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沙和尚东游日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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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齐大圣膂力小试摄魄惊魂 日武士傲气大杀名裂身败

悟空笑道:“沙师弟,你那场‘血腥竞速’和‘大海捞针’的神妙表演,震动日本,加上电视、电影,和报刊等媒体的尽量宣传,沙净先生业已成为家喩户晓的‘大人物’了。故而,我们小游东京,无事便罢,若是有甚事儿,好事由你出面,不妨名上加名;坏事则由我向前,索性显点神通,用点手段,闹它个天翻地覆!”

“宋朝仁宗年间,包龙图曾经倚仗怀有照妖宝镜,和龙虎山张天师的帮忙审理过一件奇案,名叫‘五鼠闹东京’,但那个‘东京’,是指河南汴梁。如今猴哥若在日本来个‘一猿闹东京’,到足以先后辉映!”

悟空闲言苦笑地,接口说道:“沙师弟怎么把我比成五只老鼠精了?日本的东京,虽和宋朝的东京不同,但一些现代科技,却远比包龙圚的照妖镜,曁张天师的桃木剑、五雷符来得厉害。或许我这‘闹过天宫,下过大海,闯过地狱’,自以为了不起,有相当本领的‘齐天大圣’,会碰些钉子,栽个‘日本跟头’也,说不定。”

沙僧微笑不语,他们既想多开眼界,当然凡见人多之处,便会挤进去,凑个新鲜热闹。

在这种找新鲜、凑热闹的心态之下,两人竟首先走进了一处相扑道场。

悟空才向一位刚刚上台,摆了几个个架子,正自耀武扬威,长得像座肉山般的横纲力士,看了两眼,便自连连摇头,失声一叹!

沙僧不解问道:“猴哥叹气则甚?是不是嫌台上这位横纲力士,长得太胖?”

话方至此,有两个日本人横眉竖目地,走了过来。

他们是发现悟空对台上“横纲力士”的渺视神情,勃然大怒,原本来意不善!

但因看过那椿“血腥竞速”,和“大海捞针”等电视转播的印象太深,遂于一见沙僧之下,立即认出对方身份,换了神态,拱手陪笑说道:“呀,沙净先生居然驾到,我们这小小道场,眞是蓬荜生辉,这位贵友是……”

沙僧笑道:“这是我的师哥孙石先生……”

其中一个日本人,到是听说过“孙石先生”名头,“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也是曾在香港大学中,出过锋头,曾以徒手跳高打破‘世界撑竿跳纪录’的运动天才孙石……”

沙僧赶紧接口说道:“我孙石师哥,可不只是会跳高啦,他任何本领,都至少比我大上十倍,敢说是无所不能……”

这极尽夸耀意味的“无所不能”四字,使那日本人听得眉头深蹙地,从嘴角展现一丝冷笑,伸手指着台上问道:“眞是‘无所不能’么?他懂不懂得‘相扑技巧’?……”

悟空哂道:“‘相扑’很简单嘛!第一,使对方扑不着我。第二,我能摔倒对方,不就占了上风,只赢不输!那里还用得着多大‘技巧’!”

那日本人气得本想跳将起来,臭骂悟空一顿,但因顾忌沙净先生的名头面子,只把牙关一咬,淡淡说道:“说起来当然容易……”悟空连半句都不饶人地,立即接口笑道:“作起来也不难嘛!要不要我把台上那位‘横纲力士’,摔上三个跟头,给你看看?”

“相扑”之道,本应体重相当,至少也要相去不远,才够资格作为“对手”!等于拳击台上的过磅分级,以免实力悬殊,有一方不堪一击,会使观众看得扫兴。

故而,那日本人听了悟空所说“要不要我把台上那位‘横纲力士’,摔上三个跟个,给你看看……”之语,不禁一声冷笑,故意尽量提高语音,向沙僧说道:“沙净先生,令师哥孙石先生虽然也是国际知名的运动天才,但却长得这等瘦巴巴的,与台上森山横纲,根本不成比例。他若上台互斗,万一有甚意外,被森山横纲摔死,或是压扁?!……”

由于对方是故意提高语音,场中观众听得“沙净先生”大名,顿时都围了过来,使台上摆架势,显肌肉,正在耀武扬威的森山横纲,感受相当冷落!

沙僧知晓这日本人业已生气不怀好意,想逼得自己当众有所承诺,才好使台上森山横纲毫无忌惮地,放手修理悟空。

他旣已猜透对方心意,不禁暗中好笑地,向纷纷围向自己的观众们,微一拱手,朗声说道:“各位朋友,我师哥孙石先生,身材虽瘦,但各种本领,均高出我沙净太多!万一上台较技以后,把森山横纲打伤,或是摔得有甚三长两短……”

台上的森山横纲,业已听见台下对话,不禁向委实看不起眼的悟空,哂然一瞥,怒声叫道:“你们中国人在比武之间,不是有句‘只论艺业高低,生死各凭天命’的话儿……”

话犹未了,眼前人影一晃,悟空已飞身上台,站在森山横纲面前,笑嘻嘻的说道:“有我师弟沙净先生,和在场来宾,作为见证,我孙石当众允诺,只要被你摔倒一次,就送你一亿日圆!我则有所保留,绝不会过份辣手,把你活活摔死。只打算摔你三个跟头,并使你在台上跪下,让你明白中国的历史太久,幅员太广,上下五千年之间,纵横九万里以内,会有多少高人?多少奇事?绝非你们这点狭隘胸襟,如豆目光,所能梦见比拟。今天在我手下,受点敎训,以后便不致再对中国人,有所轻视,曁对中国,有甚狂妄企图。大家好和平共存,亲爱共荣,作一个平等友邦……”

“咯支支……咯支支……”这是甚么怪声?

这是那对悟空业已恨极,巴不得马上动手,好把对方一跤摔死,森山横纲的咬牙切齿之声!

悟空皱眉笑道:“你莫要作出这副怪相,只少时能不被我摔得号啕大哭,便算好样够种的了!”

森山横纲心知在言语上决难对得丝毫便宜,遂目注悟空厉声喝道:“换衣!”

“相扑”本须彼此拉扯撕摔,故应换穿专用服装,才比较来得利落。

悟空高声笑道:“何必换衣?我再来当众悬个‘赏格”,只要你能撕破我半丝衣角,照样奉送你一亿日圆,作为奖励。”

森山横纲气得想不咬牙也无法自制,业已有一丝血水,从嘴角微微沁出……

他再不多话,身形微俯,双手箕张,摆出一副恶狠狠的姿态。

悟空悠闲卓立,哂然笑道:“架子不错,可惜是只‘纸扎老虎’,只能唬人,不能咬人。”

话方至此,“呼”的一声,森山横纲身形前欺,他的箕张双臂,已然向中合抱!

他身材最少要比悟空高出一头,双臂先往外箕张,再一合抱,委实像只巨态攫猿般,威势慑人地,几乎封闭了悟空前后左右的各方退路!

台下观众认为双方身体的壮弱情况,太以不成比例!孙石先生必利用轻灵,设法闪躱,他若被森山横纲抱住,或是抓住,则无疑胜负立判,惨事立生,纵不被森山横纲摔死,也免不了断根手臂,或是折条大腿。

但他们也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孙石先生”既是“沙净先生”的师哥,“沙净先生”又曾一再推崇,说他本领极大,“孙石先生”本人也当众旣发狂言,更悬重赏,似乎不至于一招便败?

根据目前形势,前后左右旣均被封死,无路可退,加上“孙石先生”曾以徒手跳高打破撑竿跳的世界纪录,他多半会掌握时机,在森山横纲双臂虽抱,却尚未合拢上身的刹那之间,旣精彩万分,也惊险绝伦地,来个点足飞身,冲天纵起,先行脱出危境,再行设法还击……

观众这种猜想,合不合理?猜未猜对?

答案是绝对合理,却毫未猜对!

因为,他们所猜想的属于“常情”,年纪比“日本历史”还长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所化身的“孙石先生”,却属于“非常人”!他的一切举措,那里可以用“常情衡度”?

悟空根本不作丝毫闪躱打算,对森山横纲的威猛来势,宛如未睹,气定神闲,含笑卓立。

看上去,他似乎应该称为“森山竖钢”?一座“竖立如钢”的“森然山岳”。

直等森山横纲瞪着铜铃巨目,双臂从左右猛力合抱,已将抱住对方的刹那之间,悟空才面含微笑地,把双臂向外略分。

一个往内抱,一个往外分,这四只手臂,当然是硬碰硬的合在一处!

“森山竖钢”的手臂,仍然“竖立如钢”的手臂,则旣不如“钢”,也不如“纲”,几乎成了软绵绵的“网”了……

硬拿血肉,去猛碰“钢条”,这位森山横纲怎不从鼻中发出一声惨哼,痛得双腕立垂。

悟空哂然伸手,向对方当胸轻轻一推。

台上观众看来,只是毫未剑拔弩张的一记随手轻推……

但亲身感受的“森山横纲”,却如遭万钧重力,无法站得住脚,立得稳身,一连翻了三个觔斗,才倒在台口,几乎摔下台去!

台下的反应如何?是不是彩声狂沸,掌声如雷?……

没有,绝没有半点彩声掌声,只有些低微叹息……

沙僧早知猴哥必胜,堂堂“齐天大圣”,对付起“森山横纲”这等货色,简直宛如“泰山压卵”,那里还好意思喝彩鼓掌?

全场日本观众,则因“森山横纲”败得太以狼狈凄惨,希望他尚有余勇可贾,不忍心再以彩声掌声,对他落井下石的,加以刺激!

自然,他们都是“日本人”,心中难免略有“民族情结”,才虽不鼓掌、喝彩,却起了一些羞在脸上,愧在心头的低微叹息……

那位被悟空轻轻当胸一推,便站不稳脚,向后倒翻了三个觔斗,几乎跌下擂台的“森山横纲”,在他台下“同胞们”,不加喝彩刺激,无形无声的“安慰”下,果然尚有余勇可贾!

他首先不信这瘦得像只“猴子”的“孙石先生”,会有令人无法抗拒的这大力气?!其次,他更不相信壮得像座“肉山”的“自己”,竟会突然虚弱起来?变得这等脓包!

他也懂得台下“同胞”的“寂然无声”之意,是旣表示原谅自己的“一时偶然失误”,更期盼自己赶快振作,恢复正常,好好把对方摔上一跤,或是索性恶狠狠地把对方“压扁”,以光扬“大和魂”,保持“日本民族颜面”!

于是,这座“肉山”动了,他咬牙切齿的贾足余勇,他矢志报仇雪耻!

休看他胖得像座“肉山”,但在动作上,却灵活得像只“虾子”,腰间微一叠劲,便从“台板”上,鱼跃而起!

换了别的对手,可能不会放过这种最佳攻击机会?多半要在“森林横纲”欲作“鱼跃”而“将跃未跃”的刹那之间,再给他一次几乎无法闪躲的致命沉重打击?!

悟空不然,他虽从与“二郞神”杨戬的“哮天犬”互斗开始,便与“狗”结了“梁子”,彼此不大和谐,但堂堂“齐天大圣”,是不屑于打甚“落水狗”的!

何况,悟空有点讨厌“日本人”那种“谦和”在“脸上”,“自大”在“心中”的冷傲味道”,立意要把这“森山横纲”,用各种手段,凌辱折服,才好杀尽“东洋萝卜头”的威风,让他们开足“眼界”,领略“厉害”!

悟空心意如此,他当然没有丝毫动作的,笑吟吟,负手而立,任凭对方卷土重来,再度攻击自己!

“森山横纲”想不到对方竟放弃了最佳攻系时机?会听任自己“鱼跃”起身,重整旗鼓!

他不明白对方的“宽大”原因,不禁望着这位名头业已极大,但本领却彷佛更大的“孙石先生”,有些呆呆发怔?!

悟空明白对方心理,哑然一笑说道:“你不必发呆,我放弃攻击机会之故,是因为你根本太不够看!宛如‘折枝’,‘反掌’便得,宛如‘击卵’,‘弹指’即碎,我随时都可以要你摔倒,你就摔倒,要你跪下,你就跪下!”

悟空是含笑发话,语音、神情,都相当平和,毫不严厉。但语意之重,却重得宛如山岳,几乎能把一向眼高于顶,目空一切,自以为力士无敌的森山横纲的全身骨骼,都为之生生压碎!

森山横纲听得眞是牙往紧咬,眼往大瞪,心往下沉,火往上冲……

怒火一冲之下,只想和对方拚命,不再考虑其他,大踏步走近悟空,仍像刚才一样,来了个“张臂猛抱”!

刚才业已吃过苦头,为何又蹈覆辙?

这就叫“无奈拚命”。森山横纲拚着再吃一次苦头,也要看清楚这孙石先生是怎样能把手臂,变成“钢条”,使自己双腕欲折?并怎样凝的力气,能使自己立不住脚,站不稳身,竟向后倒翻了三个觔斗,几乎跌下台去?

结果如何?历史是否重演?没有!森山横纲想付的“代价”,并未付出。想看的事件,也未看到。

他双臂箕张,猛力向中合抱之下,悟空没有让再吃甚实际苦头,只让他听了一句轻飘飘的冷话。

馆空像一缕幻烟,在对方双臂业已合抱下,倏然消失,但森山横纲的耳边,却听得他哂然不屑的说:“动作太慢!你这样抱法,纵抱上百次,千次,甚至于活活累死,也休想沾上我半丝衣角。”

森山横纲脸上发烧,赶紧回头转身,察看这神秘得宛若鬼魅的“孙石先生”如今人在何处,要施展甚么旣缺德,更厉害的手段,修理自己?

人影不见,语声又响。

“我在这里!连对手的人影、动作,都没法看得清楚,你还配和人‘比武’?”

森山横纲更傻眼了!赶紧又回转身形,才发现那位旣可恨、更可怕的“孙石先生”,仍是负手卓立,笑吟吟地,根本在原处没动。

他心中虽想再复试上一次,但委实无法厚得起脸皮再向这位笑得十分可恶的“孙石先生”走近。

谁知悟空竟向他招手笑道:“来,来,来,再来一次。这次,我旣不格拒,也不闪躱,且让你抱个结结实实!倒看你这‘相扑专家’,位居‘横纲’的自诩力大无穷之人,能不能摔我一跤?我分毫?究竟有多大力气?”

森山横纲闻言大喜。

他深知中国人的“不轻承诺”美德,尤其是像这等“当众宣吿”,更不会说了不算!

只要当眞被自己抱住抓住,慢说“孙石先生”是“人”,必被摔成“肉饼”,就算他人如其名,是块“石头”,也会被摔成为一地“石粉”!

大喜之下,人又逼近,双臂三度箕张!

悟空面含哂笑,卓立不动!

森山横纲明知若想“比快”,自己绝对“快”不过对方,这“孙石先生”旣已当众宣称,不闪不格,便索性从从容容地,把箕张双臂,缓缓向中含抱。

悟空动了。

但动得太傲,动得太以藐人,动得几乎把森山横纲气得七窍冒火,八孔生烟,甚至于嗓眼发甜地,当场口中吐血!

悟空果然守信重诺,他虽动,但一不是格拒来势,二不是轻灵闪避,而是似乎叫森山横纲尽管放心凝劲施技的,把他自己曾令森山横纲吃过苦头的一双手臂,插进了衣袋以内。

一方不格不闪,另一方当然便抱了个结结实实!

双方身材重量不成比例,森山横纲旣已抱住“孙石先生”,必然大施相扑技艺,或是索性像抓根灯草般,把对方高高举了起来,再猛力向地上摔了下去!

但这是除了沙僧在外的台下羣众的心中构想,台上森山横纲的实际遭遇,却非如此。森山横纲才一抱住悟空,便完全如台下羣众所料,想把对方高高举起,或是重重摔倒。

但他才一凝劲,不禁脸色大变!

原来他不凝劲还好,这一凝劲之下,才发现他自己所抱在双臂之间的,绝不是“人”,而是莫测其高深重大的一座神秘“山岳”?!

举“山”,乃是“幻想”,摔“山”,更不可能。连想把对方略为“摇撼”,也决非他自以为了不起的几百磅牛力,所能办到。

这一下,森山横纲所吃的无形苦头,比他第一次出手,便被格伤双臂,并倒翻了三个觔斗,所吃的“有形苦头”,何止痛苦十倍?

举不起……摇不动……摔不倒……怎样放开手呢?这柄“羞力”,着实令人难以“入鞘”!

他没法放得开手,悟空的手儿,却从衣袋中取出来了。

悟空一伸手,轻飘飘地,搭在森山横纲肩上,含笑朗声说道:“我已让你抱住,你却仍拿我毫无办法,如今该领略出一些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中国有多么大吧?!我再给你一次‘翻本机会’,只要你能禁得起我这双手掌的压力,不向我屈膝跪倒,这场较技,便算你赢!我孙石与师弟沙净,愿赠十亿日圆花红,并对你们的明治神宫,双双大拜八拜!”

森山横纲趁机放开了他不好意思放开的手儿,高举右臂,朗声叫道:“天照大神在上,我森山人可以死,膝不可屈……”

悟空接口笑道:“话倒说得像个‘英雄’,但‘英雄’须靠骨气表现,不能仅凭嘴舌吹嘘。”

随着悟空的笑语之声,台上、台下,产生了相当显明,并有强烈对比的“色彩变化”。

所谓“色彩变化”,是台上森山横纲的那张脸庞儿,越来越红,渐渐红得发紫,成了猪肝色泽。

台下日本观众的脸色,则越来越白,渐渐成了毫无血色的无数白纸。

森山横纲脸色越来越红之故,是承受不了悟空那只丝毫未见凝劲的手掌,却在他肩上所加予无法形容的沉重压力!

台下观众脸色统统发白之故,是发现森山横纲口中虽说得英雄,身上却毫不“英雄”,居然被孙石先生的一只右掌,压得挺不起胸,抬不起头,身形徐徐前俯,果似即将跪倒。

倘若当眞跪下,则“相扑横纲”的声名扫地,日本国技的威严何存?教大家怎不相顾失惊?怎不一齐脸色发白!

“咕咚”!

让他们担心,使大家含羞的事实,终于发生。森山横纲虽咬牙苦撑,把牙关咬得已从嘴角溢血,但仍承受不起肩上宛如“山岳”的沉重压力,凄然失声一叹,向悟空双膝跪倒。

双膝才屈,刀光电闪!

森山横纲是抢了较技台上早就准备的一柄短刀,回手椹向他自己腹部!

他的动作虽快,孙石先生却更捷于闪电!

刀尖尚未及腹,刀柄已被悟空抓住。

森山横纲凄然叫道:“孙石先生,我被你折辱到这等程度,那里还有脸再活?请你让我切腹,并费心替我‘介错’……”

悟空懂得所谓“介错”,便是“切腹人”倘因痛苦太甚,有损英雄形象之时,由“介错人”用另一柄较长的武士刀,把“切腹人”挥刀断首,切下脑袋。

心念一动,走到台口,对羣众朗声说道:“各位日本朋友,大和民族,原本相当优秀,但过份好勇斗狠胸襟,稍嫌狭隘,也是应该切实引以为戒的缺点之一。中华古哲遗训中之远交近睦,推己及人,恐怕对于你们,有极大研究奉行价値。譬如,穷兵黩武的日本军阀们,在‘八一三侵华战役’中,曾蹂躏大片中华山河,伤害无数中华儿女;但广岛、长崎、核弹双落,大战宣吿结束,日本承认战败,表示愿意无条件投降时,中华执政领袖却能以德报怨,不念前仇,向英美列强,为日本力争保留天皇制度,才留得今日之战后迅速复兴基础……”

“无条件投降”是日本最羞耻的史实,但中华对日本能“以德报怨”,也是他们最最铭刻感激之事,故对于悟空的当众所说,全场毫无异议。

悟空一笑又道:“关于‘生死’二字,中华古训有泰山鸿毛之分,胜败之道,亦视为兵家之常。当台较技,显属小事,胜固可喜,败亦无伤,能忍辱才有进步,肯认败才有明天,追求更强更好的未来,必须先修正有缺点的现在,倘若日本天皇不肯宣吿投降,而又迫于实际情况,无法继续战斗时,竟胸襟狭隘的来个率领全体臣民,集体切腹,则历史早绝,版图必被瓜分,那里还会使扶桑三岛,光芒万丈变成今天能够傲视英美中苏,多彩多姿的经济大国?”

“咕咚……”

森山横纲竟走到毫口,第二次向孙石先生跪下。

但先后两次的跪下意义,大不相同,第一次他是屈于威力强权,不得不尔,第二次却是旣被身敎,又被言敎,感德畏威心悦臣服!

悟空含笑伸手,先把这座矮了半截的“肉山”,给拉了起来,再把自己从森山横纲手中夺下那柄精钢百炼的极好武士短刀,轻轻揉了几揉,拉了几拉,再复搓了几搓,使它变成一只精光闪亮钢环,高举手中,向羣众含笑说道:“刀是凶器,如今,凶器已毁,象征中日两大民族间,可以永绝刀兵,像这只钢环般圆融无碍,共存共荣,不再有任何阻隔。”

应该早就爆响,却偏偏沉寂得直到如今的掌声采声,终于在此际适时响起!

不单观众鼓掌,沙僧喝彩,连刚才还对悟空恨得咬牙,被他折辱得羞愤切腹的森山横纲,也在热烈鼓掌,大声喝彩!

精钢百炼的武士刀,到了悟空手中,简直成为善遂人意的可塑黏土,眞是慢说目睹,连听都没有听人说过的奇事怪闻!硬使这位疑神疑鬼,疑心自己眼睛发花的森山横纲,瞪着那只由武士刀所变成的精光闪亮钢环,不得不对“孙石先生”第二度表示服贴。

沙僧觉得悟空在这场游戏之上,不单出足锋头,慑服了原本高于顶,傲气十足,自以为了不起的森山横纲,也对日本人晓以大义,开了敎训,各种处置,无不恰当已极,着实令人赞佩。遂见好就收地,向悟空施个眼色,在台下羣众纷纷向他们师兄弟围拢,似乎要想索讨签名,有所啰嗦之际,双双把身形一晃,便自失去踪迹。

悟空于离开这相扑道场以后,含笑说道:“那位森山横纲,今天的运气不错。”

沙僧“咦”了一声,诧然问道:“他位居‘横纲”,自诩是位无敌力士,今天已被你折磨得当众屈膝,甚至于切腹自尽,已经相当惨了,猴哥怎么还说他运气好呢?”

悟空笑道:“受些折磨,杀杀傲气,对他反而有好处啊。我手下留了分寸,他当众两度屈膝,第一次虽是硬被威逼,无力相抗,羞愧得想要切腹!但第二次却是“怀德”,显已心悦诚服!

悟空正在言谈中,中村大夫喜孜孜地跑来向他笑道:“孙先生,特级名车,业已订好,三两日间,便可交货,夜明珠也由专家设计,绝对不虞被窃地,妥善装置车内。丰田公司更几乎给予半价优待,和三十年长期保险,眞是天大面子!”

悟空拱手道:“多谢!多谢!但请中村大夫通知丰田公司,不必在此交货,可依照我所写地址,直接把车儿寄去纽约的前锋论坛报,交给女记者葛莉丝吧。”

中村医生点头笑道:“这事好办,一个电话便可搞掂!”

悟空正在为女朋友购得好礼物感到自慰和兴奋,突然那颗“猿心”又“卜卜,卜卜”不正常地连接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