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为司徒玉服丹药,司徒玉方慢慢转醒。
萧弄玉听他对此前发生的一切解释得尚合情理,苦笑一声说道:“好!算我倒霉……”
司徒玉大喜叫道:“好姊姊,你……你宽恕我了?”
萧弄玉妙目流波,含笑骂道:“我若不对你宽恕,便让你跪死在我的面前算了,何必还拉起来?”
司徒玉涎着脸儿,拉着萧弄玉的柔荑素手,低声说道:“好姊姊,你既已对我宽恕,怎……不再叫我一声玉弟弟呢?”
萧弄玉吃他缠磨不过,只得叫道:“玉弟弟……”
司徒玉会心地笑着,然后说道:“玉姊,你问完我了,我也有话问你。”
萧弄玉扬眉笑道:“我猜出你的问话,多半属于报复性质,是不是也要问我为何在‘勾漏秘洞’之中,恶狠狠地掴了你一记耳光?”
司徒玉摇摇头儿,苦笑说道:“玉姊,你猜错了,关于你掴我耳光原因,我知道一定是恨我既早就祛毒苏醒,为何不声不响,迟迟不下手,使你担惊挂虑,并受了‘百变瘟君’米元通的不少肮脏恶气。”
萧弄玉秋波微转,含笑说道:“玉弟猜得一点不错,当时我的确心中气得要死,也把你恨得要死……”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叫道:“玉弟,你既已猜出我当时心情,还有什么话儿,要问我呢?”
司徒玉道:“我是问姊姊既然盛怒而去,怎……怎么……”
萧弄玉见他凝于出口,遂娇笑接道:“你是问我为何雷声大,雨点小,既已盛怒而去,为何又自动回到你的身边?”
司徒玉点了点头,萧弄玉嫣然笑道:“我驰去数十里外心中烦怒难消,全身燥热异常,遂站在一片飞瀑之下,让那冰冷山泉,把我由项至踵,浇得淋漓尽致。”
司徒玉笑道:“这到底是祛除火气的极好办法。”
萧弄玉道:“火气一去,遍体清凉,我忽然不服起来,觉得我似乎并无什么对你不好的地方,你怎会故意忍心让我去受那米元通的肮脏恶气?”
司徒玉叹息一声说道:“姊姊想我会不会故意这样做呢?”
萧弄玉瞟他一眼,微笑答道:“我最少假设了将近一百种理由,但仔细推敲结果,其中却连任何一条,也无法成立。”
司徒玉又赞又叹说道:“幸亏姊姊具有莫大智慧,否则我这种黑天冤枉,到那一天才洗得清呢?”
萧弄玉向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仿佛表示安慰歉意,含笑说道:“虽然你没有理由故意气我,其中定系误会,于是,我便想到,狠狠一记耳光,掴得你满嘴流血,到没有什么关系,但我这无情一走,定必影响你的心绪极大。”
司徒玉听至此处,霍然双张猿臂,把萧弄玉搂在怀中,目内含泪地,凄然叫道:“姊姊,姊姊,你真是我的知音,那时真把我快急死了呢!”
萧弄玉任凭他搂着自己,亲热温存,继续含笑说道:“我想出你不会急死,也会急疯,遂赶紧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渍从数十里外,赶回‘勾漏秘洞’。”
司徒玉“呀”了一声,皱眉说道:“事不凑巧,姊姊回转‘勾漏秘洞’之时,恐怕我和柳师叔……”
萧弄玉不等司徒玉说完,便接口笑道:“正是如此,我回到‘勾漏洞’之中,你和柳无垢师叔,业已离去。”
司徒玉一怔,目注萧弄玉道:“姊姊,这事怪了,你既未见着我们,怎会知道那是柳无垢师叔?”
萧弄玉满面佩服神色,一挑拇指,含笑答道:“常言道:‘生姜还是老的辣’。柳师叔作事,何等高明?她竟猜透我可能只是一时气得糊涂,等神智清明以后,还会回来找你。”
司徒玉越发诧道:“玉姊姊,你……你遇着柳师叔了?”
萧弄玉摇头笑道:“我虽未曾遇着柳师叔,但柳师叔却因猜透我对你情感太深,当时纵然冲动而去,事后必悔转回,遂留言洞中,说明你是神智虽清,功力未复,只好悄悄养精蓄锐,直等功劲凝足,才对‘百变瘟君’米元通,猝然下手。”
司徒玉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掌叹道:“天可怜,我的冤枉,总算有了出头之日,柳师叔真是功德无量。”
萧弄玉娇笑说道:“其实我既肯转回,便已想通了其中原委,柳师叔留言之举,只不过证实了我的揣测是正确无误而已。”
司徒玉又问道:“好姊姊,你虽明白了我的冤枉,却又怎会及时赶来,找着我呢?”
萧弄玉答道:“这也是柳师叔的功德,她于留言中说明你去‘黄山’,她去‘泰山’,我遂根据这种方向,拚命赶来找你。”
司徒玉“呀”了一声,目注萧弄玉道:“玉姊,私情事小,公义事大,你……你何必赶来找我?应该追随柳师叔,‘泰山’参师,陈报有关‘毒指神君’与‘勾漏派’的各种情况才对。”
萧弄玉答道:“我未去泰山,有三大理由。”
这“三大理由”四字,把司徒玉听得剑眉微轩,对萧弄玉愕然注目。
萧弄玉知他想问,便含笑说道:“第一项理由是‘泰山’方面,既已有柳师叔前去,便无须我再匆匆赶转。”
司徒玉剑眉一动,尚未发言,箫弄玉又已说道:“第二项理由是我既未回‘泰山’,我师傅以为我伤情遁世,更关怀颇切,意欲寻找地,会被柳师叔拉得重出武林。”
司徒玉失笑说道:“这项理由,倒蛮新鲜,但不知第三项理由又是为了什么?”
萧弄玉伸出右手纤纤食指,在司徒玉额头之上,轻轻点了点,微咬银牙,娇笑说道:“第三项理由还不是为了你这小冤家。我担忧你为情烦恼,心神恍惚,容易出什么错,才旦夕飞驰,一路拚命急赶。”
司徒玉深感萧弄玉对于自己的刻骨深情,目中泪光浮动地,低声问道:“玉姊,你你怎会到这‘水云庵’呢?”
萧弄玉取出身边素帕,替司徒玉拭去目中泪水,道:“我看到秀眉树上留言,遂知有人陷害于你,悄悄跟踪,找寻至此。”
司徒玉长叹一声,摇头叫道:“好姊姊,幸亏你来,若不是由你担任这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定将被田古丽、邵素心又送进虎口。”
萧弄玉忍俊不禁地,“卟哧”一笑,目注司徒玉,摇头说道:“玉弟弟,你……”
“你”字方出,陡然听得有人在厉声叫道:“萧弄玉,你滚出来吧,但绝不许对我素心师妹,有丝毫损伤,否则,我会把你和司徒玉都寸段以偿。”
司徒玉“咦”了一声,目注萧弄玉,扬眉叫道:“玉姊姊,这是‘女丧门’田古丽吗?奇怪,这妖妇是我们手下败将,见了姊姊和我,几乎望影而逃,如今怎么竟敢来发横?”
萧弄玉娇笑说道:“或许是她寻来什么有力靠山……”
话方至此,又复响起“女丧门”田古丽的狞厉语声叫道:“萧弄玉,你到底在不在内?倘若再不出来,我便放把火儿,将这房子烧光。”
萧弄玉秀眉微挑,扬声叫道:“田古丽,你要放火便尽管放吧!看看可会把你的邵素心师妹烧死!”
田古丽厉声叱道:“鬼丫头,你既在房中,怎不出来?难道竟怕死怯战?”
萧弄玉和司徒玉自然纵将出来。
院中站定三人,三个全是女的,面貌却二生一熟。
熟的一个,便是向萧弄玉发话叫阵的“女丧门”田古丽,生的两个则一个是位约莫三十来岁,相当艳丽,眉目间神情荡逸的缁衣女尼和一个长发披肩、奇瘦无比、形容如鬼的玄衣老妇。
萧弄玉对另外这一尼一妪,虽然陌生不识,但根据前闻田古丽口中之言,也可猜出尼姑是此地主人“桃花庵主”,老妪则是别名“宇宙十恶”之一,相当厉害的“幽灵婆婆”。
她略一打量对方三人,便以“蚁语传音”功力,向司徒玉耳边,悄然说道:“玉弟,那形容如鬼的玄衣老妇,是田古丽之师‘幽灵婆婆’,她名列‘宇宙十恶’,久居苗疆,功力相当奇诡,且由我来应付。”
田古丽见萧弄玉与司徒玉纵出,便嗔目厉声叫道:“萧弄玉,我的邵素心师妹呢?你怎么不带她出来?”
司徒玉勃然震怒,扬眉叫道:“田古丽,你少嚼舌头,若是想彼此一搏,便快替你仰仗的靠山,通名受死。”
田古丽“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司徒玉,你少神气,这次你和萧弄玉,除了下跪乞降之外,想活万难。”
语音一顿,首先手指那相当妖艳的中年缁衣女尼,朗声说道:“这位是本庵奄主,桃花大师,也就是我的潘玉莲姊姊……”
司徒玉“哈哈”一笑,俊目中精芒如电地,接口说道:“慢说潘玉莲,就是你把潘金莲找来,也要叫她死在我的‘玉龙软剑’之下。”
“桃花妖尼”潘玉莲便欲举步出阵。
田古丽摇手叫道:“莲姊姊慢走一步,我先把我师傅名号,向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狂,宣示一下。”
她话才讲完,萧弄玉便声冷如冰地,哂然接口说道:“田古丽,你不必虚张声势地耍威风了,我知道这是你的师傅,你的靠山,也就是名列‘宇宙十恶’之一久居苗疆,足迹少到中原的‘幽灵婆婆’。”
田古丽冷“哼”一声说道:“你知道就好。”
转过头去,向她师傅“幽灵婆婆”,低声陪笑禀道:“师傅,那男的叫司徒玉,是‘海岳游仙’梁天奇的门人,女的叫萧弄玉,是‘柔情仙子’孟冰心的弟子。”
“幽灵婆婆”声如鬼嚎,咧着那张瘪嘴,干笑说道:“区区后生下辈,交给你和潘庵主去打发便了,不到必要之时,我还不屑出手。”
司徒玉听得有气,叱道:“无知妖孽,狂妄什么?便出手你也未必准行,所谓‘宇宙十恶’,只能唬唬寻常江湖俗子,根本不值识者一笑。”
幽灵婆婆并不动怒,只问司徒玉看了两眼,獠牙微露,阴森森地从嘴角浮起一丝狞笑。
田古丽似因有了靠山,神气十足地向萧弄玉傲然问道:“萧弄玉,你这鬼丫头,好象有点见识,知不知道我师傅所定规矩?”
萧弄玉微笑说道:“当然知道,我从未吃过猪肉,总也听过猪叫,看过杀猪人。”
这位“白衣龙女”唇舌的确犀利,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儿,又把幽灵婆婆和田古丽师徒,刻薄一顿。
田古丽则气得一翻白眼,司徒玉却向萧弄玉茫然问道:“玉姊,那老妖婆定的有什么规矩?”
萧弄玉知晓“幽灵婆婆”身份,而再无礼冲撞,不肯降服之人,便非在她“幽灵三绝”以下,化作“幽灵”不可。
司徒主哂然一笑,目光微瞥幽灵婆婆,又向萧弄玉扬眉问道:“玉姊什么叫‘幽灵三绝’?”
萧弄玉应声答道:“是‘赤煞幽灵指’、‘白煞幽灵抓’和‘三折幽灵拐’,十五年前,她的‘幽灵指’和‘幽灵抓’,只有八成火候,如今既然再出江湖,我估计她会增进了两成功劲。”
这几句话儿,把位狂傲绝伦的“幽灵婆婆”,听得悚然一惊。
因为萧弄玉知道自己所立规矩,及叫得出自己的“幽灵三绝”名称,并不为奇。但她能极为准确地说得出自己十五年前的火候,和猜得出如今进境,却委实太以令人惊异。
司徒玉听完萧弄玉的话,向前走了两步,剑眉双挑,傲然叫道:“田古丽,我愿意身化幽灵,你们三人之中,是何人先来超度我呢?”
由于身份关系,田古丽不能于第一阵上,但她自己又有自知之明,决非司徒玉对手,遂眼珠一转,向“桃花妖尼”潘玉莲笑道:“莲姊姊……”
三字出口,那位“桃花妖尼”潘玉莲,缓步上前。
司徒玉说道:“我们就作生死之搏,你快点亮兵刃吧!”
潘玉莲摇头笑道:“就算生死相搏,也不必亮兵刃呀?武二郎打虎景阳冈之际,便用的是一双肉掌。”
这是潘玉莲的刁猾之处,因为她一来精于掌法,二来又久闻“海岳游仙”粱天奇的“玉龙软剑”威力无伦,遂故意饰词巧语,避免与司徒玉以兵刃互搏。
司徒玉听了她这样说法,果然剑眉一挑,目光如电地点头说道:“你要和我比较拳掌也好,反正我今日立誓为世除害,对你们这等淫娃荡妇,决不轻饶,无论在剑下掌下,都是死,别无其他路走。”
潘玉莲仍不动怒,媚眼一拋,格格笑道:“试试看吧!”说话声中,缁衣闪处,竟疾如电闪地,欺近司徒玉胸前,右手五指一伸,直奔心窝抓到。
这“桃花淫尼”面若桃花,心如蛇蝎,出手狠辣无比。
以司徒玉功力而论,潘玉莲虽是偷袭,这一招“姹女抓心”的手法,也极迅疾,但却仍足以从容闪避。
能闪,他偏不闪,能避,他偏不避,能从容,他偏装出了手足无措之状。
司徒玉佯做大出意料,闪避不及,只是缩胸吸气,退后尺许,企图使潘玉莲这招“蛇女抓心”的五指落空。
潘玉莲以为得计,厉声叫道:“司徒玉,替我拿命来吧!”
说话声中,身形一倾,右臂又长尺许,恰好够得着司徒玉缩胸以后的心窝部位。
司徒玉眼见对方业已把招式用老,方自剑眉双挑,纵声狂笑说道:“潘玉莲,我心如日月,昭然可示人,你只要能取得去,不怕烫手,尽管拿走便了。”
一面说话,一面挺起胸膛。
司徒玉刚才是缩胸避势,加今是挺胸迎招,先后拳措之间,相当矛盾。
潘玉莲适才是生恐差了尺寸,抓不中司徒玉的心窝,如今对方既自动挺胸迎来,当然抓个正着。
两人,各有所恃。
潘玉莲恃的是自己苦练多年,威能穿金洞石的“抓魂指”力,司徒玉不被自己抓中罢了,只要抓中,便非抓出他的心肝五脏不可。
司徒玉恃的是自己练成师门绝艺“先天一炁”,护住前胸,倒要看看对方这万恶淫尼的“抓魂鬼手”,能有多么厉害?
这种情况之下,一个是有心抓,一个是有心被抓,自然均象全力施为,谁也不会轻视对方,尚有保留余地。
故而,一招之后胜负必分,就看谁强谁弱?谁的功力深湛?谁的修为浅薄?
刹那间,两人相合,既可以说得是潘玉莲抓中了司徒玉的心窝,也可以说是司徒玉撞上了潘玉莲的五指。
一声厉吼,倏起当空,无数血光,飞落满地。
旁门左道的“抓魂指力”毕竟比不上威震乾坤的“先天一炁”。
司徒玉满面冷笑,夷然无伤,连胸前所着青衫,也丝毫未被抓破。
潘玉莲若春葱的右手纤纤五指,却被“先天一炁”的反震回元之力,撞得齐掌断折。
常言道:“十指连心”,故而对于妇女的最严刑法,便是“上拶”。
如今,潘玉莲五指齐折,那份锥心痛苦,不由她不发出一声宛若鬼哭神嚎的凄厉狂吼。
司徒玉委实肝肠铁铸,闻声之下,向潘玉莲的心窝部位,虚空点了一指。
他这虚空一点的威力程度,远胜于适才潘玉莲的五指实抓,竟使这位“桃花淫尼”,应指立踣,颓然气绝,了结了一生罪孽。
“道是无情恰有情”,司徒玉的这一指,虽是杀了潘玉莲,却也等于是救了潘玉莲,免得她再忍受那种五指齐断,痛彻心肺的难禁痛苦。
萧弄玉一旁看得暗暗点头,知道司徒玉近来,确实功力大进,这在一招之下,便解决“桃花淫尼”潘玉莲的身法手法,极为干净利落。
这是她心中暗喜,但喜中却又略略起疑。
疑的是“幽灵婆婆”与“女丧门”田古丽,怎不出来抢救?倘若他们能及时出手,潘玉莲的五指之断,纵或难免,一条性命,却多半可以保住。
萧弄玉是绝顶聪明的玲珑剔透人物,略一疑思之下,已明就里,向田古丽注目叫道:“田古丽,‘桃花淫尼’潘玉莲已死,你还不谢谢我的玉弟弟么?”
田古丽闻言一愕,咬牙叫道:“我要为我潘玉莲姊姊报仇,却还谢……谢司徒玉则甚?”
萧弄玉嘴角一披,道:“你别再口是心非了,你师傅与邵素心,初入中原,无处立足,分明看中潘玉莲这桃花庵,要想据为基业,但主动夺权,又畏人言,最好是‘借刀杀人’,让她死在我玉弟弟手内,否则,你们师徒为何……”
话犹未了,田古丽便变色叱道:“萧弄玉,你少要嚼舌根,赶快下场,我要斗你一斗。”
萧弄玉以一种不屑眼色,斜睨着这位有点恼羞成怒的“女丧门”,“呸”了一声说道:“田古丽,你配么?你虽有‘女丧门’之称,却是怕死贪生之辈,你连我玉弟弟,都怯于出手,还敢对我卖舌张牙?我告诉你,我可不象我玉弟弟那样仁慈,尤其对于万恶淫凶,决不宽容,我会使你‘错骨分筋’,点你‘五阴绝脉’。”
最后两语,把田古丽听得毛发直竖,遍体生寒,空自目注萧弄玉,闪射出恨毒凶光,口中却不敢再说甚强硬不服言语。
“幽灵婆婆”由于适才司徒玉杀死“桃花妖尼”潘玉莲所表现的武功火候之上,看出田古丽委实差得太远,若令出场,无非送死,遂狞笑一声,自行缓步出阵。
萧弄玉见这老虔婆亲自下场,遂向司徒玉含笑叫道:“玉弟,你一招歼敌,超度了那‘桃花淫尼’,业已出足风头,应该歇息歇息,让我来会会这名列‘宇宙十恶’,威震苗疆的老婆婆了。”
“玉姊,你发现说话矛盾了么?我既仅与‘桃花淫尼’潘玉莲交手一招,怎么便会不禁劳累,需要歇息。”
萧弄玉是因深知“幽灵婆婆”厉害,生恐司徒玉万一火候稍弱,容易遭人毒手,闻言之下遂装出一副怫然神色,不悦叫道:“玉弟,你要怎样?
竟……竟敢不听我的话么?”
司徒玉知道玉姊姊对自己情深爱重,只是假怒,陪笑说道:“好姊姊,你不是说这老婆有‘赤煞幽灵指’、‘白煞幽灵抓’、及‘三折幽灵拐’等三种独门武学,号称‘幽灵三绝’的么?至少也应该让我开眼界,会会高人,斗她个一绝两绝。”
萧弄玉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双眉深蹙地,柔声答道:“玉弟既然还想活动,你就以‘玉龙软剑’,会会老婆婆的‘三折幽灵拐’罢,但无论是胜是败,必须立即下场,否则我会真的走得远远,从此不再理你。”
田古丽一旁冷笑两声,插口叫道:“萧弄玉,你不必走得远远,司徒玉会比你走得更远,使你追不上呢!”
司徒玉一时间不会听懂田古丽语意,愕然问道:“我……我怎么会走得更远?”
田古丽目中凶芒如电,阴恻恻地,狞笑一声答道:“你和我师傅动手,宛如卵击泰山,在她老人家的‘三折幽灵拐’下,‘鬼门关’口,‘枉死城’中,‘奈何桥’头,都是你必经之路,难道走得还嫌不够远么?”
司徒玉听了田古丽的讥诮之言,并不动怒,反而一阵狂笑,扬眉点头说道:“你说得对,‘鬼门关’、‘枉死城’、‘奈何桥’,全是必经之路,但却更应该知道,这条路儿的经行之权,是属于‘幽灵’专有。”
萧弄玉暗笑玉弟弟的嘴皮子,也由忠厚慢慢变得刁尖起来,他这“幽灵专有”一语用得颇妙,反而借着田古丽讥诮之言,把那位“幽灵婆婆”讽刺一顿。
幽灵婆婆瘪嘴一披,哂然叫道:“娃娃,不必徒逞口舌之利,亮你的‘玉龙剑’吧!”
司徒玉满面神光,傲然说道:“在你未亮‘三折幽灵拐’前,我绝不会先亮‘玉龙软剑’,因为司徒玉谨遵师门训教……”
幽灵婆婆不耐烦地,接口厉声叱道:“什么师门训教?你便把你师傅‘海岳游仙’粱天奇叫来,他也不敢对我老婆婆妄自有所狂傲。”
说话之间,伸手入袖,摸出一根奇形兵刃。
司徒玉注目一看,见那兵刃,粗如鸭卵,长仅一尺四五,全体乌黑,仿佛是根精钢短棒,丝毫无甚起眼之处,更不象根“拐杖”模样。
但萧弄玉却在一旁,沉声叫道:“这就是‘三折幽灵拐’,玉弟不许骄敌大意,赶快亮出你的师门宝刃。”
司徒玉见萧弄玉一再严加嘱咐,也知道幽灵婆婆实是劲敌,遂点了点头,撤出了师门至宝“玉龙软剑”。
幽灵婆婆见了这柄剑儿,双目之中,碧芒一闪,狞笑说道:“果然是‘海岳游仙’梁天奇昔日所用之物,娃娃,你快进招,老婆子不以大欺小,让你三剑就是。”
司徒玉被她一口一声“娃娃”,叫得委实恼火,真气一凝,那柄其柔如绵的“玉龙软剑”,立即挺若精钢。
不单挺剑,并且挺臂,以“玉龙软剑”剑尖,向幽灵婆婆,虚空点了三点。
幽灵婆婆起初以为司徒玉已能藉剑驭气,隔空伤人,倒是吓一跳。
但后来觉司徒玉虽然虚点三剑,却并无什么疾风劲气,从剑尖发出,不禁愕然叫道:“娃娃,你……你这是则甚?”
司徒玉扬眉答道:“你不是倚老卖老,宣称要让我三剑么?司徒玉业已承情,我们如今应该开始攻守随心,毫无限制的公平搏斗。”
幽灵婆婆听得白发一飘,发出一阵枭鸟似的阵阵怪笑说道:“娃娃,你狂得下再说……”
司徒玉截断了幽灵婆婆话头,朗声叫道:“老婆婆,你不要当了强盗,却唤捉贼,狂得离谱之人,正是你呢!常言道:‘有志不在年大小,无才枉自活百岁’,又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司徒玉年岁虽无法和你相比,技艺绝不自卑,你且尝尝我这柄‘玉龙软剑’,有没有我恩师昔年扫荡群魔的三分威力?”
语音一落,并未立即进招,司徒玉给了幽灵婆婆相当从容的一点准备时间,然后才猿臂轻扬,“玉龙软剑”的精芒微掣,一式“骊宫探宝”,向那幽灵婆婆,分心点去。
幽灵婆婆别名“宇宙十恶”,是当代一流凶人,她一看便知司徒玉果得乃师真传,在这轻飘飘的分剑之中,蕴藏有无数变化。
由于身份关系,幽灵婆婆虽然看出司徒玉这招“骊宫探宝”,来势不善,却仍不肯闪避示怯,只用手中“三折幽灵拐”,往外斜斜一挡。
眼看“幽灵拐”即将磕中“玉龙软剑”,司徒玉右腕微抖,当空舞起一朵剑花,竟极为轻妙地使“幽灵拐”一挡之势落空,仍向幽灵婆婆分心刺去。
司徒玉发招之始,是缓缓挺剑而来,但以错落剑花,避开“幽灵拐”后,动作却由慢变快,并快得宛如石火电光般,倏然飞点而至。
照理说来,幽灵婆婆一拐挡空之下,胸前门户,业已洞开,若要逃过这一剑分心之厄,非闪身躲避不可。
谁知“宇宙十恶”名不虚传,这位老婆婆虽已白发飘萧,但是动作敏捷,却比司徒玉这等少年英雄,决不逊色。
她一拐磕出,虽告磕空,竟能比司徒玉剑招来势更快,业已收回原处,斜护胸前。
故而,等到司徒玉由慢变快,剑尖点到心头,幽灵婆婆竟以“幽灵拐”二度斜斜磕出。
好手法,又快、又准。
快的是幽灵婆婆的两度扬拐,竟比司徒玉的一剑直刺,更为敏捷。
准的是幽灵婆婆深知“玉龙软剑”的锋芒绝世,这一招竟然避过剑锋,准确无比地,磕在剑脊之上。
司徒玉想不到对方手法这快,他也明知绝难在百招内,胜得对方,只打算把这老妖婆逼得仓惶闪遁,便可加以挖苦嘲笑。
有此打算,故在加速剑势之下,已然把招式用老。
招式既告用老,连用遂更灵活,被幽灵婆婆的“幽灵拐”儿,恰好磕中剑脊。
幽灵婆婆年迈老精,内力何等充沛,她这扬拐一磕之下,“玉龙软剑”虽不致断,也非脱手不可。
萧弄玉见玉弟弟毕竟因作战经验尚差,一上来便中了幽婆婆算计,不禁急得嘴唇一张,欲语又止。
她想的话儿,可说是两字真言,一字是“卸”,一字是“翻”。
欲言又止之故,是怕自己从旁帮忙举措,既会引起幽灵婆婆讥嘲,司徒玉可能也会因有损自尊,并不高兴。
李义山说得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司徒玉、萧弄玉之间,真所谓是“灵犀一点通”了。
萧弄玉和个“卸”字,只是想叫,却未叫出,司徒玉竟然与她心意相通地,及时施展。
真力一“卸”,硬铮铮的那柄“玉龙软剑”,便告知其软如绵。
剑身一软,再被“幽灵拐”磕中,自然无疑,既不会断也不会被震脱手。
可惜,司徒玉与萧弄玉之间,只是“灵犀一点通”,而不是“灵犀两点通”。
所谓“一点通”与“两点通”之别,就是司徒玉只用了个“卸”字诀,没有再用那“翻”字诀。
假如他先是卸劲软剑,再来个凝劲翻腕,幽灵婆婆真可能弄巧反拙,吃点苦头,最低限度,也将弄得狼狈不堪,手忙脚乱,让司徒玉把先机占尽。
如今,司徒玉仅仅卸劲软剑,虽度危机,却落后手,幽灵婆婆连声狞笑,不容许司徒玉再有喘息工夫,招发如风地把他圈入了一片锐啸拐影之内。
这样一来,司徒玉在短时间,便成了所谓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落入下风状态。
幽灵婆婆以为自己抢占先机之下,不出十招,便可得手,谁知攻了二十来招,司徒玉的那柄“玉龙软剑”,仍然天娇如虹,护住全身,看开定势,无懈可击。
这位号称“宇宙十恶”之一的幽灵婆婆,杀得性起,厉啸一声,凝劲拦臂。
“当啷啷……”
这是一阵金铁交鸣声响,就在这响声中,她手中那根“幽灵拐”,陡长了一倍,由一尺四五,变成三尺左右。
武林人物,对于兵刃,有两句定评,就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幽灵拐”增长一位后,自然威势也强了许多,并都是带着“呼呼”狂啸的猛力扫砸招式。
照理说来,司徒玉适才业已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如今幽灵婆婆的“幽灵拐”加长一倍,威力大增以下,似应败象异呈,危殆万分才对。
但司徒玉偏煸越来越稳,一柄“玉龙软剑”,业已使到了身随剑合,心与神凝的极高境界。
不论幽灵婆婆的“幽灵拐”招,如何狠辣,如何凌厉,他都有从容不迫的一一化解。
虽然司徒玉似已放弃进攻,但也正因此故,加强了防守之上不少力量。
幽灵婆婆眼看以自己的震世凶名,对付这样一个年轻后辈,居然猛斗到百招左右,仍告无功,不禁好生惊怒。
不单惊怒,幽灵婆婆在惊怒以外,并有点暗觉惭赧。
这位凶名颇著的老婆婆,牙关咬处,满头白发齐飘,又把手中“幽灵拐”抖出了一阵“啷啷啷”的慑魂声响。
“幽灵拐”三度增长,竟约莫四尺五寸左右,真成了一根名副其实的钢拐模样。
司徒玉似也斗得性起,剑眉双挑,风啸龙吟地,引吭一啸。
这一啸,把幽灵婆婆啸得眉头微蹙。
因为她从司徒玉的啸声之中听出对方在真气内力方面,居然无甚消耗,极为渊沛。
由于这种现象看来,司徒玉的一味防守,并非无力还攻,难道他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沉稳,懂得兵家上策,要等自己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后,再挥剑发动逆袭……
幽灵婆婆想至此处,怎不惊心动容?手横那根业已长达四尺五寸的“幽灵拐”,向司徒玉深深看了两眼。
这时,萧弄玉忽在一旁,含笑叫道:“老婆婆,我有一点意见,想请你加以采纳。”
幽灵婆婆的炯炯目光,由司徒玉的身上,移注到萧弄玉的脸上,冷然问道:“你有什么话儿?要讲快讲。”
萧弄玉微笑说道:“据我所知,老婆婆的‘三折幽灵拐’是越长越强,最凌厉的杀手,全在尽量放开,到四尺五寸长度时的‘风雷八打’这上。”
幽灵婆婆委实奇怪这萧弄玉小小年纪,怎地见识如此渊博,仿佛对于自己的功夫火候,了如指掌。
她一面心中惊奇,一面却仍脸上冷漠地点点头儿,“哼”了一声说道:“你知道就好。”
萧弄玉满面春风笑嘻嘻地说道:“但老婆婆不是外行人,你定然知道,我司徒玉师弟,不单英勇可为,他师门绝艺‘海岳游仙’梁师伯昔日威震八荒的那些剑法绝招,也尚未曾施展。”
幽灵婆婆又把目光微瞥司徒玉,不加否认地点头说道:“这倒也是实话,但娃儿火候,毕竟尚差,那柄‘玉龙软剑’在他手中,与在梁天奇手中不同,对我老婆婆而言,起不了多大威胁。”
萧弄玉最擅于捕捉对方的言语漏洞,闻言之下,嫣然笑道:“从正面说来,是‘起不了多大威胁’。从反面来说,便是‘却也不无威胁’。老婆婆列名‘宇宙十恶’,在武林中威望甚隆,应该懂得‘胜之不武,不胜为耻’之理。”
幽灵婆婆问道:“听你这样说话,莫非悬想叫我和这司徒玉,就此罢手?”
司徒玉剑眉双挑,一旁叫道:“玉姊姊,你……你不要抢我生意?”
萧弄玉不去理他,仍向幽灵婆婆,娇笑说道:“老婆婆,你既嫌我这司徒师弟的火候不够,却为何不换个火候够一点的,也好斗得格外有劲。”
幽灵婆婆冷然问道:“谁的火候能比司徒玉强?”
萧弄玉指着自己鼻尖,俏生生、娇滴滴地含笑答道:“我,当然是我,他是兄弟,我是姊姊,我若不比他强这当姊姊的,岂非白混?司徒玉撅嘴儿作甚?难道还自高自傲,不服你的‘玉姊姊’么?”
司徒玉不敢不服,也不敢再撅嘴儿,赶紧陪笑答道:“服,服,我对别人不服,对玉姊姊却服贴之至,你是天上麒麟,我是穴中蝼峨,你是长空皓月,我是草底流萤……”
萧弄玉忍俊不禁地,失笑叫道:“好了,莫灌米汤,我正对这位幽灵婆婆谈生意呢!你不能甜言蜜语地,把我弄得昏头脑胀。”
说至此处,转对幽灵婆婆,扬眉叫道:“老婆婆听见了么?我玉弟弟业已承认我比他高明,不知你意下如何?是否还欺软怕硬?”
这“欺软怕硬”四字用得极有力量,使幽灵婆婆那张幽灵似的老脸之上,现出了勃然怒色。
萧弄玉继续笑道:“老婆婆,你有点动心了吧?换了我时,早就挽弓挽强,用箭用长,不愿与‘穴中蝼蛾’争雄,宁可让‘天上麒麟’践踏而死。”
司徒玉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玉姊姊这张小嘴,着实厉害,倘若尽量尖酸刻薄起来,真能把这幽灵婆婆气得化作幽灵恶鬼。
萧弄玉语音一了,幽灵婆婆居然表示得意,目闪凶芒,颔首说道:“好,你想先死,也是一样,反正你死了,司徒玉也准不能活。”
萧弄玉娇笑说道:“你说得对,我们正是一对生愿同衾,死愿同穴的同命鸳鸯……”
说至此处,向司徒玉扬眉叫道:“玉弟听见没有?何况我是姊姊,你是弟弟,先生先死,理所当然,你且收剑掠阵,看这位‘幽灵婆婆’,是怎样超度我吧?”
司徒玉闻言,不得不把“玉龙软剑”收起,向后退了两步。
萧弄玉白了司徒玉一眼说道:“我是打算和这‘幽灵婆婆’,比较玄功。”
司徒玉听得玉姊姊是这样打算,不禁宽心顿放地,退后掠阵。
幽灵婆婆厉声叫道:“萧弄玉,你既欲争先送死,怎还不亮兵刃?”
萧弄玉向她横持手中,长达四尺五寸的“三折幽灵拐”,看了一眼,微笑说道:“老婆婆,你这‘三折幽灵拐’的威力方面,已有所见识,你收起来吧!”
幽灵婆婆愕然问道:“你不打算和我比较兵刃?”
萧弄玉嫣然笑道:“老婆婆向有‘幽灵三绝’之称,今日既有机缘,何不把其余两绝,一并施展?须知‘沧桑易变,人事多舛’,又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万一耽误了这次机会,老婆婆纵想施展,有所不能,岂不成为九泉憾事?”
幽灵婆婆被她嘲讽得白发飘动,目闪凶芒,眉腾杀气叫道:“萧弄玉,你不必牙尖舌利,妄作狂言,是否想尝尝我的‘赤煞幽灵指’和“白煞幽灵抓’?”
萧弄玉领首答道:“不错,老婆婆是否吝教?”
幽灵婆婆狞笑说道:“我倒并不吝教,只怕你禁不起我一指半抓,比在‘幽灵拐’下,死得更快一点。”
萧弄玉抿嘴笑道:“我早知道老婆婆有‘一指夺人魂,一抓拘人魄’之誉,可能我萧弄玉练就万魄千魂,便把你活活累死,也拘不完,夺不尽呢!”
幽灵婆婆冷“哼”一声说道:“丫头狂妄找死!”
说话声中,“铮铮”两响,已把那根“三折幽灵拐”,还原在一尺六七寸长短,悬在腰下。
萧弄玉趁着幽灵婆婆收拐之际,在地上相距五尺画了两个径尺圆圈。
幽灵婆婆问道:“你画着两个圆圈则甚?莫非还敢和我在圈内对抗?”
萧弄玉秀眉一挑,含笑说道:“圈儿是我画的,应该由我询问老婆婆,敢不敢这样硬干?”
因为萧弄玉所画圈儿,径只盈尺,又仅相距半丈,对方掌力一发,除了硬接硬架之外,根本别无闪避余地。
幽灵婆婆真没想到到这等后生小辈,竟对自己的成名绝技,如此毫不畏怯?不禁气极反笑问道:“你既画圈为界,若是被我震得或逼得退出圈外又复如何?”
萧弄玉毫不迟疑地朗声答道:“只要你有此本领,萧弄玉与司徒玉二人,当场双双自绝!”
幽灵婆婆恨恨说道:“只要我无法以‘赤煞幽灵指’和‘白煞幽灵抓’力,把你逼出圈外,我便转回苗疆,永不出世。”
语音方落,在旁掠阵的司徒玉,却发出了一阵狂笑。
幽灵婆婆目光猛扫司徒玉,愕然问道:“娃儿,你为何发笑?我有甚话儿,讲错了么?”
司徒玉冷笑答道:“我笑的是天下竟有如此不公之事?玉姊姊输了,我们是姊弟双双自绝,你若输了,却只夹着尾巴,一走了事。”
幽灵婆婆被他讲得脸上一热,咬牙说道:“好,我若无法把萧弄玉逼出圈外,我也与田古丽师徒二人,当场自绝。”
司徒玉点头说道:“这样才算公平……”
语犹未毕,萧弄玉扬眉接道:“这样也不公平,因为我若未被逼出圈外,只表示尚能自保,并非力可胜人。”
幽灵婆婆叫道:“那样就算你胜,因为我们年龄悬殊,修为火候和辈份高低,也不一样。”
萧弄主摇了摇手,含笑说道:“老婆婆无须这样说法,若是如此,方才我玉弟弟比我更年轻,比我修为更浅,与老婆婆斗技百招,未分胜负之事,岂非业已足使你含羞带愧,永隐苗疆了么?”
可怜幽灵婆婆事事都要卖老,事事都要顾全脸皮,但却被萧弄玉伶牙俐齿,针锋相对地,一一加以驳斥嘲笑。
司徒玉一旁听得感慨万分,暗忖有时无形打击,会比有形打击,格外来得厉害。
即以玉姊姊这几句话儿来论,对于幽灵婆婆的精神打击,恐怕便胜于自己适才的百招之战。
果然,幽灵婆婆听了萧弄玉这几句尖酸刻薄之言,委实愧怒交迸,久久无法答话,只是气得紧咬牙关,全身微微发抖。
“女丧门”田古丽一旁看出萧弄玉故意气激师傅,遂扬眉叫道:“师傅,你休要中了对方诡计,这鬼丫头刁钻无比,她是故意在激你老人家。”
幽灵婆婆冷笑几声,剔眉说道:“我知道,但任凭她如何刁钻,也不过是秋萤爝火……”
萧弄玉接口说道:“老婆婆,你说我是秋萤爝火,我说你是残烛枯灯,彼此口头刻薄,有何用处?我们还是在手底下见输赢吧!”
幽灵婆婆从鼻中冷哼说道:“这还象话,我们速战速决。”
边自说话,边自走进萧弄玉画在地上的径尺圆圈之内,等待动手。
萧弄玉也自走进圈中,俏生生地迎风卓立,微笑说道:“本来我基于敬老原则,还想给老婆婆一点优待,但如今见你肝火太盛,根本倚老卖老,不把年轻人物看在眼中,只好打消原意,彼此公公平平地,较量一番便是,谁也不必对谁作什么谦让之举。”
幽灵婆婆喝道:“你休要绕着弯子,想占便宜,且把话儿说得清楚一点,什么叫‘公平较量’,我们到底以什么作为赌注?”
萧弄玉秀眉一挑,妙目中神光如电地,应声答道:“所谓‘公平较量’,就是谁能连用玄功,相距五尺,把对方逼出圈外,谁就胜利,赌注则不是我师姊弟伏剑自绝,就是你师徒二人,自震天灵。”
幽灵婆婆厉声叫道:“好,我们一言为定,鬼丫头你小心了。”
语音落处,双臂一扬,从袖中伸出两支只剩皮包骨的嶙刚鬼爪,向半中虚空作势地,抓了几抓。
萧弄玉虽在言语中,对这位幽灵婆婆,尽量揶揄,其实却决未含有丝毫轻视骄敌意味。
她见了幽灵婆婆这双手虚空连抓的怪异动作,并不觉得好笑,只是贯注全神,注视究竟。
果然,在怪异动作以后,怪异情况立生。
幽灵婆婆两支同样形如鸟爪的枯瘦手掌,在虚空几抓过后,竟呈现了两种不同色泽。
右手五指,由白而淡红,而深红,终于变成了血赤之色。
左手的整支手掌,则丝毫不见血色,苍白得如冰,如雪。
萧弄玉见状之下,心知这就是幽灵婆婆仗以成名的“赤煞幽灵指”、“白煞幽灵抓”等两种十分霸道的旁门绝技。
她一面细看幽灵婆婆的凝功情状,一面也把本身内力玄功,凝聚到可以随意使用的圆通无凝境界。
幽灵婆婆双掌变色以后,连目光也变得碧澄澄地,嘴角微掀,觑准萧弄玉,扬起右掌的血红五指,隔空作势,当胸一推。
虽然相距五尺,萧弄玉仍觉出一片奇热如焚,来势极强的无形罡气,向自己当头撞到。
脚下圆圈,范围极小,原本无法闪避,萧弄玉遂合掌当胸,向外微分,一式“花开拜佛”,硬接幽灵婆婆“赤煞幽灵指”的来势。
谁知幽灵婆婆也是极为刁恶之辈,这记“赤煞幽灵指”,来势虽猛,却是虚招,萧弄玉几乎上了她一个大当。
老妖婆算准萧弄玉无法闪躲,只有硬接,竟在萧弄玉那式“花开拜佛”,刚刚发出之际,便把“赤煞幽灵指”所化的奇热罡劲一收,一面却同时左掌虚抓,发出了“白煞幽灵抓”所化的冰寒阴风。
这一来萧弄玉所发迎敌对方的内力玄功,落了个空,再加上幽灵婆婆往回猛抓带的“白煞幽灵抓”力,自然身躯前倾,有点站不住脚。
径尺范围,限制委实太严,只稍抢出一步,便告输了赌约。
萧弄玉暗叹一声,知道中了幽灵婆婆恶计,败局已成,无可挽回,只有拚力一搏,退而求其次地,希望形成两败俱伤情势。
心意既定,不单不勉强拿桩,企图站稳身形,并索性向前跨了一步。
但在这跨出一步之中,却把那招“花开拜佛”威力,发挥到了极致,加上了十二成“柔情仙子”孟冰心秘传,傲视乾坤的“无情斩”。
幽灵婆婆一招得意,喜极疏神,既未想到萧弄玉会有这么一着,更未想到她年岁轻轻,却在“无情斩”上,已有这高成就?
等到觉得自己往回猛抓猛带“白煞幽灵抓”所化的冰寒阴风之中,另外觉有一种极强暗劲之时,已告措手不及。
幽灵婆婆不想象萧弄玉甘于认败,仅仅两败皆伤,她是想加硬抗,只稍抗得过这记“无情斩”,便可赢得赌约。
故而,这位幽灵婆婆猛凝真气,一打“千斤坠”,想以“金刚拄地”神功,在那尺圆图之中,巍立不动。
但“柔情仙子”孟冰心的傲世绝艺,威力何等惊人,又听幽灵婆婆喉中低低“吭”了一声,身形微晃,右脚虽仍未动,左脚退出一步。
好,萧弄玉跨前一步,幽灵婆婆退后一步,两人刚一交手,便双双出圈,成了秋色平分,一齐落败之局。
司徒玉见了这般情况,才把提到嗓口的一颗心儿,放了下来。
萧弄玉也一身冷汗,心中暗呼侥幸,表面上仍自神色从容地,向幽灵婆婆含笑抱拳叫道:“老婆婆,这倒妙了,我以为与老婆婆至少会相持一段时间以后,才能分出胜负,谁知出手一招之下,便告两败皆伤,我虽迈步出圈,你也退足越界。”
幽灵婆婆如今的脸色,与她所练“白煞幽灵抓”一样,惨白如纸,满面怒容,默然不答。
萧弄玉知道幽灵婆婆在诡计得逞之下,居然功败垂成,委实又气又恼,遂娇笑一声,继续说道:“老婆婆功力既深,心机又毒,何必如此生气,我们且继续比斗……”
话方至此,幽灵婆婆回过头去,向“女丧门”田古丽,低低数语。
田古丽目注萧弄玉道:“萧弄玉,我师傅问你们是否曾收到请贴,于清明佳节,赴会‘勾漏’?”
司徒玉站在一旁,接口答道:“不错,我们业已接得请贴,到时也准定赴约,你提起此事则甚?”
田古丽道:“既然彼此清明有约,何不把一切恩怨,都留到异日结算?”
司徒玉哦了一声,目注萧弄玉,扬眉叫道:“玉姊姊,原来这位幽灵婆婆,业已有暂时休战之心,不知你是否有且息干戈之意?”
萧弄玉略一寻思,点头笑道:“好,万般恩怨,留待清明,老婆婆只管请吧!”
田古丽轩眉问道:“既然彼此间同意暂息干戈,你们应该把我邵素心师妹放出……”
萧弄玉摇了摇头,接口说道:“抱歉,你们一步来迟,邵素心返魂无术,只好在清明大会之上,替我多记上一笔血债便了。”
说完,向司徒玉叫道:“玉弟弟,你把邵素心的遗尸,交给她师姊带走。”
司徒玉应声走入房内,把邵素心的尸体拖出。
这时,田古丽又对幽灵婆婆低禀数语,幽灵婆婆仍不出声,但她双目狞视萧弄玉,目光中仇火更厉。
田古丽抱起邵素心的遗尸,向萧弄玉咬牙叫道:“萧弄玉,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暂时且容你们多活几天,等到清明节上……”
司徒玉剑眉一挑,朗笑道:“田古丽,你少废话了,你师徒为恶江湖,满身血猩,我们替天行道,除恶锄强,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之语,正要应验在你师徒身上。”
幽灵婆婆向田古丽看了一眼,田古丽遂不多言,只是咬牙切齿,对萧弄玉、司徒玉,扮了一个恶相,与幽灵婆婆双双离去。
司徒玉见她们师徒走后,指着地上的遗尸,冷笑说道:“玉姊请看,这干凶邪妖孽,那里有丝亳人性可言?田古丽抱走邵素心的尸体,对这‘桃花妖尼’潘玉莲的尸体,便不予理会。”
话完,未闻萧弄玉答话,司徒玉诧然看去,只见萧弄玉目注地下,呆呆发怔。
见萧弄玉目光所注之处,不是司徒玉所说的“桃花妖尼”潘玉莲遗尸,却是盯在幽灵婆婆适才所立的那径尺圆圈之内。
原来这径尺圆圈之中,竟发现幽灵婆婆深及几寸的两只脚印。
司徒玉扬眉叫道:“玉姊姊,你盯着老妖婆的这两支脚印,呆呆发怔则甚?”
萧弄玉道:“玉弟,你且研究研究,这两只深及几寸的脚印,代表着什么意义?”
司徒玉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这理由显明易见,定是那老妖婆婆施展‘金刚拄地’神功,打算抗姊姊‘无情斩’的猛袭之力。”
萧弄玉点头说道:“玉弟猜得不错,但临阵交锋,贵在知彼知己,我姿质虽好,传受更正,火候却自然较差,照理说来,未必能比那老妖婆强得多少。”
司徒玉笑道:“姊姊纵然不强,却也不弱,不是与那老妖婆秋色平分了么?”
萧弄玉指着那两只脚印叫道:“玉弟请看,脚印深及几寸,足见幽灵婆婆,已以全力施展‘千斤坠’的‘金刚拄地’神功,我匆匆忙忙的一记‘无情斩’,又怎能把她打得拿桩不住,一足退出圈外?”
司徒玉俊目之中,神光电闪地,扬眉笑道:“玉姊姊,你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应该知道‘柔情仙子’和‘海岳游仙’所传绝艺,是足以震慑武林的呢!”
萧弄玉是七窍玲珑的冰雪聪明人物,自然一点便透。
她目光一亮,斜睨着司徒玉,点了点头,娇笑说道:“我明白了,方才玉弟曾暗运你师门绝艺‘先天一炁’,帮了我的大忙?”
司徒玉深恐萧弄玉生气,赶紧陪笑说道:“我不是帮了姊姊忙儿,只是暗运‘先天一炁’向那老妖婆,推了一推,谁知竟与姊姊所施的‘无情斩’,不谋而同,配合得恰到好处。”
萧弄玉秀眉方蹙,司徒玉又加解释说道:“小弟出知此举稍有不当,但一来情急,二来又见姊姊略微大意,上了老妖婆的恶当,似已收脚不住,万一一步出圈,输了赌约,难道真叫我们师姊弟,在这等凶邪之前,双双横剑自处?”
语音略顿,剑眉微挑,改以一副调皮捣蛋的神情,挽着萧弄玉的柔荑素手,涎着脸儿笑道:“何况姊姊曾屡加训教,嘱咐在这险峻江湖,务宜通权达变,不能过于方正,故而我……我适才之举,也……也算是聊遵指点的一时权变……”
萧弄玉摇手笑道:“好了,玉弟何必绕着弯儿,一再加以解释,对付这等万恶凶邪,但本‘为世除害’之旨,偶而从权,并不为过,我又怎会怪你。”
司徒玉就怕萧弄玉性情太傲,嫌自己此举,伤了她的自尊,故而心中忐忑。
如今,听得萧弄玉这样一说,宽心立放,扬眉笑道:“姊姊既不怪我,为何还把那两道眉头锁起,看得我好不害怕。”
萧弄玉白他一眼,嫣然笑道:“我不是皱眉不悦,只是余悸犹存,想起适才若非你及时施为,那种尴尬局面,却又怎么了法?”
司徒玉“哈哈”笑道:“这样说来,小弟居然有功?”
萧弄玉点头笑道:“不单有功,功劳并不在小。”
司徒玉涎着脸儿叫道:“好姊姊,你是主帅,为将帅者,讲究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如今我不想邀功,只求姊姊给我慰慰劳儿,总可以吧?”
萧弄玉想笑,却又强行忍住,寒着脸儿叫道:“玉弟不许胡闹,我们来研究正事,适才你既施展‘先天一炁’,和我‘无情斩’配合攻击,自然威力大增,硬把老婆婆震得一足退出圈外,我仿佛还听得她‘吭’了一声,可能伤损甚重。”
司徒玉笑道:“当然受伤甚重,姊姊不曾注意那老妖婆自从挨打以后,便未敢大声说话,只向田古丽低低叮咛数语。”
萧弄玉点头说道:“不错,这正表示了老妖婆受伤甚重,可能她口中还含着一口淤血,不好意思喷出。”
司徒玉微笑叫道:“还有呢,我看见老妖婆掌中并取了两粒丹药,似因为了颜面关系,未曾当众吞服。”
萧弄玉“呀”了一声说道:“这真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怎么就未发觉这等情况?”
司徒玉笑道:“姊姊当时大概是惊喜侥幸,略有疏神……哎呀!可惜,可惜……”
萧弄玉目注司徒玉,扬眉问道:“玉弟可惜什么?”
司徒玉俊目之中,神光闪烁答道:“幽灵婆婆昔年列名‘宇宙士恶’,是武林中十大凶人,我们为何不趁着今日良机把她和‘女丧门’田古丽师徒,一并除去?”
萧弄玉失笑说道:“玉弟何必贪功,清明之期,并不在远,到时犁庭扫穴,尽荡群魔,这些恶煞凶神,哪一个也逃不过冥冥中种因得果的循环恶报。今日邵素心、潘玉莲二女,双双伏诛,老妖婆又负伤甚重,收获已不算小,我们还是赶去‘黄山’,拜谒你师傅为要。”
司徒玉点头说道:“黄山参师,当然急要,但我们尚不能马上就走。”
萧弄玉愕然问道:“此处还有何事?”
司徒玉剑眉双挑,手指四外,朗声说道:“这座‘桃花庵’,是‘桃花妖尼’潘玉莲所建的魔窟,似乎不应该再留它害人,应该付之一炬。”
萧弄玉笑道:“玉弟说得对,我们且以一把火儿,为佛门荡涤污垢,还它一片干净土吧!”
话完,两人先把这“桃花庵”中的各种机关,先加破坏,然后再四处纵火。
浓烟四起,火头立腾,不消多久,整座“桃花庵”,便成了一片火海。
萧弄玉挽着司徒玉的手儿,藏入桃花庵枯林之中,娇笑说道:“玉弟,我们等着看完这场火儿,再奔‘黄山’……”
司徒玉摇头笑道:“这种火儿,有甚好看?我们业已引起了八处火头,玉姊难道还怕会烧得不干净么?”
萧弄玉摇头笑道:“玉弟错会意了,我不是生恐烧不干净,是想看看在烟腾火起之后,有没有‘桃花妖尼’潘玉莲的老相好们,赶来救火?”
司徒玉恍然顿悟地,含笑说道:“玉姊,这种设想,颇不趣味,凡属赶来救火的妖尼相好,定然均是‘勾漏’群凶的同路人物,我们多除一个,便为清明之会,省却一分气力。”
萧弄玉妙目微风飘,低声笑道:“玉弟快看,居然当真有人赶来这‘桃花庵’呢!”
司徒玉目光注处,果然一条矫捷人影,从林外闪过,扑向火势正烈的“桃花庵”。
他因方才与幽灵婆婆动手,处处采取守势,未能斗得尽兴,遂一面闪身出林,一面舌绽春雷地,厉声喝道:“站住!”
前驰黑影愕然止步,立即回身。
但对方这回身,不禁又使司徒玉看得万分惊奇,骇然发怔。
原来,这条黑影并非外人,竟是司徒玉的至交好友“阴阳宝扇铁书生”程怡超。
司徒玉见是程怡超,茫然叫道:“大哥,你……你不是随同‘地灵神医’太叔和师叔,去往‘黄山始信峰’,为我恩师疗治多年固疾的么?”
程怡超满面笑容,点头道:“正是,我已随同太叔前辈,在‘黄山始信峰’头,参谒了贤弟的恩师‘海岳游仙’粱老前辈。”
司徒玉肃立恭身,抱拳问道:“我恩师大驾金安?他老人家在‘地灵神医’太叔和师叔的回春妙手之下,是否把多年痼疾……”
话犹未了,程怡超便微微一笑,截断司徒玉的话头说道:“常言道:‘知徒莫若师’,‘知师’也应该‘莫若徒’才对,贤弟怎么当真认为你恩师‘海岳游仙’粱老前辈的那等湛深修为,竟会久被病魔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