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书剑春秋
48100000026

第二十五章 金雕墓中救二女 绝色双佳美群哥

轩辕亮走了片刻,见巨墓业已在望,遂对欧阳彝含笑问道:“欧阳兄,你如今也相信下毒之事是‘冰心天女’花如梦所为了么?”

欧阳彝苦笑答道:“这件事儿,令我太感迷惑。花如梦人已入墓,墓穴已封,除非身化幽灵,绝难再现尘世,但‘九龙绿玉令符’却又在她身衅,她也知道我‘金芒万毒刀’解药的藏放之处,故而弄得我疑怀难释,非要察看一个究竟不可。”

诸轶凡微笑问道:“欧阳掌门打算怎样察看,是否要毁去巨墓?”

欧阳彝伸手指着壁间一大堆滕蔓,苦笑说道:“这藤后有面巨镜,本可从中利用多元装置的折光曲射作用,看清墓内情况,但花如梦入墓之后,将这种装置于以遮蔽或于以破坏,如今只好把巨墓毁去,才能察看究竟了。”

轩辕亮听了欧阳彝这样说法,遂走到壁前,把藤蔓拨开,果然发现壁上有一洞穴,穴中侧嵌着一面青铜古镜。

欧阳彝见状叫道:“轩辕兄不必看了,这种多元装置,只要把其中任何一面镜儿加以遮蔽,则折射作用便告失效。”

轩辕亮听到此处,怪笑说道:“欧阳兄,此事大概又出你意料之外,这面镜儿的反光折射作用,并未被人加以遮蔽破坏。”

欧阳彝双目深蹙,走来观看,诸轶凡自也随同注目。

果然,镜中可见景物,是一位容颜俏丽的绝代佳人,直挺挺地躺在墓内灵榻之上。

轩辕亮见欧阳彝满腔惶惑神色,遂含笑问道:“欧阳兄,这躺在墓内灵榻之上,直挺挺的那位美貌佳人,就是贵派总巡察‘冰心天女’花如梦么?”

欧阳彝点头答道:“是她,一点不错。”

话音至此忽顿,眉峰益发愁聚,惑然自语道:“花如梦身在墓中,既无异常状况,她那面‘九龙绿玉令符’,怎又到了什么陈济贵、李连忠的手内呢?”

欧阳彝自语方毕,夜空之中,突然传来了两声厉啸。

轩辕亮与诸轶凡听出这啸声不仅异常狞厉,并含蕴着相当强烈的愤怒成分。

欧阳彝也失声诧道:“这是‘百蛮老祖’厉无伦的怒啸之声,难道阴风洞中,又出了什么差错?”

就在此时,独夫谷深处又起了极为尖锐的女子呼声,仿佛异常恐怖地连连叫道:“掌门人……掌门人……掌……门……人……”

欧阳彝听出这是“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的惊呼之声,知道必然有甚重大事变,遂向呼声来处引吭长啸。

他发啸之意,是向刁玄霜招呼,告知她自己现在何处。

果然,转眼间便有一前一后,一追一逃的两条人影,电疾驰来。

欧阳彝看出前逃人影,正是爱徒“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后追人影,则是“百蛮老祖”厉无伦。

刁玄霜的功力与厉无伦相比,自然尚有不少悬殊,一追一逃间的距离,遂十丈八丈五丈的,越来越近。

欧阳彝眼见刁玄霜业已生命危殆,只要被“百蛮老祖”厉无伦追到距离一丈左右,便告难逃毒手。

故而,他只好扬声叫道:“厉老祖,你不必追我徒儿,她若有甚无礼失敬之处,且由我欧阳彝代为赔罪便了。”

这几句话儿说出,“百蛮老祖”厉无伦的疾追之势,果然略缓。

追者虽缓,逃者反急,“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的倩影,宛如一线飞烟,飘坠面前,但已香汗津津,娇喘嘘嘘。

欧阳彝意存不悦,目注刁玄霜,冷然问道:“刁玄霜,你是怎样渎犯了你厉老前辈?”

刁玄霜摇头答道:“弟子根本未对厉老前辈有丝毫触犯,他却不问青红皂白,便要飨我以‘五鬼阴风掌’呢!”

欧阳彝知道刁玄霜不敢虚言,方自“哦”了一声,那位“百蛮老祖”厉无伦也随后赶到。

厉无伦一到,先把两道凶毒目光注定轩辕亮和诸轶凡,略加打量,便向欧阳彝插眉问道:“欧阳掌门,这两人是谁?”

欧阳彝一来因承受轩辕亮和诸轶凡的救助之德,二来知道厉无伦手黑心狠,毒辣异常,遂赶紧赔笑答道:“这是我江湖结交的两位好友。”

他不仅轻轻一语,把轩辕亮、诸轶凡的身份加以掩饰,并生恐厉无伦再行追问,立即岔开话题,含笑说道:“厉老祖为何追杀小徒刁玄霜,她有何得罪之处?”

厉无伦目闪凶芒,冷然道:“我和你萍水相交,因气味颇投,才在获知你召开九九重阳大会之后,立即携带所豢养的一禽二兽三毒物,前来助阵。”

欧阳彝抱拳笑道:“厉老祖的一番厚意,欧阳彝感激不已。”

厉无伦“哼”一声说道:“但一到独夫谷后,先是最心爱的一只九头神鸟惨被烧死,跟着又是阴风洞中的三只毒物遭人暗算,只剩下一头北极赤狼与一只西天青吼。”

欧阳彝面色微赧,赧然说道:“这是‘五刀派’弟子防范不周,欧阳彝敬为谢罪。”

厉无伦冷笑说道:“倘若真是防范不周,厉无伦决无话说,但问题却是你们防范越周,我却损失越大。”

欧阳彝诧声同道:“厉老祖此话怎讲?”

厉无伦咬牙说道:“适才我发现我所带来一些心爱之物中,仅余的西天青吼和北极赤狼又被人下毒毒死。”

欧阳彝失声说道:“有这等事?但敌人此举,正证明了我独夫谷中防御仍嫌松懈,不够紧密,厉老祖怎说防范越周,你的损失越大呢?”

厉无伦问道:“欧阳掌门,你知不知道暗下毒药,把西天青吼和北极赤狼毒死之人是谁?”

欧阳彝杀气腾眉地摇头答道:“我若知道此人是谁?早就设法擒住,把他碎尸万段!”

厉无伦道:“你既不必设法相擒,也不必将她杀却,但却须给我一个公道,否则,厉无伦怎生平息得了这一片蒸腾肝火?”

欧阳彝听出他言外之音,扬眉问道:“听厉老祖这样说话,莫非你已发现了下毒之人是谁?”

厉无伦脸色铁青地,沉声答道:“下毒之人,是你亲信,也是‘五刀派’中的主要分子。”

欧阳彝大吃一惊,不禁把两道森厉目光凝注向“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身上。

刁玄霜方自打了一个寒噤,那位“百蛮老祖”厉无伦业已摇头冷笑说道:“欧阳掌门,你猜错了,下毒人不是‘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而是职掌‘五刀派’总巡察的‘冰心天女’花如梦。”

欧阳彝双眉一挑,目闪精光地,向“百蛮老祖”厉无伦扬声问道:“厉老祖,你对‘冰心天女’花如梦暗下剧毒之事,是耳闻,还是目睹?”

厉无伦厉声答道:“耳闻何足为凭,我是亲眼目睹。”

欧阳彝继续问道:“厉老祖是在何时目睹?”

厉无伦应声答道:“约莫半个时辰之前。”

欧阳彝听他这样说法,不禁狂笑说道:“厉老祖,你大概不是看见什么‘冰心天女’花如梦,而是在做梦了。”

厉无伦愤然叱道:“欧阳掌门,你怎么也是这样说法,刚刚刁玄霜便因有此话,才气得我要给她一些利害,加以惩戒。”

欧阳彝长叹一声说道:“那‘冰心天女’花如梦确存背叛‘五刀派’之心,但早已被我发觉,立时集众行刑,把她生埋活葬在这座巍峨巨墓中了。”

厉无伦闻言,怔了一怔问道:“欧阳掌门,你所说的,果有其事么?”

欧阳彝道:“花如梦入墓之后,是由虎儿下手封穴,且有不少宾客友好在旁目睹,因厉老祖当时正值行功静坐,才未加惊动邀请。”

厉无伦眉峰紧蹙,惑然说道:“这就怪了,我方才明明看见是‘冰心天女’花如梦从兽槛之中走出,并向我用一种神秘笑容,点头招呼,但等我进入兽槛,却发现两只心爱异兽均已被毒药毒死。”

欧阳彝长叹一声说道:“此事委实太怪,慢说厉老祖不信,连我在未到此处亲加察看之前,也觉得满心疑惑。”

说到此处,向厉无伦招手叫道:“来,来,来,厉老祖请随我来,你且看看‘冰心天女’花如梦,是否已玉陨香消,直挺挺地躺在这巨墓以内的灵床之上,变成一具尸体?”

他一面说话,一面把“百蛮老祖”厉无伦带到峭壁之前,揭开藤蔓,请他利用秘镜折光,观看墓中情景。

厉无伦本来是一头怒火,如今却变了满腹疑云。

欧阳彝等他看了片刻,含笑问道:“厉老祖看清没有?这墓中尸体才是‘冰心天女’花如梦,你在兽槛以外所见之人……”

厉无伦不等欧阳彝话完,便自苦笑说道:“这桩事儿,真把我弄糊涂了,因为我刚刚所见之人,不仅貌相与僵卧墓内灵榻上的‘冰心天女’花如梦完全相同,连衣着发型都一样。”

轩辕亮听得“哈哈”大笑说道:“照你们呵位说法,那‘冰心天女’花如梦,定已成为鬼怪幽灵,她把躯壳留在巨墓之中,魂魄儿却跑到兽槛和欧阳掌门所居的独夫堂内,胡乱下毒。”

厉无伦目注欧阳彝,愕然问道:“欧阳掌门,你所居独夫堂中,也被人暗下毒药了么?”

欧阳彝指着轩辕亮和诸轶凡二人,苦笑答道:“若不是这两位一再对我提醒,我早就身中奇毒,两度进入枉死城了。”

厉无伦正感骇然,诸轶凡却扬眉笑道:“欧阳掌门,我们最好去往兽槛中查看一番,看看那西天青吼和北极赤狼所中毒刀,是否与华陀五禽图暨令旗上所染毒力。”

欧阳彝连连点头,一行五人遂向兽槛走去。

到了兽槛之中,诸轶凡把西天青吼及北极赤狼的尸体略加察看,便对欧阳彝点头笑道:“欧阳掌门,这两只兽尸上的毒与你独夫堂中所下之物完全相同。”

欧阳彝听了诸轶凡的话儿,不禁又双眉皱在一处,进入沉思境界。

轩辕亮心中雪亮,知道欧阳彝决猜不出“冰心天女”花如梦与“毒龙公主”姬玉花貌相身材极为相似,以致坠入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惘之中。

根据“竹剑先生”西门远的耳边密语,是说“毒龙公主”姬玉花已受花如梦药力控制,施展五行绝学“戊土神功”,从巨墓之下双双开路遁去,并杀死两名“五刀派”弟子,易容变服地在独夫谷中滥肆下毒。

所谓侠士襟怀,多半下平人意,上体天心。对干独夫谷,虽欲合力破去,却并非要把“五刀派”中的所有人物个个斩尽杀绝,仍应以设法变化,使其孽海回头,为第一理想手段。

花如梦为了发泄心中怨毒,第一个受她暗算的竟是虎儿,西门远正感忧心忡忡,左右为难之际,恰好轩辕亮遇“北海神医”诸轶凡到来,遂以“蚁语传音”告知一切,要他们设法把花如梦先行逐出独夫谷,否则重阳大会之时,她必对正邪双方同时下手,连老少群侠,倘若略一疏神,也难免惨遭劫数。

故而,轩辕亮见了欧阳彝皱眉沉吟之状,遂向他含笑说道:“欧阳兄请暂回独夫堂,我或许可以帮助你揭开这桩令人惶惑万分的奇异谜底。”

欧阳彝双眉一挑,目闪厉芒叫道:“轩辕兄,你既……”

他话方至此,忽又发现“大漠金雕”轩辕亮那一付金光闪闪的睛珠之中,对自己暗施眼色。

欧阳彝本意想要轩辕亮当面揭穿谜底,但见了他眼色暗示以后,便知他是不愿意当着“百蛮老祖”厉无伦有所透露。

他恍然之下,遂住口不言,转面向厉无伦道:“厉老祖,请回阴风阁休息,关于此事,我必在重阳大会期前,给你一个交代。”

厉无伦虽然气得暴跳如雷,既听欧阳彝这样讲法,重阳大会会期就在后日,遂也只好暂时忍耐,愤愤而去,回到阴风阁内。

欧阳彝见厉无伦已走,遂向轩辕亮问道:“轩辕兄,你真知道在我独夫谷内,滥肆下毒之人是谁么?”

轩辕亮笑道:“欧阳兄何必问我,仅从那方‘九龙绿玉令符’之上,还不知道下毒之人的身份来历?”

欧阳彝目注轩辕亮,扬眉问道:“轩辕兄这样说法,莫非认为那下毒之人,就是‘冰心天女’花如梦么?”

轩辕亮点头笑道:“除了这位女魔头之外,还有谁呢?”

欧阳彝道:“我也认为是她,但我们分明看见花如梦身卧墓中,‘百蛮老祖’厉无伦却又眼见她去往兽槛之内,把西天青吼和北极赤狼毒死,怪诞得令人无法思议。”

轩辕亮微笑说道:“倘若只有一个‘冰心天女’花如梦,时间空间之上确实大有冲突,怛万一竟有两个花如梦时,一切事儿,便可获得合理解释了。”

欧阳彝诧声问道:“有两个花如梦,轩辕兄此话怎讲?”

轩辕亮含笑答道:“我认为花如梦可能有身外化身。”

欧阳彝怫然不悦说道:“小弟是诚心请教,轩辕兄怎么竟漫无边际地乱扯起来,武功一道,纵然练到入圣超凡,登峰造极,也决不会有什么身外化身之术。”

诸轶凡微笑说道:“欧阳掌门莫要会错了意,轩辕老前辈的‘身外化身’一语,是指仲尼阳货,虎贲中郎而已。”

欧阳彝恍然说道:“原来轩辕兄是以为另有一人,与‘冰心天女’花如梦生得形貌相若?”

轩辕亮点头笑道:“我觉得除了如此以外,几乎别无其他解释。”

欧阳彝苦笑说道:“这虽是一种理想法,但另外那与花如梦形貌相似之人,却是谁呢?”

轩辕亮双目之中,精芒电闪,含笑说道:“这人是谁,我已知道,但却必须向欧阳兄暂时卖卖关子。”

欧阳彝苦笑说道:“轩辕兄与诸老弟,此次进谷以来,既救了虎儿一条小命,又替我解除了两度奇险,欧阳彝确已极为感激,却为何对我卖甚关子,使我纳闷焦急?”

轩辕亮成竹在胸,怪笑说道:“常言道得好:船家不收过河钱。你不是自动自发地要致赠轶凡两件物什么?”

欧阳彝点头说道:“一定,一定,我准备把那幅华陀五禽图以及……”

轩辕亮不等他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我们不想要什么华陀五禽,只想要两个人儿。”

欧阳彝先是怔了一怔,点头说道:“好,我正愁对你们的一番盛情无以为报,除了虎儿之外,不论何人,都答应给你们带走。”

轩辕亮微笑说道:“谁要你的虎儿,我们只要‘冰心天女’花如梦和她那位‘身外化身’。”

欧阳彝想不到轩辕亮有此需索,闻言之下,不禁在脸上流露出尴尬神色。

轩辕亮见状狂笑叫道:“欧阳兄不必为难,你若甘心食言,我答应让你收回成命就是。‘

这两句话儿,宛如利刃一般,极为尖锐,把欧阳彝刺激得脸上一红,扬眉说道:“轩辕兄,你这两句话儿,未免过分看轻欧阳彝了,我所以略感迟疑,未即应允之故是因发现语病,而你们又不曾善加把握,错过了机会……”

轩辕亮怪笑问道:“你说些什么,你有什么语病,我们又怎样未曾善加把握,错过机会?”

欧阳彝说道:“我一时失言,竟宣称‘除了虎儿以外,不论何人,均可交给你们带走’,这样说法,岂非语病太大,倘若你要我这颗人头,欧阳彝也只好横刀自绝,以昭信守而已。”

轩辕亮点头笑道:“身为一派宗主名惊天下之人,本应千金一诺,矢死不移地爱惜羽毛才是,欧阳兄既然如此说法,自必肯将‘冰心天女’花如梦和她那‘身外化身’交我们带走的了?”

欧阳彝被他逼得无可奈何,只好不再犹豫,应声答道:“轩辕兄尽管放心,你且说出那花如梦的‘身外化身’是谁?”

轩辕亮笑道:“‘毒龙公主’姬玉花。”

这七个字儿,把位“勾漏独夫”欧阳彝,听得大感意外,瞠目失声叫道:“姬玉花与花如梦仇深似海,彼此生死不容,怎会做她什么‘身外化身’,让花如梦有所利用呢?”

轩辕亮并不对他隐瞒,遂把花如梦巧获“无字天书”,参练“万毒真经”之事,向欧阳彝说了一遍:

说完,并再加解释道:“如今,姬玉花是受了花如梦药力控制,以一身‘五行绝学’供她驱遣,并利用两人貌相巧若,做为‘身外化身’,否则,花如梦怎能生出那座巍峨古墓之外?”

欧阳彝恍然说道:“这样说来,方才躺在墓中之人,不是‘冰心天女’花如梦。而是‘毒龙公主’姬玉花了。”

轩辕亮摇头笑道:“我也弄不清楚是谁?只知道如今巨墓之下,已被姬玉花施展‘戊土神功’,打通了一条暗道,可供她及花如梦随意出入。”

欧阳彝愤然叫道:“她们既能随意出入,我却还要这座巨墓做甚?”

轩辕亮不知道巨墓壁中有猛烈炸药,一经强攻,便会炸开,竟火上添油地怪笑问道:“莫非欧阳兄想掘墓开坟,把花如梦、姬玉花两人擒来交我?”

其实欧阳彝心中恨极“冰心天女”花如梦,想自行痛加惩治,哪里愿意交给轩辕亮带走,只不过被他用话逼住,无法改口,如今闻言之下,灵机一动,凶心立起,点了点头,狞笑答道:“轩辕兄猜得不错,自从‘冰心天女’花如梦叛我以来,这座为她向‘毒龙公主’姬玉花报仇而筑的巍峨巨墓,便已失去作用,我何必留给她们充当隐身之所呢?”

说到此处,便不回独夫堂,又把轩辕亮、诸轶凡引至巨墓之外。

到了地头,欧阳彝自然先要从壁间秘镜之中,看看墓内情势有无变化?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竟看得欧阳彝双眉连挑,越发怒气勃勃。

原来,此时墓内正有两位貌相极为相像的绝代娇娃,并未僵卧灵榻,而是在互相谈笑。

欧阳彝杀气腾眉,向后微一招手。

轩辕亮见状,自纵身赶去。

欧阳彝指着壁间秘镜,苦笑说道:“轩辕亮你所说不差,一位‘冰心天女’,一位‘毒龙公主’,全都在这秘墓以内。”

轩辕亮闻言,目光注处,却见壁上巨镜之中,业已一片漆黑,毫无任何人物情景可见。

欧阳彝知道墓中的花如梦、姬玉花等,可能有甚警觉,已将多元折射的秘镜机关加以遮蔽,不禁愤愤地冷笑连声说道:“好,她们会遮蔽巨境,我却会毁去巨墓,倒看是谁厉害?”

轩辕亮尚不知厉害地怪笑说道:“欧阳兄既想毁去巨墓,怎未传呼泥工石匠等人?”

话方至此,耳边突然听得“竹剑先生”西门远以’蚁语传音”功力,悄声骂道:“轩辕老雕,你真糊涂得可怜、可笑、可恨,这巍峨巨墓壁中,装满猛烈炸药,欧阳彝只消凝劲挥掌,击上几记,墓中的花如梦、姬玉花便将肝脑涂地或是化为灰粉,你应该赶紧设法阻延欧阳彝的行动,才好使姬玉花等来得及全身避难,切莫火上再浇油,乱敲边鼓,铸成终身大憾。”

轩辕亮方自听得好生惭愧,通身暗沁冷汗,欧阳彝已扬眉狞笑说道:“要想毁去这样一座小小坟墓,哪里用得着什么泥工石匠等人!轩辕兄与诸神医,请退后十丈,看我施为便了。”

轩辕亮大吃一惊,慌忙摇手叫道:“欧阳兄,你莫要胡吹大话,这样坚厚的一座巍峨巨墓,哪里是一人之力可以毁……”

欧阳彝不等轩辕亮话完,便即狂笑说道:“轩辕兄有所不知,这巨墓的墓壁之中,贮有不少强烈炸药,我只消击上几掌,略加震动,便告天崩地裂。”

轩辕亮已受“竹剑先生”西门远暗嘱,故意拖延时间,怪叫一声说道:“你这样一来,花如梦和姬玉花岂非要粉身碎骨,死在墓内?”

欧阳彝冷笑说道:“当然,她们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这场墓中浩劫。”

轩辕亮摇头说道:“不行,不行,你莫要忘记了你的诺言,应该把这两个女娃儿,交给我带出独夫谷外。”

欧阳彝脸色一变,冷笑说道:“怎么不行,欧阳彝绝不食言背信,但请轩辕兄和诸神医,仔细回想一下,我虽答应把花如梦和姬玉花交给你们带走,却未曾说明是死,是活,故而,在巨墓炸裂之后,我只消捡起她们两颗业已血肉模糊人头交给你们,也就可以充得数了。”

语声甫落,右掌已扬,向那巨墓之上,隔空凝劲,接连虚击两记。

土飞石碎,灰尘蔽空,墓壁中果然立即起了一阵“隆隆”微响。

轩辕亮正想再复阻拦,“竹剑先生”西门远的“蚁语传音”,又在他耳边笑道:“好了,好了,轩辕老雕不必再拦,你且让这位‘勾漏独夫’抖抖他的威风便了。”

轩辕亮听得这样说法,便知花如梦和姬玉花二人已有避难准备,心中自然略安。

这时,欧阳彝业已凝足全力,三度举掌待发,并向轩辕亮、诸轶凡两人,扬眉叫道:“二位请速退后,这巨墓立将爆炸,免得万一受了误伤,又要怪我做主人的,未能善待宾客。”

他一面发话,一面右掌猛推,“呼”然锐啸的劲气狂飚,向巨基撞去。

轩辕亮哪里肯如言后退,只是暗运神功,连诸轶凡也一齐被护卫在“无形真气”之下,并冷笑说道:“好一位一诺干金的欧阳大掌门,我轩辕老雕,算是上了你的恶当,只得静等你赏赐两具天女遗尸和公主骸骨的了。”

话刚说完,一声“轰隆”巨响起处,那座巍峨大墓,果告爆裂,数十丈方圆,均笼罩在一团浓密尘雾之内。

欧阳彝功力绝世,轩辕亮武学通神,便连火候稍差的“北海神医”诸轶凡,也因有轩辕亮的“无形真气”暗中护卫,均告无所伤损。

尘雾渐消,欧阳彝便自目光如电地搜寻“冰心天女”花如梦,及“毒龙公主”姬玉花的残骸遗体。

不搜还好,这一搜之下,不禁使这位“五刀派”的欧阳掌门,有点面红耳赤。

因为被炸毁巨墓之中,碎榻乱石,虽然狼藉一片,但却看不见半丝血肉,半段肢体。

轩辕亮狂笑说道:“欧阳兄难怪你要召开重阳大会,与举世武林人物互争一日之长,果然在独夫谷中,卧虎藏龙,无奇不备,即连区区炸药,也还比一般威力胜强,竟能把人炸得血肉无存,化为乌有,我轩辕老雕与诸轶凡今日总算是开了眼界。”

这番话儿,委实太以尖酸刻薄,硬把欧阳彝挖苦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寻个洞儿,钻了下去。

诸轶凡正自一旁含笑静观,突然听得有人用“蚁语传音”功力,在耳边说道:“轩辕老雕一味讽刺欧阳彝,徒逞口舌之利,于事丝毫无补,你且趁机加上几句话儿,套得紧些,少时擒住花如梦、姬玉

花之际,欧阳彝便无法反悔,只好眼睁睁地让你们带走了。”

诸轶凡此时已知向自己耳边密语之人,便是素所钦佩的武林前辈“竹剑先生”西门远,遂立即设法为欧阳彝缓颊,含笑叫道:“欧阳掌门不必懊丧,你忘了那位‘毒龙公主’姬玉花,如今精于‘五行遁法’,必是在巨墓将爆之前,把握时机,护同‘冰心天女’花如梦,一同遁入地下,自然伤她不得。”

欧阳彝闻言,两道恨中带愧的目光,向巨墓废墟之内,不住扫来扫去。

诸轶凡微笑说道:“欧阳掌门不必盲目搜索,方圆无限,地存无穷,除非确知她们的遁身方位,才可手到擒来,否则便掘土及泉,亦将毫无所获。”

欧阳彝听出诸轶凡话中有话,遂向他扬眉问道:“你是否可以设法擒住她们?”

诸轶凡暗忖以自己的年龄身份,似乎不应该对这位“五刀派”掌门人过分狎弄,想到此处,目注轩辕亮笑道:“在下哪有如此能为,但轩辕前辈却深具神通,可以……”

轩辕亮不等诸轶凡往下再讲,便连连摇头说道:“诸贤侄,不要找我麻烦,我已经上够恶当,哪里还愿意再替这位重诺守信的欧阳掌门……”

欧阳彝红着脸儿,苦笑叫道:“轩辕兄不必再骂我了,只要你能擒住她们,任凭你怎样处置均可。”

轩辕亮目光宛如森利锋刃般,盯在欧阳彝脸上,冷然问道:“欧阳掌门,请你拿出一派掌门身份,这次莫再耍甚花样,说话一定算数。”

欧阳彝应声答道:“一定,一定。”

轩辕亮怪笑说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我要在字面上先说得明白肯定一些,我所要带走之人,是活的和毫发无伤的花如梦、姬玉花,而不垂死的和血肉模糊的‘冰心天女’、‘毒龙公主’。”

欧阳彝满面羞惭地赧然点头。

轩辕亮见对方被自己逼得作了肯定承诺,遂双眉一挑,怪笑说道:“据我所料,适才巨墓爆炸的威力极强,花如梦与姬玉花,虽已遁入地下,也必被震得暂时晕厥,只消察出她们正确藏身方位,定可一掘而得。”

欧阳彝苦笑说道:“轩辕兄的理论虽当,但她们正确藏身方位,却颇难寻,总不能把这方圆十丈之间,一寸寸地加以发掘。”

轩辕亮怪笑说道:“你没有办法,我有办法,因为我有家传绝学。”

这“家传绝学”四字,不但把欧阳彝听得愕然,连诸轶凡也觉莫明其妙!

轩辕亮向他们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说道:“我们轩辕氏族中的第一号人物,轩辕黄帝,因困浓雾,才运用超人智慧,造指南针,大破蚩尤,我这黄帝子孙,难道就不会也造根指人针来指出花如梦和姬五花的藏身所在么?”

欧阳彝叹息一声说道:“轩辕兄,你会造‘指人针’不是对我戏弄,夸大话么?”

轩辕亮把两只金黄雕眼瞪了一眼,佯怒叫道:“凭我轩辕老雕这等身份,怎会胡夸大话?”

说到此处,真气微提,身形忽拔,从崖壁上折下一段松枝,又复扬眉说道:“说做就做,且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家学渊源,免得把我堂堂黄帝后裔的轩辕老雕,看成信口开河的无能之辈。”

他一面说话,一面把那根松枝合在掌中,不住连搓,搓去碎枝树皮,成了一根两头尖尖的巨针形状。

诸轶凡看得委实有点忍俊不禁,但轩辕亮却煞有介事的,把这根长及两尺的松木巨针,向欧阳彝郑重递去。

欧阳彝接在手中,苦笑问道:“轩辕兄,这就是你根据渊源家学,所造的指人针么?”

轩辕亮绷着脸儿,正色答道:“当然,你休要看不起这小小一根松木针儿,须知我适才合掌连搓之际,业已把我轩辕老雕的精、气、神三者,一齐贯入了这指人针内,它定必具有特殊灵性,不会再是根死木头了。”

欧阳彝真被他吹得,将信将疑地,皱眉问道:“这指人针,是怎样用法?”

轩辕亮笑道:“它经我通灵,自具妙用,你且把它扔起三丈试试。”

欧阳彝太以好奇,果然一扬右手,把那根松木指人针,向空中抛起三丈高下。

说也奇怪,木针到了空中,并未当时下坠,竟略为停了一停,然后方缓缓盘旋而落。

诸轶凡心内明白,这定是“竹剑先生”西门远藏在暗中,用他独步江湖的“太玄真气”,对松木长针遥加控制。

松木长针盘旋下坠到了约莫距地一丈之时,突然向右前方略作斜飞,异常劲疾地插入土内。

轩辕亮伸手指着松针插土之处,侧视诸轶凡,浓眉双挑,怪笑叫道:“麻烦你掘上几尺土深,看看我这指人针是否有点名堂,抑或根本无灵,把我老祖宗的脸面,都丢得精光了呢?”

诸轶凡含笑点头,从身边取下经常佩带的短剑药锄,便自向那松木指人针所插之处,动手掘土。

二人之中,最注意和最觉怀疑的,自然是那“勾漏独夫”欧阳彝,他带着满腹奇诧之心,注目细观究竟?

诸轶凡极为小心谨慎地掘到三尺左右,果然已见端倪。

泥土之中,慢慢现出了白色衣裙,显然当真是有什么倾城红粉、绝代娇娃,在其间埋香痊玉。

“勾漏独夫”欧阳彝惊疑交迸,忍不住倒竖双眉,向大漠金雕轩辕亮冷笑叫道:“轩辕老雕,你倒真会弄鬼,大可改称为轩辕老狐的了。”

轩辕亮哈哈大笑道:“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道是‘但得功夫深,钢梁磨绣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点本领,全是诚心则灵的精神作用,倘若弄甚鬼蜮,闹甚玄虚,还瞒得过你么?”

欧阳彝想起自己抛针之时,的确对轩辕亮严加监视,绝未发现他有丝毫动作这根松木指人针,难道果竟通灵,会自行选择下有藏人之处,插入土内。

他惊诧万分,狐疑未定之际,“北海神医”诸轶凡已用药锄,把泥土慢慢铲开,赫然现出了两位巾帼奇客。

这两位巾帼奇客,不是别人,半丝不差的,正是“毒龙公主‘姬玉花’和‘冰心天女’花如梦。

轩辕亮料得更对,姬玉花二女虽然利用‘戊土神功’藏入地下,但却仍被那霹雳当头的巨大威势,震得晕厥过去。

诸轶凡正待把她们从土内抱起,欧阳彝突然眉腾杀气地厉声叫道:

‘且慢动手,先让我察看察看。’

他一面说话,一面身形微闪,便自到了坑边。

诸轶凡闻言,不禁好生为难,一时之下,竟不知道应该如何答对?

因为花如梦与姬玉花双双晕厥土中,失去抗拒能力,欧阳彝又对她们恨得太甚,只要这位‘勾漏独夫’杀心一动,则葛啸群的两位如花美眷,便将无可侥幸地齐化南柯一梦。

轩辕亮江湖经验太以丰富,他一见诸轶凡脸上的为难神色,便猜出就里,朗声叫道:

‘诸贤侄过来,此地是“五刀派”所占据的独夫谷,我们应该尊重“五刀派”掌门人的身份,他有权对任何人事做任何处理。’

诸轶凡不便违拗,但却一面走开,一面故意向‘勾漏独夫’欧阳彝有所提醒地问道:‘欧阳掌门还会做甚处置?你不是业已答应把“毒龙公主”姬玉花和“冰心天女”花如梦,毫发无伤地交我们带走了么?’

欧阳彝也是老奸巨猾之人,自然听得出诸轶凡的语中含意,遂狞笑几声,冷然答道:‘大丈夫虽算一诺千金,但更贵通权达变,我对于“毒龙公主”姬玉花还在其次,对于“冰心天女”花如梦却恨之入骨,会为了区区几句话儿,便真让你们把她带出独夫谷么?’

诸轶凡一听‘勾漏独夫’欧阳彝突然变卦,便知事情要糟,花如梦多半难逃惨祸。

欧阳彝向轩辕亮、诸轶凡冷瞥一眼,继续狞笑说道:‘何况今日之事,诸多可疑,你们纵未弄甚玄虚,也可能还有另外人物,在旁隐形闹鬼?’

诸轶凡听得心中狂跳,暗想‘勾漏独夫’欧阳彝业已看破秘密,对这风波险恶局面,却是如何应付?

所谓不遇疾风,怎显劲草,‘北诲神医’诸轶凡业已有点意乱心慌,‘大漠金雕’轩辕亮却仍气定神闲,面含微笑,仿佛花如梦、姬玉花二发的生死安危,与他根本毫无关系。

欧阳彝双眉一挑,厉声叫道:‘胸中恶气,不能不消,口中诺言,不能不践。今日之事,本属两难,但我却想出了个两全其美之策。’

诸轶凡心中微动,暗作思索,竟猜不透对方怎样两全其美?只好强捺焦急情怀,静听欧阳彝往下说道:‘我如今把“冰心天女”花如梦杀死,以消胸中恶,把“毒龙公主”姬玉花让你们丝毫无伤带走,以践口中诺言,岂非彼此两全,面面俱到么?’

一面说话,一面业已微扬右掌,目中凶芒觑定晕厥土坑内的‘冰心天女’花如梦,便欲凌空击下。

诸轶凡方寸大乱,希望轩辕亮有所动作,但目光微注之下,却见这位武林奇侠仍自满面安详笑容,不言不动,沉静得宛若一尊佛像。

他无可奈何,只好向欧阳彝摇手叫道:

‘欧阳掌门住手,你这一掌若是落下,便告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欧阳彝看他一眼,问道:‘此话怎讲,我已声明只死花如梦一人,姬玉花必可安然无恙,怎会是“玉石俱焚”呢?’

诸轶凡道:

‘欧阳掌门方才在我动手挖土之前,曾经答应把姬玉花和花如梦二女,毫发无伤地交给我们带走。’

欧阳彝怪笑说道:

‘话出如风,言犹在耳,我确实说过这些话儿,不会忘记。’

诸轶凡赔笑说道:

‘如今欧阳掌门除了把她们双双放过之外,纵使其中任何一人有毫发之伤,也算食言背信。故而欧阳掌门此掌一落,“冰心天女”花如梦固然玉殒香消,但欧阳掌门的一派宗主身份及半世英名,亦立告付诸流水,岂不是鼠器同碎,玉石俱焚么?’

欧阳彝哈哈笑道:

‘换了一般人物,真难免被你说动,但欧阳彝今日心如铁石,宁为背信客,不做忍气人,换句话说,就是非杀这“冰心天女”花如梦不可!’

说到此处,把两道杀气腾腾的冷锐目光,移注到‘大漠金雕’轩辕亮的身上,扬眉问道:

‘轩辕兄,你怎么一语不发?你若换了我时,会不会与我采取同样措置?’

轩辕亮不慌不忙地含笑说道:

‘欧阳兄怎么光说不练,还未下手?我在等候欣赏你吐气扬眉的得意杰作呢!’

这两句答话,不单把‘勾漏独夫’欧阳彝听得一怔,更把那位眉头深蹙的‘北海神医’诸轶凡,听得一愕。

欧阳彝‘咦’了一声,目注轩辕亮诧然问道:‘如此说来,轩辕亮竟是赞成我这样做法的了?’

轩辕亮点了点头,正色答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有四大理由,一大原则,赞成你采取“杀死花如梦,放走姬玉花”的变通手段。

人心无不好奇,轩辕亮的几句奇语,把“勾漏独夫”欧阳彝听得目中异芒连闪,扬眉笑道:“轩辕兄是绝世妙人,必有绝世妙论!欧阳彝愿意听听。”

轩辕亮胸有成竹,闻言之下,暗想这真叫“只消准备经纶钩,哪怕鳌鱼不上钩”?遂气定神闲,点头说道:“好,我说给你听,武林中最忌吃里扒外,叛帮犯上。花如梦不仅意图颠覆‘五刀派’,并使你最心爱的虎儿身中奇毒,若非诸轶凡仁心妙术,着手回春,那样一个姿质绝世的聪明娃儿,早已命丧黄泉,魂归地府!故而,‘报仇雪恨’四字,是我赞成你杀死花如梦的第一项理由。”

欧阳彝听得连连点头,并向诸轶凡看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感激神色。

轩辕亮缓缓说道:“根据在独夫堂中所见几乎在你日常起居可能接触的任何事物之上,都具有性命交关的奇危大险!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又道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饶你是一代英豪,有时也未必不怯于江湖鬼蜮!故而‘消除隐患’四字,是我不拦阻你下手的第二项理由。”

殴阳彝听了第一项理由之后,是连连点头,但听了第二项理由之后,却嘴皮微动,似想发话。

诸轶凡心情微定,灵明渐朗,不仅猜出轩辕亮是以退为进,在言语中含有极高哲理,莫大智慧,并猜出欧阳彝这次嘴皮翕动之故,是想表示他决不惧怯花如梦弄毒手段的英雄态度。

但轩辕亮是谋定而动,举措自较快捷,遂不等欧阳彝的语音出喉,业已继续说道:“这位‘冰心天女’花如梦,自得‘无字天书’练成‘万毒神功’以来,不单全身是毒防不胜防,心肠也变得残酷阴险无比,我若把她毫发无伤地带出独夫谷外,等于是自寻苦恼,自找麻烦,甚至于并还可能把条雕命赔掉,‘减少魔扰’四字,便成了我渴盼你杀花如梦的第三点理由。”

欧阳彝忍不住地,冷笑问道:“轩辕老雕,九尾天孤,醉后露尾,你虽然稳得可怕,刁得可恨,也终于漏出马脚。”

轩辕亮神色自若地怪笑说道:“我是轩辕老雕,最多露出雕爪,怎会漏甚马脚?”

欧阳彝道:“你既然不愿把‘冰心天女’花如梦带走,先前却为何又向我提出要求,岂非言不由衷,自相矛盾?”

诸轶凡微吃一惊,暗想“勾漏独夫”欧阳彝问得厉害,轩辕亮恐怕在仓促之间,不易自圆其说。

他心念方了,轩辕亮已毫不迟疑地怪笑说道:“好!问得够凶,常言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光棍眼中,莫揉砂子。’我打算对你揭开一桩秘密。”

欧阳彝“哼”了一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心中有事。”

轩辕亮哈哈大笑说道:“讲得好听一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讲得难听一点,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进你独夫谷之意,并非专门为了替虎儿疗毒。”

欧阳彝点头道:“我早已猜到,但不论来历如何,救了虎儿的一条小命,总是事实,欧阳彝对于诸神医的这番恩情,终身不会忘却。”

语锋至此略顿,目光移注轩辕亮,又复冷然说道:“轩辕兄既知‘光棍眼中,莫揉砂子’,你就把你的来历秘密,揭破了吧!”

轩辕亮道:“我先说明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儿,就是‘冰心天女’花如梦和‘毒龙公主’姬玉花二女,均已与我义子葛啸群有了夫妇之实。”

欧阳彝点了点头,淡然笑道:“不错,你总算说了实话,这桩事儿,花如梦业已告我,不是秘密。”

轩辕亮道:“你知道此事更好,方才你要我以易位而思,代你想想,我如今也请你易位而思,代我想想,我义子葛啸群要求我救出花如梦、姬玉花,使他夫妻团聚,我能不能加以拒绝?”

欧阳彝毫不思索地应声答道:“你既是他义父,身为尊长,对于成全义子婚姻之事,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轩辕亮点点头笑道:“对了,我和你是一样想法,故而向你提出要把花如梦、姬玉花二女,毫发无伤地一齐带走之请。”

欧阳彝不肯放松,接口问道:“你提出此请,确有理由,但如今又赞成我杀死花如梦,却是何故?”

轩辕亮怪笑答道:“欧阳兄莫要忘了我有四大理由,一大原则,如今才说了其中三者。”

欧阳彝无可奈何,皱眉说道:“你不妨说将下去。”

轩辕亮道:“二女之间难为夫,即以花如梦是个正常美女,尚不免与姬玉花两人蛾眉生嫉,闹得情天生障,醋海兴波,使葛啸群左右为难,头疼脑涨,何况她如今一身是毒,心赛蛇蝎。我再请你易位思之,放不放心让葛啸群与这样一位杀人不眨眼的红粉夜叉朝夕相依,同床共枕?”

欧阳彝默然未答,但却摇了摇头。

轩辕亮微笑说道:“这就叫‘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不能不同意我的想法,故而‘消除情障’四字,是我与你同德同心的第四项理由。”

欧阳彝目光一闪,轩辕亮继续笑道:“我身为葛啸群的义父,对花如梦,虽然明知是个绝大祸害,却也仅能救她,不能杀她,但你若代我动手,我自然求之不得,只要有位毫发无伤的‘毒龙公主’姬玉花,也足可使葛啸群夫妇和谐相安一世的了。”

欧阳彝听得目光连闪,仿佛有所思忖,略想片刻之后,又向轩辕亮淡然笑问道:“轩辕兄,你的四大理由,业已说完,还有一大原则,却是什么?”

轩辕亮转过脸儿,看着诸轶凡,怪笑叫道:“诸贤侄,我的所谓‘一大原则’,是要说给你听,因为你适才曾责备欧阳掌门,应该顾全声誉,莫使花如梦、姬玉花二女中任何一人遭受任何伤害之语。”

诸轶凡知道轩辕亮是取瑟而歌,意在言外,遂点了点头,躬身笑道:“老前辈请申高论,诸轶凡恭聆教益。”

轩辕亮正色说道:“你记住,所谓‘原则’就是‘利害’两字,还比‘是非’两字来得重要,至于名誉身份,又能值得几文臭头钱一斤?欧阳掌门如今倘若为了顾全诺言,放走花如梦,万一日后竟遭了这位‘冰心天女’的‘万毒神功’暗算,性命且告罢休,所保重的威誉令名,还不是南柯一梦?”

轩辕亮话犹未了,欧阳彝便双目一张,厉芒如电,杀气腾眉,纵声狂笑,接口叫道:“对!对!对!轩辕老雕你析情分理,说得极对!为了替我‘报仇雪恨’、‘消除隐患’,为了替你‘减少魔扰’为了替葛啸群‘消除情障’等四大理由,委实非杀花如梦不可!利人利己,何乐不为?尤其我觉得你那‘利害重于是非’的‘一大原则’,更阐释得透彻之至,令我怎不服膺,敬遵台命呢?”

语音了处,右掌凌空微按,五缕罡风,自指尖激射而出,挟着破空锐啸,直向土坑中的“冰心天女”花如梦猛烈袭去。

诸轶凡暗叫一声“不妙”,心想轩辕亮这才是弄巧成拙,把“冰心天女”花如梦的一缕芳魂,送入了“枉死城”内。

欧阳彝发难极快,自己功力悬殊,无法抢救,不知“大漠金雕”轩辕亮及暗中藏身的“竹剑先生”西门远,来不来得及加以援手?

诸轶凡期望成空,“大漠金雕”轩辕亮含笑袖手,静如山岳,暗中的“竹剑先生”西门远,也毫无动静,绝未施展他那“太玄真气”,化成无形气网,来替“冰心天女”花如梦,防身御难。

五缕锐啸指风过处,一齐袭中花如梦,并把土坑之内,激扬起一片弥漫尘雾!

欧阳彝收手转身,面对独夫谷口,凝聚“传音及远”神功,扬声叫道:“五刀派弟子听真,对于‘大漠金雕’轩辕亮、‘北海神医’诸轶凡二人出谷之举,任凭通行,并须以贵客之礼恭送,不许有丝毫拦阻。”

语音一了,欧阳彝一面飘身回转独夫堂,一面向“大漠金雕”轩辕亮发话说道:“轩辕老雕,恕我不送,等你后日光临,共饮重阳菊酒便了。”

话完,人杳,只剩下一位笑容满面的“大漠金雕”轩辕亮和一位愁容满面的“北海神医”诸轶凡留在当地。

轩辕亮一双金黄色的雕眼翻处,纵声狂笑说道:“我们称心如愿,大功告成,你还这样愁眉苦脸做甚?”

诸轶凡苦笑答道:“花如梦玉碎香消,我们虽然减少了甚多麻烦,却向葛啸群兄如何交代?”

轩辕亮“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竟以为花如梦已遭劫数了么?”

诸轶凡道:“老人家说了那多理由,逼得‘勾漏独夫’欧阳彝动手杀人,我亲眼看见他发五缕蜕啸指风,一齐袭中那位‘冰心天女’的呢!”

轩辕亮摇头笑道:“诸贤侄,我的看法与你不同,因为一来我说了四大理由,一大原则,欧阳彝听下其中任何一项,也决不会再向姬玉花下甚毒手!二来,这位五刀派掌门人,精于‘摧心神功’,在近距离长期相对之下,可凭意念杀人,他何必还要举手发掌?故而,我认为欧阳彝只是觉得被我们捉弄甚久,恶气难消,才耍些花样,略加报复,想把我们吓上一跳而已。”

诸轶凡听得将信将疑,轩辕亮指着那虽为飞扬尘雾所幕,

如今却已渐渐平息的土坑,含笑说道:“此时尘雾已息,你且加察看,便知道我所猜的,大概不会有错。”

诸轶凡走到坑边,细一注目,看出花如梦只被欧阳彝的强劲指风,在衣裳上射破了五个米粒大的小洞,对皮肉毫无伤损。

他见状之下,不禁失声长叹,这不是叹惜,这是叹服!一来叹服“勾漏独夫”欧阳彝控制自如,功力独到;二来叹服“大漠金雕”轩辕亮处事神妙,见解超人!深深觉得无论是正是邪,前辈的精深造诣,仍均不易企及。

轩辖亮完全明白诸轶凡失声长叹之意,含笑叫道:“不必再叹气了,我们赶紧把这两个丫头抱出独夫谷去,让葛啸群看看,他更会头疼脑涨地大叹而特叹气呢!”

诸轶凡闻言,正待俯身伸手,两缕尖风突由身旁锐啸而过。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并无别人到来,适才两缕破空之风,竟是“大漠金醵”轩辕亮所发。

轩辕亮笑道:“这两个丫头,一个参练‘万毒真经’,心身中毒甚重;一个本性也为药物所迷,此时只是被震昏绝,若是醒来,又难免乱出花样,我遂用‘太清制穴’手法,替她们加上一层桎桔,让她们老实一点。”

诸轶凡听得连连点头,轩辕亮又复笑道:“你携带姬玉花,我来携带花如梦,因为这位‘冰心天女’一身是毒,情况比较复杂。”

诸轶凡问道:“老人家要不要预先提防,服上几粒解毒灵丹,并在双手之上,涂抹一些御毒药物?”

轩辕亮摇头笑道:“不必,不必,用毒之术,虽然厉害,毕竟属于下乘,只能伤人于不备之下,我如今对这丫头已存戒心,神功一聚,百骸如钢,不会再怕什么区区毒力的了。”

诸轶凡深知轩辕亮确有这种能耐,并非虚言,遂点头从命,下腰伸手,把“毒龙公主”姬玉花轻轻捧起。

轩辕亮则捧抱着花如梦,同往独夫谷外驰去。

果然,谷中几道桩卡埋伏,均因“勾漏独夫”殴阳彝事先传令,遂毫未留难,并一个个地躬身相送。

诸轶凡边行边自扬眉笑道:“轩辕老人家,前辈襟度,到底不凡,你看那‘勾漏独夫’欧阳彝,虽是凶邪左道,仍有些一派宗主意味。”

轩辕亮怪笑道:“我也觉得欧阳老儿的本人并不太坏,其所以凶名震世之故,可能还是收徒不慎,弄得‘五刀派’中,莠多于良,才使他无法自拔,一步步地陷入泥淖!”

诸轶凡笑道:“老人家既然也有这等看法,则在后日重阳大会之上,对于‘勾漏独夫’欧阳彝,似可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便饶人了。”

轩辕亮看了诸轶凡一眼,失笑说道:“诸贤侄,欧阳彝虽要送你一幅华陀五禽图,但系口惠而实未至,你怎么便向他大放交情了呢?”

两人一番谈笑,业已出得独夫谷,到达葛文钦、石珠娘等群侠居留之处。

但一见群侠,轩辕亮与诸轶凡便大大吃了一惊,知有严重变故。

因为在场群侠,个个面带悲容,神情沉重,尤其是葛啸群的那张俊脸之上,布满了纵横泪迹!

轩辕亮浓眉双挑,雕眼双翻,瞪着葛啸群厉声问道:“群儿,你师父、师母,双双无恙,我老雕的这条雕命,也不曾断送,在独夫谷内,更替你把大老婆,小老婆一齐救出,你应该笑得合不拢嘴才对,怎么反倒这等英雄气短,婆婆妈妈地流那么多的眼泪?”

葛啸群一面举袖拭泪,一面仍自目中泉流,伸手指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红鼻老者,悲声叫道:“义父,你认不认得这位前辈奇侠?”

轩辕亮目光微注,怪笑说道:“我与他虽然陌生,对于那红鼻子的商标,却知道一些。这位仁兄莫非是久居关外的‘红鼻酒仙’萧亚枫么?”

葛啸群点了点头,含泪答道:“义父猜得不错,这位正是萧老前辈,但萧老前辈远自辽东赶到,却带来了惊人噩耗。”

轩辕亮放下花如梦,神色一震,皱眉问道:“什么惊人噩耗?难道是我那老友‘关东狂客’宇文苍,有甚三长两短不成?”

“红鼻酒仙”萧亚枫掀动着红鼻鼻窝,黯然答道:“岂单,关东狂客宇文苍,连‘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也一齐撒手尘衰,归诸劫数。”

轩辕亮怪吼一声,目中泪珠立坠,双手齐伸,把“红鼻酒仙”萧亚枫的左右肩头,一齐紧紧抓住,连连摇撼地问道:“萧老儿快说,他们是怎么死的?我不信当世中还有什么恶煞凶神,能使他们老哥儿俩同遭浩劫。”

轩辕亮痛于友难,急怒伤神,自难控制情绪,他那一双雕掌,劲力等强大?真是把位关外大侠“红鼻酒仙”萧亚枫,抓得双肩发麻,龇牙咧嘴,有点承当不起。

石珠娘灵心意目,首先发现这种情况,遂秀眉双蹙,向轩辕亮叫道:“大哥,你控制一点情绪,先行放开手儿,萧大侠才好说话。”

轩辕亮闻言,方知自己失态,赶紧放开双手,向“红鼻酒仙”萧亚枫抱拳赔礼,苦笑说道:“萧兄恕我鲁莽,因轩辕老雕一向为友情热,乍闻噩耗之下,真有点把我急疯了呢!”

萧亚枫叹道:“东郭大侠与葛老弟分手之后,因想参与勾漏重阳盛会,遂展尽脚程,昼夜疾驰地赶赴辽东,恰好‘雪国野人’业已大肆进犯,对我关东妇孺百姓肆意奸淫抢劫。”

轩辕亮“哼”了一声,咬牙说道:“我知道那群‘雪国野人’,根本俨若豺狼,毫无人性。”

萧亚枫继续说道:“东郭大侠一到,见了关东黎庶惨状,激于义愤,立与宇大侠,双骑硬闯‘雪国野人’大营,宇大侠连斩对方一十七名‘红毛上将’,东郭大侠则把对方号称神力盖世的主帅‘冰原巨灵’生生砸断双臂,并撕成两片!这一来,‘雪国野人’吓得心碎胆寒,关东豪俊看得眉扬气振,乘胜追击,一举毙敌数千,剩下的一些残余,屁滚尿瘫地逃回冰原‘雪国’,再也不敢妄自进犯的了。”

轩辕亮高声说道:“过瘾,过瘾,他们老哥儿俩,杀得真是过瘾,可惜我轩辕老雕,就无此福缘,恭逢其盛。”

萧亚枫黯然说道:“过瘾固然过瘾,但东郭大侠与宇然大侠却因奋不顾身,砍闯敌营重地之故,被‘雪国野人’的霸道火气打得遍体鳞伤,当时虽负创杀敌,气势如虹,等到大功告成,便失血太多,双双不治。”

轩辕亮眼圈一红、但立即扬眉说道:“他们这样死法,我不伤心,因为以东郭斌、宇文苍的两条性命,救了辽东无数生灵,并使‘雪国野人’永怯上国神威,这才是足以百世流芳的真正武林豪侠!为了赞佩此事,我轩辕老雕不仅不哭,还要大笑三声。”

语音一落,果然扬眉仰首,向空中打了三个“哈哈”,但这“哈哈”笑声,毕竟在豪迈以内,兼蕴悲凄情韵。

轩辕亮笑声收处,又复抱拳肃立,正色叫道:“东郭斌、宇文苍二兄,我轩辕老雕除以三声狂笑致奠英灵以外,并郑重许诺,只要轩辕亮一息尚存,若闻辽东异族进犯,必当立偕亲朋,赶去尽力。”

“红鼻酒仙”萧亚枫听得肃然起敬,向轩辕亮躬身一揖,庄容说道:“萧亚枫谨代表关东千万生灵,敬谢轩辕大侠的云情高谊。”

轩辕亮这时又恢复了黯然神色,向萧亚枫问道:“我东郭斌、宇文苍两位老友的后事如何?”

萧亚枫叹道:“凡属关东黎庶,谁不感激佩服两位大侠的盛德神威,后事自然隆重已极,无限风光,并立有巨大碑碣,以资永念。”

轩辕亮摇头叹道:“白骨能容惟一穴,青山何处不埋人?我不是问他们的身后风光,而是问两位老友,有没有什么未了心愿?”

萧亚枫答道:“两位大侠全是心安理得的含笑而逝,并无未了心愿,但东郭大侠却有两个小包,命我兼程送来,交与葛啸群及‘北海神偷’盖方朔兄,亲自拆阅。”

葛啸群听得“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在临终之际,尚有物遗赠自己,不禁感激这位猬大哥的一片深情,又复凄然泪落。

萧亚枫探手怀中,取出两个小包,把较小的一个包儿,递向“北海神偷”盖方朔道:“盖兄,这个包儿是东郭大侠送给你的。”

盖方朔接过包儿,凄然叹道:“我在终南山内,曾被东郭大侠捉弄得狼狈不堪,本来对于他送我的任何物件,连摸都不敢摸上一下,但如今却将毫无顾虑地拜领厚赐。”

这几句话儿之内,充满了异常真挚的凄绝情思,听得在场群侠,无不在眉梢以上更添悲色。

盖方朔一面说话,一面拆开包儿,原来包内只是一张折叠信,笺上潦草写着:“老偷儿,经葛啸群老弟说明内情,方知在终南绝顶,火烧老刺猬之事,是事太凑巧,其错并不在你。”

“老刺猬得悉经过,内心难安,曾向葛老弟允诺,等勾漏重阳会了,邀你同游广东,亲手做碗三蛇羹以及比‘十香芋泥’更好吃的‘十香蕉泥’,给你大快朵颐,做为赔罪。”

“谁知运数已到,老刺猬辽东破敌,身受重伤,看来诺言难践,只得把‘三蛇羹’与‘十香蕉泥’的制秘诀书以相赠。”

“哈哈,老刺猬生平最得意的本领,是‘鬼见愁三绝’及这两样美味的烹调手法,如今均得传人,委实死无憾矣。”

函后,果然把“三蛇羹”及’十香蕉泥”的烹调方法,列举得极为详尽。

这封书信,写得朴实无华,字迹更是歪歪倒倒,颇难辨识,但字里行间,却又流露出一种绝大力量,使盖方朔看得心酸手颤,欷欷欲泣。

“红鼻酒仙”萧亚枫又把另一较大包儿,递向葛啸群道:“葛老弟,这个包儿,是你猬大哥命我送来,交你亲自拆开。”

葛啸群含泪接过,打开一看,包内是只长约八寸的檀木小匣。

他刚把匣盖抽开少许,便有一阵清香冷气四散播扬,浥人神爽。

诸轶凡用鼻微嗅,首先惊喜地扬眉叫道:“葛兄快看,这匣内是千年云参,还是成形何首乌呢!”

葛啸群闻言,把匣盖完全抽去,只见匣中紫色薄绒之上,盛着一只长约七寸,根须均全的雪白人参,参旁并也有张摺叠小柬。

葛啸群不看人参先看小柬,柬上字迹,仍然歪歪斜斜,显是东郭斌临终绝笔,写的是:“老刺猬活劈‘雪国野人’主帅‘冰原巨灵’之际,在其身边发现此匣,知系‘千年雪参’等类之罕世圣药,特烦‘红鼻酒仙’日夜兼程特赠,老弟或用以疗治所中‘七情毒蛊’或用来援救‘勾漏重阳会’上身受重伤之人,亦可算老刺猬虽为运数所限,仍对此卫道降魔盛举,略尽绵薄。”

葛啸群看完这张小柬,不禁向“红鼻酒仙”萧亚枫连连顿足,失声长叹说道:“萧老人家,我这就弄不懂了,既然有此灵药,却为何不在当时,用来援救我猬大哥和宇前辈?”

萧亚枫方待答言,诸轶凡已先说道:“葛兄,罕世灵药虽具起死回生灵效,但也必须用得及时,所谓‘生死人而肉白骨’,无非只是夸张之语,可能当时东郭大侠宇大侠,血气大亏真元已竭……”

他话犹未了,那位“红鼻酒仙”萧亚枫却连摇双手,截断了诸轶凡的话头,长叹一声说道:“你猜错了,当时东郭大侠与宇大侠,虽均失血极多,受伤太重,但根据一位名医诊断,却认为谁若服食这整只千年雪参,谁便可以保全性命。”

诸轶凡愕然问道:“既然如此,怎不教人?”

萧亚枫叹道:“问题就在参仅一只,伤却两人,分食则药力不够,徒自糟踏这罕世灵物,不分食则必有一人落空,宇大侠与东郭大侠全都是仁心侠胆,义重如山,谁又肯自己服药得生,而坐视好友无救?”

群侠听得一齐皱眉,萧亚枫又复说道:“故而两位大侠互相略为推让之下,宇大侠首先运气自绝,表示决心,成全好友,东郭大侠也含笑索笔作书,命我将这千年雪参,日夜兼程送来,他自己则瞑目而逝。”

群侠听得多半黯然摇头,轩辕亮却扬眉狂笑说道:“好!好!拼将性命酬知己,曾奋神威震野人,我轩辕老雕能交过东郭斌、宇文苍这等朋友,连脸上都觉得有一种足以傲人的特殊光采。”

葛啸群手中捧着那只千年雪参,含泪说道:“这只千年雪参,等于是用我猬大哥和宇文前辈的两条性命换来,葛啸群怎能……”

他话犹未了,盖方朔便在一旁叫道:“葛老弟,你往日何等达礼通情,洞识大礼,今日却怎么这样糊涂,对于这只雪参,他们两位确实谁也不能服用,但你却不能不用。”

葛啸群愕然问道:“盖大哥这话怎讲?你要骂便须骂我个心服口服不可!”

盖方朔长叹一声答道:“老弟请想,当时若是‘关东狂客’宇文苍先服千年雪参,保全性命,而坐视‘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伤重殒灭,则他有生之日,是不是生不如死?”

葛啸群无话可驳,只得点了点头。

盖方朔继续说道:“至于东郭大侠,则因目睹宇大侠慷慨让药自绝,极感良友盛情,遂愿泉台永伴,何况他若服药偷生,万一传言稍误,江湖中难免议论纷起,有所讥诮,故而,无论是为了生前友谊或身后声名,东郭大侠也绝不会贪恋什么有限残年的了。”

葛文钦、石珠娘、轩辕亮等,一齐听得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盖方朔所持理论。

葛啸群皱眉说道:“盖大哥,算你会说,但两位老人家既能义薄云天地,舍命全交,我葛啸群为何就非接受这只雪参不可?”

盖方朔不慌不忙地含笑说道:“你和他们不同,你必须接受的理由多得很呢!”

葛啸群双眉才挑,盖方朔又继续说道:“第一点理由,萧大侠奉了东郭大侠重托,不辞万水千山,昼夜飞驰,来此送药,你纵然有拂萧大侠盛意,难道还敢不接受你猬大哥的临终遗命!”

“临终遗命”四字的分量太重,听得葛啸群一身冷汗,无法开口。

盖方朔向他看了两眼,又复说道:“第二点理由是这只千年雪参,除了两间灵气之外,并有两位旷世奇侠的义魄精魂附着其上,换句话说,它与另一只同样的千年雪参灵效或许相若,但价值方面,却何止高出十倍!老弟如能尽力利用,两位武林奇侠,泉下便瞑目心安,老弟倘竟拒不接受,则使东郭大侠的美意云情,与雪参的神奇效验,一齐付诸流水,恐怕你那位难惹难理的猬大哥生而为荣,死而为灵,定必九泉震怒,甚至于要气得须发如猬,裂墓而出,来找你算一算这本账了。”

葛啸群听到此处,向盖方朔摇手苦笑说道:“好了,盖大哥不必说了,你这盖方朔大概可以改称为盖苏秦,你已凭滔滔舌辩,把我说得服帖。”

盖方朔好生高兴地怪笑说道:“葛老弟既已通达情理,我们便立时使这只千年雪参,发挥灵效,萧大侠的万里长途,才跑得不冤枉呢!”

“红鼻酒仙”萧亚枫摇手笑道:“盖兄,说哪里话来?我这星夜疾驰,并未费甚力气,只跑坏了宇大侠牧场中的一头千里龙驹而已,何况,一来对东郭大侠所命,义不容辞,二来我又何尝不想能够借此机缘观光观光云集群英的‘勾漏重阳盛会’!葛老弟还是赶紧把这只千年雪参吃掉,不要辜负你猬大哥临终关怀的一番盛意了吧!”

葛啸群向这位“红鼻酒仙”,抱拳躬身,略表谢意,然后便把那千年雪参极为均匀的分成三段,恭恭敬敬地通向葛文钦、石珠娘暨轩辕亮等三人,目中仍自泪光微闪,凄声禀道:“群儿承我猬大哥天高地厚之情,请萧大侠万里间关,远送灵药,委实感愧无似,但我所中‘七情蛊毒’,业经诸兄不吝岐黄妙技,设法钓尽祛除,无须再服药物,谨将此千年雪参分献恩师、师母、义父服用,并恭祝三位老人家,从此长生不老,万寿无疆。”

群侠又看得一齐点头,尤其那位“红鼻酒仙”萧亚枫更恍然明白,难怪东郭斌那等性情古怪的旷代奇侠,竟会与葛啸群结为忘年之交,原来这位英无比的潇洒少年,真是一朵质美心纯,百世难逢的武林奇卉。

葛文钦、石珠娘及轩辕亮等,互相对看一眼,竟均满面含笑,毫不客气地从葛啸群手中,把三段清香宜人的千年雪参分别接过。

石珠娘目双扬,向葛文钦微笑说道:“我们对于花如梦,姬玉花二女,幸好尚未给过什么见面礼物,如今便可把这两段千年雪参送给他们,或许可以解掉她们所中奇异毒力,恢复正常状态。”

葛文钦点头一笑,目注诸轶凡扬眉问道:“诸贤侄,这雪参是极好珍品,看来足有千年以上,用来解毒自具奇效,但不知分量够不够?”

诸轶凡暂未回答,直等为花如梦、姬玉花二女细诊脉息以后,方含笑躬身说道:“据晚辈诊断,姬公主中毒较轻,一服即愈,但花如梦却已奇毒深蕴体内,恐怕仅凭一段雪参药力,难加彻底祛解。”

轩辕亮怪笑道:“一段不够,加倍如何?我也把群儿孝敬我的这段千年雪参,转送给花如梦了。”

葛啸群见恩师、师母已将雪参转赠,如今义父又是这等说法,不禁剑眉深蹙,苦笑叫道:“义父……”

轩辕亮含黄雕眼双瞪,根本就不让葛啸群发话,便即“哼”了一声说道:“群儿,你不要忘了昔日若非花如梦对你舍身相救,你早就死在泰山水洞之中,哪里会有今日这等成就,我轩辕老雕毕生无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义子,便算为了报恩起见,我送她一段千年雪参,也不为过。”

一面说话,一面便把那千年雪参也向诸轶凡递去。

诸轶凡接过三段雪参,大喜说道:“这真叫天无绝人之路,又道是‘祸淫福善,天道无亏’,有了这三段千年雪参,大概便可奉还葛兄两位恢复本性的红粉知音。”

话完,把三段千年雪参喂给花如梦、姬玉花服下。因二人中毒程度的轻重不同,未曾平均分配,是给姬玉花吃了一段,花如梦吃了两段。

说也奇怪,仅服一段雪参的“毒龙公主”姬玉花,不久便告复原,而服了两段雪参的“冰心天女”花如梦,却仍自昏昏迷迷的,未曾醒转。

葛啸群看得好生忧虑,指着花如梦向诸轶凡问道:“诸兄,她这……”

诸轶凡接口笑道:“葛兄放心,那‘万毒真经’所载‘万毒神功’,太以厉害,大嫂一意精研,参修越久,中毒越深,如今虽服圣药,也须慢慢消除,约莫要过了今夜,到明晨卯牌时分,才会悟透本来,恢复一位正大光明的‘冰心天女’。”

葛啸群闻言,只得暂把花如梦抱入古洞,让她好好歇息,以便发挥药力,并与姬玉花互倾庐山一别之后的彼此详细遭遇。

他们小儿女们,在洞中唧唧哝哝,卿卿我我,一干武林奇侠,则在洞外商谈明日进入独夫谷参与重阳大会的一切步骤。

轩辕亮先把自己与诸轶凡入谷救出花如梦、姬玉花二女的一番经过,向群侠细为叙述。

葛文钦听完,目注轩辕亮,含笑说道:“照大哥这样讲来,那‘勾漏独夫’欧阳彝枉背凶名,却还有点人性,并非毫无救药。”

轩辕亮点头笑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并获悉‘五刀派’所以为武林人物侧目之故,完全是因欧阳彝的几个女弟子,无一不穷凶极恶。二弟、三妹,认为明日一战之中,是否可以替欧阳彝留上一条活路?”

石珠娘含笑说道:“怎么不可以呢?常常有些人一经放下屠刀,立即孽海成佛。”

轩辕亮忽然想起一事,眉头深蹙。

葛文钦含笑问道:“大哥在想些什么?”

轩辕亮答道:“我是在想,花如梦、姬玉花二女,业已安然脱险,那位‘竹剑先生’西门远,却远藏在独夫谷中做甚?”

葛文钦还未答言,石珠娘已在一旁笑道:“这事并不是怪,西门大侠不肯出谷之故,最少有两点原因。”

轩辕亮怪笑说道:“愿闻三妹高论。”

石珠娘目内神光湛湛,显然智珠活泼,微笑答道:“第一点原因,自然是不放心虎儿……”

轩辕亮连连摇头,接口说道:“西门老儿若有这等想法,却属多虑,因为我已看出那‘勾漏独夫’欧阳彝,业已把虎儿爱如性命。”

石珠娘嫣然笑道:“武林健者,最重传人,欧阳彝虽疼爱虎儿,西门远又何尝不复如此任凭那样一个捣蛋的娃儿,独处满面魑魅魍魉的龙潭虎穴之中,如何放心得下?委实应该暗加维护,才是当师长的合情合理举措。”

轩辕亮苦笑说道:“我无论哪一次辩论,均为三妹的莲花妙舌而屈!西门老儿的举措若是合情合理,我轩辖老雕,岂非成了不通情理了吗?”

群侠闻言,均不禁为之失笑。

石珠娘看了轩辕亮一眼,继续说道:“第二点原因可能是因明日便系重阳会期,西门大侠生恐‘五刀派’或有什么阴险狠辣的恶毒布置,欲将赴会群侠一网打尽,遂索性多留一夜,对于各种变化,予以严密监视。”

轩辕亮点头笑道:“三妹的这次猜测,大概十中八九,根据江湖经验,越是狠毒之人,越是能够沉着,往往凶谋早定,却仅悄悄安排,决不事先便做明面布置,直等事到临头,再复骤然下手,方令人防不胜防,探无可探,西门老儿定系有见及此,遂在独夫谷中逗留不出。”

说到此处,忽然隐隐传来一阵极其低微的多人嘈杂之声,诸轶凡皱眉叫道:“轩辕老人家请听,这是什么声息?”

轩辕亮凝神倾耳,也觉不出什么端倪,便摇头答道:“静夜空山,颇易传音,这阵声息,又多又乱,又极低向,来处定不在近,可能是起自独夫谷内。”

这时,“北海神偷”盖方朔业已趴伏身躯,用右耳贴地静听。

诸轶凡见状,失笑叫道:“盖大哥,你这动作,颇像是一只狼呢?”

盖方朔站起身形,佯怒叱道:“诸老三,你除了会搭搭脉,看看病外,还懂得些什么?狼是极聪明的动物,它便因懂得贴地传声之术,方能在片刻之间,啸聚党朋。”

诸轶凡笑道:“盖大哥莫要捧狼,你师法狼行之后,可听清那阵颇为嘈杂,而又颇为低微的声息,究竟是什么花样?”

盖方朔摇头答道:“来处太远,确情不知,但可断定轩辕大侠的高见无差,定系发自独夫谷内。”

轩辕亮双眉一扬,向石珠娘问道:“三妹,独夫谷中突起躁音,定有剧变,要不要我再跑去看看?”

石珠娘笑而不答,妙目凝光,仰视天边新月,仿佛在做甚深思。

葛文钦含笑说道:“轩辕大哥等一会儿再去问她,我们这位‘女诸葛’,大概又触动什么灵机,正在参详她那自以为了不起的‘先天易数’。”

他语音方了,石珠娘业已从云空星月之间,收回了凝注目光,扬眉笑道:“我并没有以为对于玄奥绝伦的‘先天易数’,有什么了不起的精深研究,但灵机偶合之下,有时或谈言微中的呢!”

轩辕亮微笑说道:“三妹的慧质灵心,我倒是素极钦佩,你适才目注星月,神游太虚,双眼之内,分明充满了智慧光辉,定然参悟出什么灵机妙谛?”

石珠娘含笑说道:“有是略有一些感应,但若把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儿说将出来,他又批评我是故示玄奇,妖言惑众。”

她一面说话,一面却向葛文钦白了一眼。

葛文钦失笑说道:“女请葛不要找我麻烦,请尽管抖露你的拿手本领,到看你仅仅对独夫谷上空略为注目凝思之下,便有了什么样的感应?”

石珠娘神色安详地微笑说道:“我是‘星卦合参,眼手并用’,一面凝目望气,一面在袖中占了一卦。”

葛文钦向轩辕亮眉笑道:“轩辕大哥,你看她越来越有些仙风道骨模样,将来万一有把天火,将太湖葛家堡烧得精光,必须闯荡江湖,设法糊口之时,她卖卜看相,我配药行医,可能生意还蛮好,包管饿不死呢!”

盖方朔听完,不禁捧腹狂笑。

诸轶凡愕然问道:“盖大哥,你莫非发甚神经,竟如此狂笑?”

盖方朔伸手在壁边摘了一朵野菊,插在鬓边,扬眉怪笑说道:“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我听得心中高兴,却如何不发笑呢?”

诸轶凡不解问道:“你高兴什么?”

盖方朔道:“北海三怪之中,一是‘神愉’,二是‘神相’,三是‘神医’,倘若石夫人不以秘技自珍,肯替人卜卦看相,则陈靖宇的命馆之前,定将门可罗雀。葛堡主,不以妙手自隐,肯出诊开方,则诸轶凡的指下生涯,定将清淡不堪,只有我这盖老大的行业一枝独秀无人竟争,还可以做点肥厚买卖,让我如何不得意呢?”

这一番话儿,直把在场群侠听得一齐失笑,适才悼念“银猥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关东狂客”宇文苍的悲怆情怀,也均为之略减。

诸轶凡失笑说道:“盖大哥,你是饿不死的,即令偷儿买卖不好,尚可以凭着这两片能说会道的嘴皮子,讲讲评书,也必是柳敬亭一流人物。”

盖方朔双眼一瞪,神气活现地朗声叫道:“诸老三,你不要看不起我,我的本领多呢,除了你刚才所进的说书之外,我还

可以著书。”

诸轶凡点头笑道:“我知道盖大哥可以著书,你一肚皮中,都是些三坟五典,八索九邱。”

盖方朔“哼”一声,哂然说道:“诸老三,你到蛮会对你老大讽刺!我腹中虽然没有什么三坟五典,八索九邱,但却有的是五岳三山,八荒四海。”

说到此,向葛文钦、石珠娘夫妇及花如梦、姬玉花所在的休息的石洞,指了一指,怪笑又道:“葛堡主和石夫人,立愿以文制武,用一百二十八本‘无字天书’戏耍群豪,举行‘百棺大会’开始,经过泰山井天坪中,第一百二十九本‘无字天书’出现,直到如今花如梦姑娘,获得第一百三十本‘无字天书’,参研‘万毒真经’,把‘五刀派’闹得天翻天地覆,把‘勾漏独夫’欧阳彝,弄得头昏脑涨为止,是多么离奇!多么紧张!多么精彩的一段故事!我将它略加写成一部小说,定名‘无字天书’,哪怕不入手一篇,洛阳纸贵,成为旷世名著,书中自有黄金屋,笔下自有颜如玉,我盖老大到了那时,大可用笔耕所得,量珠聘美,金屋藏娇,也盖上一座‘盖家堡’,过过堡主瘾儿,不必再干老本行‘三只手’了。”

诸轶凡看他说得那等摇头摆脑,满面得意神色,不禁晒然笑道:“盖大哥且慢得意,文气如江河猛泻,收得乏味,仍然是半文不值的呢!”

盖方朔瞪眼叫道:“诸老三,你怎么知道我收的不好?”

诸轶凡知道:“盖大哥莫要自负,我来问你,假设你的小说,写到这‘群雄聚勾漏,明日是重阳’的目前光景,分明已近尾声,却是如何收煞,倘一泻无余,似嫌不够回,若再节外生枝,又觉得太以噜嗦……”

盖方朔不等诸轶凡再往下讲,便摇手笑道:“诸老三,作文必须搜集资料,你应该知道古人有两句诗儿写的是:记得到门还不叩,花阴悄听读书声。”

诸轶凡点头笑道:“我知道这两句诗儿,但却不知道与你的小说煞尾,有何关系?”

盖方朔笑道:“到门若叩,便无余味,到门不叩,才有意境,尤其是以‘花阴悄听读书声’一语作结,更在不刻画中,刻画盖至,显得那门内主人和门外客人,全都风雅绝伦,身无俗骨的了。”

诸轶凡皱眉说道:“这是古人的诗儿结得好,又不是……”

盖方朔接口说道:“诗儿书儿,异曲同功,我们刚才不是也听见一阵怪声吗?”

诸轶凡哂道:“一个是‘读书声’,一个是‘怪声’,人家是‘花阴悄听’,你却是‘伏地狼听’,两者雅俗迥异,天地差别,如何可以比拟?”

盖方朔怪笑说道:“诸老三不许打岔,如今要向葛堡主所称的‘女诸葛’石夫人,搜集资料。”

说完,转面向石珠娘抱拳长揖笑道:“诸葛武候是旷世奇才,石夫人智慧如海,葛堡主誉为‘女中诸葛’,确属名实相副,老偷儿想在适才那阵怪声之上,做点文章,但不知应该怎样落笔,尚请夫人不吝明教。”

石珠娘觉得盖方朔颇为风趣,含笑答道:“文章切忌空泛,最好要根据事实来写,适才怪声,究属何物,非等明日进得独夫谷后,才可获知。故而我只能就我‘星卦合参’的一点感应,替你这篇小说的最后一回,做个回目,但玄机妙感,飘渺无凭,却未必做得准呢!”

盖方朔大喜称谢,石珠娘含笑说道:“客星犯帝座,局外起风云,用这十个字儿如何?”

盖方朔嘴皮微动,欲语又止。

石珠娘笑道:“盖兄有何意见,不妨说出。”

盖方朔双眉微蹙,含笑问道:“第一句‘客星犯帝座’,似是严子凌和汉光帝的故事,在此处居然也用得上吗?”

石珠娘微笑答道:“气象天生,并不分庙堂之高或江湖之远,只不过汉光武位为人主,上应天文,是由太史观星,发现‘客星犯帝座’!我则因先闻怪声,再觉察独夫谷上,笼罩着一层凶戾变气,更以‘先天易理’,细加参详,终于获得上述卦象而已。”

盖方朔又复问道:“第二句‘局外起风云’,一来不像是收煞语气,二来明日是重阳大会会期,纠纷恩怨,均将在会上解决,故而似乎是‘局内起风云’才对,石夫人所用‘外’字……”

石珠娘微微一笑,接口说道:“我事先业已声明,玄机妙感,飘渺无凭,可以参详。未能做准,盖兄既想执笔为文,我也戏仿小说家言,来个‘俗知到底如何,且待明朝分解’。”

葛文钦、轩辕亮等群侠,听得均纷纷失笑。

光阴似水,转瞬天明,但壁间石洞之中,却传出了一片嘤嘤啜泣声息。

石珠娘与葛文钦、轩辕亮等,相互交换了一瞥眼色,均自点头微笑。

轩辕亮满心宽慰地扬眉笑道:“三妹,这是你做师母的责任,你去把他们小三口儿之间的微妙关系,了断了断。”

石珠娘含笑起立,咳嗽一声,缓步走入洞中,只见那啜泣声息,是发自“冰心天女”花如梦的口内。

这时,花如梦业已醒转,正抱着“毒龙公主”姬玉花断了一指的那只纤手,用香唇不住亲吻伤处,两位绝代娇娃的玉颊之上,均布满了纵横泪渍。

原来,花如梦在巨墓之中,为了试探姬玉花是否对自己忠诚听命,曾令姬玉花生生自行咬断一根手指,姬玉花毫未迟疑,便即遵令行动。

如今,仗恃得自雪国冰原的罕世圣药千年雪参之神效,花如梦心中灵明尽复,体内剧毒全消,想起与姬玉花一向交好的姊妹之情,想起她施展“五行遁法”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再想起自己对她的凶暴妒恨行动,花如梦怎得不惭?怎得不愧?怎得不恨?怎得不怨?

美人珠泪,蕴有无穷魔力,足以融化掉任何钢筋铁骨的盖世英雄。

葛啸群看见花如梦与姬玉花这样相抱一哭,却哭得他不知所措起来,终于也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地,赔同她们泪落纷纷,哭得胸前尽湿。

石珠娘这一进洞,葛啸群方赧然举袖,拭去满脸泪渍,并向花如梦叫道:“花妹,快来参谒,这就是我师母。”

花如梦的一张俏脸庞儿,羞窘得布满红云,挂满泪痕,宛如一朵带雨桃花,拜倒在石珠娘的面前,又自失声痛哭。

石珠娘把花如梦揽起,搂在怀中,异常慈爱地,一面替她拭泪,一面低语温言,含笑说道:“花儿,你为了群儿,可说是尝尽千辛,受尽万苦,尚幸东郭大侠临终赠药,令人万里飞骑,送到此间,替你祛解了因参练‘万毒真经’而中邪毒。如今由我做主,与玉儿不分嫡庶,同事一夫,只不过是太便宜群儿了呢!”

花如梦闻言,自然感激得益发泪落如泉。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