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百劫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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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金枪归故主

雷五常一字一顿道:“‘铁马金枪’朱文景!”

陈玉堂当场吓了一跳,当场失声道:“生不逢辰落膘马?”

雷五常道:“一点不错,正是那七大名人之首的朱铁马!”

陈玉堂跺脚道:“哎!你们怎不早说!”

闷坐一旁的“九门神捕”胡云天,还只当他怕了,即刻插口道:“咱们废话少说,能不能抓人,就听你陈玉堂一句话了!”

陈玉堂心念微微一转,道:“这事体过于重大,我虽是本府全权总管,却终归是个外人,两位暂请稍坐片刻,且待我前去内宅,请示老妇人一声,再作决定如何?”

雷五常忙道:“陈总管轻便!”

陈玉堂急忙走出客堂,疾步奔入内院,刚刚跨进月门,猛觉脖子一凉,一口冷冰冰的长剑,已经架在了颈子上。

陈玉堂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声叫道:“慢点!慢点!我是陈玉堂啊!”

剑锋一收,一阵娇滴滴的声音,传进了陈玉堂的而里。

“原来是陈总管,你怎不先招呼一声?”

陈玉堂斜目一瞧,老妇人房里的丫头杜鹃,正抓着口长剑,俏生生站在门根里边。

陈玉堂拭了把冷汗,道:“有劳鹃姑娘快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求见!”

杜鹃答道:“无须通报!陈总管自管直接进去便了。”

陈玉堂刚刚奔出不远,杜鹃突然娇喝道:“陈总管小心,秋菊姑娘!陈玉堂来了!”

说话间,人已跨进了第二道门,转首望去,秋菊也跟月门里的杜鹃姑娘一般,身子正紧紧靠在门旁。

秋菊急声责道:“何不干干脆脆,将他一刀剁掉算了!”

冬梅忽然闪身而出,笑声说道:“陈总管休要听她胡扯,快些进房去吧!老爷已经待得发急了!”

陈玉堂闻言立刻腾身而起,直向内房跃去,两个起落便以冲进房里,身形尚未站稳,萧少秋的声音已经来了:“玉堂!怎么回事儿?”

陈玉堂道:“禀老爷!胡云天是抓人来的!”

萧少秋怪叫道:“抓人?我萧府哪有他抓得起的人?”

陈玉堂有意卖关子道:“是从外边混进来的一名逃犯!”

萧少秋哈哈笑道:“这就难怪了。”

萧夫人一旁说道:“管他什么逃犯不逃犯,今天到我家里,就是我的客人,且招待他一餐再说。”

陈玉堂笑道:“这人与本府关系特殊,仅仅招待他一餐,恐怕还不够呢!”

萧少秋忙问:“什么人?”

陈玉堂道:“生不逢辰朱铁马!”

“哗啦”一声,萧夫人一个失神,手中茶盘一颤,盘上的磁碗,直向地下跌去。

突然人影一闪,纪雪雪已将茶碗接在手里,笑嘻嘻站在萧夫人跟前,娇声说道:“娘啊!今天您可不能发爹的脾气呀!”

萧少秋纵声大笑道:“哪里是发我的脾气,她是被人家‘铁马金枪’的名头吓住了。”

萧夫人一把将纪雪雪拥在怀里,不断地叫着:“好孩子!好孩子!”

另外一个好孩子金仲池已经沉不住气了,急急忙忙跑过来问道:“他人在哪里?”

陈玉堂道:“少爷可是问那朱大侠的下落么?”

金仲池道:“不错!”

陈玉堂道:“如今尚未发现。”

金仲池道:“快些派人将他请来,也可让咱们稍尽地主之谊。”

陈玉堂道:“那‘九门神捕’胡云天师徒,比咱们还要急切,定要我带领他们搜府,我因不敢作主,是以才匆匆进来请示。”

萧少秋闻言喝道:“搜府?他们敢搜我的府第,我就敢搜他们师徒的命!”

陈玉堂含笑道:“何必那么认真?叫他们搜搜又当如何?还怕他们搜出什么东西不成?”

萧少秋愣了愣,叫道:“玉堂!你怕了?”

陈玉堂笑道:“怕倒不怕,只是我这萧府总管作得正在兴头上,舍不得丢掉罢了!”

萧少秋胸脯一拍,道:“放心!别说他一个小小捕头,纵是他们顶头上司曹功达出面,也休想将我奈何,尽管替我把他们轰出去,你这全权总管有得作呢!”

……

萧少秋斜撇一瞥,道:“你真想叫他们搜?”

陈玉堂道:“卑职正是这个意思。”

“轰”然一声,萧少秋一拳捶在茶几上,几上的茶盘,登时震得叮当乱跳。

“胡闹!我萧某人府中,岂能任人搜索?何况正赶上今天这日子,这事一旦传扬出去,我萧少秋还能作人么?”

陈玉堂神色一整,庄容道:“老爷此言差矣!目下你身为朝廷命官,协助捕役搜捕追逃,正是你义不容辞之事,大家只有对你尊重,哪里会有人会耻笑于你?”

纪雪雪忽然搭腔道:“陈总管说得对!这事就怕它传不出去,传扬得愈远,保证爹爹的官运就愈亨通。”

萧少秋重重叹了口气,道:“搜宅倒是小事一宗,只是这口鸟气,却令人难受得很!”

陈玉堂神秘兮兮笑道:“这事好办!只要咱们带他搜过,对公事上有了交代,纵是敲断了他们的狗腿,谅他们也放不出一个屁来。”

萧少秋大腿一拍,道:“对!怎么就这么办!”

金仲池发急道:“当真搜索起来,朱大侠岂不糟了?”

陈玉堂道:“卑职即刻传命下来,咱们来个先头搜索,先把朱大侠找出来再说。”

金仲池叹道:“偌大的府第,我们到哪里去找他?”

陈玉堂道:“咱们不妨先想一想,那朱大侠远道投奔咱们萧府,必定有所意图,只要猜出他的来意,就容易找得多了。”

萧少秋愕然道:“你……你说他是转成投奔我们来的?”

陈玉堂道:“胡云天这么说,大概不会错吧!”

萧少秋奇道:“咦!他干冒偌大风险来投奔于我,不知是为了何事?”

萧夫人接道:“莫非想他那杆枪?”

金仲池急问:“什么枪?”

萧夫人回首笑道:“自然是静室壁上的那杆金枪了。”

语声未了,门窗忽地敞了开来。

原来金仲池急切间,连门赶不及走了,迳从窗中出去了。

深阔的静室中,一个形态落泊的老人默默面壁而坐,两目出神地疾望着壁上一枝金光闪闪的枪尖。

金仲池激动地说道:“前辈可是朱大侠么?”

那老人慢慢地转过身形,一双湿润的眼睛,微微睨了金仲池一瞥,垂首应道:“不错!老夫正是朱文景!”

金仲池一阵心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前辈这些年还好吧?”

朱文景脸上微微掠过一丝诧异之色,点了点头,道:“多谢你关心,老夫……唉唉!好得很!好得很!”

金仲池叹息一声,说道:“前辈难得垂临舍下,何不到前房歇息一下?”

朱文景轻轻摇了摇头,回问道:“你可是萧少秋的儿子么?”

金仲池含糊地应了一声。

朱文景哈哈大笑道:“一别多年,想不到故人之子都已成人,当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嘴上说得开心,语气之中,却充满了一片凄凉。

金仲池难过了一阵,问道:“前辈可是为了这支枪尖而来?”

朱文景咳了咳,道:“我不过只是来看它几眼罢了!”

金仲池道:“前辈若需使用,何不将它取去?”

朱文景呆望着壁上的枪尖,叹道:“我几次想将它摘下仔细瞧瞧,只可惜它已非本人之物了!”

金仲池忽然大步走了上去,伸手摘下枪尖,恭恭敬敬送到朱文景面前,道:“这东西乃是前辈趁手兵刃,留在此地无用,前辈还是收回去去吧!”

朱文景愣愣地瞧了枪尖一会儿,断然说道:“它虽是我趁手之物,却已被令尊重金购得,老夫早已无权使用了,你快快将它挂回壁上去吧!”

正在金仲池进退两难之际,萧少秋已经闪身而入,大声喝道:“朱铁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东西虽然已是我萧家之物,如今我萧家之人甘心情愿送还给你,你还推托个什么劲儿?”

朱文景凝注了萧少秋片刻,慨然道:“当真是时光疾如箭,岁月催人老,别后不过十数年光景,想不到你‘无风刀’已经两鬓斑白了。”

萧少秋道:“亘古以来,哪有不老之人?你们一个个都已老迈,我萧少秋何能例外?”

朱文景感叹了一阵,问道:“司徒女侠还好吧?”

没容萧少秋搭腔,外边已经传来一阵娇柔和蔼的声音:“多承垂问,托你朱大侠的洪福,我这些年过得还算不错。”

说话间,萧夫人盛装而入,一朵花似的纪雪雪,也轻步跟了进来。

朱文景怔了一下,轻叹道:“瞧你一身装扮,完全像个豪门贵妇,谁会相信你便是当年曾与我朱铁马缠斗四百回合而难分胜负的‘梅花神剑’司徒霜?”

金仲池闻言不禁朝那块木牌上望去,上面刻的正是:“朱文景大战梅花神剑用枪”十一个小字。

但闻萧夫人轻声一笑,道:“当时你若不得那杆金枪之助,哪里是我司徒霜四百合之敌?”

语调虽然平平淡淡,神态间却掩不住一股发自内心的高傲。

朱文景深沉地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又朝那支金光闪闪的枪尖溜去。

萧少秋立即道:“朱铁马!你眼下正置于水火之中,怎能再缺少了趁手的家伙,这东西留此确实无用,我劝你还是厚起脸皮,痛痛快快收回去算啦!”

朱文景猛地咽了口唾沫,神态极不自然的说道:“咳咳!既是如此,就算把它暂借我朱文景一用吧!”

言罢,迫不及待的从背上解下支长形布袋,匆匆取出三根三尺来长的黑棒,熟巧的把那三根黑棒安装在一起,正好接成一支长达九尺带零的枪杆,然后方将那具沉重的枪尖扭转上去。

萧少秋赞道:“你这四节金枪,设计得端的精巧无比,行走在江湖之上,远较提着杆长家伙方便得多了!”

朱文景哼了一声,枪身一抖,威风凛凛地大声喝道:“梅花剑!我们再战它四百合!”

萧夫人一时豪兴大发,道了声:“好!”

回身就要取剑。

旁边的纪雪雪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笑道:“娘啊!我看算了吧!”

朱文景望了纪雪雪一眼,道:“这位是你们的千金么?”

萧夫人道:“我们哪里有女儿!这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儿!”

纪雪雪遥遥一福,道:“见过朱老前辈!”

朱文景连声赞道:“嗯!好人品,端的好人品。”

纪雪雪俏脸含晕,道:“多谢前辈夸奖。”

朱文景放轻喉咙,好像生怕吓坏了纪雪雪,软语道:“姑娘别怕,我不过拿你婆婆试试罢了,不会当真刺伤她的。”

金仲池听得莞尔一笑,他还真没料到这七大名人之首的“铁马金枪”朱大侠,也跟其他凡人一般,只要碰上机会,照样信口胡吹不误!

萧夫人“嗤”地一笑,道:“朱大侠!你嘴上功夫的确精进了不少,却不知手下如何?”

朱文景枪身一顿,道:“一试便知分晓!”

纪雪雪急道:“老前辈另作打算吧!今天是我娘的寿诞之日,怎能与人大动刀兵?”

朱文景怔了怔,道:“此话当真?”

萧夫人露齿笑道:“不错,今日正是我四十七岁贱辰。”

朱文景摸了摸满脸的胡须,骇然的惊道:“四十七岁?我的天哪!如此说来,我朱文景岂非五十四五了?”

萧少秋哈哈大笑道:“朱铁马!你当自己还年轻吗?”

朱文景叫道:“管他多大年纪,只要这杆枪不老就成,无风刀!咱们来比划比划!”

萧少秋摆手道:“何必呢!大家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何苦非要动刀动枪?我倒想在这里摆上一桌,大家痛痛快快喝上他几盅,你瞧如何?”

朱文景抚腹道:“不瞒你说,我刚刚已在大堂上饱食了一餐,哪里还吃得下去?”

萧少秋笑道:“好快的嘴巴!”

朱文景讪讪一笑,皱眉道:“瞧你一付豪贵气派,别是已经把功夫完全荒废,才不敢迎战吧?”

萧少秋纵声大笑,道:“朱铁马!你整个想左了,别说我夫妇这一刀一剑,就是眼前这两个小的,三两百招之内,你也休想拿他们下来!”

朱文景半信半疑道:“有这等事?”

萧少秋道:“可惜时间不多,否则倒真想让你‘铁马金枪’开开眼界!”

朱文景眼睛一瞪,喝道:“什么时间不多,我非跟他们比划比划不可!”

萧少秋满不在乎道:“既然一定要比,那就随你挑选一个吧!”

朱文景回目向金仲池一瞄,叫道:“小无风刀!咱们拼它几招如何?”

金仲池忙道:“改天再向前辈领教吧!如今‘九门神捕’已经开始搜宅,少时便要搜到这里,你老人家还是早走为妙。”

朱文景道:“不妨!不妨!待他们搜到这里再走不迟。”

金仲池正发急,陡闻纪雪雪一声娇喝:“大哥接剑!”一柄长剑甩了过来。

金仲池抄在手里,恨声叱道:“要你多事?”

纪雪雪轻笑道:“良机不容错过,快些出剑吧!”

朱文景瞧着那支长剑,诧异道:“你……不使刀?”

金仲池道:“晚辈一向用剑。”

朱文景道:“好!好!老夫倒要秤量一下,瞧瞧你的‘梅花神剑’有了几分火候。”

三人一旁听得哈哈一笑,朱文景猛地抡起长枪,迫不及待地喝了声:“小心了!”

“呼”地一声,长枪直向金仲池刺去,身形也藉力而起。

情势已逼得金仲池毫无推卸余地,只得挺剑迎了上去。

但闻枪剑一阵接触一声,刹那功夫,两人已对了十几个回合,朱文景那杆金枪,虽然又长又重,施用起来却是灵巧无比,进退攻守,几乎全靠那支枪尖的晃动伸缩之力,是以对招之际,身形不但不见滞懈,反较往常更加快速。

金仲池这才明白那支奇重的枪尖之妙,心中愈打愈惊,登时将礼让之心整个收起,尽量施为起来。

朱文景也打得大伤脑筋,不但惊于眼前这年轻人出人意外的深厚功力,更惊于他那套变幻莫测的神奇剑式,虽然愈看愈不似司徒霜的“梅花神剑”,一时却也断不出他使得究竟是哪一门功夫。

转眼又拆了数十招,朱文景非但未能取得绝对优势,有时反倒处处受制于人,他这才知道萧少秋所言非虚,当下再也不敢急攻,只得见招破招,见式破式,战战兢兢地周旋下去。

忽然枪剑一合,两人疾如星火般对了几招,朱文景陡然抡枪飘出两丈开外,惊声喝道:“文百川的‘太乙八剑’!”

金仲池道:“前辈好眼力!晚辈使得正是家师的‘太乙剑法’。”

朱文景笑道:“好!好!难得碰上文百川,今天能从他徒弟手上领教几招闻名天下的‘太乙剑法’也是好的,来来来!咱们再战过!”

说罢抡枪而上,两人又干上了。

正一枪一剑杀得难解难分之际,纪雪雪忽然将两片金叶掏了出来。

萧夫人惊问道:“雪儿!你要干什么?”

纪雪雪笑道:“每次大哥跟人动手,孩儿总想从旁帮上几招,渐渐已经变成习惯了。”

金仲池急道:“雪儿不得鲁莽,我跟朱老前辈又非拼命,哪里用得着你帮忙?”

朱文景连声高叫道:“不妨!不妨!干脆你们小两口儿一块儿上来好了!”

纪雪雪道:“朱大侠!你老人家可得格外小心哪!前几天‘红乌鸦’就曾栽再我们手里。”

朱文景问道:“什么红乌鸦?”

纪雪雪道:“你老人家怎连七大名人里的‘红乌鸦’祝映雪都忘了?”

萧少秋一旁大叫道:“孩子!你搞错啦!人家祝映雪分明叫‘火凤凰’,你怎么把人家喝成‘红乌鸦’了?”

萧夫人恶声叫道:“要你来多嘴!我偏偏叫她‘红乌鸦’。”

朱文景拼命刺出几枪,大笑道:“司徒霜!司徒霜!你好大的醋劲儿啊!”

萧夫人叫道:“池儿!替为娘狠赏他几下!”

金仲池立刻长剑一振,疾若闪电的劈出几剑,一时只逼得朱文景手忙脚乱,险象丛生,接连推出一丈五六,才算解去了金仲池锐不可当的攻势。

萧夫人开心道:“朱大侠!滋味如何?”

朱文景透了口气,喝道:“好小子!你倒会趁人之危!”

金仲池笑道:“母命难违,你老人家多担待点吧!”

呼喝间,枪尖已如毒蛇吐信般,猛向金仲池腰腹刺去。

金仲池身形倏地一转,左手剑鞘带过枪端,右手长剑沿杆而上,正想直取他持枪手腕,讵料他枪身陡然一缩,重又刺了上来。

金仲池迫于无奈,只有旋身斜纵出去,怎奈身形尚未站稳,那金枪如影附形,又已尾随而至。

就在这刻不容缓之际,纪雪雪清脆的娇喝一声,已经传了出来:“老前辈!看镖!”

语声方到,两点金芒也随之而至。

朱文景还当是两支普通暗器,身形巧妙的一折,刚闪避过去,讵知身后破空之声又起,那暗器犹如生了眼睛一般,刹那间又转了回来。

这时他方知厉害,再也无暇抢攻,人枪一阵猛翻,一直翻到墙边,才险些给他脱出了危境。

纪雪雪俏生生地托着那两片立功而归的金叶,娇滴滴说道:“老前辈受惊了!”

朱文景揩了把冷汗,道:“这是哪门子手法?”

金仲池道:“当年你老人家曾与纪大侠缠斗数百回合,怎还认不出他纪家的回旋镖法?”

朱文景失声叫道:“你说得可是‘非金不打’纪疯子?”

金仲池笑道:“不错,晚辈说得正是人称‘百手孟尝’的纪庸纪大侠!”

朱文景扫了纪雪雪一瞥,道:“老夫对他纪家的功夫知之甚详,哪里有什么回旋镖法!”

纪雪雪应道:“这回旋手法,乃是家父近年所创,难怪老前辈不识了。”

朱文景对纪庸印象一向不佳,闻言不禁哼了一声,转对萧少秋问道:“她……是纪庸的宝贝女儿?”

萧少秋点首回答道:“不错,她正是‘百手孟尝’的独生女,闺名纪雪雪,以后你可得多多关照点儿!”

朱文景眉头紧紧,道:“你怎么跟他纪家接上亲家了?”

萧少秋瞧他那付神态,心下已经了然,急忙轻声回答,又问道:“朱铁马,你可知道那纪庸如今身在何处?”

朱文景喝了声:“管他在哪里!”

萧少秋含笑道:“好教朱兄得知,如今‘百手孟尝’纪庸,已经身入丐帮,当起丐帮的八袋护法来了。”

朱文景怪叫道:“什么?纪庸讨饭了?”

纪雪雪早就被朱文景那付嘴脸逗得蛮不开心,闻言立刻冲声接道:“我爹爹为了仰慕忠义,才放弃其他帮会的重金礼聘,断然投入了丐帮,那里是当真为了没饭吃?”

朱文景一付难以置信的神态,叫道:“他纪庸也会仰慕忠义?”

金仲池忙道:“老前辈有所不知,如今纪大侠早已心性大变,对自己年轻时的所作所为,一直悔恨不已,您老人家如若不信,不妨各处打听一下,便知晚辈所言不假了。”

朱文景愕了好半晌,突然顿枪豪笑道:“好,好,想不到他‘百手孟尝’纪庸,居然也迷途知返,当真是件大快人心之事,几时跟他碰上,倒要好好与他战上一场。”

言下之意,好像这杆枪,专找自己朋友麻烦一般。

这时,房门陡然一响,秋菊像头小疯牛似的直冲进来。

众人心内不禁同时一紧。

金仲池扬声喝问道:“什么事?”

秋菊盯了那长枪几眼,道:“启禀少爷,丐帮已将咱们大门四周围堵住了。”

萧少秋惊叫道:“丐帮来凑什么热闹?”

萧夫人一把将纪雪雪搂进怀里,道:“莫非是来讨咱们的雪儿?”

金仲池道:“不会,据孩儿看来,八成是来救援朱老前辈的!”

朱文景哈哈大笑道:“老夫要来便来,要去就去,凭他们那几个鹰爪孙,谁能挡得住我?何须丐帮前来救援?”

金仲池想了想,道:“梅儿何在?”

秋菊忙道:“冬梅姐姐正把守在月门里面,是她特意差婢子前来传话的!”

金仲池急问:“什么话?快些讲来!”

秋菊道:“冬梅姐姐已派人出去,设法将丐帮群众带至旁边的侧门附近,并已知会萧福套了一辆黑马篷车,打算差小婢先行驾车冲出去,将官方之人引开,再停车在西大街底,等候朱大侠前来取马,她教小婢请示少爷,不知这办法可以不可以?”

朱文景脱口赞道:“好精明的丫头!”

萧少秋得意道:“废话,我萧家哪个不是硬里子?就以这传话的丫头而言,没有个一两百招,你也休想将她奈何!”

朱文景狠狠地呸了一口唾沫,骂了声:“大言不惭!”

萧少秋正待争辩,金仲池急咳几声,打断道:“就这么办了,你且待在车中候命行事!”

秋菊恭喏一声,闪身退了下去。

金仲池凝视了朱文景一阵,道:“老前辈打算投奔何方?”

朱文景道:“浪迹江湖,四海为家。”

金仲池道:“你老人家何不到万柳庄侯老前辈府上住上一个时期?”

朱文景长叹道:“侯天义弓法虽然了得,却也难挡官家昼夜骚扰,我何苦为了一已之私,而遗祸于他?”

金仲池摇首道:“前辈此言差矣,你朱大侠虽是官家通缉要犯,如今事隔多年,除了近处一带,其它省份早已将你淡忘,而侯家奇祸却已迫近眉梢,目前正急需好友之助,如若前辈此时前去,非但能增添他万柳庄对敌实力,亦可与我萧家遥遥响应,将来一旦强敌寻上门来,也好合力抵抗,总比你孤身流落江湖明智得多,不知老前辈以为如何?”

朱文景神色变了又变,忽然问道:“你口中的强敌,可是飞龙帮么?”

金仲池道:“不错,正是那万恶的九现云龙祝千秋。”

朱文景长枪狠狠一顿,喝道:“老夫不远千里而来取枪,就是为了跟他拼上一拼!”

萧少秋怪叫道:“你朱文景怎也跟飞龙帮结上了冤仇?”

朱文景横目喝道:“他硬教我做他飞龙帮八方总巡,试想我‘铁马金枪’朱文景是何许人物,岂肯甘居他九现云龙祝千秋之下?”

萧少秋恍然道:“原来是这回事!”

朱文景道:“我这就前去飞龙帮中,与他理论理论,问问他凭什么敢跟与朱文景过不去!”

萧少秋忙道:“朱兄,还是忍忍吧,你单枪匹马,绝非那祝千秋之敌。”

朱文景愣愣了好一会,方道:“如此说来,他赏你那六剑是真的了?”

萧少秋摸了摸腰腹,点头道:“六年六剑,一点不假。”

朱文景又问:“那么你为了避祸,才投身官府,藉以蓄精养锐,也是事实了?”

萧少秋讶然道:“你连这些也已知晓?”

朱文景正容道:“若非闻此传说,早在数天之前,我已将金枪取走,何须跟你客气?”

萧少秋道:“朱兄对小弟投身官家之事,一点都没有责怪之意么?”

朱文景悠然长叹道:“你与我朱文景处境不同,为了保家育儿而出此下策,也是逼不得已之事,我又怎忍责怪于你?”

萧少秋怆然道:“难得一群老友之中,还有体谅我萧少秋苦衷之人,小弟先在这里谢过了。”

朱文景扫视了众人一眼,壮声道:“如今我七大名人,已经联上了五位,又有‘百发不中’与丐帮十数万弟兄之助,何惧他一个小小的飞龙帮?我瞧你还是干脆丢掉你这顶乌纱帽,随我赶往湖南,把他岳麓山铲平算了。”

萧少秋道:“且慢,朱兄休要小瞧了九现云龙祝千秋,如今武林六大门派,都已听命于他,你我冒然前去,定是个有败无胜之局,我劝你还是在侯兄那里忍上一个时期,待大家设法多联系些同道,有了足够的实力,再与他决一死战不迟!”

朱文景骇然道:“六大门派怎会落在他的手中?”

萧少秋道:“此事说来话长,目前已无暇多谈,朱兄就请相信小弟一次吧!”

朱文景道:“好,我这就赶往侯家,静待你的呼应,只是将来机会一旦成熟,你可千万不能留恋眼前的荣华富贵啊!”

萧少秋哈哈大笑道:“朱兄未免看轻小弟了,以我萧少秋之能,若是贪恋富贵,又何须一定跻身在官场之中,随便找个山寨,做无法无天的大王,岂非更加逍遥自在!”

朱文景点了点头,道:“这话倒也不错,咱们闲话休提,一切就这么决定了。”

说话间,围墙之外,已经远远传来一片喧哗之声。

朱文景收起长枪,道:“看来时辰是差不多了。”

金仲池急忙松开衣襟,把腰间从未离身的装金布带解了下来,移近朱文景身前道:“老前辈一路难免花费,这里有六片金叶,数目虽少,也算是晚辈一些心意,请你老人家收下吧!”

纪雪雪赶忙说道:“大哥,这里还有两片!”

呼喝声中,两片金叶已经飘飘落在金仲池手上。

金仲池作梦也没料到纪雪雪这种贪金之人,居然也舍得将仅有的金子拿出来,手握着那两片温暖的金叶,还了她个赞赏的笑脸,同时一并递了上去。

朱文景却道:“这里到鲁东,不过千百里路程,哪里用得了这许多黄金?况且我身上还有些碎银,已足够一路上花用,两位一番心意,我朱某心领了。”

萧夫人一旁劝道:“有道是穷家富路,出门多带些钱财,一切都可方便得多,他两人既然诚意孝敬于你,我看朱大侠就赏给他们个薄面,收下算了!”

朱文景想了想,方从金仲池手中拿下其中一片,说道:“有此一片足矣,带多反而睡不着觉,你们总不好意思害我夜不安枕吧?”

金仲池微微一笑,当下也不再客套,回手将余金尽数抛给了纪雪雪。

纪雪雪捧着那条布带,愣愣地问:“大哥这是干什么?”

金仲池笑道:“你今日作风甚佳,理当重赏,那几片金叶,就充作奖金吧!”

纪雪雪听得心花大开,高高兴兴地收进怀里。

墙外人声愈来愈近,朱文景走到萧少秋跟前,慷慨说道:“虽然你置身官府,依然不忘武林同道,更难得你家子女仆妇,也个个心怀忠义,当真使人感动,你萧家待我这番情意,只要我朱文景不死,咱们往后慢慢算过。”

萧少秋道:“这等小事,何足挂齿,朱兄未免太见外了。”

朱文景也不多言,环对众人拱手道:“朱某告辞了,咱们改天万柳庄见!”

言罢,大步走出房去。

金仲池急步赶到前面,朝门前举鞭待发的秋菊遥遥招手喝道:“往外冲!”

大门“轰”然而开,但见秋菊挥鞭一声娇喝,篷车像支离弦箭似的冲了出去。

门外立刻响起了一片暴喝之声,负责把守的衙役,纷纷追赶上去。

丐帮中人也急急奔了上来,“铁马金枪”朱文景趁乱往外一溜,已经混进沸腾的人群之中。

“金钱神卜”陈玉堂,面含微笑地跟随在“九门神捕”胡云天身后,将偌大的萧府搜了个仔细。

一路之上,陈玉堂不时与各府来人搭讪,尽量将众人引在身后,显得搜索队伍更加雄壮,行动起来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转眼之间已经搜进了内院,胡云天一马当先,“神机妙算”等人紧随在后,直向月门走来。

月门之内,一片宁静,一丝声息全无。

胡云天稍一迟疑,收步问道:“陈玉堂,还要通知里边一声么?”

陈玉堂笑眯咪道:“不必,不必,老夫人早已晓得,胡老爷子尽管直接进去便了。”

一边的“神机妙算”雷五常,突然开腔道:“师傅且慢,这搜府之举,虽属公事,咱们却也不能失却礼数,依徒儿之见,还是请陈总管先去通报一声,再进去不迟!”

胡云天沉吟道:“也对,那么就随便差个人进去招呼一声吧!”

陈玉堂忙道:“今日适逢老夫人寿辰,各方贺客转眼即到,咱们何苦再拖延时刻?何况这次行动,乃是老夫人亲准,想来里边必定早有准备,哪里还用得着另行通报?”

胡云天一听有理,也不再理会雷五常的意见,当下大咧咧把头一点,举臂一挥,喝了声:“走!”昂然阔步,当先冲了进去。

讵料,就在他刚刚踏进月门几步,身后陡然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胡云天心中猛吃一惊,急忙转身望去,吓得他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原来他那宝贝徒弟雷五常,不知何时悄悄溜到月门的墙角处,身子整个靠在一名俏丽的丫头身躯之上。

胡云天惊喝道:“五儿,你干什么?”

雷五常身形拼命一挣,挣脱了美人怀抱,踉跄地退到胡云天跟前。

“嘶……”地一声,好俏的丫环胸前衣襟,被雷五常慌忙中带下了一大片。

只羞得那丫环双手掩胸,仰头跺脚地尖吼起来,边吼边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陈玉堂急声问道:“兰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春兰一见陈玉堂,犹如见到救星一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叫道:“那人调戏婢子,请总管替婢子作主。”

陈玉堂明知故问道:“哪一个?”

春兰指着怒容满面的雷五常道:“就是他,就是他!”

说话间,夏荷拿着件衣裳匆匆跑到春兰身边,朗声责道:“我早就告诉你,那姓雷的是个色狼,你偏偏不信,非要出来瞧瞧,这回知道了吧?”

随在搜索队伍之后的各府仆从,一齐瞪目朝雷五常望去,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片忿忿之色。

胡云天疾声叱道:“五儿,你疯啦!”

雷五常重重叹了口气,道:“师傅,咱们跌进人家的圈套了。”

陈玉堂冷笑道:“雷五常,你当众调戏妇女,还有脸说什么跌进了圈套,你这种血口喷人的把戏,在我陈某面前说说倒也罢了,如今居然当着各府管家施展起来,你就不怕人家耻笑么?”

雷五常虎虎喝道:“放屁,分明是那丫头强行将我架到一旁,却硬赖我调戏于她,你当众人都是傻瓜么?”

陈玉堂回身指着身小可怜似的春兰,放声大笑道:“诸位听听,我萧府一名小丫头,竟能将他这位武功高强,名满九门的‘神机妙算’雷五爷强行架到一旁,你说好笑不好笑?”

众人齐目朝着委委屈屈萎缩一旁的春兰瞧了一眼,不禁同声“哼”了出来。

这时,冬梅忽然闪身而出,远远说道:“陈总管,不必再争辩了,‘九门提督府’是个大衙门,门下各位大爷,个个都是金口玉言之辈,人家说咱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强架了他,咱们怎能不信?人家说咱们府里藏了逃犯,咱们还不是乖乖在任人搜索,哪怕正赶上老夫人寿诞之日,也照样得忍气吞声,自认倒霉,没别的,得罪不起人家嘛,如今你怎敢为了个起码的小丫头,与他们争理?万一开罪了人家,人家随便给咱们安上个罪名,你自己当场受辱事小,你叫咱们老爷如何吃得消?算了吧,有道是小不忍乱大谋,咱们已经忍到了这般天地,怎能为了些芝麻大的事情,弄得前功尽弃?”

语声方住,春兰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活像满腹的冤情,再没地方投诉一般。

在场之人,大都早已对“九门提督府”的强硬作风有所不满,又经冬梅言语一激,再加上春兰凄冷的哭啼之声,登时个个气愤填胸,不约而同又是一声冷“哼”,声音比方才更大,更响,更加激动。

任他“九门神捕”胡云天再狠,一时也不敢发作,只闷声站在一旁,连声沉叹不已。

“神机妙算”雷五常虽然是个机警人物,这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回身凝注冬梅的俏脸,冷冷的问道:“你大概就是‘四季花婢’之首的冬梅姑娘吧?”

冬梅道:“不错,小婢正是冬梅!”

雷五常道:“久闻你足智多谋,是教头府里有名的智多星,却没料到你竟想出这套卑鄙的计谋,当真令人失望得很!”

冬梅冷笑道:“你大概就是胡老爷子四大弟子中的‘神机妙算’雷五爷吧?”

只听得雷五常微微一愣,道:“不错,在下正是雷五!”

冬梅道:“久闻你色胆包天,是北京城里出了名的大色狼,却没料到你的色胆竟然大到这般天地,当真令人吃惊得很!”

众人听得哄然一笑,连哭泣中的春兰,都险些笑出声来。

雷五常脸色变了变,回手指着春兰,高声喝道:“姑娘敢说你手无缚鸡之力?”

冬梅轻声一叹,道:“莫说缚鸣,便是一头小鸟,恐怕她也抓握不住。”

雷五常哈哈大笑一阵,藉以引起在场之人的注意,然后清清朗朗地说道:“你萧家底细,我虽不便乱猜,却深知这府中之人,个个武功高强,尤其你‘四季花婢’四人,我那里早有详细资料,你瞒得住场众人,却休想瞒骗于我!”

冬梅尖声问道:“我‘四季花婢’,不过是少爷房中四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你不顾别人,专门搜集我四人资料,不知究竟是何居心?”

雷五常被她说得两眼乱翻,咬牙切齿,说道:“果然机警得可以,你当凭这几句话,就能将那件事遮过去么?”

冬梅讶然道:“哪件事?”

雷五常喊道:“武功,你们萧家的惊人武功!”

冬梅苦笑一声道:“我家老爷身为禁军教头,当然有两套了,至于我们几个丫头,哪里懂得什么功夫?”

雷五常道:“当真不懂么?”

冬梅脸色一沉,道:“说不懂就不懂,什么当真当假?”

雷五常道:“你若一口咬定不懂,可别怪在下失礼,要当众出手相试了!”

冬梅冷冷道了声:“请便!”

雷五常冷冷一笑,弯身拾起一块石子,朝众人一亮,道:“各位眼睛睁大点,瞧瞧那丫头究竟懂不懂武功!”

言罢,腕子一抖,那小小的石子,夹着一股疾风,直朝春兰小腹打去。

众人都以为教头府里的丫头,多少也总会一点,最低限度,避过这颗小小的飞石,总该没什么问题的事。

讵料那小可怜似的春兰姑娘,身子连闪都没闪动一下,一任那石子“扑”地击个正着。

一遍惊呼声里,春兰哼也没哼一声,翻身栽倒在地上。

身旁的夏荷姑娘,直起嗓子尖吼道:“不得了啦,杀人啦!杀人啦!”

停在外院之人,闻声也一齐挤了进来,登时把个小小的内院,挤了个水泄不通。

胡云天等人各个惊得面无人色,雷五常更是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在场众人,立刻被眼前不平的场面激了起义忿,纷纷挺身向雷五常师徒指责。

陈王堂排众而出,扬声叫道:“多谢各位仗义,本府没什么得力的后台,得罪不起人家‘九门提督府’的人,死了个小丫头也算不得什么,各位一番盛意,我萧府只有心领了。”

雷五常高声问道:“那丫头当真死了么?”

陈玉堂忙道:“管她是死是伤,来人哪,把她先拖出去再说!”

雷五常喝道:“且慢,我倒要看个明白。”

冬梅悲声喊道:“你调戏她在先,杀她灭口在后,如今人都死了,何必再鞭她的尸?雷五爷,你就饶了她吧!”

雷五常狠声道:“冬梅姑娘,你好毒辣的手段!”

冬梅瞪目喝道:“雷五,你的所作所为,尽都落在众人眼里,休想再嫁祸在旁人头上。”

人群中立刻有人喊道:“有道是好汉作事好汉当,姓雷的,这些人眼睛不瞎,你推也推不掉了,干脆认命打官司吧!”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下一片沸腾,大有将雷五一举拿下之下势。

正在众人蠢蠢欲动之际,外院接连传来了两声洪亮的喝问:“什么事?什么事?”

众人纷纷喊道:“萧大人回来了,萧公子回来了!”

胡云天师徒听得心头一紧,神色也益发难看。

喧哗声中,萧少秋与金仲池两人,排众疾步直闯进来。

陈玉堂忙道:“老爷回来得正好,卑职真有些应付不来了。”

萧少伙皱眉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玉堂道:“提督府胡老爷子硬说有个朝廷钦命捉拿的重犯,逃到咱们府来了,卑职正在带着他们几位搜府呢!”

萧少秋猛吃一惊道:“逃犯捉到了不曾?”

陈玉堂道:“还没有!”

萧少秋急形于色道:“这等大事,还不快办,堵在这里争吵什么?”

陈玉堂口吃道:“只因搜到这里时,出……出了点小意外。”

萧少秋失声道:“出了人命?”

众人齐指了雷五常,又指了指远远的春兰,乱嚷嚷道:“就是他,先调戏了那位姑娘,接着又杀了她灭口!”

金仲池听得“嗤”一声闷笑,急忙将身形转开。

胡云天老爷子一个急火冲心,身子直向后边倒去,还好徒弟们个个都是快手脚,一把将他扶住。

雷五常这时反倒冷静了,朝萧少秋一揖道:“萧大人切莫听信他人之言,这其中尽是误会,请大人详查一遍,再着手处理不迟。”

萧少秋狠狠瞪了他一眼,转首吩咐道:“风儿,去查查看!”

金仲池远远瞧着躺在夏荷怀里的春兰,早已有些放心不下,闻言匆匆奔了过去,急急问了声道:“她怎么怎么?”

夏荷沉首瞧着脸色苍白的春兰一眼,迟迟疑疑,道:“不……不晓得!”

金仲池慌忙蹲下身去,伸手在春兰胸口一摸,只觉得触手一片温暖,一颗心跳得如同小鹿似的,刹那之间,苍白的俏脸已经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一般。

金仲池冷冷“哼”了一声,恨声轻责道:“瞧不出你倒蛮会作戏!”

春兰咪眼急应道:“不关婢子的事,是冬梅姐姐教人家作的。”

夏荷唯恐旁人发觉,急忙用衣袖将春兰娇羞急迫的脸蛋儿遮住。

金仲池回身叫道:“只是一些轻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胡云天听得心头一顿,一口气又接了上来。

雷五常嘴角一挑,微微现出一抹冷笑道:“萧大人,这件事内情究竟如何,想来您心里也有个数,凭您萧大人怎么办理,我雷五认了,不过咱们得把话讲清楚,这捉拿逃犯,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绝非在贵府喜庆的日子里,有意来找您萧大人的麻烦,希望您萧大人能明白我们的苦衷。”

萧少秋冷冷道:“雷头言重了,这捉拿逃犯是何等大事,莫说今天不过是内人贱辰,纵是再大的日子,我萧某也不敢为私而忘公,至于那小丫环负伤之事,更是微不足道,活了算她运气,死掉也活该倒霉,谁教她家老爷的官小职薄呢!”

胡云天一旁狠声接道:“萧大人,你若不愿让人搜府,尽管明言,用不着暗施诡计,免得坏了你我大好的交情。”

萧少秋也狠声答道:“胡老爷子说,得好,你若有什么三朋四友,看上我这教头职位,也尽管明言,我萧某人自会拍拍屁股走路,大可不必暗施诡计,硬给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至于交情,趁早甭谈,像我萧少秋这种一朝之臣,怎攀得上你胡云天这种两朝元老?”

此言一出,气得胡云天满口胡须都竖立起来,他一生最忌人家道他连任明清两朝之短,偏偏萧少秋嘴下无情,当众给他抖了出来,只气得他咬牙切齿道:“萧少秋,你欺人太甚了。”

萧少秋道:“究竟哪个欺人,大家眼睛雪亮,用不着开口乱咬,这一套在我萧某面前没用,须知我萧某人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豆腐人物,咬起来先要当心自己的舌头。”

胡云天怒喝道:“如此说来,你萧大人是无意叫我们搜下去了?”

萧少秋道:“休要把公私混为一谈,我萧某人也是吃公家饭的,怎能为了一时之气,延误了你们的公务?”

雷五常轻“哼”一声,道:“师傅,咱们还是趁早回去吧,便是搜也搜不出什么名堂了。”

萧少秋立即接道:“雷五,少使花样,想抓住我萧某人的小辫子还没那么简单。”

雷五常道:“依你萧大人之见呢?”

萧少秋道:“非带你们瞧个清楚不可!”

言罢,回首喝了声:“玉堂!”

陈玉堂应道:“卑职在!”

萧少秋抬臂朝里一指,喝道:“带他们搜!”

篷车冲出大门,刚刚奔出半条大街,已被追赶的捕役拦了下来。

秋菊勒缰恶叱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调戏妇女,你们心中还有王法么?”

众捕役被她倒打了一耙,打得头晕脑涨,怔了好半晌,方才大声喝道:“瞎了眼的丫头,你连公捕都认不出么?”

秋菊眼睛眨了眨,陪笑道:“我还当是群土匪呢,原来是衙门里的差官大老爷。”

其中一名捕役,重重哼了一声,道:“你这车里载的是什么事物?”

秋菊返手挑开车帘,道:“差官请看,空的。”

捕役浓眉一蹙,喝道:“你平白无故,赶着辆空车冲个什么劲儿?”

秋菊道:“谁说平白无故,我是奉了老夫人之命,前去东城铁王府迎接少爷的。”

众人一听“铁王府”三字,声音立刻软了一半,咳了咳,道:“你家少爷又不是小孩,自己自会回来,何须派人迎接?”

秋菊急道:“各位差官有所不知,如今府里潜进一名逃犯,胡老爷子正在带人搜索,府里没一个男人,老夫人心里害怕得狠,这才差我赶车去接少爷回来,也好给大家壮壮胆子。”

捕役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么姑娘快快去吧!”

秋菊“咕”地一笑,扬鞭策马而去。

足足在几条大街上转了大半个时辰,确定车后确实无人追踪,方才安心地转进了西大街,一直驶到街底,找了块荒僻的空地,徐徐将篷车停了下来。

秋菊凝目朝四周扫视了一眼,蹙眉自语道:“怎么还没来?”

身后突然有人接道:“早就来了。”

秋菊吓得娇躯猛地一颤,惊声道:“你……你老人家在那里?”

车帘一翻,“铁马金枪”朱文景,正四平八稳地坐在里边,神情要多舒泰有多舒泰。

秋菊咽了口唾沫,眼睛翻动了一阵,讶然问道:“咦,你老人家几时上来的?”

朱文景哈哈大笑道:“就在你得意忘形的那段时间,还记得么?”

秋菊俏脸一红,哼也没哼一声,急急跃下车辕,伸手就要解马。

朱文景忙道:“慢点!慢点!”

秋菊斜目道:“你老人家不是要这匹马么?”

朱文景笑嘻嘻道:“不忙,待咱们先办完事,再动手解马不迟。”

秋菊恭声道:“老人家若有什么差遣,尽管直言吩咐。”

朱文景摇首道:“没什么大事,只想问你几句话。”

秋菊道:“老人家请讲,只要是婢子知道的事,绝对不敢隐瞒。”

朱文景打量了秋菊一眼,道:“听说你功夫不错,是吗?”

秋菊内心本对朱文景崇敬万分,言谈态度,俱都尊恭无比,可是一提起功夫小心眼里又不卖账了,嘴上虽没说什么,浑身那股傲劲儿,也足够朱文景瞧的了。

朱文景开心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细缝,轻轻说道:“喂,咱们比划比划如何?”

秋菊咬着指头想了想,摇头道:“不成,万一被少爷知道,一定怪死我了。”

朱文景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咱们不讲,他如何会晓得?”

秋菊又想了一阵,依然摇首道:“还是不成,我家少爷精明无比,一算时间,也绝难瞒过他的。”

朱文景急忙解下背上的布袋,才又道:“咱们只比一百招,动作快一点,也担搁不了多少时间,如何?”

秋菊瞧着朱文景手中的布袋,芳心奇痒难禁,沉吟了一会儿,犹豫道:“婢子总觉得不太合适。”

朱文景翻身纵下篷车,叫道:“没关系,万一被你家少爷知晓,我老人家替你担待一些便了。”

秋菊眼球转了转,道:“你老人家说话可得算数啊!”

朱文景笑道:“放心好了,我朱文景怎么对你一个小丫鬟失信?”

转眼间,那杆丈金枪已经接好,秋菊也悄悄将钢刀拔在手里。

朱文景长枪抖了抖,道:“来吧!”

秋菊愣愣瞧着那枪尖,呆头呆脑道:“老人家,您这枪尖是什么打的?看上去蛮重嘛!”

朱文景得意道:“我‘铁马金枪’的枪,当然是十足赤金打成的。”

秋菊惊声道:“十足赤金?我的天哪,那有多重?”

朱文景道:“妙就妙在那‘重’字上面,少时你一试便可明白。”

秋菊慢慢凑上去,道:“先给我瞧瞧,我还没见过赤金打成的兵器呢!”

朱文景痛痛快快把头一点,手举枪杆,将那支金尖处进了秋菊手里。

秋菊接在手上,掂了掂,笑眯眯道:“哎唷,好重哇!”

朱文景扬声大笑道:“金子嘛,那还轻得了……”

语声未住,陡闻一声娇喝,秋菊竟然趁他分神之际,猛将枪尖一带,一刀劈了过去。

朱文景急迫之下,也顾不得身份问题,当场来了个“懒驴打滚”,才给他逃了出去,只气得他“哇哇”大叫道:“好丫头,你敢使诈?”

秋菊“咯咯”笑道:“老人家孤陋寡闻,这就是我萧家‘无风刀’法里的‘笑里藏刀’,哪里是什么诈术?”

朱文景狠狠的呸了一口,骂道:“当真是哪一类人使用那一类工夫,这种见不得人的刀法,也只有他萧少秋才想的出来!”

“九门神捕”胡老爷子的搜索队伍,几乎把老夫人的马桶都掀开瞧瞧个仔细,依然没发现朱文景的下落,最后一齐集聚在那间挂满兵器的静室里。

萧少秋提起嗓子,问道:“咦,怎么没有?难道那逃犯飞上了青天不成?”

胡云天脸色一片铁青,一声不响在呆立在一旁。

雷五常朝壁上那些刀看了又看,冷笑道:“全都是名家兵器,萧人人大概费了不少心思吧!”

萧少秋道:“不错,我萧少秋的心思全都用在这上面了,根本没时间去想那些陷害忠良的勾当。”

胡云天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将他一口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