇,不值一提,东门神君你自创文中有武,武中有文的‘琴棋掌剑’四绝,才称得起武林中的出奇人物!”

四绝神君东门无忌,又狠狠打量了欧阳实几眼,点头笑道:“昨日东门无忌,委实走眼,竟未曾看出欧阳大侠你这等当代武林中的绝顶高人,如此说来,这三位小友,也就是破君山,荡哀牢,横扫苗疆花坪,墨剑双英及玉笛飞仙的子女了!”

石璞东方璇索玑,听四绝神君东门无忌提起父母,一齐肃立恭身,四绝神君见自己猜得不差,又是一阵哈哈笑道:“怪不得我二弟子管一修归报,在扬州杜氏宗祠,为一年轻俊美书生所败,原来竟是墨剑双英这等名家之后!今日我洞中棋阵,已被你们破去,只要胜得了我两个弟子的一掌一剑,再能以内家定力,听我一曲琴音,东门无忌便把四绝谷出口封死,永世不出这无量山外!”

说到此处,笑对欧阳实道:“欧阳大侠既爱我这郁金香酒,我们且尽三杯,少时东门无忌也不向你讨教武学,只请你以内家定力,听我一曲‘天魔琴音’!麻一真,你先以剑术,向小侠们领教,管一修准备我的‘天魔琴’,并再来一坛郁金香酒!”

四绝神君适才迎宾所鼓,只是一具寻常之琴,管一修应命进洞,取来一只锦缎琴囊,一炉妙香及一坛郁金香酒!

他那大弟子麻一真,在这滇黔一带,素有神剑羽士之称,领命缓步走到洞前一片广平石地中央,伸手肩头拔剑,龙吟起处,手横一泓秋水,左掌当胸问讯说道:“麻一真奉命献丑,哪位小侠赐教几手剑法?”

石璞因欧阳叔叔听出四绝神君武学奇高,又见这麻一真步履安详,神凝气重,手中长剑的龙吟之声,及剑身精芒,也是一柄好剑,遂扬声答道:“石璞不才,先领教领教道长武中有文,含蓄先天易理的神奇剑术!”

缓步当场,墨剑出鞘,四绝神君东门无忌与他那大弟子神剑羽士麻一真,全不禁大吃一惊!因久闻墨剑双英所用墨剑,是仙家降魔至宝,无坚不摧,生怕毁损了麻一真掌中那柄也能断金切玉的青虹宝剑!

石璞恭身献剑,麻一真见人家如此谦抑,赶紧稽首还礼,剑光倏的一旋,竟如有无数三连乾卦,齐射精芒,向石璞飞袭而至!

石璞早就料出,对方既自诩剑含易理,不外八卦奇门,及阴阳变化之术!但见麻一真剑光一挥,乾卦如山,知道其中暗含先后天变化,妙用莫测,不敢怠慢,墨剑斜指胸前,人如泰山一般,巍然而立,以一式“无极生元”,静待麻一真剑招变幻以后,再行应付!

麻一真这一招来势虽猛,其实虚攻,见石璞连人带剑,宛加一幅太极图般,便知对方对于八卦五行,阴阳生克,极其内行,遂收剑长笑说道:“石小侠请自施展,让麻一真见识见识墨剑双英的家传剑术!”

石璞面上神色自若,心头却在暗想对方休狂,自己家传剑法就是以奇门八卦见长的“三环套月”,加上心如神尼秘授的剑术绝学一十九手“伏魔慧剑”,不打你个服服贴贴,怎样会使那四绝神君东门无忌,自禁无量山中,为江湖无形消弭不少奇灾浩劫!

遂含笑答道:“石璞家传剑术,也不过是些奇门生克,五行变化,算不了甚么奇门绝学,遵命献丑,道长指教!”

“指教”二字才出,业已卷起漫空玄影,身随剑走,心与神凝,翩若惊鸿,捷如电闪,刹那间,光腾八面,剑幕千里,足下并暗踩时时倒转阴阳,变化奇门的八卦九宫方位,把个素以奇门八卦剑术见长的神剑羽士麻一真,圈在了剑风人影之内!

四绝神君不知石璞蓄意先声震人,暗把峨嵋绝学中的“颠倒乾坤迷踪步”法,揉杂在“三环套月”剑术之中施展,见麻一真一手便落下风,不由眉头直皱,把郁金香酒,连尽数杯!

石璞见麻一真被自己的神奇身法,及精妙剑术,杀得窘迫不堪,微然一笑,停手不攻,说道:“道长怎的极少还手?莫非惧怯我这柄墨剧,损坏道长宝刃的锋芒么?”

屈指弹剑,剑作竹响,石璞含笑又道:“道长但放宽心,此剑系竹片涂墨所制,不是家父母威镇群魔的昔年神物!”

麻一真本来实在有点心怯这柄墨剑,如今见剑是竹制,脸上却又觉得无比难堪,由羞变怒,一声不响,青虹剑震到生花,无数剑花,齐向石璞面门点到!

石璞方才是全力进攻,逼得麻一真不暇还手,如今却又只守不攻,任凭麻一真怎样倒转八卦,变换阴阳,只在每逢他青虹剑攻到身前之时,墨剑轻轻一挑一领,便似有无穷吸力的把青虹剑领到外门,使神剑羽士麻一真,空自持一柄断金切玉宝刃,连石璞竹制墨剑上的一根竹丝,也未碰坏!

四绝神君东门无忌,看得又惊又怒,他知道石璞所用的是在一种最上乘的守势剑术“中平剑法”之内,加上先天无极气功,麻一真一味强攻,未难奏效,忍不住出声叫道:“麻一真,你用完天龙八剑以后,如仍不能取胜,便即与我住手!”

麻一真此时因自己空负神剑羽士之名,几乎展尽胸中所学,人家依然从容应付,业已犯了武家大忌,气得神智发昏,只是凌厉无俦的剑剑强攻,但剑剑均是无功而退!

如今被四绝神君一言提醒,蓦地厉声长啸,青虹电闪,人跃半空,掌中青虹长剑,幻起一天剑花,人也如同一条神龙般的照准石璞凌空下击!

石璞占便宜占在剑术既妙,内家真力亦极精纯弥沛,虽见对方剑招一变威势无伦,仍自极其从容的换了“伏魔慧剑”中的起手式“杨枝度厄”,墨剑微伸,穿入对方剑光所化的漫天剑影之中,一震一挑又把神剑羽士麻一真,往上震起数丈!

但麻一真被四绝神君所提醒施展的这“火龙八剑”,自剑第一到第八剑,完全是足不沾地的凌空盘旋,本来就需要在敌方兵刃之上借力,所以石璞墨剑震处,麻一真纵声长笑,身躯微作屈伸,真像一条夭矫神龙般的,又自漫空洒落一片青芒剑影,飞袭石璞身后!

石璞见他这“天龙八剑”果然变化灵妙,威势不凡,也丝毫不敢怠慢的施展绝传秘学“伏魔慧剑”应敌,两人都可以说得上是世上数一数二的剑客名家,这一尽力施为,只见青光如海,墨影如山,麻一真仗着手中青虹剑,锋芒极利,所以在主动连攻六剑之下,与石璞保持了个秋色平分,谁也未显丝毫败象!

但麻一真这“天龙八剑”施展到只剩下最后一式“九天龙怒”之时,石璞也立意转守为攻,施展一十九手“伏魔慧剑”前半套中威力最大的第八手“慈航普渡”!

就在麻一真厉声怒啸,自空中猛提真气,身形凭空硬拔五尺,准备掉头飞落,全力一拼,石璞也神色凝重的捧剑当胸,欲待使用自己伏魔绝学的千钧一发之时,那时欧阳实并坐观战的四绝神君东门无忌,脸上忽然变色,他连身都未起,只以雪白儒衫大袖,遥空一挥,口中喝声:“麻一真,停手缴剑!”

毫未见甚劈空劲气,但石璞麻一真同觉有一股劲道奇强的无形大力,穿过两人之间,石璞默运“金刚大力身法”,只上身微摆,足下却未动丝毫,麻一真则因身在凌空,硬被那无形大力,带出数尺!

麻一真虽遵师命停手,向四绝神君恭身缴剑,但眼角斜睨石璞,脸上依旧充满不服神色!

四绝神君东门无忌,看了麻一真一眼,接过青虹剑,伸手褪去石桌上的“天魔琴”琴囊,露出一具碧玉为轸的焦桐古琴,然后笑向石璞说道:“石小侠适才应付劣徒麻一真所用,是不是当年青城山法华庵主心如神尼独创精研的一十九手‘伏魔慧剑’?”

石璞颇为佩服人家眼力,点头称是。

四绝神君东门无忌又道:“东门无忌闻‘伏魔慧剑’之名,未见‘伏魔慧剑’之实,石小侠能否不吝施展,令我一窥这套绝世剑术全豹!”

石璞本来想使对方心服,恭身答道:“伏魔慧剑,虽然穷极精微,但石璞限于功力,无法尽量发挥,遵命献丑,尚请神君赐教!”

静气凝神,抱元守一,索性从头开始,自第一式“杨枝度厄”起,第十九式“乱洒天花”收,只见一片墨色剑影,静如江海凝光,动似飞云电掣,舞到最后一式之时,简要名符其实的宛如无数天花,飘飘乱坠!

石璞舞剑之时,四绝神君凝神注视,不发一言,但等他剑式一收,却出声长喟,右手倏扬,青虹剑花成一道青虹,凌空飞起七八丈高下!

众人一齐不知他脱手掷剑的用意何在!相互这惊愕之间,青虹剑去势已尽,剑尖一掉垂直飞回!

四绝神君目注空中坠剑,等剑落到三四丈处,左手猛然一拨天魔琴弦,“铮”的一声尖锐琴音,青虹剑居然如遇无形重击,一阵龙吟,齐腰中断,落出丈许以外!

石璞东方璇索玑兄妹,见这四绝神君竟能把内家罡气,化作琴音,择物施展,击断如此精钢百炼,利能切玉断金的一口宝剑,未免齐吃一惊,知道管一修在扬州夸言乃师能以琴音摧敌,不是虚话。

四绝神君毁去青虹剑后,摇头微叹说道:“伏魔慧剑,举世无双,东门无忌叹为观止,从此不谈这‘剑术’二字!”

说至此处,侧顾管一修道:“你自扬州铩羽归来,又曾在掌法以上,略下工夫,可再向东方小侠,领教几手!”

管一修见师兄剑落败,正想与东方璇一搏,找回场面,如今师尊有命,自然应声下场,傲立叫阵。

东方璇青衫轻摆,踱着文生方步,慢慢走入场中,含笑说道:“管朋友扬州一别,想对诗词之道,痛下苦功,我们再来以李杜韩苏的较量一番,着实别开生面!”

管一修生性极傲,前番扬州受挫之辱,深刻心头,嘴角隐现冷笑,足下微往左滑,但身形倏然一转,反到右边,轻飘飘的一掌推出!

东方璇吸胸避势,口中依旧调侃笑道:“管朋友这种身法,浮而不凝,华而不实,简直不像是唐宋之音,记得上次相逢,管朋友还用的是工部秋兴,如今却怎愈来愁下了呢?”

管一修被他讥嘲得脸上一红,怒声叱道:“有本领的在掌下分个胜负,何必徒事口角轻狂?唐宋之音,有甚么了不起?你且接接我这‘东临碣石’与‘鸿鹄高飞’!”

两招连环出手,全是极重掌法,果然宛如天风海雨,威势逼人!

东方璇见管一修掌法一变,劲力奇强,也自不敢怠慢,一面施展“颠倒乾坤迷踪步”法避招,一面笑道:“这两招魏武帝的‘观海沧诗’,与汉高祖的‘鸿鹄歌’,气度宏大,沉郁雄浑,才不愧为高明手法!但可惜仅得其味,未化其形,不能如香象渡河,羚羊挂角……”

话犹未了,管一修掌如疾雨飘风,连绵攻至!

东方璇自从悟出那套“杂拌诗词”,并经索玑进一步的改为“杂烩诗词”以后,虽未时常施展,但觉得颇饶趣味,日夕浸淫,已得其中三昧,遂一面以“颠倒乾坤迷踪步”法闪避,一面口中不停叫道:“这一招突兀峥嵘,好像是刘禹锡贺普公留守东都诗中的‘八方风雨’,这一招横绝欻起,刻意雕琢,像是西昆诸子及永嘉四灵一脉,这一招骚情雅意,哀怨无端,具绮罗之丽,复得山泽之清,应是贺方回的词中佳句!咦,你居然也学会利用杂拌诗词,不拘泥于一篇一律,半年小别,进境颇高,东方璇真足为故人道贺呢!”

四绝神君东门无忌,见管一修每发一招,来历辄为东方璇识破,不由高声赞道:“东方小侠好渊博的腹笥,好厉害的眼力!你不必一味批评,也施展几招,让我这劣徒,再度领教名家手法!”

东方璇应声笑道:“晚辈认为这种原意出于诗词的奇妙掌法,必须融精镶粹,另以面目出之,才足使对手迷惑无措,克敌奏效!故诗词以外,无妨加上歌赋乐曲之类,惟‘杂拌’必须改为‘杂烩’,方可自武中有文,进步成文武合一!如今晚辈敬遵神君之命,施展一套武林俗学‘白猿掌’,但其中采撷了诗词歌赋的浑厚高逸,与峭拔淡远之致,请管朋友试试是否别具威力?”

话音一了,方待进手施为,四绝神君突然哈哈笑道:“东方小侠,就凭你这一篇高论,使东门无忌闻之,强如幽谷苦练十年,何必还要动手?管一修,你对东方璇的微言妙旨,体会得么?”

管一修适才那几手杂拌诗词的飘忽进击,业已尽其所能,一告无功,知道委实不是东方璇对手,藉机正好下台,遂脸带惭色的唯唯而退!

四绝神君的两个弟子,一剑一掌,双双铩羽,但他却依然神色自若地向欧阳实笑道:“我这闭门自尊的‘琴棋掌剑’四绝,在诸位高明手下,业已成了件件不绝,只剩下一曲‘天魔琴音’尚未献丑!欧阳大侠,与石小侠贤兄妹等,且请各用内力静坐,待东门无忌,弹奏一曲,以殿今日之会?”

石璞东方璇索玑兄妹,从适才四绝神君,琴音折剑的一事看来,知道这位神君亲自出手的“天魔琴音”,必非小可。

一个个不敢怠忽大意的凝神静坐,垂帘入定!

他们兄妹所习吐纳内功,是峨嵋秘授玄门正宗,不过片时,便即人我两忘,神与天会!

四绝神君见石璞兄妹,宝相一宣,那份朗澈神仪,暗暗点头,但侧顾欧阳实时,却见他依旧一口鹿脯,一口熏獐的痛饮“郁金香”酒,根本好似未把自己即将弹奏“天魔琴音”一事,放在心上!

不由微觉对方过傲,暗想此刻且自由你张狂,少时指尖一拨弦,便令你知道这种非徒擅武功所能抗拒的“天魔琴音”厉害!

扭头向大弟子麻一真,二弟子管一修叱道:“你们比石璞兄妹如何?还不赶紧静坐入定,不要少时为‘天魔琴音’中的七情幻觉所迷,先自替我丢人现眼!”

欧阳实听他自吐所奏“天魔琴音”之中,寓有七情幻觉,知道是向自己示威,也未加以理会,反而向四绝神君,举杯一笑!

气得四绝神君,右手一拂琴弦,“咚”的一声暴响,宛如晴空霹雳,吓得当空几只飞鸟觳觫坠地,连凝神静坐的石璞兄妹等人,身上也自微微一震!

但欧阳实却仍连理都不理地,只顾大嚼鹿脯熏獐,四绝神君怒气益深,“铮铮铮”的三拂琴弦,弹出先前凌空折剑的那种锐高音,欧阳实所坐石鼓之上,便自现出三条裂缝!

四绝神君见自己一再示威,欧阳实仍是饮酒吃菜的浑然未觉,心头忽然一震,暗想以自己修为,今日怎的心气这么浮?欧阳实不用坐功防御最好,到要看这位闻名已久,貌相浑浊无奇的武林高人,究竟有多少能使七情不染,六贼无侵的内家定力?

嗔念一消,四绝神君立时气定神闲,从容含笑地自己伸手燃起一炉妙香,端坐琴前,目光微扫四外,见除了欧阳实吃喝不休以外,石璞兄妹,及自己的两个弟子,均已就地盘膝,垂帘入定!

遂微微一笑,开始抚琴,在四绝神君所自称的“琴棋掌剑”四绝之中,以他对这具“天魔琴”的造诣最深,几乎可以把一身超绝俗的神奇武功,完全以气驭神,借着琴音弹出!

所以他这琴音可以因人而施,表面一视同仁,其实可以不令麻一真管一修二人受到丝毫影响!一起手时,平和已极,宛如水流花放,无限天机,听来曲词柔低,却能一声声清清楚楚弹入一神内照,万念皆忘,几乎连天崩地裂,俱所不闻,正在静坐入定的石璞兄妹耳底,但威力毫无,只令入耳之人,仿佛置身风和日丽,柳暗花明,天地清旷的无边美景之中,深感安乐自然,心头一片宁静清平,怡然倦倦思睡。

石璞东方璇索玑的吐纳静坐功行,是得自父母墨剑双英玉笛飞仙的峨嵋玄门正宗秘授,本来一心既定,即应万相无侵,如今居然被四绝神君的所弹琴音,传入耳中,心头已自大吃一惊,再听出对方一上手就是在安乐祥和以内,随寓无形魔力,知道这位东门无忌,此时毫不看轻自己,琴弦初拨,便以极高功力施为,赶紧各肃心神,把那入耳柔音,置诸度外!

麻一真管一修则因四绝神君能够控制琴音,不向自己弟子施展,自然未为所扰,神和气泰地端坐入定。

欧阳实此时又撕了一块熏獐,向正在抚琴的四绝神君笑道:“东门无忌,你这琴音实在好听,但只弹琴,不喝酒,未免太已吃亏,欧阳实生具兼人之量,等你一曲奏完,恐怕不但碗底朝天,连这坛中美酒,也要点滴不剩的了!”

四绝神君此时业已再不会对欧阳实的装疯卖傻生气,只是面含微笑,在炉中妙香氤氲以下,从容鼓琴,琴音美妙得简直绝非俗世所闻,弦中凝雨,指下生波,流水高山,阳春白雪,羽发徵来,如蝉声之细,商移角换,似鹤梦之清,但这些不过是表面文章,石璞兄妹听在耳内,则忽而缠绵悱恻之中,来上一声奇哀绝怨,令人酸鼻伤心,盈盈欲泣,忽而自激昂慷慨之中,来上一声雷霆震怒,令人心悸神摇,觳觫不已!总之,在极迷人处,辄生六贼之音,定力略有不坚,即为所乘!

石璞东方璇,始终是以玄门正宗秘学,静守真霁,摒绝繁音之诱,索玑则在一起首时,觉得四绝神君这“天魔琴音”威力发诸无形,厉害已极!惟越听越觉得对方琴音虽然能随听琴人心意,千变万化,得隙即人,但自己根本心澄如水,杂念不生,故而除等于听了一曲极为佳妙的古琴妙的古琴演奏以外,琴音之中所潜伏的七情六贼,竟自无技可施,面上神仪,也越来越觉朗彻!

听到后来,索玑索性不再静坐,妙目一开,含笑起立,走到四绝神君身旁,说道:“东方神君!‘松石生幽契,风泉浣素襟,有时沙雁落,无数水龙吟!’这数语真足为你这一曲美妙琴音写照!我笛子虽然吹得不错,七弦琴却不善弹,你教我几手弹琴手法好么?”

四绝神君因从各方面看出欧阳实与石璞兄妹,丰仪武学,迥异常流,所以一上来就以极为高明难御的无形六贼,杂入琴音之内!弹奏这久,兀自无功,石璞兄妹或因峨嵋传授玄门正宗静坐摄心之法极高,七情难逞?但欧阳实饮酒吃肉未停,根本不曾运功护身,怎的自己这世间无人可御的“天魔琴音”,在他们叔侄身上,一齐失效?

心中不服之下,遂欲六贼齐驱,七情并诱的施展最后杀着,试上一试!

才弹得数声,虽见石璞东方璇脸上神色,虽显不宁,但欧阳实仍是不住倾杯,那索玑更在这等厉害无比的琴音之下,站起身来,要向自己讨教弹琴手法!

不由废然长叹,七弦一住,六贼齐收,眼望索玑,用一种疑诧目光问道:“东门无忌这曲琴音以内,隐含的无形六贼,敢说举世之内,极少有人能加抗拒!你两位兄长,用玄门正宗秘授,力排外诱,强保真灵,尚且已露败相,再有片刻,便要为我琴音所动,你却怎在最紧要关头,反而不用功力防御,笑语无碍?可能为东门无忌一道其中究竟么?”

索玑微笑答道:“我先前真被你那种气派,及琴音摧剑威力唬住,与二哥一样的运用定力防身!但越听越觉得除了琴音确实美妙无伦以外,至于那些六贼之魔,越加抗拒,越觉难缠,根本不去理他,反而无事,所以最后悟出连静坐入定,都是自找有相生魔,索性起立向你求教求教鼓琴手法了!”

四绝神君听完,目注索玑,点头叹道:“你灵心慧质,确是瑶池仙品,意中无魔,魔从何处缠你?想不到我竟从你这答话之间,悟出了‘无相降魔’的无上妙谛,委实使东门无忌心服口服!”

说到此处,侧脸向欧阳实,含笑问道:“欧阳大侠,更是一开始就对我这以为神奇无匹,其实难见高人的‘天魔琴音’,置若罔闻,难道也是与索女侠同样……”

话犹未了,欧阳实已把酒坛之中的最后一杯郁金香酒喝完,抚腹哈哈大笑说道:“这一顿酒菜,吃得极对胃口,过瘾无比!东门神君,你请我吃喝,到还可以,要盘些甚么禅理玄机,可真如俗话所说的‘问道于盲’!欧阳实每日酒足饭饱之后,便是酣然寻梦,简直像条‘蠢牛’一般!所以你空费半天气力,高山流水,白雪阳春,但对‘牛’弹琴,声不入耳,又有何用?”

东方璇闻言,低声向索玑笑道:“玑妹,欧阳叔叔也在说老实话,四绝神君恐怕受不住了!”

果然那四绝神君,被欧阳实这几句直率无比,但听来却似讥讽入骨的老实话,气得全身发抖,右掌一举,便欲将那具焦桐为材,碧玉为轸的天魔古琴拍成粉碎!

索玑见状,伸手一拦,笑向四绝神君说道:“东门神君,你所弹奏的天魔琴音,未能使我们入魔,却来迁怒这具古琴,可不像是高人行径!你已毁了一柄好剑,何必再毁这具好琴?我方才想请你指点操琴手法,到底肯不肯呢?”

四绝神君被索玑说得脸上一红,敛手苦笑一声说道:“东门无忌的自称四绝,如今业已一绝不绝,等你们走后,便当封闭出路,老死谷中,我还吝惜甚么操琴手法?你既想学,一定教你,但我对欧阳大侠,钦佩已久,好容不容易风萍一聚,不见他露一手真实功力,心殊不甘……”

欧阳实不等四绝神君语毕,便即哈哈笑道:“东门神君,只要你能泯除我们初会之时,所说那种‘丈夫在世不称意,抽刀斩尽世人头!’的过份骄暴之气,则大千世界,任你遨游,谁要你老死这四绝谷中则甚?你说是彼此难得风萍一聚,欧阳实却贪图你郁金香酒太好,熏獐鹿脯,也风味特佳,想在此多喝几天才走,至于你要我显露几手功夫,那更是来得容易!”

说到此处,拿起饮酒用的那只巨觥,放在一株合抱大树之前,自己就在酒觥旁边一站,向四绝神君,微微含笑说道:“请东门神君仍以适才那种摧剑琴音,毁这酒觥,欧阳实则以所练‘不坏身法’加以防护,但只护酒觥,不及其他,也好让我几位侄女侄男,见识见识你这无所不能的万妙春音,究竟有多大威力?”

四绝神君知道“不坏身法”,是比“无相神功”更高一层释道两门中的无上绝学,欧阳实居然擅此,不禁深吃一惊,但见他把酒觥放在树前石上,未曾执在手中,心内又觉得对方有点卖狂,双眉微剔,伸手拨动面前“天魔琴”弦,“叮”的便是一声尖锐高响!

欧阳实负手而立,只对那只酒觥,含笑相看注目,只看酒觥全然未动,但石上却一片石粉飞扬,硬被四绝神君琴音所化的无形劲气,铲出半寸以上的一道深糟。

四绝神君见自己琴音一发,石化粉飞,但那只虚摆浮搁的酒觥,却如有极为强韧的无形防护,不仅丝毫未动,更连半点反震之力全无,好像那酒觥所在,成了虚无一般,自己从未见过武学之中,能有这等神奇境界。

心中难信之下,犹有不服,双睛微阖,暗把所炼无形罡气,全注琴声,猛然张目,七弦齐拨,一声宛如晴天霹雳的震耳强音,震得置觥巨石,齐作寸裂,石后的合抱大树,除了主干以外,分歧枝条,纷纷断折,并因全力施为,忘了专注一方,旁观的麻一真管一修,先被震倒,石璞兄妹也同觉心神钜震,连退几步,才把身形站稳!

欧阳实叫道:“东门神君,你这‘霹雳琴音’的威力之强,欧阳实叹为观止!”

四绝神君也颇为得意,但忽见碎石堆中,那只酒觥,依旧完好无恙,不由长叹一声,摄衣起立,向欧阳实抱拳叹道:“东门无忌井蛙自大,今日见了绝世高人,才知浅薄,欧阳大侠应称独步当今……”

欧阳实又拦住他话头笑道:“东门神君不必如此谦抑,慢说我石家侄男侄女的父母墨剑双英,玉笛飞仙,及传我武功的谈笑书生上官子彤大侠,已成世外飞仙,无法企及!欧阳实除掉学会‘不坏身法’,占了绝大便宜以外,对你这文武全材的一身绝艺,也自愧不如!如今诸缘齐了,彼此一场游戏,宛如过眼云烟,我索玑侄女,要向你讨教琴技,欧阳实想过酒瘾,四绝神君,可容我们腆颜作客么?”

四绝神君东门无忌,此时业已对欧阳实的神功绝学,及磊落胸襟,由衷折服,闻言大笑说道:“欧阳大侠,不以东门无忌的前恶为嫌,居然折节下交,荣幸何以?……”

东方璇知道欧阳实是想用武功折服四绝神君以后,再加以结识,便可澈底度化此人!但厉凤栖青环被掳,虽然海角天涯,难于寻觅,但不能不尽人事,遂向欧阳实说道:“世叔与玑妹无妨在东门神君之处,小作勾留,小侄与大哥往贵州搜搜厉东平小贼下落,彼此仍准时赴约,在都阳山天罗谷,‘北海双环’的天罗别府之中,相会便了!”

东方璇忽然提到“北海双环”,四绝神君不由诧异,欧阳实觉得这东门无忌,除了骄暴自大以外,恶性不重,此时既已折服,存心结识,遂原原本本,悉以相告。

四绝神君听完笑向管一修道:“欧阳大侠与索姑娘,作我谷内佳宾,麻一真留此侍应,你对云贵一带,地形极熟,可随二位小侠效劳,到时我也走趟天罗别府,一齐见识见识威名久震天下的‘北海双环’,及这场高人毕集的龙争虎斗!”

管一修唯唯领命,索玑却一把拉过二哥东方璇,附耳低声叫道万一找到碧梧仙子厉凤栖及青环时,尽量设法拉拢厉凤栖与石璞,自己早就想使这位碧梧仙子,成为自己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