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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魔宫血债

葛衣老人牵动了一下蒙面青纱,吼道:“韩珏!你发的甚么狂?”

韩珏又道:“区区无意发狂,只是对贵帮这等不顾武林禁忌,违反江湖常规的举动,不过觉得奇怪而已!”

葛衣老人仰天大声道:“奇怪?何奇之有?”

韩珏横踱了两步,微笑道:“贵帮既专人约我赴会,我乃以礼相见,贵帮的待客之礼,原来如此吗?”

葛衣老人冷冷的道:“本帮威镇寰宇,你乃后生小辈,何礼之有?”

韩珏冷然一扬剑眉,凌厉一喝道:“武林之中,功夫第一,主客之位也能以老少来论吗?再说,既然不把韩珏我放在眼下,又何必差人相约,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葛衣老人略一愣神又道:“你妄想痴心,以‘武林通帖’遍撒本帮,约你前来,乃是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葛衣老人也故作镇定,说到这里,双袖左右一挥,紧接着道:“本帮总算给你面子,召集本帮子弟,定下青萍坡之约,意在伸量伸量你有多大的气候!”

韩珏心知与他论理势必没有结果,把心一横,索性挑明了道:“在下一身俗务,此时也无心与帮主磨嘴皮子,既然你帮主要伸量伸量,我是既然来了,也不会令你贵帮主失望!”

葛衣老人回的一笑道:“既然如此,场子里现有本帮的‘九大长老’之八,配上‘五方护法’,你还噜苏甚么?”

韩珏的双目凝神,两道电芒似的眼光,盯在那葛衣老人的脸上,仿佛要射穿他那蒙面青纱一般,半晌才冷冷一笑道:“在下虽然是后生晚辈,但久闻老帮主在江湖上有一美号,人称‘金眼神拐’,如今老帮主的‘金眼’既然不愿轻易一露,想必要亮一亮你的‘神拐’了吧!”

他明知对面的葛衣老人已非“金眼神拐”,但他要从这位“不明来路”的葛衣老人口里,套出一点点口风,侦察“穷家帮的风云”。

葛衣老人闻言,身子似乎一震,沉声道:“大胆,少见多怪的小娃儿,本帮主早已乘龙西去,凭你还用不到我动手!”

韩珏不由仰天一笑,朗声道:“你这句少见多怪,我不承认,穷家帮乃是武林中八大门派以下的正式帮会,一帮之主既是驾归道山,就该飞帖武林,新帮主登位,更该遍请武林各派,参加大典,这一点你能否认吗?”

葛衣老人一时语塞,呐呐无言。

韩珏进逼一步,沉声道:“怎样?你该有个交待呀!”

他的这个大道理,的的确确是江湖武林的惯例,是任何人不能否认的。

因为江湖门派,虽有正邪之分,而一门一派的帮主,必须要武林中人尽皆知,那末他的门下子弟,才能在江湖中出道行侠,或者是闯名立万。

“穷家帮”既是肃源颇久,门徒众多的大帮,焉能例外!

难怪那葛衣老人一时答不出话来。

经过了“银衫摩勒”韩珏的催逼,葛衣老人终于讪讪的道:“韩珏!你强词夺理!”

韩珏淡淡一笑道:“韩某从不强词夺理,怕的是你说不出理来!”

葛衣老人不耐其烦,大声道:“本帮主归天,当然要知会名门正派,你一不是武林的宗师,二不是江湖帮派的首领,难怪你不知道,岂不是少见多怪,岂不是强词夺理!”

韩珏更加不屑的道:“中州剑派乃是名门正派,本人乃中州剑派的首徒,谅你不能不承认吧!”

葛衣老人仰天打了个哈哈,轻狂的道:“中州剑派?哈哈哈!道得要笑掉老夫的大牙,你自命不凡,却不在老夫眼下!”

这几句话把个“银衫摩勒”韩珏气得七孔冒火,八窍生烟,喝道:“中州剑派是你小视的吗?”

葛衣老人的鼻孔里一哼道:“不值一提!”

韩珏愈发怒火如焚,雷吼声道:“好狂的匹夫!中州剑派不值一提,韩某还有一个小小渊源,可惜也不值向你一提!”

葛衣老人道:“你是想以‘三神’之一的‘神通羽士’来吓唬本帮主吗?”

韩珏挺胸道:“不错!但是不是吓唬你!”

葛衣老人想是不敢对“神通羽士”作言语上的侮慢,因为韩珏出道以来,除了对郁芳年说过“神通羽士”由于输功转注驾归道山之外,江湖上还不知道“神通羽士”已死的消息,他话锋一顿,双手大袖连挥道:“既然如此,你亮亮‘神通羽士’的绝活,只要能逃出本门八大长老五大护法手下,老夫少不得奉陪!”

分明是要以八大长老五大护法试试韩珏的份量。

韩珏不再多讲,盈盈一笑道:“也好!休要怪在下得罪了!”

他的话一落言,人已忽地就地一个旋身,扬掌作势,对围在他四周的十三个怪人说道:“诸位!你们这位假帮主硬要拿各位来做试验品,你们也只好做一次代罪的羔羊了!”

十三个怪汉乱糟糟的怪叫道:“小子!少废话!领死吧!”

乱喊声中,哗啦啦金铁交鸣。

除了那五个短小怪人亮出了一色的“水火棍”之外,另外八个人都是外门兵器,其中一个使流星锤的,分明是“青城八魔”的首领。

这十三个怪物各亮兵刃,声势着实有些儿惊人。

韩珏是成竹在胸,他打算先慑住了群魔,然后再找那葛衣老人,不怕他不道出丐帮的变化。

因此,他冷哼一声,连起“混元罡气”,就以一双肉掌,连招几招,口中道:“来来来!让你们见识见识!”

这时,十三群魔已渐欺渐近,逼到韩珏四周五七步左右。

面临群魔,韩珏微微矮身沉势,不敢大意。

静!

一片沉静!

除了群魔脚下带起一阵吃吃的泥土声之外,连呼吸几乎也是停止的,沉静的怕人。

忽然,那执流星锤的怪人扬起左手锤在地上“叭哒”猛地一砸!

“来!”

震天价一声厉吼,十三个怪魔,从四面八方一涌而上,势以惊涛拍岸,怒潮排壑,甚是惊人,十一种兵刃,分上下直砸横扫,凌厉无比。

韩珏是早已戒备,一面运功护体,一面单脚着地,就借刀一旋,双掌如闪电一般,认定群魔来势,啪啪……一连拍出二十六掌,也是分上下击出,同时,口中长啸如虹,声震霄汉喝道:“小心了!”

“神通羽士”声震宇内,威慑武林,就凭他这“罡气”的威力。

韩珏的天赋若不是上上之选,神通羽士也不会在江家庄急难的当口收他为传人。

韩珏的秉赋加上“神通羽士”不惜自我牺牲倾囊相授,虽不是“青出于蓝”,也可称是与“神通羽士”毫无二致,有同等的功力!

这一招“威震八荒”是“罡气掌”中三大绝招之一,其势岂同小可。

但见韩珏掌势初发之时,只不过一个“快”字。

啪啪!啪啪!……

认定十三群魔每人拍出两掌,既轻巧,又灵活。

除了个“快”之外,并不见如何威力。

然而,群魔被那阵无形的“罡气”所阻,似乎扬起的兵器无法下落,又仿佛身前有一堵看不见的墙,阻挡了前欺之势,同时,背后又像有一条韧性无比的绳,硬向后拉一般。

因此,十三人势如潮涌的凶狠前扑之势,立刻全部遏止,反而身不由已的向后退去。

韩珏既已出手,不再犹疑。

但见他银衫一飘,身子微幌之下,又是分掌四扬,展出了一招“漫天花雨”,依旧快如追风,连绵虚拍,口中也叫道:“各位!得罪了!”

“了”字音尚未落!

惨叫之声随之而起。

“啊!啊……”

一连串的厉吼,但见人影纷乱,一十三个怪人像纸扎一般,被他的无比掌风,震得纷纷向后倒去。

这等威力使在坪上的数百丐帮子弟,聚蚊成雷的发出声喧叫!

“噫!”

葛衣老人也心中大大吃惊!

韩珏两招震退了十三怪人,不为已甚,弹身而前,箭般的射到葛衣老人身前七尺之处,神态自若,面露微笑,朗声道:“在下有资格与老帮主讲话没有?”

葛衣老人身子一震,登时后退半步,陡的大吼一声道:“狂徒!大胆!”

硬喝声中,探手在衣袖中亮出一对“判官笔”,迎风虚划,上防面门,下护子午。

韩珏淡淡一笑道:“不要紧张,韩某此来,并不是为了盲目的争强斗胜而来!”

葛衣老人沉声道:“意欲为何?”

韩珏道:“旧话从提,一则要见见你的庐山真面,二则要追问穷家帮真情实况!”

葛衣老人喝道:“你配吗?”

韩珏道:“正因为如此,在下适才冒昧得很,得罪了你手下的诸位,帮主!你看我配不配呢?”

他的话里有话,是明透着要以“功夫逼出实情”。

葛衣老人焉能听不出。

他手中判官笔交换一抡,喝道:“娃儿!亮兵器!”

韩珏洋洋不采的道:“在下不遇对手,从来不亮兵器,老帮主若是有兴致,就凭一双肉掌奉陪你十招八招!”

“那是你自己找死!”

“韩某有这份信心!”

“乳臭未干,妄想称大!”

“如果不服,不妨一试!”

“好!这是你自讨苦吃!”

葛衣老人说着,判官笔一招“阴差阳错”,已分前后直取韩珏的中庭、咽喉、丹田三大要穴。

虽然葛衣老人的这招笔法看是平淡无奇,但是来势之快,认穴之准,可是分毫不差,其快无比,隐隐之中,有无数的力道,从笔尖之上传出,绵绵不绝,凌厉无俦,非同等闲。

韩珏不由心中一动,暗忖:“这人的身法好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如何一时想他不起?”

想念中,不敢怠慢,口中喊道:“好笔法!”

喊声中,人已一式“凌云壮志”,飘飘忽忽的让出一招,横飘丈余。

葛衣老人冷冷一笑道:“逃得掉吗!”

笑声中,也是疾飘横扫,判官笔右点“肩井”,右划“俞肾”,又是制命的招式。

韩珏心想,我在没弄明白这“假帮主”的身世之前,何必同他拼命,先揭去他的面纱再说。

想着,朗声道:“帮主!你何必苦苦逼人!”

葛衣老人手中双笔不停,口中叫道:“韩珏老夫既已出手,今天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韩珏应付地道:“两条路?哪两条路?”

葛衣老人手中笔忽然一变,化成一黑一红的两道光芒,如两双龙盘绕,从四面八方游缠着韩珏,步步进逼,招招不凡,口中道:“一是进入本帮,二是留下小命!”

韩珏被笔招围在劲风之中,只是穿梭般前趋后让,左右闪避,伺机要寻空钻隙,并不还击,口中只道:“韩珏先瞧瞧是不是有第三条路可走!”

在外行人看来!

韩珏无还手之力,分明是走了下风!

青萍坡上,所有的人,功力都在葛衣老人与韩珏之下,虽然每个人都是行家,但他们既不知道韩珏的心事,又被葛衣老人的笔式掩遮了韩珏的身法,所以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此时,葛衣老人分明是占了上风。

因此,那十三个怪人也已先后围拢了来,远远地在五七丈外,戒备作势,呐喊助威。

韩珏一面偷偷的盘算,一面暗暗打量葛衣老人的招数,也不由感到葛衣老人这对判官笔上的功夫不弱,似乎曾下过数十年的功夫。

因为他的每一招都暗含变化,每一式却贯上了力道,不但捉摸不定,而且咄咄逼人。

无奈,对手是“神通羽士”的传人“银衫摩勒”韩珏,若是换了一般高手,恐怕早已将一条性命断送在这对判官笔上。

高手遇招,快如闪电。

也不过是盏茶时分。

葛衣老人的笔招已使出了数十余招,不由暗暗心焦。

韩珏也已不耐,觉得久缠下去不是办法,只是,敌人的数十招中居然毫无空隙可寻,自己想揭对方面纱的计划竟然无从下手!

葛衣老人哪知韩珏的心事!

但是,他并不是弱者,自念,凭自己数十年的修为,八八六四招判官笔,不知制服了多少江湖上奇能异才之士,如今对付韩珏虽然没有失着,但招式用尽不见寸功,却是生平少见的奇迹。

而且,他也觉出,韩珏的守多攻少,生恐他有何坏心思。

又想,当着“青城八魔”“九宫五矮”之前,又有丐帮千万只眼睛之下,可不能栽跟头。

眼前,除了从笔招上再开始之外,再也没有更好的……

武家交手,最怕的是分心散神。

就在葛衣老人心中胡思乱想之际,又当他六十四招整套判官笔法用尽,要改招换式之际。

但见眼前银光一幌,胸口罡气逼人,暗喊了声:“——不好!”

“哈哈,哈哈!”

韩珏人如银龙掠空,手中扬起一片青纱,长笑声中,飞越出十三怪人的包围圈子,凌空叫道:“老帮主!你的面纱……啊!是你?”

他的“纱”字音落,人已落地踏实,转过身来,不由大出意外的惊呼一声。

原来,自称是“穷家帮”帮主的葛衣老人不是别人,却是自己在“乌蒙山青门坡”“血符门”总坛所在地的“七杀坡”上曾有一次之缘的“血符”门副门主司马祥。

司马祥一惊而退,似乎未发觉自己蒙面青纱被韩珏揭去!

这时一听韩珏之言身不由一愕!

又见韩珏手中所扬的青纱,不由打了个寒噤,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自己的面纱被揭去,自己并未发觉,若是敌人存心要自己的性命,此时……

他老脸上的那副尴尬情形,真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地缝,好立刻钻下去,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韩珏先前也是一愣,这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将手中青纱向地上一抛,沉声道:“蒙头蒙脸,却原来见不得人,‘血符门’副门主,竟然冒充‘穷家帮’的帮主,司马祥,你是何居心,把‘金眼神拐’老帮主的下落说出来!”

司马祥恼羞成怒,两手判官笔互磕,叮当有声,火星四溅,厉吼道:“青门峡漏网之鱼!这些你管不到!”

此时——

“穷家帮”一众子弟,不由群情大沸,一齐哗然。

先前,这般丐帮子弟,虽也觉得老帮主“金眼神拐”与长老护法等死得离奇,这位新帮主来得不明不白,一则不明了司马样的来龙去脉,二则出于司马祥与“青城八魔”“九宫五矮”的淫威,谁也不敢率先发难,也不敢冒死追察。

始今,一听“新帮主”乃是“血符门”中的人,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何况,眼前放着一个“银衫摩勒”韩珏可以替他们做主。

因此,“轰”然一声,一齐不约而同的跑到韩珏的身后。

受伤不轻的“风雷酒丐”莫敬宏,尤为愤慨万分,对搀扶他的两个人道:“你们要是丐帮的子弟!就扶我到韩少侠那一边去,否则,就杀了我!”

两个丐帮子弟流泪道:“你老人家放心!我们生是丐帮的人,死是丐帮的鬼!”

说着,抬起“风雷酒丐”莫敬宏,向韩珏身后而去。

另外两个搀扶“瞽目阎罗”上官才的丐帮门下,也一声不响,架起上官才,随之奔向韩珏身后。

这种情势的变化,也是人们自知自能的自然表现,人性的发挥,同时,也是片刻之间的事。

韩珏一见,不由深受感动,感动得泪下几滴情泪。

“风雷酒丐”莫敬宏,扶在两个丐门弟子肩头,喘息着对韩珏道:“韩少侠,穷家帮这一口怨气,所有丐门脸上无光事小,血符门这等毁帮灭派的残酷手段,是未来武林的大患,江湖的隐忧……”

韩珏更觉心中酸楚。

他回想当年江家庄被“血符门”夜袭之时,恩师“万里追风”江子超生前相交满天下,到了急难之时,只有“风雷酒丐”舍生赴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