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是藏在堡下暗处,低声悄语,彼此讨论,如今这一现身走出,在那石笋左近,竟也响起了先前在壑上所闻的凄凄鬼哭。
葛啸群固然身负绝学,胆大包天,但连盖方朔也何尝是盏省油灯?怎会被这鬼哭声息所慑,仍自毫不停留地走向那高大石笋。
走到约莫距离两丈一二之处,已对葛啸群的推想,取得了初步证明。
石笋上绑的,果然是具草人,除了头大身矮,须白发黑特征,与“大头蛆王”东郭斌相符以外,扎制得颇为粗糙,适才因在远处遥观,方有真人错觉。
但二人看清确是草人,刚刚相顾一笑,却从另一块怪石之后,响起悲凄慑人的“啾啾”鬼哭。葛啸群剑眉双挑,扬声叫道:“石后何人,请出一会,彼此均是江湖同道,毋须再弄这些徒贻人笑的鬼祟伎俩。”
语音才落,石后白影飘处,果然现出了一个人来。
但这人出现以后,却使葛啸群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石后出现之人,是个中年女子,一身月白麻衣,鬓边挂着两串长长纸钱,大袖拂地,双手直垂,走起路来,膝盖不见弯曲,一蹦蹦地,委实形如鬼怪。尤其是她一张长长马脸,不仅毫无血色,并浮肿异常,好似在水中泡浸多日的溺死浮尸模样。
葛啸群看得一阵恶心,皱眉问道:“尊驾是哪路人物,名号怎样称谓?”
那状如溺死浮尸的中年丑女,以两道狠毒眼神,在葛啸群、盖方朔身上来回一扫,缓缓说道:“阴阳异趣,两不相通,除非你们也想身入鬼道,与我为鬼侣,结个鬼缘,否则便不必问我。”
葛啸群伸手指着那巨大石笋,扬声问道:“你不肯告我名姓也行,但却必须说明为何扎具草人,绑在此处?”
中年马脸丑女目光一转,不答葛啸群所问,反而向他问道:“你认识这具草人,扎得像谁?”
葛啸群应声答道:“我自然认识,这是当代武林中八大高手之一,号称‘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的东郭斌大侠,”
中年马脸丑女,“哼”了一声,目注葛啸群问道:“你与东郭斌是什么关系?”
盖方朔闻言,方想对葛啸群略加暗示,要他有所保留,但葛啸群却已毫不考虑地接口答道:“东郭斌是我‘猬大哥’,我们有八拜之交,情如兄弟。”
中年马脸丑女神色微变,阴笑说道:“关于为何要扎制这具形象绝似‘大头蛆王’东郭斌的草人之事,恕我未便相告,请你自行注目,一看便知。”
葛啸群又向那具大头矮身,白鬓黑发的草人看了两眼,茫然答道:“我看不出所以然来。”
中年马脸丑女冷笑说道:“谁叫你这样笨头笨脑的一味呆看,你且去看看这石笋背面,有些什么东西?”
葛啸群剑眉微挑,身形一闪,便到了石笋背后。
盖方朔一面随同葛啸群闪身,一面却把目光注定那中年马脸丑女,防范她出甚花样?下甚毒手?
谁知他这番心思,完全白费,那鬓挂纸钱,身着麻衣的中年马脸丑女,根本毫无动作。
葛啸群转到石笋后方,注目看时,不觉一怔。原来,在这石笋后面,竟绑着另外一具草人!这具草人,扎成一个身着白袍的奇瘦之人形状。
前后两具草人,扎得迥异其趣,前面大头矮身,白须黑发草人,制造极为粗造,后面白袍奇瘦草人,则制造极为精细。
除了发际露出几根稻草以外,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个草人!但两具草人之间,也有一种相同事情。
所谓相同事情,就是这白袍奇瘦草人身上,也有七点碧光,并也在神藏、幽门、阴都、中注、石门、关元、下阴等七处穴道部位,仿佛是它所着白袍上的七颗磷质纽扣。
葛啸群看清以后,向那中年马脸丑女皱眉问道:“这后面一具萆人,虽然扎制得略为精细一些,却和前面那具草人,有何关系?”
中年马脸丑女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前面那具草人,是‘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后面这具草人,却是谁呢?”
葛啸群摇头答道:“我不认识。”
中年马脸丑女把两道阴森狠毒无比的目光,移注到盖方朔的脸上,声冷如冰地,发话问道:“你呢!你认识吗?”
盖方朔摇头答道:“我也不认识,还是请你明白说出便了。”
中年马脸丑女阴笑说道:“说出来便没意思,我不相信你们竟这样笨法,看不出丝毫端倪?”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皱眉略一寻思,又自厉声笑道:“这样好了,你们且走到那草人的三尺之前,仔细看看,倘若再看不出所以然来,便是最大笨蛋。”
盖方朔被她左一声“这样笨法”,右一声“最大笨蛋”,骂得着实好不愧然,遂首先闪身走到那具白袍奇瘦草人的三尺之前,注目细看。
不看还好,等到盖方朔看得心中恍然大悟之时,却“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中年马脸丑女哂然一笑,向葛啸群冷冰冰地说道:“你那朋友,业已看明白了,你何妨也左仔细看看?”
葛啸群见盖方朔竟会无缘无故地自行晕倒,自然满腹惊疑,剑眉双扬,傲然说道:“好,我就再去看看。”
话完,便也走到那具白袍奇瘦草人的三尺之前,仔细注目,
这一细加察看,方发现这具草人,制造得委实太以精巧,两只深陷眼眶之内,双目虽然微闭,却似从目缝中闪射出碧绿凶芒。
葛啸群蓦然醒悟,这不是草人,这是真人,他发际所现出的几根枯草,也是故意如此。
心中方自恍然,突觉全身气血一紧,魂魄欲飞。
换了一般人物,必像盖方朔那样立即晕绝倒地,但葛啸群连获奇遇,功力突飞猛进,如今已是第一流人物身手,遂赶紧默运“太玄真气”,守护心神。
他一面以本身“太玄真气”抗拒对方的暗袭阴功,一面百忙中目光微扫,看见了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盖方朔晕绝倒地,一动不动,生死难料。第二种情况是那中年马脸丑女,站在自己身右一丈二三以外,满面狞笑,神情好不得意。
葛啸群剑眉微蹙,计上心头,诈佯抗拒不住对方那种吸得人气血猛涨,魂魄欲飞的奇异阴功,身形略一摇晃,便往地上仆去。
但就在整个身形平仆,将及地面而未及地的刹那之间,蓦然施展极上乘的“铁板桥”功力,足尖微一使劲,身躯贴地平飞,并趋势疾翻右掌,向那中年马脸丑女发出一招“手挥五弦”,隔空弹指,猛袭要穴。
中年马脸丑女眼看毒计得售,业已功成,却哪里想得到会有这种意外变化?
故而她的一身功力,虽颇不弱,也告心慌意乱,闪躲不及被葛啸群立即点倒在地。
这时,那白袍奇瘦之人,果然不再乔装,缓步离开石笋,瞪着一双慑人碧目,闪射出惊怒凶芒,凝注在葛啸群脸上。
葛啸群狂笑说道:“尊驾既然杀了我的盖大哥,我也杀了这位长得像匹难看马儿的麻衣女鬼,才算够本。”语音方落,右掌已扬,便向那中年马脸丑女的天灵之上拍去。
白袍奇瘦之人,冷然喝道:“小辈住手,你是何人?”
葛啸群停掌不落,目光冷注对方,扬眉答道:“我叫葛啸群,你难道就不报个名号?”
白袍奇瘦之人,阴恻恻地说道:“老夫毛白羽,就凭这三字,就也该知道我是何等人物!”
葛啸群“哦”了一声,微惊说道:“原来尊驾竟是‘秦岭双凶’中的‘吸血幽灵’!”
话锋微顿,双眉又扬,冷然继续说道:“尊驾这‘吸血幽灵’毛白羽的名号,虽然威震八荒,但也不能太不讲理,难道只许你杀我友人,就不许我杀你……”
“吸血幽灵”毛白羽不等葛啸群话完,便自哂然说道:“谁说我杀死了你的友人?”
葛啸群指着昏倒地上的盖方朔,皱眉说道:“我这位盖大哥,分明中了你的‘吸血阴功’,难道还不曾死吗?”
毛白羽怪笑说道:“生死二字,就看你了,你要他生则生,要他死则死。”
葛啸群分明已知对方有走马换将之意,却佯作不解地故意问道:“尊驾此话怎解?”
毛白羽答道:“我打算和你先来个走马换将,然后再各自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
葛啸群点头说道:“走马换将也行,但我们是否应该先显示他们未曾受甚重大伤害?”
一面发话,一面替那中年马脸丑女拍开穴道。
中年马脸丑女“呀”了一声,悠悠醒转,葛啸群伸指抵住她“脊心”死穴,命她站起身形,向毛白羽朗声叫道:“尊驾请看,你的人毫发无伤,我的人呢?”
毛白羽也向盖方朔身上点了两指,使他醒转。
葛啸群见盖方朔被制稍久,似乎两腿发软,正由毛白羽搀扶站起,遂灵机又动地扬眉叫道:“盖大哥,你方才是被‘吸血阴功’所制,这位穿白袍的,就是以一根‘大幽灵鬼箭’十三根‘小幽灵鬼箭’,威震海宇,名列‘秦衅双凶’之一的‘吸血幽灵’毛白羽呢!”
盖方朔闻言,足下一个踉跄,似乎又将栽倒。
毛白羽眉头微蹙,伸手把他扶住。
葛啸群继续说道:“如今,我们打算先行走马换将,然后再决胜负,盖大哥身上觉得怎样?”
盖方朔苦笑答道:“我只觉得全身无力,也不知是气血被吸之故?抑或是被这位秦岭凶人毛朋友的大名,吓得我腿儿发软?”
毛白羽不耐烦地冷然叫道:“葛啸群,我们莫再拖延,可以双方放人了吗?”
葛啸群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我们谁也不会太相信谁,故而我建议不要向身前放人,而向身后放人,让你的人由右往左,我的人由左往右,先行转个圈儿,再复回归本阵。”
毛白羽虽觉对方这种建议,似乎有点奇怪,但艺高胆大,却也未作深思,点头同意。
双方既已议定,遂把那中年马脸丑女和盖方朔,一齐如言放开。
他们果然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双方回转本阵,谁也不曾受甚伤害,谁也不曾发生什么事故。
葛啸群身形微闪,退后数尺,向盖力朔低声问道:“盖大哥,想不到在这庐山幽壑,又遇秦岭凶人。”
盖方朔怪笑答道:“葛老弟放心斗这老魔,他那震世凶威,应该业已减去了三分之一。”
语音方住,双眉又轩,向葛啸群附耳说道:“葛老弟暂时莫向他提起太白峰头之事,因为‘绿毛僵怪’巴鸿师徒三人尽数死绝,毛白羽可能尚不知这段经过。”
毛白羽见他们这等窃窃低语,不禁“哼”了一声,哂然问道:“你们这等鬼鬼祟祟做甚?若是心胆已怯,企图活命,便跪在地下,一个拜我为师,一个随我为奴……”
葛啸群听到此处,扬眉狂笑说道:“毛白羽,你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和我盖大哥所研究的是你这‘吸血幽灵’,名列‘秦岭双凶’,应该在关中—带称霸为尊,怎会隐居于庐幽壑之下……”
毛白羽闻言,那毫无血色的双颊之上,竟略略浮现羞窘色,怪眼一翻,厉声答道:“宇内名山胜地,何处不随我高兴任意逗留?这种事儿,与你无关,不必多问。”
葛啸群笑道:“好,与我无关之事,既然不必多问,但与我有关之事,还可以问问的了。”
毛白羽皱眉道:“你要问何事?”
葛啸群道:“我们风来水上,云变寒塘,根本陌不相识,你却装神扮鬼地暗下毒手做甚?”
毛白羽指着那具大头矮身,白须黑发的草人说道:“我本来并不想随意杀人,但你不是说这东郭老刺猬与你有八拜之交,彼此是把兄弟吗?”
葛啸群点头笑道:“不错,他叫我‘葛老弟’,我叫他‘猥大哥’呢!”
毛白羽冷笑说道:“那你就死得毫不冤枉,我既找不着老刺猬,且把老刺猬的把兄弟杀掉,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葛啸群扬眉笑道:“这样说来,你是与我猬大哥有仇?”
毛白羽双目之中,凶芒如电地厉声答道:“我和那老刺猬恨重一天二地,仇深四海三江。”
葛啸群“哼”了一声,哂然说道:“你与我猥大哥既有如此深重仇恨,为何不依仗你的‘吸血阴功’、‘幽灵鬼箭’,前去寻他报复?却藏在这幽壑之中,编具草人,妄图泄愤做甚?”
毛白羽被他问得方一迟疑,葛啸群又复狂笑说道:“显然,毛朋友你分明是被我猬大哥吓得惊魂丧胆,才像只藏头乌龟般地逃出秦岭,躲到这庐山幽壑之内。”
毛白羽脸上实在难堪得再挂不住,遂厉吼一声,向葛啸群飞扑而至。
葛啸群存心激怒这位“吸血幽灵”,不肯硬接,吸气飘身,退出两丈有余,朗声叫道:“毛朋友且慢动手,那位长得像匹丑马的大娘儿们,究竟是你的徒弟,还是你的相好?应该先介绍一下。”
毛白羽厉声答道:“这是我的老伴儿,马面阎婆王大娘。”
说到此处,转面向那“马面阎婆”王大娘,扬眉叫道:“老婆娘,你还闲着做甚?我收拾小的,你收拾老的,决不让他们生出这幽魂谷外。。”
“马面阎婆”王大娘早就怒满心头,瞥着一腔恶气,闻言之下,一声厉啸,鬓边纸钱齐飘,盖如恶煞凶神般,向盖方朔狠狠扑去。
盖方朔巍立如山,居然不躲不闪,直等王大娘身临切近,方大袖微扬,甩出三根小小绿色火箭。
说也奇怪,那位“马面阎婆”王大娘形象何等慑人?来势何等威猛?但一见了盖方朔从袖中甩出的三根小小绿色火箭,却吓得连声鬼叫,一式“灵龟戏浪”,就地翻滚出两丈远近,原来那根小小绿色火箭,一经出手,便化为三条细长暗绿火龙,并带着啾啾鬼哭之声,凌空怒射。
“马面阎婆”王大娘全仗识货知机,及时就地连滚,才算把这场劫数侥幸躲过。
这三条细长暗绿火龙,一齐射中石壁,连声轻爆起处,化为干百豆点暗绿火光,全数粘遍那丈余方圆石壁,把山石烧得热雾腾腾“滋滋”作响。
葛啸群冷眼旁观,心中大吃一惊,知道这种小小绿色火箭,通体均系以阴磷所制,见风即燃,粘物不脱,水浇难灭,端的厉害无比。
比葛啸群更吃惊之人,却是那“吸血幽灵”毛白羽。
因为毛白羽一眼便即看出,盖方朔所发的霸道晴器,分明就是自己的成名之物“幽灵鬼箭”。他大惊之下,方自回手向怀中一摸,盖方朔业已双眉高挑,嘿嘿怪笑说道:“毛白羽,你不必摸了,你那十三根‘小幽灵鬼箭’,一齐被我顺手取来,除了用去三根,吓吓你老姘头外,还胜十根,全在此处。”
一面说话,一面果然又自袖中摸出十根小小“幽灵鬼箭”托在掌上。
“吸血幽灵”毛白羽气得钢牙一挫,从目中射出炯炯凶光,觑定盖方朔,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盖方朔笑嘻嘻地答道:“我叫盖方朔,因生性最爱端端烟袋,拔拔鸡毛,江湖人物遂送了我一个‘北海神偷’之号。”
毛白羽听说来人竟是当代第一神偷,方知自己适才伸手搀他之际,竟在不知不觉间着了道儿,不禁气得狞笑一声,不理当面的葛啸群,转身向这“北海神偷”盖方朔走了三步。
此时,双方至少还相距七八尺远,毛白羽便停步不走。
盖方朔明知他心怀不善,但因双方相距尚远,不好意思便示畏怯,只得巍立如山,观看动静。
“吸血幽灵”毛白羽“哈哈”一笑,怪事立生。先是他身上所着白袍,渐渐鼓起,然后,全身皮肉亦然,这枯瘦如柴的“吸血幽灵”毛白羽,竟慢慢变成了一位极为难看可怖的微胖之人。
不对,不是微胖而是微肿,因为微胖并不难看,微肿却看去极不顺眼。
慢说与这全身微肿的“吸血幽灵”毛白羽,正面相对的“北海神偷”盖方朔,心中暗暗打鼓,便连站在一旁的葛啸群,也满心奇诧,弄不懂对方这由瘦变胖,由胖变肿之举,是桩什么样的罕见功力?
毛白羽双手齐扬,往回一招,口中并发出“咻咻咻咻”的连绵不断怪声,于是在这幽魂谷底,便第二度发出怪事。
这种怪事,虽然发生于一刹那间,但严格说来,却可分为三个步骤。
第一个步骤是他身上所着的那件鼓起白袍,渐渐回收,恢复原状。
第二个步骤是他一身微肿皮肉,仍旧瘪落得包在骨架之上。
第三个步骤是仿佛从“吸血幽灵”毛白羽的身上,向正前方产生了一种极为强大的无形吸力。
沙飞、石走,人举步!这都是吸力作用,沙飞向毛白羽,石走向毛白羽,人举步则是指与毛白羽对面站立的盖方朔而言。
盖方朔身不由己,也自一步一步地向这位“吸血幽灵”毛白羽的面前走去。
葛啸群在一旁看得好不骇然,暗想天下之人,何奇不有?武学中竟有如此奇异的“吸血阴功”?
原来毛白羽的鼓袍瘪袍,胀肉缩肉等动作,只是因愤于十三根小小“幽灵鬼箭”被窃,在施展他独门绝艺“吸血阴功”,对“北海神偷”盖方朔加以报复。
盖方朔想不到对方的“吸血阴功”,能有如此厉害,等到觉得不妙之际,整个身躯业已被一种奇强无形劲力兜住,不由自主地步步向前。
他毕竟功候稍弱,虽然尽力抗拒,仍是无效,只不过能使前进速度略为缓慢而已。
两人只相距七八尺远,盖方朔遂告命孔呼吸,因“吸血幽灵”毛白羽的“吸血阴功”,能在隔空三尺以外,硬生生地把对方的全身气血,从百会、丹田两处要穴吸出,使其腹爆脑裂,惨死无救。
七八尺……六七尺……五六尺……四五尺……
眼看“北海神偷”盖方朔全身为“吸皿阴功”所化气流所裹,一步步,一寸一寸地接近死亡。
但蓦然间有阵微风,从横侧方轻轻拂过,这阵轻拂微风,居然隔断了强劲气流。
于是,沙不飞,石不走,盖方朔也透了—口长气,颓然止步。
这是葛啸群迭获奇遇的功行精进表现。
这也是“竹剑先生”西门远生平不传绝学,“太玄真气”的威力神妙证明。
葛啸群因在一旁看得情急,又不知应该怎样对盖方朔援手,只好冒打冒撞,暗运十二成功力,发出“太玄真气”。
其实若以葛啸群的目前功力,与“吸血幽灵”毛白羽相较,原在伯仲之间,占不了太大便直。但他之所以一举功成,是无意中取得两桩优势。
第一桩优势是毛白羽仇怒太甚,立意惨杀盖方朔泄愤,全副心神,均专对这位“北海神偷”一人施为。
第二桩优势是葛啸群全力行功,横腰猛切,毛白羽则以为即将功成,疏神失备。
如此一来,不仅救了盖方朔,并伤了毛白羽。
盖方朔轻功本高,觉得那股裹紧自己猛力因吸的气流一断,便立即一式“野鹤孤飞”,单足点地,退后了三丈四五?
毛白羽则脏腑一震,嗓眼一咸,呛出了一口鲜血。
原来这等内家功的硬切硬拼,失败的一方,在精气神方面,均要受相当严重打击。
尤其是毛白羽所运“吸血阴功”,被葛啸群所运“太玄真气”。生生从横处截断,使他真气大震,更如同在脏腑之间,挨了一记千钧重击。
但毛白羽是绝顶凶人,一代老魅,他知道绝不能把自己受重伤之事,让对方看破。否则对方毫无顾忌,放手猛攻,自己又不及立即调气复元,岂不要与“马面阎婆”王大娘,一同惨遭劫数。
利害一明,毛白羽钢牙挫处。强自支撑,不令脚下步眼摇晃,并把业已呛得满嘴的一口鲜血,生生咽了下肚。
葛啸群纵是一流身手,江湖经验,毕竟稍差,以致未曾看破毛白羽亟需运气调元,已然不堪再战。盖方朔虽是狡若天狐的者江湖,但在九死一生,仓促脱险之下,也未看出毛白羽的这种破绽。
葛啸群关心盖方朔的安危,不仅不把握机会,向“吸血幽灵”乇白羽继续猛攻,反而也退后三丈有余,对盖方朔低声问道:“盖大哥,你方才中了毛白羽的‘吸血阴功’,如今觉得怎样?”
盖方朔苦笑答道:“我方才只觉有股奇强吸力,吸得我心魂欲飞,周身血管都胀痛得似将爆裂,但自从脱出那无形气流,如今定下神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事了。”
葛啸群皱眉说道:“这老魔头所炼功力,歹毒阴损异常,小弟虽施展西门老前辈所传‘太玄真气’,替盖大哥解除了一次危机,但是否真能胜他,尚自难言,我们应该多加谨慎才好。”
盖方朔点头说道:“葛老弟说得有理,面对如此绝世凶人,自然应加小心,再像终南绝顶太白峰头的那种便宜事儿,恐怕不容易有了。”
他们这一商量,均主张采取稳重态度,待敌先动,却恰好给了“吸血幽灵”毛白羽一个喘息复元东山再起的绝好机会。
毛白羽一面运气调元,一面仍从两只深陷凶睛之内,射出炯炯碧光,觑定葛啸群、盖方朔。
盖方朔低声笑道:“葛老弟,你看这老魔头业已气得眼中冒火,又不知要出什么恶毒花样?”
葛啸群向毛白羽看了眼,扬眉笑道:“盖大哥,这老魔头的模样虽然气极,但一双凶睛中炯炯碧芒,怎么反倒没有先前亮呢?”
盖方朔皱眉笑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却想不通是什么原因?好在他必将有所动作且再复看上一看,无须胡乱猜测。”
葛啸群点了点头,与盖方朔一同纳气凝神,静待究竟,
约莫顿饭光阴,在这种沉寂对峙中,悄悄消逝。
“吸血幽灵”毛白羽除了日中凶光似乎亮了一些以外,没有说过一句话儿,也没有丝毫动作。
“马面阎婆”王大娘也好像一具死人般,站在毛白羽身后直挺挺的,一动不动。
葛啸群好生诧异,忍不住低声叫道:“盖大哥,他们这是……”
话方至此,突然听得有一阵仿佛极为沉闷,但不知来自何处的隆隆之声,连足下石地及四外山壁,都有些轻微摇动。
盖方朔“咦”了一声,方待说话,眼前却起了一道碧森森的闪光。
双方的沉寂对峙,从此打破,因为那道碧色闪光。是“吸血幽灵”毛白羽从腰间取出于他那根长达三尺,当作兵刃使用的“大幽灵鬼箭”。
刷!“幽灵谷”内,一道血赤赤的闪光。
这时葛啸群不敢轻敌,也不甘示弱地抽出了“赤芒化血刀”来,准备与“吸血幽灵”毛白羽的“幽灵鬼箭”做一番石裂天开的剧烈恶斗。
毛白羽内伤已复,手中持着那根“幽灵鬼箭”,一步一步地缓缓前行。
葛啸群则气稳神凝,手中横着那柄“赤芒化血刀”,巍立如山,做然恃敌。
气氛相当紧张,血战一触即发。双方的距离,由三丈有余,渐渐接近到一丈四五。
轰隆隆……幽魂谷中,金蛇电掣。
怪了!“幽灵鬼箭”所闪动的是碧色磷光,“赤芒化血刀”所闪动的是血色精芒,如今这闪烁夜空金蛇似的光亮,却是哪一方的新奇武器?
不是武器,这金蛇似的亮光,是天空闪电。
金蛇既是闪电,那“轰隆隆”的巨响,定是雷声。
不错,正是雷声,并轰隆隆……轰隆隆……威势越来越大,响个不住。
电闪,雷鸣,遏不住两位武林奇客的一腔杀念。
毛白羽与葛啸群之间的距离,业已减到了一丈二三。
轰……隆隆……隆隆……
这一次响得惊人,甚至于惊散了两位武林奇客的争雄傲气。
因为这一次巨响,不是雷鸣,而是山崩,有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凌空飞坠,幽魂谷中更是天摇地动。
再高明的超绝武功,再深奥的精邃苦学,也敌不住自然威势,葛啸群与毛白羽,哪里还敢妄事争强,两人均急欲找寻藏身保命之处。
四条人影,宛如惊鸿舞鹤,南北双驰。
“吸血幽灵”毛白羽与“马面婆阎”王大娘可能因熟知地势,向北狂奔。
葛啸群与盖方朔则自然而然地,采取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向南急窜。
苦也!苦也!南方竟是死谷,而上空坠石却越来越多,崩川巨响,也越来越甚。
盖方朔无可奈何,只好随意寻了一个壁间洞穴,拉着葛啸群躲了进去,暂避粉身碎骨之危。
幽魂谷上,天崩地裂,电闪雷轰。
幽魂谷下,砰匍震荡,积石盈壑。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无可抗拒的自然威力,才渐渐收歇,终于静止。
葛啸群与盖方朔侥幸未为碎粉肉酱,但已形成了两个麦粉捏的人儿。
因为他们几乎为石粉所埋,全身上下,更东一块青,西一块肿,挂了不少彩头,处处殷然血渍。不过这只是皮肉之伤,并不对他们构成重大苦恼。
他们的重大苦恼是已被深埋如山碎石之下,必须从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块中,钻隙觅缝地慢慢爬出。
这时,恶斗早休,大难也过,葛啸群印想起突然失踪的爱妻“毒龙公主”姬玉花来。
他长叹一声,向盖方朔苦笑说道:“盖大哥,人生祸福,真似早有前定,我们今日委实万死一生,看来花妹的奇异失踪,可能还是她福缘深厚,才免去了这一场惊魂之险。”
盖方朔皱眉说道:“葛老弟,你话虽说得不错,但我却至今还想不明白姬公主怎会无声无息地突然失踪?”
葛啸群心中虽也为姬玉花悬忧,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以一种豁达神情,扬眉含笑说道:“这才叫山川既改,人事也非,盖大哥不必再提花妹,我们恐怕要等到九九重阳的‘勾漏大会’之时,才会与她在独夫谷中相见的了。”
盖方朔见葛啸群尚且如此豁达,自然不敢再提起姬玉花之事,以免惹他忧心,遂怪笑说道:“葛老弟,我们虽幸脱鬼魅,却尚须再做上一阵穿山甲,方能重履人世,但愿那‘吸血幽灵’毛白羽,‘马面阎婆’王大娘等两个魔头,从此永沦地狱。”一面说话,一面施展“缩骨神功”及灵奇身法,与葛啸群在如山乱石堆中,慢慢向上钻出。
这一老一少两位武林奇侠,在乱石堆中,慢慢钻爬之书,暂时不提,故事且转到“毒龙公主”姬玉花的方面。
姬玉花下壑之际,是走在最后,与葛啸群一上一下,把盖方朔夹在当中,以便于对他照应。
但下到中途,姬玉花忽然瞥见右前方四五尺外的雾影之中,有朵其形似莲的紫色奇花,挺生在一片长藤之上。
女孩儿家天性,本爱异草奇花,何况根据一般见识,生长在这等悬崖之间的,更非寻常俗世所有。反正仅有四五尺的距离,略一移动,便可采来,姬玉花遂未曾通知前行的盖方朔、葛啸群等,
谁知她刚刚施展“游龙身法”,贴壁横行,把那朵其形如莲的紫色奇花摘在手中,却被一条冰冷长绳,缠住玉臂。
这不是什么冰冷长绳,而是一条淡青色的有刺长藤。
刺藤本作环状,把那朵紫色奇花,围绕其中,但因藤色太淡,又在浓雾以内,遂未被姬玉花发觉。
她伸手摘花,必先触藤,而这根奇藤又具灵性,遇物即自动卷缠,并越缠越紧。
尚幸姬玉花手快,玉臂虽被奇藤缠住,却已先把那朵花儿摘下。
她觉得右臂不仅被奇藤越缠越紧,更复甚为疼痛,遂知藤上有刺。
遂赶紧行功贯臂,想化肉成钢,震断奇藤,并不受刺痛之苦。
姬王花功力不弱,这一运气之下,连普通刀剑均所难伤,更不会惧怕什么区区藤刺。
理虽如此,事却不然,姬玉花空自玉臂凝功,那根奇藤却仍然缠得从冰肌雪肤之间,沁出涔涔血水。
姬玉花大吃一惊,暗想此藤既然如此厉害,可能还会具有奇毒?
念方及此,右臂间已有一股麻酥酥的感觉,电布周身。
姬玉花暗叫“不妙”,遂想张口呼唤盖方朗、葛啸群等来援。
樱唇空张,却发现喉音已失,片语难出。
独困窘境,无法求援,岂不难逃劫数?
但姬玉花急中生智,拼竭余力,趁着奇毒才袭,神志犹清的一刹那间,把那朵紫色奇花塞进口内,因为,她从典籍记载之中,江湖传说之内,知道凡属罕世灵药至宝,多半都有极为厉害奇物,在旁为其守护。
如今,这恨奇藤既然如此厉害,则它所护的那朵紫色奇花,必系罕世灵药。
故而,她不管药物是否对症,也不肯放过这一线生机。
紫色奇花才一入口,立即芬满齿颊。
姬玉花三口两口,便把这朵紫色奇花嚼成一股甘美无比的玉液琼浆吞下喉头。
这滋味够美的了,美得绝非她生平所尝过的任何东西可比,但也使姬玉花遍体渐渐地失了知觉。
等到她神完气是的一梦醒来,竟发现自己不是被奇藤缠臂,悬吊在绝壑半空,竟是躺在一间洁净石室中的软榻之上。
姬玉花起初以为定是葛啸群或盖方朔救了自己,但等她从软榻上起身一看,却见室中榻头间的石椅之上,坐着—位满头银发的年老婆婆。
姬玉花敛衽躬身,含笑问道:“晚辈适才为毒藤所缠,涉险绝壑,是老婆婆救了我吗?”
银发婆婆先行点了点头,又复摇了摇头,微笑答道:“这不是适才这事,这是三日前的事了。”
姬玉花大吃一惊问道:“老婆婆这样说来,我已昏睡了三日了吗?”
银发婆婆笑道:“姑娘服食了‘五行奇花’,四肢百穴之间,弥漫‘五行真气’,睡得越久。收效越宏,你能一睡三日,正是天大造化,怎么还有些不高兴呢?”
姬玉花闻言,方一愕然,那银发婆婆继续笑道:“被你吃掉的那朵‘五行奇花’,对我用途太大,因必须满了百年,才开花片刻,瞬间萎谢,我遂镇日守候切近,偏偏三日前,因事离开了不久光阴,竞被你拣了现成便宜,岂非缘福前定?”
姬玉花听得好不歉然,银发婆婆复又笑道:“更妙的是,我因放心不下,匆匆赶回,发现恰巧花开,也被你恰巧吃掉,遂只好颓然一叹,把你救回此间,却跟着便起了惊天动地巨变。”
姬玉花蹙眉问道:“老婆婆所说的惊天动地巨变,是指何事?”
银发婆婆笑道:“我刚刚把你救回幽魂谷内便地裂山崩,归诸浩劫,姑娘请想,我若早回片刻,你便吃不到那朵‘五行奇花’,我若迟回片刻,你又必葬身绝壑,偏偏不迟不早,才成就你这段福绿,岂非冥冥中有定数?”
姬玉花五内如焚地,颤声叫道:“老婆婆,请你把……把……把那条绝壑中的天……崩地……裂的情形,对……对我详细一告。”
银发婆婆遂把那场自然灾变,对姬玉花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姬玉花听得失声悲啼,泪落如雨。
银发婆婆诧声问道:“姑娘你怎的应喜不喜,反倒这样伤心?”
姬玉花悲声答道:“因为我有两位好友,先我下谷,岂不生埋谷内,惨遭不测?”
银发婆婆叹道:“姑娘少时不妨去看看谷中情形,在那等地覆天翻的异常灾变之内,两条人命,是等于草芥……”
话犹未了,目中忽闪奇光,向姬玉花看了两眼,尖声问道:“姑娘,你那两位好友,是什么模佯?”
姬玉花拭泪答道:“一个是瘦小枯干的黑衣老者,一个是风神绝世的青衫少年,老婆婆既知他们定遭劫数,却还提起做甚?”
银发婆婆抚掌狂笑说道:“妙极,巧极,天下既有姑娘所遇的妙事,就有他们所遇的巧事,你这两位好朋友,居然未曾死呢!”
姬玉花喜极失态,抢前半步,一把抓住银发婆婆的衣袖,急急问道:“老婆婆,你……你……你怎知他们未死?”
银发婆婆笑道:“昨日找因姑娘尚未醒转,独自一人等得气闷,遂又到那幽魂谷顶,去观看巨大灾变的陵谷变迁之状。”
姬玉花听到此处,喜滋滋地接口问道:“老婆婆莫非发现有人自谷中逃出?”
银发婆婆点头笑道:“姑娘确实聪明,我正对谷内的如山乱石注目,却见从大小石块的隙缝之内,连钻带爬的出现了两个人儿。”
姬玉花问道:“老婆婆可曾看清这两人是何形象?”
银发婆婆取起几上香茗,呷了一口笑道:“我因绝不相信,在那等石裂山崩,几乎把整条幽魂谷完全填没的情况之下,还会有人生存?遂对那两位大难不死万劫余生之人,仔细看了几眼。”
姬玉花因事太关心,又复急急问道:“是不是我说的一个刁钻古怪的玄衣老叟,一个风神绝秀的青衫少年?”
银发婆婆失笑说道:“刁钻古怪风神秀绝都已谈不上了,他们是满身伤痕,憔悴不堪,但大致说来,尚依稀是姑娘所说的年岁形状,姑娘请想,三日前地裂山崩,直到昨日午间,他们才从乱石堆中钻爬而出,还会有甚好模样吗?”
姬玉花秀出一口长气,在脸上微现笑意,又复问道:“老婆婆可知他们两人,如今何在?”
银发婆婆摇头笑道:“我不曾细听他们谈话,只在他们爬出乱石,互庆脱险重生的喘息之时,隐隐约约听得一些‘此时无法相寻,他日或可在勾漏相会’等语。如今想去,可能就是有关姑娘的了。”
听了“勾漏相会”之语,越发感到那两位万劫逃生之人,定是葛啸群与盖方朔,遂宽心大放,又向银发婆婆躬身问道:“老婆婆请恕晚辈至友关怀,以致尚未请教老婆婆的尊名上姓?”
银发婆婆含笑说道:“我姓邵,名隐娘,昔年曾有‘五行神婆’之号,姑娘怎佯称谓?”
姬玉花抱拳笑道:“晚辈姬玉花,幼居苗疆……”
“五行神婆”邵隐娘不等姬玉花话完,便即“呀”了一声,扬眉接口笑道:“姑娘的名气不小,你是威震苗疆的‘毒龙公主’。”
姬玉花微笑说道:“老人家莫加谬赞,姬玉花有件事儿,想要请教。”
“五行神婆”邵隐娘笑道:“姬公主有话尽管请讲。”
姬玉花笑道:“这庐山之中,怎么有好几样与五行绝艺相关之事,比如老婆婆号称‘五行神婆’,晚辈服食一幽‘五行奇花’,还有伍方尊、辛锐、巢楠、任逍遥、丁威等人,共称‘五行霸主’。”
邵隐娘“咦”了一声,反向问道:“姬公主,看来你是偶游‘匡庐’,怎会知晓伍方尊的兄弟之名?他们似平尚未出世行……”
姬玉花不等她话完,但自接口答道:“这也是因缘巧合,晚辈曾与‘东青霸主’巢楠、‘南赤霸主’丁威及‘西金霸主’辛锐三人,见过一面。”
说完,遂把那段经过,向这“五行神婆”邵隐娘,叙述一遍。
邵隐娘静静听完,含笑说道:“姬公主大概猜想不到,伍方尊等五人,与我还算是对头,所学也互相克制。”
姬玉花闻言,果然惊奇,请问究竟。
邵隐娘笑道:“这话得从百十年前说起,那时有两位武林高人,同居庐山,同练‘五行绝学’,但一个练的是‘五行夺精’,一个练的是‘五行合运’,两人各自傲视对方,曾互相交手十次,每次均难分上下。”
姬玉花笑道:“一个夺精,一个合运,虽然功力相克,难道就想不出相辅相成之道?”
邵隐娘引注姬玉花,微笑说道:“姬公主慧质兰心,见解确高,那两位武林怪客,在最后一次,也就是第十次的比斗之上,约定不分生死输赢,决不罢手,并生恐所学埋没,遂事先各著了一册‘五行真经’,作为彩头,俾胜者可兼参对方精微,练成相辅相成的‘五行绝技’。”
姬玉花点头笑道:“这种办法,倒也合理,虽然牺牲一方,却可成全另一方练得没有瑕疵的武林绝艺。”
邵隐娘叹道:“办法虽然还好,可惜无法如愿。”
姬玉花讶然问道:“老婆婆此话怎讲?莫非那两位武林怪人,竟在第十次决斗之上,拼了个玉碎珠沉,同归于尽?”
邵隐娘长叹一声,点头说道:“姬公主猜得一点不错,他们互相把所练‘五行真气’耗尽,双双力竭身亡,但等尸体朽烂以后,却钟毓两间灵气,加上禽鸟凄趣,衔来海外奇种,生出于一朵含蕴五行精英的‘五行奇花’。”
姬玉花“哦”了一声,又复问道:“原来那朵‘五行奇花’,是海外异种。并吸取两位终身致力五行绝学的武林怪人的气神所生,但那两册‘五行真经’又复何在?”
邵隐娘笑道:“五行专精的一册,被伍方尊兄弟得去,五行合运的一册,则为我所有。”
姬玉花杨眉问道:“老婆婆与伍方尊等试过手吗?到底谁强谁弱?”
邵隐娘双目之中,精芒电闪答道:“我能胜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却斗不过他们二人以上的合力施为。”
姬王花点头笑道:“这也难怪,常言道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老婆婆单独一人……”
邵隐娘听到此处,摇手说道:“姬公主,你说错了,我不仅有胜过他们两人合力的把握,并具有胜过他们五人联手的雄心。”
姬玉花笑道:“我承认老婆婆的话儿,‘但得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话犹未了,邵隐娘突然满面怅惘神色地,长叹一声说道:“但事虽在人,数却前定,我如今是万念皆灰,把一片雄心,化为泡影。”
姬玉花愕然问道:“老婆婆何出此言?”
邵隐娘叹道:“因为我满腔热望,全在那朵‘五行奇花’之上,只等此花成熟,加以服食,增加‘五行真气’,便可胜过伍方尊等兄弟五人,谁知天数早定,阴错阳差,竟在机缘将至之际,慢了一步。”
姬玉花好生愧然,红着脸儿道:“老婆婆多年守候,费尽苦心,却被毁诸一旦,委实令我太以惭恧难安,但不知可有什么补救之法?”
邵隐娘双眉一展,换了满面笑容说道:“姬公主不必为了此事不安,我如今业已另有发现,心中毫不难过。”
姬玉花闻言,大喜说道:“老婆婆是否发现了另一朵‘五行奇花’,无论此花生长在什么削壁绝谷,虎穴龙潭,我也誓必采来,给老婆婆服食,以完成你的雄心壮志。”
邵隐娘摇头笑道:“多谢姬公主的美意,但天材地宝,百世难逢,我哪里会发现第二朵‘五行奇花’?只是发现我自己患有隐疾,寿元已尽,最多只有七日活命,故而纵令夙愿得偿,也不及与伍方尊兄弟,互争长短的了。”
姬玉花皱眉问道:“老婆婆患的是什么隐疾?难道就毫无疗治之法吗?”
邵隐娘摇头笑道:“姬公主不必替我关怀,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我尚若有丝毫生望,哪里会甘心待毙?”
姬玉花本是性情中人,听了邵隐娘这样说法,不禁满面伤感神色。
邵隐娘目注姬玉花含笑说道:“姬公主,我能在垂死之前与你结识,总算彼此有缘,但不知姬公主能不能答允我一项请求?”
姬玉花毫不考虑地,点头答道:“老婆婆尽管请讲,只要不是违背天理及有害人群之事,姬玉花无不应命。”
邵隐娘笑道:“姬公主放心,我怎会要你做甚伤天害理之事?此举虽系出我私心,但由你来做,或许反而对武林有益。”
姬玉花猜不透对方心意,扬眉笑道:“老婆婆请明白说出,究是何事?”
邵隐娘伸手入怀,摸出一册五色小书,向姬玉花含笑递去。
姬玉花接过一看,只见小书书面之上,赫然写着“五行真经”四个铁线篆字。
她知道这就是邵隐娘适才所说的那册武林奇书,不禁诧声问道:“老婆婆,你这算何意?”
邵隐娘微笑答道:“我要把这册‘五行真经’,奉赠姬公主,并趁着最后在人世勾留的七日光阴,把数十年参究所得,对姬公主加以传授。”
姬玉花“呀”了一声,失惊说道:“老婆婆业已对我有救命深恩,姬玉花惭惶未报之下,怎么还敢当如此厚赐?”
邵隐娘笑道:“姬公主莫要推却,我有三项理由,必须这样做法。”
姬玉花问道:“老婆婆请讲,我愿意听听你这三项理由。”
邵隐娘笑道:“这三项理由极为充足,也极为凄巧。第一项为我,第二项为你,第三项为他。”
姬玉花失笑说道:“我不相信有这样妙的理由,老婆婆只要当真说得出如何为你?怎样为我及因甚为他?姬玉花便决不推卸。”
邵隐娘微笑说道:“好,我先说第一项为我的理由,我毕生为了参研这册‘五行真经’,独居深山,既无子女亲人,又无门下弟子,生老病死虽是人生必经旅程,但人殁技亦随段,终属莫大憾事。”
姬玉花默然点头,表示同意了邵隐娘的这种说法。
邵隐娘微微一笑又道:“但我若把‘五行真经’赠送姬公主,并传以毕生心得,则这种精奇武学,必能从此光扬,使我九泉无憾,也等于是你给我的最好报答。”
姬玉花听她这样说法,自然无法相驳,只好点头笑道:“老婆婆,我承认你这第一项的为我理由,合情合理。”
邵隐娘微笑说道:“第二项是为你的理由,在我尚未说明这项理由之前,先请姬公主略加运气行功,试试体内有无异状?”
姬玉花闻言,遂试行运气一察,不禁骇然说道:“我四肢百穴及全身经脉之间,好似充塞了一种无法运用的巨大潜力,竟使气机流行,不甚畅快。”
邵隐娘点头笑道:“这股巨大潜力,便是姬公主服食‘五行奇花’以后,所化生的‘五行真气’,你若参练‘五行真经’,导使五气归元,则可随意发挥运用,比如今平添倍功力,否则却会不仅无益,反将蒙受其害的呢!”
姬玉花也是大大行家,知道邵隐娘所说,决非虚言,遂点了点头,苦笑说道:“老婆婆的第二项理由又成立了。”
邵隐娘颇为高兴地扬眉笑道:“第三项理由是为他,换句话说,也就是要替整个武林,有所造福,姬公主若参练‘五行真经’,以你功力根底及体内‘五行真气’之助,极短期内,便有大成,定可具备一种对伍方尊兄弟的莫大克制力量,万一他兄弟艺成出世,为祸江湖,姬公主岂非举手之间,便可替世除害。”
姬玉花听完所说,竟心悦诚服地向邵隐娘盈盈下拜。,
邵隐娘慌忙拦住,蹙眉问道:“姬公主,你施此大礼,却是做甚?”
姬玉花娇笑答道:“老婆婆的为我为你为他等三大理由,使我听得心眼口服,我自然应该拜师傅了。”
邵隐娘连摇双手,苦笑说道:“姬公主休要胡闹,‘毒龙公主’四字,在当世武林是何等威名?我若收你这等高贵的徒弟,定必大为折福,连七天都活不到了。”
姬玉花妙目凝光,看看邵隐娘,微笑说道:“老婆婆倘若不肯收徒,我却如何受艺?”
邵隐娘想了一想,微笑说道:“这样好了,姬公主算是拜那两位手苦‘五行真经’的去世奇人为师,我则以你师姊身份,代师传艺。”
姬玉花仍欲相强,但拗不过邵隐娘心意已决,遂只好如她之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儿,从此改称师姊。
邵隐娘心中大喜,笑逐颇开,随即翻开那册“五行真经”,把自己数十年来所冥心独悟的一些精微妙诀,详详细细地加以传授。
姬玉花—来身负上乘武学,根基极好,能够触类旁通;二来获得这册“五行真经”,可以穷研细读;三来有邵隐娘在侧,随时告以数十年苦修的实际经验、及所得秘诀;四来邵隐娘苦练多年,而成就尚旺的“五行真气”,煊已充沛她的体内,她有了这四大优点,尤其是最后一项,更为关系重要,自然进境奇速。
一般形容功进奇速,多半是什么闻一知十,日新月异等话,但对于姬玉花,却全不适用,她应该形容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换句话说,就是姬玉花的一日一夜间参研所得,等于其他人的三年苦学。
到了第六日上,她已经能把体内的“五行真气”,练成五气归元境界,可以随心所欲地运用变化。
邵隐娘见她进境如此神速,自然惊喜异常,遂与姬玉花略一试手,竟觉得业已青出于蓝,冰寒似水。
这位老婆婆因心愿已遂,“哈哈”一笑,无疾而终,居然不等七日期满,便离却红尘浊世。
姬玉花伤心垂泪之下,便把这位名虽师姊,实是恩师的“五行神婆”邵隐娘妥为埋葬。照说她料理完毕邵隐娘的后事,便应该去寻“中黄霸主”伍方尊等兄弟,一较五行绝学。
但姬王花却未如此,她葬毕邵隐娘,又复旦夕不懈地独自参修三日。
她这样做法,是求出手必胜,决不愿在伍方尊兄弟手下有所失闪,使邵隐娘泉下饮恨。因为自己进境虽速,毕竟五行合参,要想胜过伍方尊兄弟五行分参的各精一技,决非易事。
经过三日潜修,姬五花自觉业已把一册“五行真经”参透精微,遂改易男装,去寻伍方尊兄弟。
她易装前往之故,暂时不愿使伍方尊兄弟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姬玉花对伍方尊兄弟等人之中,因自己见过“东青霸主”巢楠,及“南赤霸主”丁威二人,遂特意寻向尚未见过的“西金霸主”辛锐的所居之处。
这位“西金霸主”辛锐,是在一条金沙峡内,穴壁而居,故而姬玉花虽依照葛啸群所说路径,寻到峡中,却未见着辛锐踪迹。
但她既是存心挑衅而来,自然无甚顾忌,遂在金沙峡中,接连引吭三啸。
这三声长啸,果然把正住在洞内潜修的“西金霸主”辛锐,啸得蕴怒而出。
姬玉花有意找碴,身上所着,竟是一件“黄、红、玄、青、金”五色,合凑的特制长衣。
“西金霸主”辛锐是穿着一件金色长衣,也复极为惹人注目,使姬玉花一望而知。断定这山洞中走出的金衣人,便是自己要寻的“五行霸天”之一。
辛锐则见了姬玉花那件五色长衣,更是惊奇,冷冷发话问道:“尊驾是有意寻人?还是随兴游览?”
姬玉花应声答道:“遇名山,登临遣兴,逢高士,结友何妨。尊驾为何对我盘问?”
辛锐冷笑说道:“我是问你为了何事,竟在我这金沙峡中连声鬼啸?”
姬玉花汉眉一挑,傲然答道:“风月无今古,林泉敦主宾,在下在答复尊驾询问之前,先要请教尊驾身份,究是此山主宰?抑或此峡主人?”
辛锐目中凶芒一现,沉声叱道:“小辈莫要再逞口舌之利,你赶快报上姓名,并说明为何身着这种奇异衣服?”
姬玉花见他业已动怒,遂不慌不忙地含笑说道:“在下姓伍,我叫行尊……”
辛锐一声怒吼说道:“胡说,你怎么可以叫做伍行尊?你……”
姬玉花截断对方话题,接口说道:“尊驾太不讲理,竟连别人名姓也要干涉,我为何不可以叫做‘伍行尊’呢?”
辛锐厉声答道:“因为我的同盟大哥,名叫伍方尊,你……”
姬玉花不等他往下再讲,便自狂笑说道:“慢说他叫‘伍方尊’,我叫‘伍行尊’,彼此并不冲突,便算我也叫做‘伍方尊’,尊驾又其奈何?”
辛锐被对方驳得无词可对,只好手指姬玉花所着的五色长衫,皱眉问道:“就算姓名是先我所见,但这件衣服,总星你自己出的花样了吧?”
姬玉花点头笑道:“自然是我出的花样,我既名副其实,也要衣副其实。”
辛锐听得一头露水,惑然问道:“什么叫‘名副其实’和‘衣副其实’?”
姬玉花扬眉笑道:“因为我的姓名,和我的衣色,全是配付我的身份。”
辛锐越发惊奇地,注目问道:“配合你的身份?你有什么身份?”
姬玉花目闪神光,眉腾傲色地应声答道:“我是‘五行教主’。”
这“五行教主”四宇,几乎把位“西金霸主”辛锐,听得跳将起来,目注对方所着五色长衣,“哦”了一声问道:“如此说来,你所着奇衣上的黄、红、玄、青、金五种色彩,便是代表身负‘土木水火金’等‘五行绝技’的了?”
姬玉花点头笑道:“尊驾这次倒猜得丝毫不差。”
辛锐冷笑一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姓名身份?”
姬玉花摇摇头笑道:“我们见面之后,你便以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透不过气来,我哪有机会向你请教?”
辛锐说道:“我姓辛名锐。”
姬玉花轩眉笑道:“你也名副其实的呢,因为你的神色词锋,颇为辛辣锐利。”
辛锐“哼”了一声,缓缓说道:“我也有个身份,我是‘西金霸主’。”
姬玉花抚掌笑道:“妙极,妙极,我们有缘,我是‘五行教主’,你是‘西金霸主’,并且‘西金’也是五行之一。”
辛锐从脸上浮起一丝狞笑,继续说道:“我还有盟兄弟四人,似乎应该山把他们的姓名身份,对你说上一说。”
姬玉花点头笑道:“只要你有意说,我也无妨听上一听。”
辛锐狞笑说道:“我大哥伍方尊,是‘中黄霸主’,三弟巢楠,是‘东青霸主’,四弟任逍遥,是‘北玄霸主’,五弟丁威,是‘南赤霸主’。”
姬玉花静静听完,微笑说道:“这到巧极,我这一位‘五行教主’,居然遇见了五位‘五行霸主’。”
辛锐目露凶芒,目注姬玉花,冷笑问道:“巧虽然巧,你难道不觉得有些冲突?”
姬玉花摇头笑道:“我想不出这‘冲突’二字,是何意义?”
辛锐怪笑说道:“这意义极易明白,常言道得好:‘天无二日,民无二王’,你和我们兄弟……”
姬玉花微微一笑,截断了对方话头说道:“辛霸主的这种比喻,有些失当,我们又不是争江山,夺社稷,哪里谈得上什么‘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充其量也不过只在‘五行’二字以上,互相冲突而已。”
辛锐厉声说道:“既有冲突,就应该设法取消。”
姬玉花微笑说道:“辛霸主何必发火?我觉得要想取消这种冲突,简直太以容易。”
辛锐目光一转,诧声问道:“太以容易?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明方法?”
姬玉花笑道:“方法极为简单,就是我‘五行教’的教主法坛之下,分设‘五行香坛’,由你们盟兄弟五人,分任‘五行香主’。”
辛锐听得双眼一翻,狂笑说道:“你倒真会打如意算盘,要我兄弟奉你为尊,你却为何不替我们执鞭随镫?”
姬玉花微笑答道:“这并非我妄自尊大,只因我具有成为一教之尊的必要条件。”
辛锐“哦”了一声,扬眉问道:“武林中的称尊条件,不外‘以德服人’及‘以艺服人’二者,你自己认为是德高?还是艺重?”
姬玉花笑吟吟地答道:“论起德行,我敢夸宛如美玉无瑕,论起艺业,则我以一人博擅‘金木水火土’等‘一行绝艺’,自然要比你兄弟每人仅专精一艺,来得高明一些。”
辛锐有些不信地,扬声叫道:“你当真兼精‘五行绝艺’?”
姬玉花点头笑道:“当然,否则怎配身为‘五行教主’?”
辛锐神色一变,狞笑说道:“吹得大不如练得好,来来来,我要领教领教你这位‘五行教主’的‘五行绝艺’。”
姬玉花笑道:“我已说明想邀请你们担任我‘五行教’的‘五行香主’之位,你怎么敢犯上?要和这当教主的动手?”
辛锐任笑说道:“尊驾且莫自行陶醉,你若不把我打服,我怎肯在你教下屈为香主。”
姬玉花微一寻思,点头笑道:“好,要打就打,你且把你那些盟兄盟弟一齐叫来。”
辛锐皱眉问道:“我们两人动手,却要把他们叫来做甚?”
姬玉花傲然笑道:“我要一人斗上五人,双掌敌上十掌,让你们看看‘五行教主’的颜色,才肯心悦诚服地在我教下充任香主。”
辛锐连连摇头,冷笑说道:“你吹得令人难信,有甚绝艺尽管施展,若是赢不了这‘西金霸主’,便休想见其余各位。”
姬玉花从鼻中“哼”了一声,目光冷注在辛锐脸上,扬眉问道:“你既然定要单独先吃些苦头,心无不可,但不知你以什么功力,最为得意?”
辛锐沉着脸儿,冷冷问道:“你这样问话,是何用意?”
姬玉花目闪神光,傲然答道:“这就是‘挽弓挽强,用箭用长’之理,我若不从你最拿手的功力之上,让你识得厉害,你又怎会心服口服?”
辛锐满怀惊疑地冷笑说道:“我是‘西金霸主’,你既然精擅‘五行绝艺’,便应该猜得出我的得意功力,是何武学?”
姬玉花双眉微挑,想了一想说道:“你既专精‘西金’,则最得意的功大,应该是‘庚辛真气’和‘金臂神功’。”
辛锐大吃一惊,悚然说道:“你果然不是外行,竟猜得一点不错。”
姬玉花笑道:“我既猜对,就在这‘庚辛真气’和‘金臂神功’之上,和你比较比较便了。”
辛锐如今虽然心惊,却仍不相信对方能在这两种功力之上,胜过自己。
他微捋衣袖,露出虬劲有臂,便自行功运气。
转瞬之间,辛锐的整只右臂,已成了淡金色泽。
然后,他选了一块大石,挥掌劈落,只听金石交鸣的一声巨响起处,大石应掌中分,断为两截。
姬玉花拊掌笑道:“辛霸主果然不凡,你竟把这‘金臂神功’练到了九成左右。”
辛锐闻言,又是一惊,暗想对方一眼便看透了自己的功力火候,难道当真是“个中高手?”
他一面吃惊,一面问道:“伍朋友,你对这‘金臂神功’练到几分火候?”
姬玉花笑道:“我身为教主,自然要比你这做香主的高明一些,但也高不了好多,约在十一成左右,因为我是五行兼精,不像你专练‘西金’一技。”
语音落处,右掌也伸,但她因是女儿,不愿捋袖露臂,只是把一只纤美玉掌,伸出袖外。辛锐嘴皮微动,方欲发话喝问,但目光注处,脸上神色忽变。
原来,就这一眨眼间,姬玉花右掌以上的肤色已变。
刚才,“西金霸主”辛锐的臂上肤色,只是淡金,如今姬玉花的这只手掌,却是金光闪闪,色泽又深又亮。
姬玉花行功既快,色泽更深。在功力火候之上,确实已比那“西金霸主”辛锐,高明不少。辛锐看得方自大吃一惊,姬玉花玉掌已落,五根纤纤手指,宛如利锥凿沙一般,深空插入了壁间山石之内。
插得既速,拔得也快,但峭壁上却多了一个洞穴,姬玉花手掌舒处,托着一块从壁是生生挖出的山石,向辛锐含笑问道:“辛霸主,我这‘赤手开山’的功力如何?配不配作‘五行教主’?”
辛锐盛气虽馁,雄心犹存,点了点头答道:“尊驾功力,确实高明,但辛锐仍想在‘庚辛真气’之上,再复领教领教。”
姬玉花微笑说道:“身是真金不怕火,不呈猛龙不过江,辛霸主若对‘庚辛真气’颇有自信,便不妨再试上一试。”
辛锐轩眉一笑,向前走了两步,便自张口对石壁吹去。
这种“庚辛真气”,虽无形无色,但却锋利得宛若宝刀神兵,那片平坦石壁之上,硬被辛锐吹出深约三分的两个草书“西金”大字。
姬王花微微一笑,照样施为竟在“西金”二字以上,也用“庚辛真气”,吹出了“香主”字样。
辛锐看得果然心服口服,因为对方在这用“庚辛真气”,吹石较技的一举之上,又有三处胜过自己。
第一点姬玉花所立之处,比自己距壁稍远。
第二点是“西金”二字,深约三分,“香主”二字,深约五分。
第三点是“西金”二字,体属草书,“香主”二字,体属铁线篆书。
远比近难,探比浅难,在石壁上吹气镌字,自然也是作铁线繁篆书,比作草为难,使那“西金霸主”辛锐,看得怎 不心服?
心服之下,自也口服,辛锐一抱双举,赧笑道:“伍教主绝艺神功,辛锐无法企及。”
姬玉花扬眉问道:“辛霸主既已服我,可愿意在我‘五行教’中,充任‘西金香主’?”
辛锐苦笑说道:“我虽心服愿意,但其余盟兄弟四人却……”
姬玉花点头笑道:“我知道辛霸主不便代你的盟兄盟弟做主,但你不妨把他们邀来此处,让我一一制服。”
辛锐仍似不信地讶然问道:“伍教主,我盟兄弟等,各有专长,非同小可,你难道当真对‘金木水火土’五行奇功,兼精绝艺?”
姬玉花含笑答道:“辛霸主放心,常言说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我若不大显‘五行绝艺’,又怎能使你们这等武林奇客,甘为部属?”
辛锐闻言,只好半信半疑地取出一根金色小箭,拂向石壁。小箭一声轻爆,顺着山壁,刺空射起,到了高空以后,又复自行爆碎,洒落了一天金雨。过了片刻,住得离这金沙峡最近的“南赤霸主”丁威,首先宛若一团火云般,如飞赶到。
跟着,一位玄衣汉子,一位青衣老叟,又复出现,来人正是“北玄霸主”任逍遥,“东青霸主”巢楠。
辛锐替他们一一引介,巢楠、丁威二人,未曾认出这“五行教主”伍行尊,就是日前所见的龙姓美女。
这时,金沙峡口连声怪笑起处,一团黄尘,飞卷而入。
“西金霸主”辛锐,一抱双掌,高声叫道:“大哥快来,小弟替你引见一位绝代武林奇客。”
黄尘散处,现出一位身着黄衣的肥胖老人,目注姬玉花,愕然问道:“尊驾何人?为何到我辛二弟这金沙峡中,生非惹事?”
姬玉花尚未答话,“西金霸主”辛锐便自接口说道:“大哥,天下巧事真多,这位朋友几乎与你同名, 你叫做伍方尊,他却叫做伍行尊呢!”
“中黄霸主”伍方尊“哦”了一声,辛锐又复笑道:“不仅同名,并还同技,伍朋友也擅‘五行绝学’,更因他一人兼精五艺,故号称‘五行教主’。”
伍方尊越听越觉惊奇,不禁又对姬玉花看了两眼。
姬玉花微笑说道:“我方才建议在我‘五行教’内,设置‘五行香坛’,就请你们金兰昆仲五人,充行‘五行香主’,不知伍霸主的意下如何?”
“中黄霸主”伍主尊眉头微蹙答道:“只要我们当真遇上旷代奇人,以不妨身为部属,但不知尊驾是凭什么自称‘五行教主’?怎样才能今我弟兄诚服?”
姬玉花傲然—笑说道:“我既称‘五行教主’,自然凭的是‘五行绝艺’,适才业已在‘金臂神功’及‘庚辛真气’等二技之上,使辛霸主表示心服的了。”
伍方尊大吃一惊,目注辛锐问道:“辛二弟,此话当真?”
辛锐赧然答道:“小弟虽然无能,但这位伍教主的‘西金绝学’,也委实极为神妙。”
伍方尊听得辛锐如此说法,便知对方果在“西金绝学”之上,胜过了以此专精的“西金霸主”。
他一面心中惊异,一面目光如电地向姬玉花仔细打量。
姬玉花哂然问道:“伍霸主莫非精于‘麻衣相法’?否则却对我如此打量做甚?”
伍方尊扬眉答道:“尊驾怎能不仔细看看,尊驾究竟是哪方神圣?”
“我非圣非神,只是‘五行教主’,如今且请伍霸主答我一言,你们金兰昆仲五人,愿不愿意在我‘五行教’坛下,充任‘五行香主’?”
伍方尊异常干脆地,摇头答道:“不愿!”
姬玉花叹息一声说道:“这种事儿,无法勉强,你们既然不愿,伍行尊只好告别,我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话完,向这“五行霸主”略一抱拳,五色奇衣飘处,便欲离去。
伍方尊忽然沉声叫道:“尊驾留步。”
姬玉花止步回身,含笑问道:“伍霸主唤我何事,可是回心转意,情愿担任‘五行香主’,辅佐我这‘五行教主’,共同光扬本教,雄霸武林了吗?”
伍方尊不答姬玉花所问,反向她扬眉问道:“我先请教一声,有位自称为‘五行神婆’的邵隐娘,与尊驾有无关系?”
姬玉花听这“中黄霸主”伍方尊,提起“五行神婆”邵隐娘名号,立即肃容正色,恭恭敬敬答道:“邵老婆婆不仅是我师姊,并代师传艺,在下的一身‘五行绝学’,便全是邵师姊所授。”
伍方尊闻言,大为惊异,向“西金霸主”辛锐问道:“辛二弟,邵隐娘的那身功力,比我高明不了几何,这位伍朋友的技艺,又是她代师所传,你怎么……”
辛锐见伍方尊对自己所说,一再表示怀疑,不禁眉峰略聚,淡笑一声答道:“大哥莫怪小弟无能,好在这位伍教主,自诩兼精‘五行绝学’,大哥若是不信,何妨亲自一试?”
伍方尊目光一闪,向姬玉花扬眉笑道:“尊驾愿不愿意再把你的‘五行绝学’,显示显示?”
姬玉花笑道:“我不愿意白打,伍霸主可愿在互相较技之上,添点赌注,以便提高彼此兴趣。”
伍方尊暗惊对方的傲态惊人,怪笑问道:“尊驾打算赌些什么?先请见告,伍方尊兄弟才知道赌得起,赌不起呢?”
姬玉花笑道:“我若在‘金木水火土’等‘五行神功’之上,胜了你们金兰兄弟五人,你们便不许再有异义也立誓从此追随我这‘五行教主’,听我一切号令。”
伍方尊本已不信对方能连胜自己兄弟五人,何况又知道对方艺出“五行神婆”邵隐娘所授,遂毫不考虑地,点头说道:“好,你若在‘五行较功’之中,获得全胜,我弟兄便沥血宣誓,投入‘五行教’下,奉你为尊,恭听任何差遣,但你若不能全胜,又便如何?”
伍方尊的这几句话儿,问得极为刁钻。
其刁钻之处,只在“全胜”二字。
因为姬玉花倘一答允,便非连胜五场不可,其中只要有一场失手落败,也算是输了赌约。姬玉花何尝未曾听出伍方尊的语意,但因她胸有成竹,遂毫不在乎地点头微笑说道:“不能全胜,便算我输,关于这项赌注,由你们自行提出便了。”
伍方尊心中一转,目注姬玉花问道:“尊驾既是‘五行神婆’邵隐娘的师弟,便应该知道她有一册‘五行真经’,”
姬玉花点头笑道:“不仅知道,这册‘五行真经’如今便在我的身上。”
说完,便从身边取出“五行真经”,向伍方尊兄弟略一展示,含笑问道:“伍霸主突然提起这册‘五行真经’之意,是不是要我用此书作为赌注?”
伍方尊满心希冀地点头答道:“这册‘五行真经’,对我兄弟的用途颇大,我自然希望赢得。”
姬玉花把“五行真经”揣入怀中,扬眉狂笑说道:“好,我若不能全胜你们兄弟五人,这册‘五行真经’,便是你们所有。”
伍方尊大喜问道:“我们赌约既定,却采取什么方法,互相比斗?”
姬玉花嫣然笑道:“方法由你们自决,或是一拥而上,以众人凌寡,或是车轮大战,更番出手。在下均所不怯。”
伍方尊闻言,心中便暗暗盘算。
他想若是一拥齐上地来场混战,则一来落个“以众凌寡”,声名太以难听,二来对方倘武学真高,也没有什么便宜好占。
若是车轮大虞,更番出手,则对方纵令连败数人,真气内力必有消耗,自己再压阵施为,与其狠狠一拼,总有几分胜望。
伍方尊辨明利害,遂更落得漂亮,轩眉狂笑说道:“尊驾说哪里话来,伍方尊兄弟虽然不才,也颇以当世武林中的第一流人物自居,我们怎肯厚颜无耻地采取倚多为胜,以众凌辱手段,还是一一向尊驾请敦,尊驾在感觉劳累之际,并可随时停手休息。”
姬王花笑道:“我们不必多说废话,既然采取轮番较量之法,便由哪一位先行赐教?”
伍方尊目注“南赤霸主”丁威,含笑说道:“我们还是依序而行,丁五弟先以你‘火云指’力及‘丙丁真气’,向这位以‘五行绝学’炫耀,自称‘五行教主’的伍朋友,请教高招。”
“南赤霸主”丁威领命离群走出,向姬玉花一抱拳,含笑说道:“伍月友,你既兼精‘五行绝学’,身为‘五行教主’,定可在‘火云指’及‘丙丁真气’等两技之上,对丁威赐以指点。”
姬玉花笑道:“丁霸主打算怎样施展?;是把这两桩绝学,夹杂在拳掌之中彼此过招?还是各显玄功,比较强弱?”
丁威因听得姬玉花夸口太大,心中有点怵然,遂不愿选择直接交手方法,双眉微扬笑道:“五行绝学,本属玄功,我们还是各自表现,比较妥当,丁威抛砖引玉,先献丑了。”
话完,折下一段枯枝,持在手中,约莫盏茶时分过后,他右手食指所触之处,便有一缕青烟袅袅而起。
青烟起后,烈火随腾,转眼间,便把那根枯枝烧成灰烬。
丁威施展“火云指”,自觉功候颇深,对方绝难胜过自己,遂向姬玉花傲然笑道:“伍朋友且请不吝高明,令丁威一开眼界。”
姬玉花笑道:“丁朋主业已把这‘火云指’力,练到将及十成,着实不易,在下也不过略能胜你少许而已。”
丁威见对方尚未施为,便夸必胜,心中自然好生不服。但却竭力矜持,不加发作地静看姬玉花怎样表现?
姬玉花明知丁威心中不服,却仍笑吟吟地伸手折枝。
她才折下一段树枝,丁威脸色已变,自知必败。
原来,丁威适才所折,是段死枯干枝,姬王花如今所折,却是干而未枯,枝上还带着两片翠绿树叶。
休看“干”“枯”二字,相差不远,但对于树枝来说,却一个仅是外皮干燥,中心水分及生机仍在,一个是几外皆枯,水分毫无,生机早巳断绝,成了触火即燃状态。
情况既然不同,使它腾烟着火的难易程度也当然有别。姬玉花若能在这段带有翠绿树叶的干枝之上,照样施为,则她对“火云指”力的造诣方面,自比“南赤霸主”丁威高明不少。
这是姬玉花才一伸手折枝,便使丁威等人暗自吃惊,等到她凝聚“火云指”力,效法施为之际,更使这几位专精“五行绝学”的武林奇客,惊佩不已。
姬玉花持枝在手,也是过了盏茶时分,枝上便有青烟腾起。
但腾烟的时间,虽然相若,腾烟的空间,却不相同!
“南赤霸主”丁威适才的枝上青烟,是从他右手食指所触之处冒出。
姬玉花如今的枝上青烟,却是从这根干枝的未梢腾起,距离她手持之处,还有两尺三四光景。
如今姬玉花是青烟腾后,枝上绿叶先行枯黄飘落,然后才轰然火发。
两人所显功力,优劣高下,一目了然,“南赤霸主”丁威这当局之人,既输得心服,“中黄霸主”伍方尊等旁观之人也无话可讲。
姬玉花见他们面面相觑,闭口无言,遂含笑说道:“讲老实话,我因兼精‘五行绝艺’,遂对这‘火云指’力,也只练到十一成左右,无法登峰造极。”
丁威心中矛盾异常,既对姬玉花好生敬佩。又想再以“丙丁真气”一试,遂抱拳笑道:“伍教主神功绝艺,太以惊人,但丁威仍想在‘丙丁真气’方面,再复略加请教。”
常言道:“品须出众,艺贵惊人。”姬玉花绝学才施,便使“南赤霸主”丁威,从“伍朋友”改称“伍教主”,在词色之间,恭敬不少。
姬玉花闻言笑道:“丁霸主尽管施为,我们说好以两阵定输赢,自然不能以一技分上下。”
“南赤霸主”丁威取过一块山石,置于三步以外,然后便盘膝坐下,垂帘合目,自行运功调息。
等他把气息调匀,神功凝就,便双眼微睁,向三步以外的那块山石徐徐吐气。
说也奇怪,那块山石在丁威向其吐气之下,先起了一阵“毕毕剥剥”之声,然后便转变色泽!
这种色泽转变,是由一般石色,渐渐变红,等到最后那块山石终于色如火赤,然后砰然爆裂,炸成无数碎块。
“中黄霸主”伍方尊、“西金霸主”辛锐、“东青霸主”巢楠、“北玄霸主”任逍遥等,见状之下,一齐眉飞色舞,抚掌助威,静看姬玉花是怎样施为?能否在这“丙丁真气”的威力表现之上,比丁威更加出色。
姬玉花会者不忙,也选了一块同样山石,放在距离自己的三步以外。
但她一未盘膝坐地,二未闭目行功,只是从容不迫地,立即向那块山石吹了三口气儿。这三口气儿吹后,那山石既未起“毕剥”之声,也未转变赤红色泽,更未爆成碎块。
换名话说,就是这块山石虽经姬玉花吹了三口气儿,却根本毫无变化,仍是原来形状。姬玉花停口不吹,转过面来,向“中黄霸主”伍方尊扬眉笑说道:“伍霸主,你在‘五行霸主’之中,是老大身份,便请你来评断评断这场以‘丙丁真气’较功一举,谁强谁弱?”
伍方尊闻言,知道不妙,遂向那块看来绝无异状的大石缓步走去。
才一走近大石,便觉奇热炙人,伍方尊眉头深蹙,随手折了一段树枝,向大石轻轻一拨。树枝方触大石,大石形状聚变,立即应手塌落,变成了一堆石粉,但树枝上浓烟忽腾,竟被石粉中所蕴奇热,生生烤得起火。
伍方尊掷去树枝,失声叹道:“丁五弟,这位伍教主竟能把‘丙丁真气’,从有形练到无形,两相比较起来,你着实逊色多了。”
“南赤霸主”丁威性情虽如火烈,但也颇为爽直,闻言之下,向姬玉花肃立躬身,抱拳叫道:“伍教主,你在‘南火神功’方面的精绝造诣,使我心服口服,从今日起,丁威便算是你‘五行教’下的一名香主了。”
伍方尊听丁威这样说法,不禁向他看了一眼。
姬玉花何等玲珑,目光微瞥,摇手笑道:“丁霸主且慢对我归心, 因为‘五行绝艺’之中,才胜了金、火两行,还有木、水、土三行未曾比较,结果到底是谁输谁羸,还不一定呢!”
伍方尊目中凶芒一闪,接口笑道:“伍教主,不必谦虚,你肯再对我伍方尊赐教一二,大概我弟兄便均甘为臣仆的了。”
姬玉花“咦”了一声,诧然问道:“五行较技,依序而行,如今应该轮到我与任四霸主,较量‘壬癸神功’,怎么竟由你这‘中黄霸主’出阵?”
伍方尊阴恻恻地含笑答道:“像伍教主这等绝世高人,只有由我竭尽全力,或可勉强周旋,巢三弟及任四弟均不必再复出手。”
姬玉花向这“中黄霸主”伍方尊看了两眼,轩眉笑道:“伍霸主既然这等说法,便由我与你从有关‘戊士’的神功方面,一决胜负也好。”
伍方尊狞笑说道:“这一阵关系整个赌约输赢,我们应该比较得新鲜一些。”
姬玉花点头笑道:“对,我也有这种感觉,伍霸主赶快动动脑筋,你把这场比斗的题目,想得越新鲜越好。”
伍方尊先向四位盟弟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然后冷冷答道:“伍教主,我的新鲜题目已经想好,只怕你未必敢和我这样比斗?”
姬玉花冷笑一声,哂然说道:“伍霸主尽管划道,你若来个开膛破肚,我准陪你剖腹挖心,哪个皱皱眉头,便不算江湖人物。”
伍方尊狞笑说道:“伍教主真好胆量,我打算和你比赛个‘青山何处不埋人’。”
姬玉花抚掌笑道:“这‘青山何处不埋人’的名儿,倒颇新鲜,伍霸主不妨解释得详细一点。”
伍方尊神色狞厉地接口说道:“换句话说,就是比赛活埋。我们两人挖个坟坑,跳入其中,由他们用土封死,看看准先禁受不住,破坟而出,就算谁败。”
姬玉花万想不到这“中黄霸主”伍方尊,竟想出了这么一个显然蕴有凶谋的促狭主意,不禁双眉深蹙。
伍方尊见状,冷笑说道:“伍教主不必为难,你若不敢……”
姬玉花怎肯被他轻视,立即截断了这位“中黄霸主”伍方尊的话头,接口狂笑叫道:“伍霸主不必多言,我就和你较量这手新鲜别致的‘青山何处不埋人’。但再若侥幸获胜,你们兄弟却不许食言反悔,要一齐心甘情愿地拥护我这位‘五行教主’。”
“伍教主放心,英雄原本服英雄,只要你真以绝艺神功,使我们一齐拜首低头,我们便从此拥护你这位英雄教主,也就心安理得,视为荣耀。”
姬玉花微笑说道:“好!我们不必多说废话,且开始较量这‘青山何处不埋人’吧!”
伍方尊虽然眼见姬玉花一再以“五行神功”,胜过“西金霸主”辛锐,“南赤霸主”丁威,造诣确实惊人,但心中仍自略有不服,遂含笑说道:“伍教主,我们自己挖坑好么?并可在较量‘青山何处不埋人’之前。先行在‘自己挖坑自己埋’的一举之上,略为比斗比斗。”
姬玉花“哦”了一声笑道:“伍霸主的花样真多,也均妙绝,我要请教一下,在这‘自己挖坑自己埋’上,又是如何比斗?”
伍方尊笑道:“我们择定坟穴,先行互相在穴上盘坐行功,然后易位挖坟,以比斗‘坐土成钢’功力。等坟穴挖好,也不必假手他人,互吸对方所挖的坟土自埋,又可比斗‘运气吸物,化尘成虹’神功。最后再比较谁能活埋耐久的‘金钢不坏’身法,岂不把‘中黄戊土绝学’,都表现得差不多了么?”
姬玉花抚掌笑道:“妙极,妙极,依你!我们就先斗‘坐土成钢’,次斗‘化尘成虹’,再斗‘金钢不坏’。”
伍方尊点头笑道:“伍教主请选坟穴。”
姬玉花用手向身右的一大块土地指了一指,失笑说道:“何必再选?既然‘青山何处不埋人’,我们就在此处,尝尝活埋滋味便了。”
伍方尊点头—笑,便在姬玉花所指的那块土地之上,画了两个圆圈,均是约莫五尺方圆的一般大小。
姬玉花知道对方必请自己选择,遂不等伍方尊开口,便微笑说道:“伍霸主,你坐东面圈儿,我坐西面圈儿,各以顿饭光阴为度。”
伍方尊听得对方只要顿饭光阴,即能“坐土成钢”,不禁眉峰一蹙,但又不能示弱,只好点头答应。
两人分别就座,各运“戊已真气”之际,自然有一段静默。
“西金霸主”辛锐、“东青霸主”巢楠、“北玄霸主”任逍遥、“南赤霸主”丁威等四人,也就喘过一口气儿,放松了极度紧张,互相表示意见。
“北玄霸主”任逍遥把其余三位霸主叫到一旁,首先皱眉说道:“辛二哥、巢三哥、丁五弟,这‘五行教主’伍行尊,确实厉害。你们看不看得出,大哥约他比较‘青山何处不埋人’功力的真正用意?”
“东青霸主”巢楠诡笑道:“怎么看不出来?这斯倘在‘坐土成钢’及‘化尘成虹’之上,输了还好,若是再度获胜,必被大哥活埋而死。”
“西金霸主”辛锐向“东青霸主”巢楠看了一眼,发话问道:“巢三弟,你既看破了大哥的所施策略,即同不同意?”
巢楠若笑答道:“这话难讲,反正我们没有第三条路,除了把这精能‘五行神功’的伍行尊设法杀死,便是乖乖听命,把他当做主人。小弟此时对这两者之间,尚拿不定主意。”
辛锐又向“北玄霸主”任逍遥问道:“任三弟呢”
任逍遥在这四人之中,比较狡猾,遂不答反问地,向“西金霸主”辛锐,扬眉笑说道:“辛二哥,你自己呢?小弟想先听听你的高明见解。”
辛锐目光遥注姬玉花,满脸钦佩神色,语出由衷地,缓缓笑道:“如此年龄,而能兼精‘五行绝学’,并在每一种的造诣之上,都能超越我们的专精苦参,我委实服了他了,认为有这样一位英雄主人,决非屈辱之事。”
任逍遥目光一转,狡笑说道:“辛二哥说得有理,但为了我们的金兰义气,小弟却觉得仍应唯伍大哥马首是瞻。”
辛锐双眉微轩,又向“南赤霸主”丁威问道:“丁五弟有何看法?”
丁威性情坦直,应声答道:“小弟一向崇拜英雄,伍行尊若能在‘戊土神功’的三绝技上,胜过大哥,我就愿在他‘五行教’下充任香主。否则,便主张五人合力,将其扑杀,以永绝后患。”
辛锐听得连连点头说道:“还是丁五弟……”
话方至此,那互相盘膝静坐的两位武林奇客,业已先后含笑起立。
先站起来的是姬玉花,后起来的是伍方尊。
虽然所谓“先后”,只是一瞬之差,但在“戊土真气”的凝聚运行之上,伍方尊已比姬玉花略为逊色。
他们起立以后,互相换了一个位置,便自着手挖坑。
一般人挖坑,不用铲也得用刀,不用刀也得用手。
但这两位武林奇客,却连手都不用,他们所用的仍是各自修为的“戊土真气”。
姬玉花与伍方尊方才是以“戊土真气”,把所坐圈中泥土,凝结如钢,如今则系再用神功,要将对方所练的“戊土神钢”归原还本。
此时倘若有人不信,无妨试以兵刃,向圈中土地试探,只要所用并非斩钉截铁的前古神兵,便定然丝毫砍掘不动。
两人互换位置以后,约莫一盏热茶时分,姬玉花的身形便开始向下陷落。
跟着伍方尊的脚下,也有了同样情形,不禁使那与伍方尊情意最相投契的“北玄霸主”任逍遥,看得双眉紧锁。
因为刚才伍方尊比姬玉花起立稍迟,是显示他在“化土成钢”的功力运行之上逊了一筹,如今姬玉花比伍方尊沉身稍快,又显示“中黄霸主”伍方尊输了第一回合。
金木水火等四行霸主,一齐屏自静气,神情凝重地目注场中!
只见姬玉花与伍方尊的身形,业已沉陷下了二尺左右。
随着他们的身形下陷,土地上自然现出了两个巨大坑穴。
坑穴四周,也就越来越多地堆起了一圈浮土。
两位武林奇客,谁也没有丝毫有形动作,全是暗用无形“戊土真气”,压沉脚下泥土。 扩大身外坟穴。
这种功力,看来似乎没有“庚金”、“乙木”、“癸水”、“丙火”等四种神功来得有声有色,但却难上数倍。
辛锐、巢楠、任逍遥、丁威等人,均是大大行家,自然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西金霸主”辛锐及“南赤霸主”丁威,越发对姬玉花好生敬佩。
渐渐,两人身形全已没入土中,但却仍未停止下沉之势。
因为他们事先约定,是要埋身三尺。
一尺……二尺……三尺……一到了预定深度,但这只是姬玉花所处洞穴中的情形。伍方尊方面,则还差三寸。
比斗继续不断进行,则胜负也就互为因果。
姬五花既已先到预定深度,便可不再压土成坑,而可利用伍方尊尚需下没三寸的这点时光,调匀真气,做“化尘成虹”的准备工作。
因两人均已深入土中,伍方尊自然看不见对方进度,遂在自己沉土三尺以后高声叫道:“伍教主,你已沉士三尺了呢?”
姬玉花此时已把真气调匀,闻言之下,不禁暗笑,但也不加说破,只是应声答道:“我刚好到达,伍霸主是否打算开始‘化尘成虹’,吸土自埋了么?”
伍方尊说道:“我们连续施为,颇费真力,不妨略为休息,在一盏茶以后,再复开始吸土。”
姬玉花不知伍方尊这略缓片刻之举,含有绝大阴谋,自然如言应允。
这时,“南赤霸主”丁咸向“东青霸主”巢楠低声问道:“巢三哥,你看伍教主与伍大哥是否同时压土下沉三尺,彼此秋色平分?”
“东青霸主”巢楠皱眉答道:“自然是伍教主先到预定深度,伍大哥慢了片刻光阴,我们待双方坟坑四周的浮土上拥情形之上,便可看得清清楚楚。”
“西金霸主”辛锐在一旁笑道:“巢三弟,伍教主虽胜不骄,竟承认与伍大哥同时到达预定深度,是否技既惊人,德又可佩。”
巢楠点头说道:“辛二哥说得不错,我如今也有些倾向于伍教主,钦佩敬服他了。”
就在辛锐、巢楠、及丁威等三人互相低语之际,那位“北玄霸主”任逍遥却独自站在一旁,呆呆出神。
原来这时“中黄霸主”伍方尊竟暗用“蚁语传声”功力,向任逍遥耳边说道:“任四弟,这位‘五行教主’伍行尊,功力太高,不加除去,必为大患,我弟兄又决不肯低首事人,故而少时我‘吸土身埋’之后,你先对她那坟土之上,浇以‘天一真水’。再由丁五弟用‘离明真火’一烧,辛二弟及巢三弟各运‘庚金’、‘乙木’之气,紧紧压制坟土,定使他无法脱身,只等我破坟而出,再以‘戊土神功’,与你们五行合运,便可把‘五行教主’当真活埋坟内,永世不得超生的了。”
“北玄霸主”任逍遇听了“中黄霸主”伍方尊之言,虽觉大哥设计高妙,但心中仍自有些惴惴不安。
伍方尊蚁语传音一了,便立向姬五花高声叫道:“伍教主,我们如今开始‘化尘成虹’,吸土自埋,较量‘青山何处不埋人’吧!”
姬玉花哪里知道危机瞬刻,灭祸临头,还以为这收服“五行霸主”一举,业告大功将成,已到尾声,只消把最后这场“大埋活人”,应付过去便可用“五行教主”身份,率领伍方尊兄弟,共赴勾漏山独夫谷,大破“五刀邪派”,使茫茫江湖从此清平无事。
她想得高兴,应声答道:“伍霸主请自施为,我们切磋已久,委实应该做一了断的了。”
语音落处,奇观立呈。
伍方尊所炼“戊土真气”,确实不凡,他双手扬起,凝劲连招,姬玉花所处坟穴以外的四周浮土,便化成一道土黄色的飞虹,向伍方尊所处坟穴之中,缓缓注入。
辛锐等人凝神细看之下,那位“北玄霸主”任逍遥,突然怪笑说道:“这次可是伍大哥占了上风,辛二哥、巢三哥、丁五弟请看,伍教主坟穴以外的浮土,已化作长虹飞起,伍大哥坟穴以外的浮土,却连动都不会动呢!”
“南赤霸主”丁威,怪笑说道:“任四哥,我看未必,那位伍教主功力超凡,此次动作落后,定是有甚新鲜的花样?”
任逍遥冷“哼”一声,正等反唇相讥,但目光注处,脸上神色大变。
原来“南赤霸主”丁威所猜对方定有新鲜花样之语,果然丝毫不错。
姬玉花一来比伍方尊先行调气,准备稍久,二来又复心想技震群雄,是以全力施为。竟把伍方尊坟穴以外的四周浮土,吸成了个中空土圈,平平飞起。
换句话说,伍方尊运气所吸的一条土虹,姬玉花运气所吸的是一圈中空土虹,其控制难易,功力高低,使人无须辩驳,一望立判。
辛锐、巢楠、丁威三人看得点头,任逍遥看得摇头。
就在他们摇点头之间,那条实体土虹,已由那圈中空土虹的当中穿过,往伍方尊的头上不断飞注。只等那条土虹将要注完,那圈土虹,也竟到玉花头顶上空,化为百丈黄尘,垂天而落。
这样一来,转瞬间,伍方尊与姬玉花业已自己挖坑自己埋地,生生葬入了两座高大坟头之下。
“北玄霸主”任逍遥早受“中黄霸主”伍方尊的嘱咐,已把自己永远随身佩带的“紫玉葫芦”摘下,如今便拔开瓶塞,暗用玄功猛下毒手。
“南赤霸主”丁威目注“东青霸主”巢楠,含笑问道:“巢三哥,我们平心论事,这一场定然也是伍教主获得胜利,但巢三哥却不妨猜猜,大哥与伍教主的出坟先后,约莫会相距多少时间?”
巢楠正在沉吟,忽觉有一线玄色飞光,向姬玉花的埋身坟土飞去。
他变色注目,却见这线玄色飞光,是发自任逍遥的“紧玉葫芦”之内。
“西金霸主”辛锐首先大惊叱道:“任四弟,你怎么采取如此下流手段,用‘天一真水’浇人坟土?”
任逍遥一面加紧施为,猛浇“天一真水”,一面狞笑答道:“辛二哥不要怪我,小弟是奉伍大哥之命而为,大哥还命丁五弟‘离明真火’烧坟,辛二哥与巢三哥,分用‘庚辛真气’及‘乙木真气’压坟,他自己也立即破坟而出,施展‘戊土神功’,五行合运,把坟土炼成玉石一般,使那‘五行教主’伍行尊是永世不得超生,活埋其内。”
“南赤霸主”丁威冷笑扬眉叫道:“任四哥,这大慨是你出的计策,伍大哥不会如此下流。”
任逍遥冷笑说道:“这算得什么下流?常言道‘有力斗力,无力斗智’,若不存三分奸诈,怎能闯险恶江湖,伍大哥毕竟高明,早有妙算,否则他为何激使对方来较量这种生开别面的‘青山何处不埋人’呢?”
“西金霸主”辛锐听得摇头冷笑说道:“下流,下流,若用这种手段,赢了也不光彩。”
任逍遥狂笑说道:“二哥不必固执,光彩能值几文一斤?”
话方至此语音忽顿,抬手往前一指,继续厉声笑道:“你们不要骂我,那不是大哥炸土出坟,来亲自主持五行合运,大埋活人了?”
辛锐、巢楠、丁威等三人方一注目,“噗”的一声,黄尘漫天散处,那位“中黄霸主”伍方尊,果已裂土而出。
敌在地上,身埋入土,姬玉花虽然精擅“五行神功”,却怎样逃得过这五行合运,炼石埋身之危?
是福?抑是祸?躲不躲得过?
且保留一段时间,让“毒龙公主”姬玉花埋身黄土之内去仔细思量对策,暂把故事移转到葛啸群、盖方朔方面。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