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江家庄”隐隐在望。
江子超轻抚爱女的如云秀发,柔声叫道:“青儿,我知你心里难过,但你一向胸襟高迈,应该刚强一些,赶快擦擦眼泪,前面就到家了,我们要在有限时光,办好大事!”
江上青银牙一咬,拭去满面泪渍,螓首微抬,向江子超问道:“爹爹,你看着我把眼睛哭红没有?”
江子超目光一注,摇头叹道:“没有,青儿,爹爹知道你,你是极刚强的女孩子,若有眼泪,让它往肚子里流,千万不要在表面上露出痕迹!”
江上青凄然一笑,父女二人陡然脚下加快,宛如两只飞鸟,在黎明曙色之中,直扑“江家庄”的偌大庄院。
一来练武人起得早,二来今天又是庄主的花甲寿辰,故“江家庄”中到处均已悬灯结彩,人语喧哗,洋溢着一片喜气!
但喜气以内,也略微有点诧异不安情绪,就是寿星公“洛阳大侠”江子超,和他爱女江上青,直到如今尚未回转。
江氏门下群雄,由大师兄“银衫摩勒”韩珏率领,正自四处布置之际,突然有名庄丁驰来,报道:“庄主与小姐回庄!”
韩珏闻言大喜,立即招呼其余五位师弟,两位师妹,一同迎往庄门。
他一面前行,一面暗忖这次行道江湖,为事所绊,业已足有三年,未与江上青师妹相晤,她不知怎么样了?可能因年龄稍长会减少了几分娇憨,却增加了几分艳丽……
根据在庄中随恩师的二师弟万人豪说是恩师曾向他吐露口风,打算趁着花甲寿辰,同门毕集之际,当众宣言,替自己与江上青师妹定了名份……
念方至此,业已迎抵庄门,果见江子超、江上青父女,匆匆走进。
韩珏偷眼一瞧,觉得自己所料不差,江上青果然更添了几分娇艳,但眉梢眼角之间,也不再流露那种自己特别醉心的娇憨天真韵致!
在他意料之中江上青见了众同门后,两道秋水眼神,必然不会旁瞬地,一定凝注自己!
但事实不然,江上青对于自己,只是异常冷漠地,一瞥而过,并未有甚久别相思的亲热表示?
其实,女孩儿家眼快,江上青就在那一瞥之间,业已看出韩珏于别来三年以内,越发出落得风神不群,英姿勃勃!
江子超见众弟子迎至庄门,正欲纷纷下拜,遂摇手说道:“你们不必行礼,赶紧去到大厅,我有要事宣布!”
韩珏由于曾听二师弟万人豪透露讯息,遂知恩师要当众宣布的,必是自己与师妹江上青的终身大事。
他此时方始恍然,猜想江上青神情冷漠,不对自己亲热之故,是为了避嫌,可见得女孩儿家,到了要做新嫁娘时,定会含羞,连师妹这等倜傥大方的巾帼英雄,也不例外。
到了厅中,众弟子拜罢恩师,依序落座。
江子超首先目注韩珏,语音平和地,拈须问道:“珏儿,听说你在这三年之间,管了不少闲事,‘银衫摩勒’四字,业已颇为响亮?”
韩珏虽觉恩师向自己问话的语意神情,有点奇特,却猜不透其中原因,只好陪笑答道:“启禀恩师,弟子行道江湖,除了恪守侠义本份,锄强去恶,济弱扶倾,以期毋负师之外,并无甚么特殊建树!”
江子超笑了一笑,扬眉又道:“建树或许不多?但仇恨恐怕却结了不少?”
这两句话儿,说得语音虽甚和平,但却隐隐流露出对韩珏的不满意味!
万人豪等师兄妹等,一听师傅之语,不禁全觉愕然!
因为他们知道在师门之中,恩师最喜欢的,便是大师兄“银衫摩勒”韩珏,其钟爱程度,有时甚或超越恩师的独生爱女江上青以上。
韩珏游侠三年,声誉鹊起,如今特地赶回拜寿,恩师似应慰勉有加,满怀喜悦才对,为何言语中竟对这位大师兄,隐含责备,眉梢眼角之间,也蕴有不豫神色!
万人豪等均都有此觉察,韩珏何独不然?
他颇为惶恐,也颇为纳闷地,垂手恭身答道:“弟子为了维护江湖正义,与一干魑魅魍魉,时作殊死争斗,结仇结恨,自所难免……”
话方至此,江子超脸色一变,沉声说道:“住口,莫再多言,去取本门三宝!”
众弟子闻言,不禁又均大感惊异!
因为“洛阳大侠”江子超所掌“中州剑派”的门户之中,共有三件传宗宝物,是一柄极锋利的匕首,一枚径约三寸的白玉圆球,和一柄“湛卢”古剑。
匕首是门派中人犯了重大规戒时,赐予自绝之用,“湛卢”古剑是掌门人所用兵刃,只有那枚白玉圆球,用途不详,历经三代掌门,推敲研究,除了知是价值极高的武林宝物之外,根本不知道它的名称来历?
如今,恩师突命韩珏取这“传宗三宝”,难道本门中竟有人犯了重大过错,要在恩师这吉辰寿日之际,惨正门规家法?
众弟子个个心中忐忑,但见恩师江子超神情严肃,脸罩寒霜,遂谁也不敢开口询问,或窃窃私语,偌大议厅堂之上,显得一片寂静!
韩珏自然谨遵师命,恭身一礼,退入后堂,取来一具朱红皮囊,囊中所贮,就是“中州剑派”的“传宗三宝”!
江子超接过红皮囊,两道目光,灿如岩电地,一扫包括爱女江上青在内的门下九名男女弟子,朗声说道:“我年事已高,气血渐衰,厌倦江湖锋镝,乘这花甲诞辰,门下九弟子,齐聚‘洛阳’之际,决心把门户重责,选一稳重有为弟子,交付掌管!”
众弟子听了江子超如此说法,才知恩师集众之意,不是要为韩珏、江上青安名份,而是宣布武林各派中最重要的传宗大事!
但“传宗”虽属大事,结果不必猜测,因为“中州”门下,无论就序列前后,武功强衰,声名高低,或师恩厚薄等任何方面来说,“银衫摩勒”韩珏都是无可与竞的第一人选!
江子超目光再度环扫诸弟子,最后凝注在韩珏脸上,缓缓叫道:“韩珏,按照武林中一般成规,你既是大弟子,便应接受‘传宗三宝’,继掌‘中州’门户……”
韩珏玉面一红,刚待答话,江子超双眉微挑,又复说道:“但经我暗中考察,觉得你聪明有余,稳重不足,气骨更太高傲,倘若继掌门户,未必是我‘中州剑派’之福。”
这番话儿,字字宛如晴空霹雳,震得恭聆江子超训话的“中州”门下弟子,个个骇然相顾!
其中神色最泰然的,到是备受师傅训斥的“银衫摩勒”韩珏,他仅仅俊脸羞红地,向江子超恭身说道:“恩师金玉明教,珏儿认罪知过!”
江子超“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你能知道自己的弱点就好,万人豪过来!”
万人豪心中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抬起头来!目注江子超,脚下未曾举步!
江子超对他到是和颜悦色地,含笑说到:“豪儿,你一向老成持重,从今日开始,我便把‘中州剑派’的门户重责,付你掌管,来来来,你把这‘传宗三宝’接去!”
“越次传宗”本属武林大忌,容易导致门户不和,但对于被传宗之人,却是特殊宠命!
但一来万人豪作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儿发生,二来他与韩珏的师兄弟感情,一向极好,故而他不是所谓“受宠若惊”,而是“受宠大骇”!
这种惊骇程度,相当深巨,使万人豪全身上下,都惊骇得有点抖颤起来!
他先偷眼看看恩师江子超,再偷眼看看师兄韩珏,简直弄得口中说不出话,脚下举不了步地,不知如何是好?
江子超见了万人豪这副神情,眉头方蹙,韩珏到已恢复了正常脸色,含笑叫道:“万师弟,师恩如海,师命如山,你怎么还不赶紧上前拜谢恩师厚意?”
万人豪瞿然惊觉,恩师既已当众宣布,便告成命难收,自己再若迟疑,岂不是极为失敬的当众违命?
“中州”门下规戒素严,违命轻师,其罪极重!万人豪无可奈何,只得垂头上前,向江子超大拜三拜,然后便站起身形恭恭敬敬地,接过“传宗三宝”!
江子超慰然一笑,侧顾站立身边的爱女江上青道:“青儿,门户重责,选交得人,我真觉得一身轻松,昨夜赶路辛苦,且到后堂歇息歇息,再招待从各地赶来的祝寿友好!”
江上青低鬟一笑,随侍爹爹,走向后堂,目光微扫韩珏,但目光所流露的,仍是一片淡漠!
照理说来,江氏父女一走,其余几位同门,都也该向新膺“中州剑派”掌门大位的万人豪,纷纷道贺才对!
但因此举似乎会给韩珏相当刺激,使这位大师兄的脸上,下不来台,故而江子超,江上青父女虽走进大厅之内,仍是一片寂静!
这种尴尬局面,不能永远僵持,万人豪手中捧着那只内盛“传宗三宝”的朱红皮囊,向韩珏苦着脸儿叫道:“大师兄……”
韩珏知道万人豪惶恐之意,遂不等他开口地,便自摇手笑道:“二师弟,恭喜你了,你不要以为恩师越次传宗,我会难过,须知恩师法眼无差,我虽忝居同门之长,却决非执掌‘中州剑派’门户的理想人选……”
语音至此微顿,俊目中神光湛然地,一扫厅中列坐的五位师弟,和两位师妹!
包括万人豪在内的七位男女同门,均看得出大师兄韩珏这两道湛然眼神之中,一片真挚,决没有丝毫言不由衷的意气存在!
韩珏剑眉微扬,继续说道:“这绝非我自谦之辞,因一来我本身尚有不共戴天之仇,必须拼死报复,以尽人子之道,未来吉凶,实难逆料,若是身膺重责,万一有所不幸,岂不贻辱师门?二来我生性疏淡,最爱游侠四海,啸傲八荒,不善于执掌门户中一切琐事……”
语音又顿,目光凝注万人豪,含笑叫道:“万师弟,你一向谨慎持重,心细如发,正是执掌门户的理想人选!今日得承大任,我为你贺,亦为本门得人贺,万师弟应该知道这是我韩珏的肺腑之言,决不是故作大方的矫情之语!”
万人豪长叹一声,向韩珏苦笑说道:“如今虽然木已成舟,但小弟心中,除了愧对师兄之外,委实深为惶恐,今后还望师兄时加提携指导,俾少陨越!至于师兄复仇一事,小弟誓竭所能……”
韩珏连摇双手截断万人豪的话头说道:“万师弟,你且想想,我那仇家若非厉害无比的绝世魔头,恩师怎会至今仍讳莫如深地,不肯把他姓名来历,告我知晓?这种私人恩怨,我立意一身了断,决不愿累及师门,万师弟的美意云情我谢过了!”
话方至此,厅中倩影一闪,江上青忽又走来,向万人豪问道:“万师兄,爹爹问你,各地祝寿宾朋,到了多少?”
江上青不提还好,一提之下,众同门均觉略感愕然。
万人豪略略一怔,皱眉说道:“师妹这一提起,事情似乎有点奇怪,恩师交游素广,慢说近处各地,便是远道宾朋,每年也多有人来!今年更是他老人家花甲整寿,应该贺客更多,但直至如今,却还一人未到!”
江上青笑了笑,目注万人豪道:“爹爹现在‘养心轩’中歇息,若有客来,请万师兄立即派人往报!”说完,便又婷婷袅袅地,走出厅去。
除了“银衫摩勒”韩珏以外的“中州”门下七位师兄妹,互看一眼,又是一片沉默!
这片沉默,并不简单,是因他们看出江上青对韩珏在感情之上,有了重大变化!
他们谁都知道江上青与韩珏,是青梅竹马的一双爱侣,早已两情相洽到只差明定名份地步。
若在平时,江上青那些话儿,必是对韩珏发问,如今虽因万人豪新膺门户重责,改向万人豪问话,却为何连看都未向韩珏看上一眼?
众同门心中,有此想法,韩珏心中,自然也会有同样感触!
说也奇怪,真正的英雄豪杰,对于“名利”二字,或许尚能无动于中,但于一个“情”字,却极少能推得开,看得穿,勘得破!
韩珏对江子超越次传宗之事,委实胸怀坦然,毫不在意,但如今对于江上青向自己公开冷落之事,却好生惊疑,觉得老大不是滋味!
他脸上讪讪地站起身来,向万人豪低声说道:“万师弟且在此主持一切事务,并派遣一二位师弟师妹,到庄门外负责迎客,我要到后园中散散步去。”
万人豪知道韩珏多半是要去找江上青,自然连声应诺,派了三师弟罗杰,和七师妹郁芳年,去到庄前,专司迎宾之职。
他猜得果然不错,韩珏离开大厅之后,便自向后园“养心轩”缓步走去。
“养心轩”是座小榭,建筑在一片荷池之中。
如今,洛阳大侠江子超在轩中静坐养神,江上青却在轩外凭栏,目光低垂,看着池中往来游鱼,又似意颇闲适?又似在想甚么重大心事?
她虽目光低垂,仍看见韩珏独自缓步走来,却眉峰微蹙,故作未曾发觉。
直等韩珏走近身旁,江上青才不得不加理会地,微抬眼皮,淡淡的叫了声:“大师兄?”
一声“大师兄”,叫得韩珏不单心中一震,并向后退了半步!
因为江上青一向是叫他“珏哥”,如今竟改称“大师兄”,字数上虽多了一个,情份上却不知淡了几许?韩珏向江上青深深看了一眼,但江上青却仍目注池中游鱼,并未和他眼光相对!
韩珏勉强定了定神,低声叫道:“青妹,恩师睡了么?”
江上青道:“爹爹没有睡,但因昨宵赶路太累,正在静坐养神。”
韩珏柔声说道:“恩师既已累了,青妹想必也甚疲乏,如今时间还早,你怎么不去歇一歇呢?”
淡淡的几句话儿,但却充分流露出爱护关切之意!
江上青芳心中陡然一阵酸楚,泪珠儿几乎夺眶而出。
尚幸她性格一向极为刚强,尚可咬牙强忍地,摇了摇头答道:“我……我睡不着!”
人的感情,极难强制,江上青在神色方面,虽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使它未加变化,但在区区“我……我睡不着”的四个字儿之中,语音已有点不大自然!
韩珏道:“青妹,你……你好像有甚么重大心事?”
江上青自知目中湿润,仍不敢抬走眼皮,不答反问地,向韩珏说道:“大师兄,爹爹越次传宗,把‘中州剑派’的掌门之位,传给了万二师兄,你……你应该……”
韩珏不等江上青说完,便即含笑叫道:“青妹不必向我解释,我一点也不生气,因为我深知万二师弟确是比我适当的理想掌门人选!”
说完,又把自己不适于担任掌门之位,及万人豪适于担任掌门之位的理由,对江上青低声讲了一遍。
江上青听得秀眉一挑,意似不悦地,嘴角微披说道:“大师兄,你‘银衫摩勒’之号,业已名满江湖,却……却为何这样没有骨气?”
这句话儿,把韩珏听得一怔!
江上青觉得自己业已渐可控制情绪,遂微抬眼角,斜睨着韩珏,冷笑说道:“越次传宗,本属武林大忌,对于被剥夺传宗权利之人,更是重大侮辱!我若是你,决不会呆在这‘江家庄’中,一定脱离师门,另外自行闯番事业!”
韩珏想不到江上青竟然说出这番话来,越发惊奇地,摇头说道:“青妹怎么这样说话?慢说师恩如山,不容辜负,就以青妹和我的感情而论……”
一语未毕,江上青神情突转哂薄地“哼”了一声说道:“大师兄,我和你有甚么特别感情?我们只是极寻常的师兄师妹而已!”
语音一了,根本不再与韩珏多话,柳腰略闪。
翩若惊鸿地,闪入那“养心轩”内!
“银衫摩勒”韩珏是豪情可吞四海的铁铮奇男,但如今莫名其妙地,碰了江上青这个钉子,也不禁觉得一阵心酸,泪光在眼中乱转!
他一见江上青时,就觉神情冷落,异于昔日,如今再听她亲口说出这两句太使自己伤心的话儿,自然知道所谓“天可荒,地可老,海可枯,石可烂”的“不变爱情”,已起了绝大变化!
“银衫摩勒”韩珏,好不茫然,双眉深锁地凭栏而立。
他暗忖自己究竟作错了甚么事儿?竟在赶回拜寿之下,遭受了师傅师妹的如此冷落?
先是师傅当众申斥,越次传宗,后是师妹加以冷落,似绝情爱?
韩珏满心不服,颇想追进“养心轩”中,向江上青问个一清二白!
但他知道,根据师傅师妹对于自己的冷落神情,若是追进轩去,无非更弄得灰头土脸,把事儿越发闹僵,毫无转圆余地!
对于掌门名位之失,韩珏毫不萦怀,但对于江上青的感情的变化,他却想委曲求全,设法有所挽转!
故而,他想进“养心轩”,怕进“养心轩”,终于不敢进“养心轩”,满怀抑郁地,负手低头踱去。
韩珏闲踱消愁,信步走进,不知不觉间,竟已走进庄门。
这时,庄门之外,似乎传来了一阵争吵声息。
韩珏方一倾耳,面前俏影略闪,七师妹郁芳年业已飘身纵来,低低叫道:“大师兄来得正好,这件事儿,颇把小妹与三师兄难住,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
韩珏问道:“甚么事儿?”
郁芳年脆声答道:“庄外来了五位贺客,要向恩师老人家拜寿,三师兄和我,不知应不应该让对方进庄?”
韩珏愕然问道:“既是贺客,哪有不……”
郁芳年双目微轩,截断了韩珏话,接口说道:“这五名贺客的路道不对,是‘血河王母’令狐婆婆的孙儿‘血公子’令狐雷,带着神头鬼脸的四名手下!”
韩珏“哦”了一声,扬眉说道:“有这等事,我去看看!”
说完,便与郁芳年一同闪出庄门,果见有位猿臂蜂腰,长身玉立,极为英俊潇洒,年约二十四五的红衫少年,带着四名健壮手下,正与三师弟罗杰,似有争执。
罗杰一见韩珏到来,赶紧把手中一份大红礼单递过,皱眉叫道:“大师兄,这位令狐朋友,要来向恩师拜寿,又送了这样丰厚的一笔寿礼,小弟有点不敢收呢!”
韩珏接过礼单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寿礼四色:黄金千两,碧玉如意一只,百年陈酒十罐,野山人参一匣,恭祝江大侠花甲寿辰,晚辈令狐雷敬贺!”
韩珏一看礼单便知罗杰说得不错,这四色寿礼,委实送得太重!
如此重礼,若是收下,深恐师傅责怪,若是不收,又恐令狐雷与师傅有甚特别交情,得罪了人家远来拜寿的一番美意!韩珏略一考虑,向罗杰叫道:“三师弟,令狐朋友的这份寿礼,委实送得太重,你且把礼单拜帖投向‘养心轩’中,禀报恩师,请示定夺?”
罗杰领命驰去,韩珏遂向令狐雷抱拳笑道:“令狐兄请多多担待,因这份寿礼太重,韩珏不敢妄自作主收入,只好向恩师请示,尚乞令狐兄见恕慢客之罪?”
令狐雷性傲无比,换了平时,像这样受阻庄门以外,早就勃然翻脸!如今因醉心于江上青的绝代风姿,竟把性情也变得温和起来,向韩珏看了两眼,抱拳含笑说道:“好说,好说,韩兄莫非就是名满江湖的‘银衫摩勒’?”
韩珏谦然笑道:“小弟这‘银衫摩勒’四字,宛如烛火微光,哪里敢比令狐兄‘血公子’的震世盛赞?”
常言道:“有拳不打笑脸人”,令狐雷生性虽狂傲无伦,落落寡合,但对于韩珏的如此谦词,到也听得十分受用地,轩眉微笑说道:“韩兄不必太谦,江大侠的‘中州剑派’门下,的确英才如海,个个卓荦不凡,尤其令师妹江上青姑娘,更属玉貌仙容,天姿国色……”
这两句话儿,虽是对江上青奉承之词,但却奉承得有了语病!
因为对于武林巾帼,最好誉之为“冰姿玉骨,剑胆琴心”像这等“玉貌仙容,天姿国色”之词,便多少带着一点不太庄重的轻佻意味!
韩珏方把眉头一蹙,他那位七师妹郁芳年却已发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