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郁芳年一开始便嫌“血公子”令狐雷人虽生得英俊潇洒,但双目以内不时闪射出凶狠邪恶光芒,显然极为阴鸷,不是个正派角色!
故而,令狐雷刚刚说到:“玉貌仙容,天姿国色……”之际,郁芳年便秀眉微挑,冷笑一声,接说道:“令狐公子,请你放庄重些,莫要以为送了一笔重礼,便定会是我师傅上宾,可以在这江家庄中,随意口舌轻薄!”
这个钉子,碰得令狐雷大出意料,也着实碰得不轻!
他怔了一怔,便脸上脸色渐红,双眉之间,更腾起了一股凶狯杀气!
郁芳年这等年岁甚轻,天真未泯的娇憨侠女,为人处世,向来只凭直觉,不具机心,她见了令狐雷那副神情,越发有气地,哂然说道:“尊驾发怒则甚,莫非嫌我适才几句话儿,不太悦耳了么?须知中州门下,敬的是忠臣孝子,侠女英雄,鄙的是浪子邪徒……”
话方到此,蓦地一声“怒叱”远远传来:“丫头住口!”
发话之人,正是洛阳大侠“万里追风”江子超。
韩珏听得师傅话声,不禁一愕,暗忖师傅到底与这“血公子”令狐雷,有甚交情?竟不再在“养心轩”中休息,亲自迎出庄外?他心中惊奇,自然立即回头循声看去!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更使韩珏惊上添奇,奇上添惊!
这越发惊奇之故,是不仅洛阳大侠江子超,迎出庄来,连江上青也换了一袭新衣,仿佛盛妆迓客?
江子超身形微晃,抢到当场,向令狐雷含笑说道:“徒辈无礼,令狐老弟要看在老朽父女面上,多多担待!”
令狐雷满面羞红,双眉间杀气,虽告慢慢收敛,但仍显得十分不悦地,向江子超一抱双拳,悻悻说道:“常言道:‘薰莸不同器,冰炭不同炉’,令狐雷尚有自知之明,知道像‘中州剑派’如此侠义门下,未必看得起我这等声名狼藉,昨夜才特地先向江大侠询问,容不容令狐雷玷辱宝庄,登堂拜寿?……”
话犹未了,江上青忽然声若银铃地,向令狐雷流波深注,娇笑叫道:“令狐兄,你不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好么?赶快请入庄中,小妹要奉敬三杯,以谢你昨夜相助之情,并送了我爹爹那样一笔丰厚寿礼!”
说也奇怪,江上青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这一开口,令狐雷的满怀怒气,顿时化为烟云,满面春风,对江上青抱拳笑道:“江姑娘,莫怪在下气量太狂,都只为这位姑娘……”
他口中说着这位姑娘,目光也就斜瞥到郁芳年的身上。
江子超脸色一沉,向郁芳年冷冷说道:“郁芳年,你对本庄贵宾无礼,知不知罪?”
郁芳年本已满怀委屈,再被师傅这一当众斥责,不禁是目中泪光涟涟地,缓缓低下头去?
韩珏看得不忍,遂为郁芳年缓颊地,一旁陪笑说道:“启禀恩师,七师妹并无太大过错,她是……”
江子超冷冷一笑,截断了韩珏话头,面若秋霜,沉声说道:“胡说,你身为大师兄,不能约束师妹,得罪贵宾,还敢在旁多话?赶紧与郁芳年一同向令狐老弟陪礼,等我寿辰过后再度严加发落!”
人怕打脸,树怕揭皮,像这等当面开销,委实是太以难堪之事!
韩珏为人,外和内刚,被江子超厉声斥责之下,胸中血气,不禁一阵浮动!
但一来他一向敬重恩师,二来觉得今日又是恩师花甲寿辰,不宜有所顶撞,遂勉强忍耐下满怀不忿服,恭身一礼,低声答道:“弟子敬遵师命!”
话完,转面向郁芳年和颜悦色地,柔声叫道:“七师妹,我们一同向这位令狐公子陪礼。”
韩珏忍得下这口怨气,郁芳年却因女孩儿家脸薄,受不住这种委屈,终于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江子超见郁芳年既未向令狐雷陪礼,又复泪流满颊,不禁震怒喝道:“郁芳年,你不服么?好,从此刻起,我把你逐出‘中州’门户!”
“逐出‘中州’门户”六字,份量委实太重,把郁芳年震惊得愕然抬头,以两道噙泪眼神,凝注在江子超的脸上!
韩珏弄不懂师傅此次回庄,为何性情大变?慌忙陪笑叫道:“恩师请收回成命,七师妹并未犯甚重大过错……”
江子超气得身躯微颤,勃然叱道:“韩珏,你敢要我收回成命么?我便索性连你这不成材的东西,也一并逐出门户!”
这时,万人豪与其余“中州”门下,也均闻讯纷纷赶来。
江子超语音一顿,转而看着万人豪,目光如电,厉声说道:“万人豪,韩珏与郁芳年已被我逐出门户,你是掌门弟子,且监视他们收拾私人物件,立即离庄!少时寿宴开际,我若再看见他们,便唯你是问,一并革逐,决不宽贷!”
话完,根本不等那目瞪口呆的万人豪,有甚陈述,便转向令狐雷,换了副和颜悦色,含笑叫道:“令狐老弟请多多担待,我们进庄一叙!”
令狐雷虽觉江子超此举,给了自己十足面子,但因处置似乎稍过,未免有点脸上讪讪地不是意思!
他正想略为韩珏、郁芳年缓颊,江上青已向他娇笑说道:“令狐兄,你听见没有?我爹爹请你进庄一叙!”
边自说话,边自拉着令狐雷的手儿,和他并肩向庄中走去。
江上青虽然一向倜傥大方,但这等当众与年轻男子,挽手同行的情形,却是大方得失了常态!
“中州”门下诸弟子,见状之下,个个愕然瞠目,尤其是韩珏心中,更像是被深深戳了一刀!
郁芳年则又气又羞,业已哭得像个泪人儿般,不住全身乱抖!
万人豪叹道:“七师妹不要哭了,且等恩师缓过了这阵气头儿再说!我拼着也被逐出师门……”
郁芳年银牙一咬,带着满面泪痕,悲声叫道:“算了,二师兄,我已经连累了韩大师兄,何苦又把你这掌门师兄,拖连受累!郁芳年就此告辞,倘若此去不死,江湖有缘再会!”
话完,猛一顿足,便自纵出数丈,疾驰而去!
万人豪一把未曾拉住郁芳年,急得皱眉叫道:“哪位师弟师妹,追去照拂一下,七师妹性情刚烈,恐……恐怕会寻甚短见?”
语音刚了,韩珏一声不响,银衫电飘,向郁芳年急急追去。
万人豪想不到韩珏也走,不禁怔在当地?
罗杰皱眉叫道:“二师兄,你看大师兄和七师妹,会回来么?”
万人豪苦笑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决想不到在师傅寿辰之日,竟会出了这等事儿?这……这恐怕不是‘中州’门户之福?”
说至此处,眉锁深忧地,目光一扫,其余五位同门摇摇头,低声说道:“大师兄与七师妹既走,只好暂时撇开,我们诸事小心一些,等过今日,再相机婉劝恩师,收回成命。”
无可奈何之下,一干“中州”门下,自然只好遵从万人豪的嘱咐,但一个个兀自心中纳闷,弄不懂恩师为何不再慈祥,变得这等暴戾?以及江上青为何突对韩珏变情冷淡,又对令狐雷不拘形迹的那样亲热?
不提“中州”门下诸弟子的满腹疑云,且说韩珏、郁芳年这满腹气愤伤心的一男一女。
由于郁芳年先走片刻,遂使韩珏在追了两三里远之后,方始把她追上!
郁芳年足下仍不稍停,但却被韩珏以一式“神龙渡海”超越身前,挡住去路。
韩珏脸色如冰,沉声叫道:“七师妹,你不要走,我有话说!”
郁芳年见已别无他人在旁,遂哇的一声,扑在韩珏胸前,号啕痛哭!
韩珏在众同门中,除了与江上青青梅竹马,两情久恰以外,最喜欢的,便是这位娇憨天真,极为可人的七师妹,故而一面轻拍着郁芳年的秀肩,一面低声叫道:“七师妹放坚强些,不要哭了,我和你是同病相怜……”
郁芳年睁着一双泪光模糊的妙目,凝视韩珏摇头叫道:“大师兄,我是咎由自取,你……你却是被我害的!”
韩珏苦笑说道:“七师妹,你弄错了,恩师对我已有成见,你难道还未从越次传宗,以及你江上青师姐对我特别冷淡等二事之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郁芳年早就有些看法,被韩珏一提,趁势问道:“大师兄,你……你……你莫非做错了甚么事儿,被恩师突然发觉?”
韩珏摇头答道:“我不知道我曾否做错事儿,但我觉得我自己问心无愧!”
郁芳年天真直爽,无甚机心,毫不考虑地,目注韩珏扬眉问道:“大师兄,就算恩师对你有甚成见?但江上青师妹妹与你的多年盛情,却怎么变得这样快法?你看她刚才对那血公子令狐雷,多么亲热?她……她就不怕气坏你么?”
韩珏对于恩师江子超越次传宗一节,确实未怎在意,但对于把自己逐出门户,和江上青变情二事,却似在心霏深处,挨了两根利箭!
如今,郁芳年率然一语,恰好正中剑痕,不禁把位“银衫摩勒”问得剑眉双蹙,凄然长叹地,无话可答!
郁芳年虽然娇憨天真,但却并非完全不通世故,她见了韩珏那副凄然欲绝神情,便知自己说错话儿,眼圈一红,泫然叫道:“大师兄,我幼遭孤露,如今又被逐出师门,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若是说错话儿?你……你要多多原谅!”
韩珏失声叹道:“七师妹放心,我是为……为了师傅和你江上青师妹,突然性情大变之故,纳闷难解不是有所怪你!”
郁芳年听得韩珏并未责怪自己,遂出手拭去眼角泪珠,低声叫道:“大师兄……”
韩珏应了一声,注目问道:“七师妹有何话说?”
郁芳年秀眉微挑,缓缓说道:“我们就这样走么?就这样胡里胡涂地被逐出中州门户?”
韩珏叹道:“不论师傅,突然对我们如此无情?但抚教深恩仍是昊天罔极!我们怎忍心就这样便永别中州剑派!”
郁芳年螓首微点说道:“我也不甘心,和不忍心这样永别师门,大师兄的看法,既然和我相同,我们便悄悄回去!”
韩珏摇头说道:“一来恩师正在气头之上,成命难收,二来今日是他老人家花甲寿辰,也不宜由于我们两人,扫了大家兴致!”
郁芳年眼珠一转,破涕为笑说道:“我明白了,大师兄是不是打算过了今日,再复回庄领罪,请恩师收回逐出门户成命,收受其他责罚!”
韩珏颇喜这位小师妹的慧黠善体人意,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七师妹说得不错,我的想法正是如此!”
郁芳年皱眉问道:“我们明日回庄,今日却去作甚么呢?”
韩珏星目之中,神光电闪,答道:“我们可以找些事作,在本庄前后左右细细巡查一番!”
郁芳年听不懂韩珏的话中含意,愕然瞠目叫道:“大师兄,你……你说甚么?要去巡查……”
韩珏脸色沉重地,接口说道:“七师妹,你难道不曾意识到恩师与你江上青师姊,于回庄途中,遇见了重大变故?”
郁芳年一怔,韩珏继续说道:“七师妹记不记得你江上青师姊,曾向‘血公子’令狐雷说过要酬谢他昨夜相助之情?”
郁芳年被韩珏一言提醒,点头说道:“不错,江上青师姊确实向令狐雷说过这句话儿,看来恩师在归途之中,一定遇上岔事!“
韩珏眉头略蹙,低低叫道:“七师妹,你想想看,以恩师那身功力,居然还需令狐雷相助,足见岔子出得不小!何况……”
郁芳年道:“何况甚么?大师兄怎不说将下去?”
韩珏苦笑说道:“恩师侠名久著,交游之广,此次花甲寿辰,虽未扩大庆贺,但一干好友,理应早到才对!但直至如今,只来一位‘血公子’令狐雷,是否显有蹊跷?”
郁芳年听得双眉轩动,正待发话,韩珏突然目注在前方一丛树影之上,沉声喝道:“是谁在此鬼鬼祟祟……”
一语未毕,树影中有人怪笑答道:“韩贤侄别骂,是我老花子莫敬宏!”
随着语音,人影电飘,一位鹑衣百结的瘦削老花子,便自卓立在韩珏、郁芳年的面前。
韩珏认出来人正是恩师江子超的性命之友“风雷酒丐”莫敬宏,但这位驰名丐侠的百结鹑衣以上,却沾有不少新鲜血渍!
他与郁芳年双双应了声:“莫师伯”,正待行礼拜见,莫敬宏却摇手叫道:“韩贤侄莫拘俗礼,你师傅可在庄中?庄中曾否出了甚么重大变故?”
韩珏被莫敬宏问得暗吃一惊,应声笑道:“恩师现在庄中,莫师伯‘变故’二字……”
莫敬宏“咦”一声,接口叫道:“难道你还不知道‘血符门’中高手,业已密布江家庄四外,要向你师傅寻仇之事?”
几句话儿,宛如乍响春雷,震得韩珏全身一颤,失声问道:“莫师伯,你……你此话究竟从何而起?”
莫敬宏以一种诧异眼光,向韩珏、郁芳年略加扫视,扬眉说道:“我大概不会记错,今日是你师傅的花甲寿辰!”
韩珏点头答道:“正是……”
这“正是”两字才出,莫敬宏便接口沉声叫道:“韩贤侄,我来问你,你师傅仁义如天,交游四海,平时的小生日,尚有不少贺客畅聚‘江家庄’中,今日既是他花甲大寿,却到了多少友好?”
韩珏脸眉双蹙,应声答道:“小侄正为此事惊诧,各方到达‘江家庄’中的祝寿友好,连莫师伯算在其内,只有二人!”
莫敬宏道:“另外一人是谁?”
郁芳年一旁说道:“令狐雷! ”
莫敬宏闻言一怔,愕然问道:“令狐雷?是不是‘血河王母’令狐婆婆的孙儿,功力颇高,人又极为阴损狠毒,被武林人物称为‘血公子’的令狐雷?”
郁芳年因对令狐雷印象恶劣,遂冷“哼”一声,点头说道:“不是那自以为潇洒漂亮,其实满身都流露着凶邪之气的小妖孽,还有哪个?”
莫敬宏越发惊奇地,皱眉说道:“常言道:‘薰莸不同器,冰炭不同炉’,‘血公子’令狐雷却突然来向你师傅拜寿则甚?”
郁芳年嘴角一披,哂然说道:“谁知他安的是甚么心思?令狐雷送了一笔万金重礼,并被我师傅,待若贵宾!”
莫敬宏沉吟不解,说道:“这到真是怪事!”
韩珏胸中气闷,忍不住地目注莫敬宏问道:“莫师伯,你……你的衣上血渍,似还新鲜?……”
莫敬宏不等韩珏话完,低下头来,向自己身上血渍,看了一眼,含笑说道:“韩贤侄,你大概不知我老花子为了向你师傅拜寿,业经苦战强敌,连闯三关,差点儿把这条老命,都搁在洛阳桥上!”
韩珏恍然大悟,一挑剑眉说道:“我明白了,莫非‘血符门’倚仗声势,业已派人守住‘江家庄’四外通道,不许我师傅的各处友好,入庄拜寿?”
莫敬宏道:“对方派人,手持‘血符’,守住各处通道,声称凡到‘江家庄’中,为洛阳大侠‘万里追风’江子超拜寿之人,均为‘血符门’死敌,必将丧命当场,人入尸出!”
郁芳年妙目微翻,向莫敬宏讶然问道:“莫师伯,武林人物讲究肝胆相照,义气当先,‘血符门’这种恫吓行为,能有效么?”
莫敬宏长叹一声,黯然说道:“人情历尽秋云厚,世路经多蜀道平!郁贤侄女认为武林人物应该肝胆相照,义气当先,但我却亲眼看见有六七位平素以豪侠自居,与你师傅相交颇厚之人,在一睹‘血符’以下,便中止拜寿之行,乖乖走上归路!”
韩珏起初听得眉梢微剔,但旋即意气平息地,淡然一笑说道:“莫师伯不必愤慨,‘血符门’在当世武林之中,声势太大,凶威太甚,恩师那些友好,为了明哲保身,不来淌这场浑水,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莫敬宏对韩珏看了一眼,微笑说道:“贤侄心肠,真够仁厚,只有我老花子,生成不信邪的脾气,受阻之后勃然大怒,连撕它三道‘血符’,并把两名‘血符门’中舵主,毁在我‘风雷掌’下……”
韩珏陪笑接口说道:“像莫师伯这等侠胆义肝的血性人物,江湖中能有多少?”
莫敬宏失笑说道:“韩贤侄怎么对我老花子也奉承起来,你们两兄妹不在庄中伺候你师傅,却如此远出则甚?”
韩珏向郁芳年瞟了一眼,意在探问是否应该据实直言!
郁芳年毕竟是女孩儿家,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出被师傅严加斥责,逐出门户之事,遂眼珠微转,嫣然笑道:“我与大师兄便因不见贺客光临,深为诧异,遂相偕出庄,打算在前后左右,巡查巡查!”
莫敬宏点头说道:“巡查巡查无妨,但却应暂时避免和‘血符’群凶,作正面冲突,等我进庄与你师傅仔细商量商量之后,再复妥定对策!”
说完,不再与韩珏、郁芳年等多言,鹑衣晃处,化成一缕黑烟,向“江家庄”中,电掣风驰而去!
韩珏目送莫敬宏去后,向郁芳年剑眉双剔,目闪神光叫道:“七师妹,既然师门有难,我们在如此情况之下,越发不能走了!”
郁芳年点头说道:“我们本不想走,再知道师傅与‘血符门’结怨,群凶要来寻仇之事,自然更不能走!但我们是立即回庄?还是当真巡查一番?请大师兄拿定主意好了!”
韩珏略一沉,吟皱眉说道:“莫师伯此去,得知我们被逐之事,必会在恩师面前,劝说转圜,我们若是立即回庄,可能师傅气尚未消,反而弄僵,不如先自巡查巡查,探探敌情再说!”
郁芳年自然尊重韩珏之见,但她眼珠微转,又自妙目流波地,看着韩珏,柔声叫道:“大师兄,我们被逐出门户一节,只要有莫师伯出面,多半可以挽回,但江上青师姊!突然和你冷淡,及对令狐雷亲热一节,恐怕……”
韩珏剑眉一挑,截断郁芳年的话头,坦然说道:“七师妹,人与人的感情一事,无法勉强,你江上青师姊,爱和谁好,她有完全自主权力!何况我曾遭惨变,身是孤儿,满心只想在武功方面,能有大成,访寻仇家,报复杀父之恨,本就对于男女爱情,不敢过份深触!”
韩珏一番话儿,听得郁芳年的芳心之中,略觉失望!
因为郁芳年在同门师兄弟中,早就对这位风神如玉的大师兄暗暗倾心,只不过明知韩珏与江上青两意相投,只好隐藏着满腔情愫而已!
如今,韩珏与江上青的感情之间,突然生出重大变化,郁芳年不禁芳心忐忑,一面伤心于被恩师逐出门户,一面却又觉得或许经此一来,反会促成自己与韩珏情感,由师兄妹进步成相依为命的江湖侠侣!
但郁芳年在爱情方面,虽然略存私心,对于恩师江子超的教诲深恩,仍未稍忘!
故而,她并不鼓励韩珏就此与自己双双出走,仍赞同设法挽回重返师门,只是暗暗提醒韩珏,恩师听从“风雷酒丐”莫敬宏之劝,收回逐出成命,但韩珏与江上青的感情方面,恐已无法恢复!
在郁芳年认为,韩珏对于江上青移情令狐雷一事,必然伤感异常,自己再一从旁慰籍,多半可以移化接木,完成向平心愿!
谁知韩珏对于一般圣贤都最难勘透的“情关”二字,竟似看得不重,怎不使郁芳年闻言之下,大感惊讶?
她无法忍耐,一面与韩珏并肩缓步,一面低声问道:“大师兄,你刚才所说,对于男女爱情,不敢过份深触之语,却是甚么意思?”
韩珏叹道:“人非太上,熟能忘情?我是人,我承认我不单有情,并且多情,但我却必须竭力克情,制情,最好能作到所谓‘忘情’地步!”
郁芳年瞪着一双大眼,愕然问道:“这……这是甚么道理?大师兄好像在自相矛盾?”
韩珏点了点头,以一种坚毅神色说道:“不错,这是‘矛盾’!但由于我的身世,我只好把我自己置于矛盾之中!”
郁芳年苦笑叫道:“大师兄莫谈玄机,我听不懂!你……你说得清楚一点好么?”
韩珏向郁芳年看了一眼,缓缓说道:“七师妹,你先想想一件事儿,恩师明明知道我的杀父仇人是谁,却偏偏讳莫如深,这是甚么道理?”
郁芳年不假思索,秀眉双扬,颇有自信地应声答道:“这道理不难推测,定是大师兄的仇人,十分厉害,师傅怕你不能忍耐持重,在武功尚未到相当火候之前,便去轻率犯险,反而偾事,甚至断送性命!”
韩珏赞道:“七师妹猜得对,恩师之意,定是如此!我再问你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得罕世武功,天下无敌?”
郁芳年连摇螓首说道:“当然不能,慢说人在天份上,就有‘智、贤、愚、不肖’之分,便算姿资美好的上智之流,也未必个个会有刻苦耐心,和深厚缘福?否则,若人人皆能如此,那‘罕世武功,天下无敌’之语,便根本不能成立!”
韩珏笑道:“七师妹又说得对!我若武功到了相当火候,学成绝世武艺,自然应该设法报仇!但万一由于各种阻碍,无法大成便如何呢?”
郁芳年目闪神光,朗声答道:“练得成足以克制强仇的上乘绝艺,自然最好,练不成时,也要报仇!力能敌时使力,力不敌时,使智,万一力既不敌,智又不敌?则纵仗着满怀正气,一腔热血,也要与杀父深仇,一死相拼,才不愧为人子之道!”
韩珏想不到郁芳年竟有这等见识?不禁大为怜爱地,含笑赞道:“七师妹真有胸襟,真有见识,这些话儿,每一句都是我心中之语!”
郁芳年被他赞美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玉颊微红,含笑叫道:“大师兄,你空自考了我好多题目,却仍未谈到我对你所提出的疑问上嘛!”
韩珏长叹一声,黯然说道:“谁说未曾淡到?这些事儿,都有极为密切的连带关系!”
郁芳年问道:“关系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