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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盲妇何辜遭劫难

李娟娟嫣然一笑道:“杜爷,您……总爱取笑人家。”

说着,一溜烟似地钻向里面房间。

杜文才向江世杰笑问道:“商老弟,此行收获如何?”

江世杰歉笑道: “杜爷,此行谈不上收获,等于是浪费‘时间’。”

杜文才笑道:“老弟别泄气,且把经过说来听听。”

当江世杰将方才在酒楼上所发生的经过,除了极少部分不便说出的略去之外,将其余全部说完之后,杜文才沉默着点点头道:“商老弟,此行表面上看来,似乎无甚收获,但实际上这收获却是丰盛得很。”

江世杰苦笑道:“杜爷是故意损我吧?”

杜文才正容接道:“老弟,我是实话实说,你想想看,东翁临行是怎么交待的,咱们的宗旨是赚钱,只要人不犯我,咱们绝不自己找事生非,如今,既然知道那一对卖唱的母女,是官家之后,找的是她的灭门血仇,与咱们雄风赌场是风马牛不相干,这已经就够啦!”

江世杰讪然一笑道:“杜爷是有意替我遮盖,其实,这完全是碰巧,说来,可真是惭愧得很……”

杜文才含笑接道:“老弟别太谦,不管怎样,能完成任务就行了,好,我还得给东翁回话去,老弟太辛苦,早点歇息吧!”

江世杰送走杜文才后,掩上房门,走向里间,李娟娟已恢复女装,迎着他正容说道:“江叔叔,您说,那柳婷婷所说的话,可靠吗?”

江世杰沉思着接道:“按常情而论,咱们没有怀疑她的理由,但目前情况特殊,为慎重,不能不多加查证才行。”

李娟娟接问道:“江叔叔打算如何查证?”

江世杰道:“这个,可没甚规律可循,只好临时见机而行了。”

李娟娟微一沉思,然后注目问道:“江叔叔,那位伍大侠明知朱志宇是您的对头,却为何要在朱志宇面前揭穿您的身份?如此一来,不是使天佑兄的处境更危险了吗?”

江世杰苦笑道: “小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实上,我的一切,朱志宇已完全知道,否则,他也不至于先将你天佑世兄秘密地软禁起来了。”

接着,又淡淡地一笑道: “你天佑世兄,本已在危境之中,索性自行点明,也不见得会增加他的危险,你明白了吗?”

李娟娟点点头后,又注目问道:“江叔叔,那位伍大侠真能在三天之内,将天佑兄救出来?”

江世杰苦笑道:“目前,连你天佑兄的藏身之处,都不知道,又如何一个救法?”

“那么。”李娟娟困惑地接问道:“方才.伍大侠为何要那么说呢?”

江世杰笑了笑道:“那是一个很平凡,也很取巧的办法,你想想看,如果你有一件很心爱的东西,藏在一个秘密地方,突然有人向你说,他已窃取到你那心爱的东西了,你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李娟娟笑道:“首先.我会悄悄地去察看……”

话没说完,突然心头一动, “哦”地一声道: “我明白了。”

江世杰笑了笑道:“还有甚疑问没有?”

李娟娟想了想道:“江叔叔,那朱志宇是老江湖了,他会上当吗?”

江世杰神秘地一笑道:“这可不一定。”

接着,神色一整道: “小娟.时间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李娟娟接问道:“您呢?”

江世杰轻轻一叹道:“我还要静静地想想。”

李娟娟一蹙黛眉,欲言又止。

江世杰注目问道:“小娟,你好像还有什么要问的?”

李娟娟挣了挣道:“江叔叔,时至今日.咱们似乎已没甚理由再呆在这儿了,您说是吗?”

江世杰含笑反问道:“你有点怕?”

李娟娟道:“同您在一起,我是不会怕,但既然已没理由再呆在这儿,又何必……”

“错了!”江世杰截口接道:“咱们呆在这儿,有充分的理由。”

李娟娟苦笑道:“我倒想不起来。”

江世杰正容接道: “小娟,咱们还没查出那于大钧的来历……”

李娟娟截口问道: “难道江叔叔认为这赌场的幕后主持人,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于大钧?”

江世杰点点头道:“有此可能,同时,我还另有猜想。”

李娟娟注目问道:“还有什么猜想?”

江世杰道:“在没找出线索之前,我不愿先宣布出来,小娟,听我的话,早点去安歇……”

柳婷婷偕同那青衣妇人,离开天桥的“醉仙居”酒楼后,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一路上尽拣人多热闹的街道走,拐弯抹角地,一直到达西直门外,仍然是漫无目的地在漫步。

这一路行来,她们两人的后面,至少已跟着二十多个装束不同的人物,各以适当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些人,表面上各自以逛街的姿态,在欣赏街头夜景,但有心人都不难看出,那都是武林人物所乔装,而且他们也都是以柳婷婷母女作为中心目标,惟以一直在闹市之中,未便采取什么行动而已。

西直门外,属于北京城的外城,较内城静僻得多.时已二更过后,街道上已是难得看到普通行人。

柳婷婷与青衣妇人仍然是若无其事地,并肩漫步着,当她们到达一处似乎是不久之前,经过一场火灾,广达数亩的废墟时,柳婷婷忽然向青衣妇人低声说道:“娘,这儿该差不多了吧?”

青衣妇人点点头道:“好……”

“好”字的尾音未落,柳婷婷已倏地突转娇躯,那追蹑她后面相距约莫三丈的两个黑衣汉子,微微一愣之下,脚步也为之一滞。

但柳婷婷不等对方有其他反应,立即沉声叱道:“站住!”

两位黑衣汉子中,较高的一个发出一声干笑道:“姑娘好大的火气……”

较矮的一个同时笑着说:“难道这条路只有你能走?”

柳婷婷冷然接道:“不错!目前这条路上,只有我能走。”

较矮的一个呵呵大笑道:“姑娘,请别忘了,这是天子脚下的北京城,可不是你家的私产。”

柳婷婷方自冷笑一声,较高的一个已抢先笑道:“老大,算了,俗语说得好:男不与女斗,这位姑娘既然不许咱们走这条路,咱们回头换一条路就是。”

“回头?”柳婷婷截口冷笑道:“现在回头,已经太迟了。”

就这说话之间,那些追蹑在后面的形形色色的人,已逐渐走到两个黑衣汉子的后面,至少还有七八个在逐渐逼近中。

较矮的一个微笑道: “听姑娘这话意,好像还想留下咱们?”

梆婷婷冷哼一声道:“你并不太笨!”

冷厉的目光在对方那伙人身上一扫,沉声接道:“你们这几个,谁能做主答话?”

较矮的一个答道:“就算是在下吧!”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接道:“你如果自信是一个男子汉,说话就不该吞吞吐吐,说!为何要跟踪我?”

矮个子阴阴地一笑道:“姑娘词锋逼人,看来,在下是非说不可了。”

柳婷婷冷然接道:“我并不勉强。”

那青衣妇人连忙接道:“婷婷不可鲁莽,今宵咱们必须留个活口,问个所以然出来。”

柳婷婷苦笑道:“娘,以过去的经验判断,这理想恐怕不易实现。”

顿住话锋,目注矮个子沉声说道:“我正等着你的答复。”

矮个子笑了笑道:“姑娘是明白人,当知道咱们此行,为的是你身边的这位义母。”

柳婷婷注目问道:“你们主人是谁?”

矮个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不嫌问得太多了吗?”

柳婷婷美目中寒芒暴射,环扫业已全部到达,悄然围在她四周的二十多个不速之客,出声说道:“你们之中,谁能答复这个问题,就可免死!并负责保证其安全。”

矮个子冷冷一笑,柳婷婷接着又重复了一遍之后,才沉声说道: “我给你们由一数到二十的时间考虑……一……二……二……”

矮个子截口冷笑道: “姑娘别枉费精神了,今宵不同往昔,历史也不会重演,咱们还是痛快地放手一搏吧!”

“四……五……六……”

柳婷婷脸寒似水,声冷如冰,不疾不徐地,在继续报着数字:“七……八……九……十……”

一直数到“十五”了,对方那伙人中,仍然没任何反应。

陡地,一声沉喝,遥遥传来道:“主人有旨,那姓柳的姑娘要活的……”

也就在此同时,围在东面的一个灰衫老者,发出一声大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清朗语声笑道:“你爷爷!”

就这刹那之间,东面的暗影中,也出现十个不速之客。

这十位不速之客,男女各半,男的一色青衫,面戴人皮面具,女的一律青色劲装,青纱幛面。

那清朗语声的尾音未歇,他们十位已快若飘风地,取反包围之势,将矮个子那伙人围在当中.其中一位劲装女郎娇声说道:“姑娘接剑!”

一道银虹,如划天长虹似地,成半弧形,疾射柳婷婷的手中。

刚好这时柳婷婷的数字也数到“二十”。

柳婷婷手横长剑,剑尖上银芒吞吐,有若蛇信,她顿住报数声,冷厉的目光环扫一周,见对方并无任何反应之后,方自冷哼一声,那矮个子已呵呵大笑道:“姑娘,在下说的没错吧!你这是枉费……”

柳婷婷美目中寒芒一闪,截口一声怒喝:“杀!”

真是如响斯应,人影飞闪,金铁交鸣声中,外围已展开一场如火如荼的恶斗.柳婷婷却振剑直取那矮个子。

矮个子避过柳婷婷一式“笑指天南”的锐锋,朗朗地一笑道:“老二.别闲着啊……”

话声中,已与高个子此进彼退地.和柳婷婷正式交上了手。

矮个子使的是“九节钢鞭”,高个子使的是“流星锤”,这两种兵刃,都是利于远攻的外门兵刃,而这两人的身手.也委实高明,如果要找一个适当的比拟,可能比于大钧手下那批“天”字号的人物,还要高出五成以上。

以如此高明的身手,又是二对一,依理应该是稳操胜券才对,但他们所遇上的对手,实在太高明了,在如此优势之情况下,还是甫一交手,即被柳婷婷那有若游龙夭矫的剑势,迫得连连后退。

至于外围的战况,一开始就形成拉锯式的胶着状态。

矮个子所带来的那批人,当然不能同矮个子相提并论,但严格说来,也个个算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

但柳婷婷的手下人,却比他们更为高明,人数虽然少了一倍以上,而不得不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但却是个个有攻有守地,有若生龙活虎,而且还隐隐占了上风。

矮个子那批人的主人,可能是因情况估计错误,才有目前的窘境。

本来嘛!柳婷婷身手再高,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人,在“好汉敌不过人多”之原则下,又要照顾一个瞎婆子,有着二十多个高手对付她,还不是绰绰有余吗!这,也许就是那位“主人”临阵传“旨”,要活捉的原因。

但因判断错误,没想到柳婷婷还有十位武功高强的手下,埋伏在这儿,以致一着错,满盘输,陷入目前这一面倒的困境。

那矮个子的一伙,虽然一交手就处于劣势,但柳婷婷要想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却也并非一二十招内所能办得到的事。

这时,双方人员,都已投入混战之中,惟一例外的,是那青衣妇人,独自手捧琵琶,安详地俏立一旁,对她周围那如火如荼的恶斗,似乎充耳未闻。

双方交手十招之后,那外围中突然飞起一道黑影,疾若离弦急矢似地,径向青衣妇人身前射来。

柳婷婷入目之下,怒叱一声:“鼠辈找死!”

话声中,左手同时一扬,一线乌光,直射那道黑影,那黑影发出一声惨呼,“砰”然堕地。

这一个企图捡便宜的方告了帐,另外又有四道黑影,分四面向青衣妇人射落。

这情形,显示敌方已有后援赶到,而且志在先杀那青衣妇人。

柳婷婷独战两个强敌,虽然绰有余裕,但要同时另行对付四个偷袭其义母的敌人,就未免太困难了。

这情况,本来算得上紧张而又危急,但柳婷婷却反而视若无睹地,仅仅冷冷一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紧接着,那青衣妇人也发出一声冷笑:“贼子躺下!”

不见她身形转动,也未见她有甚动作,但听“铮铮”连响声中,四声惨号,几乎是同时发出,“叭叭”连响,那四道企图杀她的黑影,也几乎是同时掉落地面。

青衣妇人手中的琵琶中,显然另有玄机,她不动声色地,连杀四人之后,又冷冷一笑道:“鼠辈,你们以为瞎婆子都是那么好欺负的!”

一顿话锋,又扬声说道:“婷婷,早点打发他们走路。”

她的话没说完,一声惨呼过处,高个子已被柳婷婷一剑腰斩。

紧接着,柳婷婷怒喝一声:“挡我者死!”

剑势一顺,矮个子手中的“九节钢鞭”,被挑得反击回去。

这情形,矮个子如不弃鞭闪避,势必被他自己的钢鞭,拦腰砸成两段。

危机一发中,也顾不得丢人,松手,闪身,乘势一式“懒驴打滚”,抱头滚出丈外。

这同时,矮个子那丢掉的钢鞭,因柳婷婷一挑的劲力太强,余势所及,径将及时前来支援的一个灰衣老者,击得昏死当场。

矮个子虽然拼着丢人现眼,暂躲一剑之危,却并未真正脱离危境。

他抱头滚出丈外之后,方待挺身跃起,柳婷婷已跟踪而到,冷笑一声道:“鼠辈,你的‘老二’正等着你哩!”

就当那矮个子,生死间不容发之间,外围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喝:“姑娘剑下留人……”

柳婷婷闻声一愣,剑势也自然为之一滞。

就这微一迟滞之间,对方已声到人到,“当”地一声,架住了她的长剑。

那是一个以黑布包住头面,仅留双目在外的黑衣怪人。

柳婷婷目光一触之下,冷然问遣: “你,是这些人的主人?”

黑衣怪人摇摇头道:“不是。”

柳婷婷截口问道:“那你为何要我剑下留人?”

黑衣怪人道:“因为在下是他们的上司。”

柳婷婷再度截口道:“那你就代他先死!”

黑衣怪人笑道:“恐怕未必。”

话声中,柳婷婷已挥剑抢攻,片刻之间,已攻出五招。

但那黑衣怪人显然比矮个子高明得多,居然将柳婷婷那雷厉风行的五招接了下来,虽然接得并不怎么从容,却也算很难得了。

这时,那矮个子也已重行拾回钢鞭,加入战圈,二对一,暂时稳住了颓势。

外围战况,仍然是柳婷婷的手下以寡敌众,敌方虽然已伤亡迭见,但因有源源不绝的高手补充,柳婷婷的手下还是处于劣势之中,惟以这十位的身手都相当高明,虽处劣势,却未见败象。

同时,那青衣妇人也往来驰骋着,给吃紧之处以适时的支援。

那黑衣怪人获得矮个子的联手之后,攻守之间,已从容多了,他一面长剑翻飞,与矮个于此进彼退地厮杀着,一面呵呵大笑道: “柳姑娘,咱们这种打法,多没来由.请停下来,说清楚再打如何?”

柳婷婷冷笑道:“咱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

微微一顿,又沉声接道: “除非你肯说出你们主人的来历。”

黑衣怪人笑道:“姑娘冰雪聪明,应该可以猜想得出来。”

柳婷婷接问道:“是不是朱志宇?”

“不是。”

“那么,是于大钧?”

黑衣怪人呵呵大笑道:“柳姑娘先莫瞎猜,好在咱们主人也快来了,咱们先谈点别的可好?”

柳婷婷冷笑道: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相信你们的主子,总在上述这两个之中。”

黑衣怪人笑道: “姑娘既能如此肯定,那就不必问在下啦!”

话声才落,又“哟”地一声道:“姑娘真够劲,怪不得咱们主人,非尽一切力量,要把你弄上手才甘心。”

原来黑衣怪人说话疏神之下,几乎挨了柳婷婷的一剑,才急出这几句轻薄话来。

但这几句轻薄话,却不异是火上加油,几乎送了他的老命。

柳婷婷怒叱一声:“匹夫找死!”

“唰,唰,唰,”三剑,将黑衣怪人迫退五步。

但黑衣怪人身手并不弱,又有一个矮个子在旁边助威,柳婷婷要想一下子置其死地,却也办不到。

柳婷婷似已杀出了真火,心愤那矮个子在一旁碍手碍脚,于将黑衣怪人迫退五步之后,猛然回身,怒喝一声:“鼠辈纳命来!”

声到人到,银虹闪处,血光迸射,可怜那矮个子,哼都不曾哼出一声,人头已滚落一旁。

但他临死前的拼命反击,却并未因他的人头已落而收手,“呼”地一声,那“横扫千军”的一鞭,几乎扫着紧随柳婷婷背后企图及时支援他的黑衣怪人。

黑衣怪人心头一凛之下,剑尖迎着钢鞭一点,借力腾升三尺,才险煞人地,避过这拦腰一击。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柳婷婷斩矮个子的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黑衣怪人虽因身手高,经验足,临危不乱,而逃过了他那死鬼手下的一击,但他那真正的强敌柳婷婷,却已剑势一变,迎着他那势尽下落之势,横扫过来,同时口中并冷笑道:“匹夫,轮到你了!”

黑衣怪人也冷笑一声:“未必见得!”

他口中说得漂亮,但做法却是窝囊已极。

说来也难怪,柳婷婷身手比他高明,又当他势尽下落之际,等于是以逸待劳,在如此情况之下,只要能逃得性命,什么丢人不丢人,也就顾不得啦!

他那窝囊的做法,说来与那个已死的矮个子,最初逃过柳婷婷一剑时的做法,如出一辙,不过在过程中做得比较高明而已。

当他抱头贴地急滚之间,暗影中传来一声清朗而劲气充沛的狂笑道: “好一式‘懒狗打滚’!怪不得你能‘位极群臣’、‘官’居‘右丞相’。”

正待跟踪追击的柳婷婷,闻言之后,猛刹身形,目注发声处问道:“是伍大侠吗?”

暗影中语声笑道:“不敢!区区正是伍南屏。”

柳婷婷目注发声处,接问道:“伍大快此行是……”

伍南屏接道:“江大侠不放心姑娘的安全,特命在下前来接应。”

接着,又敞声大笑道:“不过,看目前这情形,在下可以偷偷懒啦!”

“多谢江大侠的关怀!”柳婷婷含笑接道:“伍大侠方才说那个黑衣蒙面人,就是方才在酒楼上的什么右丞相?”

伍南屏道:“绝对错不了!”

柳亭婷接道:“那么,这惨杀不少瞎婆子的幕后主持人,就是于大钧?”

伍南屏笑道:“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陡地,外围传来一声震天大喝:“通通住手!”

声如仲夏沉雷,震得所有在场之人,耳鼓“嗡嗡”作响,外围那拉锯式的混战,立即停止下来。

紧接着,“嗖嗖”连响,场中已捷如飞鸟似地,飘落三个不速之客,那是一位青纱幛面的青衫老人和两个面相清癯的黑衣老者。

青衫老者朝着柳婷婷笑了笑道:“柳姑娘,咱们可以谈谈吗?”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问道:“你,是于大钧?”

青衫老者笑问道:“何以见得?”

柳婷婷冷冷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什么事都该敢做敢当,亏你还自封什么‘齐天大帝’,想不到竟连本来面目,也不敢示人!”

青衫老人方自面纱微微一扬,那方才幸逃一死的黑衣怪人已用真气传音向他说了一句什么,只见他幛面纱巾一阵波动,然后呵呵大笑道:“怪不得……原来暗中还有一位绝代高人,在向你指点。”

接着,又自我解嘲地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再落一个‘小家子气’的骂名,索性让你见识一下本来面目。”

说着.已抬手揭去幛面纱巾,正是那自封“齐天大帝’的于大钧。

柳婷婷对于大钧,是闻名而不曾见过面,此刻虽然见了面,却是并不认识,而不得不注目问道:“你就是于大钧?”

于大钧含笑点首道:“如假包换。”

接着,又扭头向黑衣怪人笑道:“卿家也现出本来面目,让她见识见识。”

黑衣怪人也遵命揭下头上布套,不错!此人正是那方才在“醉仙居”酒楼上.被柳婷婷弄得灰头土脸的灰衫文士,也就是伍南屏口中的“右丞相”和“相爷”。

柳婷婷冷然一晒道:“看情形,你是于大钧,是不会错的了。”

于大钧拈须笑道:“老夫方才已说过,如假包换。”

柳婷婷接问道:“于大钧,你为何要派人拦截我?并为何要残杀那么多的瞎婆子?”

于大钧笑了笑道:“这且等老夫请出那暗中的高人之后再说,可以吗?”

接着,扬声说道:“伍大侠,你也可以亮相了。”

只见人影微闪,白衫飘拂,倜傥出群的伍南屏,已站立柳婷婷身边,微微一笑道:“伍南屏在此,‘高人’二宇,原壁奉还。”

于大钧呵呵大笑道:“见面胜似闻名,伍大侠果然是人中之龙,是‘高人’二字,实不足以形容阁下于万一。”

“够了!”伍南屏含笑接道: “帝君,咱们还是谈正经的吧!”

于大钧问道:“伍大侠想谈点什么呢?”

伍南屏神色一整道:“请先答柳姑娘所问。”

“好!”于大钧目光移注柳婷婷接道:“柳姑娘,你方才所问的问题是两个,你要我先答哪一个问题?”

柳婷婷道:“先答残杀瞎婆子的问题。”

于大钧道:“那很简单,我是受人之托。”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道:“受谁所托?”

于大钧道:“朱志宇。”

柳婷婷对这一答案,似乎并未感到意外,但却仍然是目光深注地接问道:“朱志宇为何要杀那些瞎婆子?”

于大钧苦笑道:“柳姑娘,这问题,我拒绝答复,你最好是直接去问朱志宇。”

不等对方答话,立即转向伍南屏笑了笑道:“伍大侠,于大钧对你阁下,算得上是心仪已久,但在下一片好心被人误解,今宵,在下虽然是初次识荆,却似乎已没甚可谈了。”

“那就谈些该谈的吧!”伍南屏含笑接道:“伍某人方才在‘醉仙居’酒楼上向朱大侠所说的话,想必已经转达了?”

“不错。”

“朱大侠为何没来?”

于大钧笑了笑道:“这个.于某可不知道。”

“那么,”伍南屏正容接道:“朱大侠是否有甚言语,托阁下转达的?”

于大钧点点头道:“有。”

“在下恭聆。”

于大钧正容接道:“伍大侠真是江世杰大侠的生死之交?”

伍南屏笑道:“不错,一如阁下与朱大侠。”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问道:“伍大侠能否取下人皮面具,让区区一瞻丰采?”

“歉难遵命。”伍南屏正容接道: “请谈朱大侠所转达的话。”

于大钧讪然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紧要的,就是为了那杀死瞎婆子的事,‘天残门’曾经追查到朱大侠身上.当时,朱大侠因某种原因,未予承认,但却承诺于三个月之内,给‘天残门’答复。”

伍南屏截口接道:“不错,这事情,在下也听说过。”

于大钧接道:“现在,朱大侠认为已无继续保密之必要,所以,虽然三个月的限期还早.也决定提前答复,同时,因为江大侠是‘天残门’的副门主,而你伍大侠又是江大侠的生死之交,江大侠侠踪不定,也许不容易遇上,才特别交待我,碰上伍大侠时,将这答复,请伍大侠转达。”

伍南屏注目问道:“那是说,朱大侠已准备承担残杀瞎婆子一案的一切责任?”

“不错。”于大钧接道:“方才于某已向柳姑娘说过。”

伍南屏笑道: “方才,阁下也拒绝了柳姑娘的追问,那么,我也不浪费唇舌了。”

于大钧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伍大侠的谅解。”

但他的话没说完,那位青衣妇人,忽然插口问道:“伍大侠想不想知道,朱志宇为何要杀死所有瞎婆子的内幕?”

伍南屏一愣道:“难道夫人知道此中内幕?”

青衣妇人点点头道:“不错,我这瞎婆子,恐怕是当世之中,极少数明了此中内幕的人之一。”

于大钧目注青衣妇人笑道:“夫人,果如此,恐怕今后你将是寸步难行。”

他的神态虽然颇为安详,但语气中,却有着浓重的威胁意味。

青衣妇人冷然接道:“朱志宇该不是你幕后的太上皇吧?”

“夫人说笑了。”于大钧笑道:“齐天大帝之上,哪还有更高职位的人。”

青衣妇人接道:“那么,你为何对朱志宇的命令,执行得那么切实?”

“错了!”于大钧正容接道:“夫人,那不是命令,是朋友间的请托。”

青衣妇人道:“命令也罢,请托也罢,我瞎婆子既有胆量追查此一事实的真象,自有力量承担一切后果,方才多承示警,我瞎婆子心领了!”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接道:“夫人豪气干云,在下可由衷地钦佩……”

青衣妇人冷然接道:“那倒不必!如果你还要执行朱志宇的命令,不妨立即划下道来。”

“夫人误会了。”于大钧笑了笑道:“夫人,于大钧郑重宣布,从现在起,不再参与此一血腥行动。”

青衣妇人撇唇一哂道:“你这算是‘放下屠刀’了?”

“不!在武林大局未定之前,这把‘屠刀’,还暂时不能放下来。”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问道: “夫人能否请听在下一言?”

青衣妇人冷哼一声道:“没人阻止你说话。”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接问道: “夫人,如果在下的猜想不错,夫人你该是朱志宇所要杀的真正仇家?”

青衣妇人笑道: “你真够聪明,怪不得能称孤道寡,君临……”

于大钧截口苦笑道: “夫人请莫谬奖,在下可是一番好意。”

青衣妇人撇了撇嘴唇道:“我正听着。”

于大钧神色一整道:“夫人,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

青衣妇人冷然截口道:“我希望听点新鲜的,再说,古往今来.江湖中的仇怨,又有几宗是解得了的?”

于大钧讪然一笑道:“夫人所言,固然是事实,不过——据在下所知,夫人与朱志宇之间,似乎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青衣妇人冷笑道:“谈不上深仇大恨,仅仅是要杀我而甘心,而且,为了达到杀我的目的,不惜以残酷手段,尽屠天下盲妇……”

于大钧连忙截口接道:“夫人,那是朱志宇要逼你出面的一种手段。”

接着,又讪然一笑道:“而且,对朱志宇这种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在下曾经多次劝阻过。”

青衣妇人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位具有菩萨心肠的刽子手!”

于大钧方自老脸一红,青衣妇人已敛笑冷然接道:“于大钧,你以往手上所沾那些枉死盲妇的血迹,算是你劝阻朱志宇的证明?”

于大钧尴尬地一笑道:“往者已矣!夫人,希望你能容许我有悔过的机会。”

青衣妇人微微一哂道:“是否准备杀朱志宇,替以往枉死的盲妇伸冤?”

“夫人说笑了。”于大钧正容接道:“夫人,我谅解你的心情,但你也得谅解我的处境和苦衷,请让我把该说的说出来。”

青衣妇人冷冷一笑道:“好!你说。”

于大钧月光深注地接道:“夫人,就我所知的情况判断,夫人你该是朱志宇那位失踪多年的元配夫人?”

青衣妇人连连冷笑着,不承认,也没否认。

于大钧正容接道:“夫人,以在下与朱志宇的交情而言,我该尊你一声大嫂……”

青衣妇人截口怒叱:“住口!”

于大钧苦笑道: “夫人,夫妻之间,有甚仇恨不能化解的。”

青衣妇人冷笑道:“你大概已忘去自己手上所沾的满手血腥吧?”

于大钧道:“夫人,方才我已说过,朱志宇的目的不在杀你,只想逼你出面,加以化解。”

青衣妇人道:“难道那些枉死的盲妇,都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于大钧接道:“夫人,朱志宇的手段,我委实不敢苟同,但他对你的一番苦心,却是值得同情的。”

青衣妇人截口冷笑道:“算你有理,且说说你那化解的办法?”

于大钧色然而喜道:“只要夫人肯接受我的安排,我保证能圆满完成任务。”

接着,又目注柳婷婷笑道:“柳姑娘,我即将说出的化解办法,也等于是对你方才所提第二项问题的答复。”

柳婷婷接问道:“就是那为何要派人拦截我的问题?”

“正是。”于大钧正容接道:“我派人拦截你,是看重你的武功,请你协助我完成武林霸业。”

柳婷婷撇唇一晒道:“那真是一番好意啦!”

于大钧笑了笑道:“如今,朱夫人既已出面,事情更好办了,只要姑娘同你的义母能相信我的话,我保证使朱志宇夫妇破镜重圆,而姑娘的灭门血仇,也包在我身上。”

柳婷婷笑问道:“条件就是替你打天下?”

于大钧点首答道:“不错。”

柳婷婷注目笑问道:“给我什么职位?”

于大钧笑道:“除了我这帝君的职位外,可任你挑选。”

柳婷婷嫣然一笑道:“那我就挑选太上皇这一个职位。”

于大钧讪然一笑道:“姑娘说笑了。”

远处有人朗声接道:“不是说笑,是太不知足了一点,柳姑娘,暂时给你一个皇姑奶奶如何。”

于大钧脸色一变,截口怒叱道:“谁?”

“老朋友。”

话落人现,赫然竟是那“江南一剑”江世杰。

他向着于大钧淡淡地一笑道:“帝君可能是贵人多忘事,想不起在下是谁,现在,在下再自我介绍一番, ‘江南一剑’江世杰,亦即曾经在贵总宫的水东流。”

于大钧冷冷一笑道:“果然算得上是老朋友,而且,是我有生以来,所遇上的最高明的朋友。”

江世杰笑道:“多承夸奖!江某可汗颜得很!”

一顿话锋,又注目笑问道:“阁下还没请教我,此行有何贵干哩!”

于大钧冷然接道:“我毋须过问,你只管划下道来,于某人绝不使你失望就是。”

江世杰哈哈大笑道:“错了!帝君,江世杰此行,是为了与我这位劫后余生、久寻未获的甥女,叙旧而来,可并非要和你厮杀。”

话锋微微一顿,又正容接道:“于大钧,你我之间,也许迟早免不了一场生死之搏,但决不是现在,所以,只要你自己乐意,尽可以随时请便。”

也许于大钧衡量眼前形势,已失了必胜的信念,因而一时之间,默然沉思,未予接腔。

这时,伍南屏才含笑接道: “帝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眼前,咱们双方实力不相上下,如必欲一战,那将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依区区拙见,今宵不如双方都委屈一点,就此揭过,不知尊意以为然否?”

于大钧这才淡淡一笑道:“伍大侠言之有理,却未免说得太严重了。”

伍南屏截口笑道:“在下敬听高论?”

于大钧正容答道:“伍大侠,咱们双方之间,谈误会或有之,仇怨却根本谈不上,你说,是也不是?”

伍南屏笑了笑道:“也许是的。”

于大钧接道:“伍大侠,于某人是道地的老粗,不会咬文嚼字,却对‘是非’二字非常认真,咱们之间,既然谈不上仇怨,自然也无拼个你死我活的必要,伍大侠你说是吗?”

伍南屏心中暗笑着:“我已经替你铺好下台的路了,却偏偏还要自己向脸上贴金……”

但他口中却淡淡地一笑道: “有理,有理,咱们后会有期,阁下请吧!”

于大钧微微点首,扭头向那位‘右丞相’吩咐道:“这是京都重地,别给地方上找麻烦,本宫所遣尸体,一律带走。”

这一场混战,于大钧手下遗尸达八具之多,轻重伤则达十人以上,但柳婷婷的十个手下,也伤了八个.占便宜的,是这八位伤者,都是手足上的皮肉之伤而已。

目送于大钧等一行人离去之后,柳婷婷这才向伍南屏敛衽一礼道:“多谢伍大侠及时支援……”

伍南屏连忙还礼道:“不敢当!姑娘,事实上,在下可并无尺寸之功。”

柳婷婷正容接道:“伍大侠.话不能这么说,如非你及时赶来这后果可相当严重。”

不等对方接腔,又美目一瞥含笑旁立的江世杰,正容接问道:“伍大侠,这位江大侠,果然是我表舅?”

江世杰抢先笑道:“柳姑娘,我这个江大侠,是冒牌货,令表舅有事不能分身,特命在下乔装前来。”

伍南屏这才截口笑道:“柳姑娘,这位冒牌货,就是‘江南四大家’中,金陵李家的劫后余生,也等于是李家主人左右手的李虎李大侠。”

这一来,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李虎含笑接问道:“柳姑娘,江大侠要我传言,请姑娘示知住址,以便他抽空前来探望。”

柳婷婷沉思着接道:“李大侠,理当由我去探望表舅他老人家才对。”

“不!”李虎正容接道:“姑娘,目前不能讲究俗礼,江大侠住处,也不容许有人去探望。”

这时,伍南屏却向那俏立一旁的青衣妇人,正容问道:“夫人,你果然是朱志宇的原配巴氏夫人?”

青衣妇人笑道:“不!我本来是巴氏夫人的侍婢,现在已与巴氏夫人结为义妹。”

伍南屏方自“哦”地—声,青衣妇人又含笑接道:“事实上,我也不是瞎子。”

说话间,已张开双目,不但双目完整,而且神光湛湛,显然有着极高的内功火候。

伍南屏讶然问道:“那么,夫人与柳姑娘之间……”

“别叫我夫人。”青衣妇人截口笑道:“我本来姓王,名秋香,伍大侠以后就叫我名字好了。”

伍南屏不由讷讷地道:“这……怎么可以。”

王秋香笑道:“有什么不可以哩!从小人家都叫我秋香,目前,我与柳姑娘之间,也不例外,当着别人,我们是义母女,背地里,我叫她小姐.她叫我秋香。”

接着,又笑了笑道: “不过,从现在起,这义母女的关系,也宣告终止了。”

这时,柳婷婷与李虎的谈话也已停止.柳婷婷接过她的话锋道:“秋香,说实在的,我倒真希望有你这样的一位义母哩。”

王秋香截口笑道:“我的好姑奶奶,你别再折煞我啦!”

这时,伍南屏才注目接问道: “王大姊,巴氏夫人的双目,是否已……”

王秋香点首接道:“是的,我义姊的双目已盲,而且,就是朱志宇亲自下的毒手。”

伍南屏精目中寒芒一闪道:“所以,他为了逼使巴氏夫人出面,竟不惜以残酷手段,尽屠天下盲妇。”

王秋香长叹一声,未接腔。

伍南屏蹙眉接道:“有关巴氏夫人、朱志宇、江大侠,三者之间的错综关系,前一段,曾听江大侠自己说过,想那朱志宇既然当初对巴氏夫人那么垂涎,不惜用尽一切手段,据为已有,以后怎会反目?毁去其双目还不算,并必欲置于死地,才甘心呢?”

王秋香幽幽地一叹道: “伍大侠,这事情,说来可真话长。”

伍南屏道:“话长,可以慢慢说,不瞒王大姊说,我还有要紧任务急需离去,但这一问题既已揭开,却必须听出一个所以然来才肯走。”

王秋香微微一笑道:“那么,诸位请就地坐下,让我慢慢说……”

这几位,就在这有血腥气的废墟上围坐下来,至于柳婷婷那十个手下,早已静坐丈远外调息去了。

王秋香沉思少顷之后,目光才在伍南屏、李虎二人身上一扫道:“二位都知道,朱志宇那七字绰号中,有‘色鬼’二字,像他那种人,对任何女人,都只是一时的需要,而不会有真实情感的。”

伍南屏、李虎二人同时点了点头,王秋香又娓娓地接道:“朱志宇自从将巴氏夫人弄上手后,开始倒也的确宠爱过一阵子,但是巴氏夫人始终对他不假辞色,兼以日久生厌,朱志宇终于对巴氏夫人自动疏远了。”

话锋一顿,又目光一掠伍、李二人道:“二位既知过去的这一段秘密,当也知道巴氏夫人是身怀六甲之后,才被朱志宇抢过去的?”

伍南屏抢先答道:“这个,我已知道,朱志宇的儿子朱天佑,实际上就是江大侠的亲骨肉。”

王秋香长叹一声道:“目前这无休无止的屠杀,问题也就是出在这上面。”

李虎接问道:“此话怎讲?”

王秋香微一沉思,才轻轻一叹道:“本来,朱志宇事先并不知道朱天佑就是江大侠的骨肉,这事情,说起来还是坏在巴氏夫人自己手中,她想得太偏激,也操之过急,才弄成今天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

李虎接问道:“王大姊,请恕我打岔。”

王秋香笑道:“李大侠有话,请尽管问。”

李虎眉峰一蹙道:“王大姊既然也是朱府的老人,如今以巴氏夫人的身份,在江湖上闯荡,难道不怕朱志宇和他的手下人,认出你来?”

王秋香笑了笑道:“李大侠问得有理,但我已略事改装,何况事隔多年,纵然是当年最亲近的姊妹遇上,也未必能认出我啦!”

李虎点点头道:“好!王大姊请继续说下去。”

王秋香沉思着接道:“二位都已知道,当年巴氏夫人被朱志宇强迫与江大侠拆散时,在悲愤难平的心情之卞,曾有过一个颇为天真的想法,那就是:今天你强占我的妻子,如果报应不爽.有朝一日,我要强占你的全部事业。”

伍南屏、李虎二人同时点首,伍南屏正容答道:“是的,这些,我都听江大侠说过。”

王秋香道:“也就因为这个天真的想法,才产生朱天佑有着双重身份的后果,本来,这想法就有点近于匪夷所思,但巴氏夫人生下朱天佑后,个人的想法,更是偏激得令人不敢恭维。

“巴氏夫人的想法是:等朱天佑年满十八岁之后,才告诉他的真实身份,以及其生身父母的愿望,然后她自己则一死了之。

“所谓操之过急,就是巴氏夫人,不!我还是叫她义姊比较自然一点。”

微微一顿,才幽幽地一叹道:“我义姊不等朱天佑成年,就已先行滴血写下遗书……”

伍南屏忍不住截口一叹道:“这真是作孽!”

王秋香接道:“二位试想,朱志宇是何许人,他虽然在形式上对我义姊疏远了,却并未放松暗中对她的注意。”

伍南屏轻叹一声道:“于是,这封血书,终于被朱志宇发现了?”

“是的。”王秋香点首接道:“那是五年以前的事,不!只差一个月,就是六年了。”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这要命的血书一被发现,于是所有秘密都被揭穿,朱志宇羞愤交迸之下,立即将我义姊软禁起来,对外宣布,是被仇家暗杀,并被毁尸灭迹了。”

李虎接问道:“王大姊,巴氏夫人既被朱志宇所软禁,以后,又是怎样逃出来的?”

王秋香笑了笑道:“说来,二位也许不相信,最初协助我义姊逃出魔巢的,就是我。”

“最初?”伍南屏接问道: “那是说,以后还另外有人协助?”

王秋香不禁苦笑道:“伍大侠试想,凭我这点能耐,能协助一个双目已盲的人,逃出朱志宇那魔头的魔掌吗?”

伍南屏注目接问道:“王大姊,那另一位协助你们逃出魔掌的高人,又是谁呢?”

王秋香含笑一指柳婷婷道:“就是这位小姐的恩师。”

“哦!”伍南屏目注柳婷婷笑问道:“柳姑娘年纪轻轻,已具有如此高绝身手,令师当是……”

柳婷婷嫣然一笑,截断他的话锋道:“伍大侠,这些,待会再谈,别将话题岔开了。”

“姑娘说的是。”伍南屏目光移注王秋香接道:“王大姊请继续说。”

王秋香微一沉思,才正容接道: “朱志宇囚禁我义姊之处,是老岭中一个天然石洞,负责看守的,是朱志宇的一个得力助手和我。”

伍南屏忍不住截口笑问道:“王大姊居然是两个看守人之一,那么,王大姊也该算是朱志宇的心腹了?”

王秋香脸色一沉道:“不错,我不但是朱志宇的心腹,也同他有过不寻常的关系,因为我薄具几分娶色,朱志宇又是色中饿鬼,二位明白,也就了解此中一切了。”

接着,又一挫银牙道:“这老贼事先曾允收房,但他目的既达之后,即食言背信,一再拖延,我一生青春,就毁在他的手中,教我怎能不恨他入骨!”

伍南屏、李虎二人同声一叹,均未接腔。

王秋香微微一顿话锋,强抑心头悲愤,娓娓地接道:“朱志宇于秘密囚禁我义姊之后,即以非刑迫问江大侠的下落,但事实上,江大侠与我义姊并无联络,何况,纵然我义姊知道江大侠的下落,也不会告诉他,二位,你说是吗?”

伍南屏、李虎二人同时点首道:“不错。”

王秋香轻轻一叹道:“那老赋虽然没问出什么名堂来,但我义姊的双目,却从此失明了。”

伍南屏忍不住失声“哦”道:“那就怪不得朱志宇不惜以惨无人道的手段,要尽屠天下盲妇了。”

王秋香道:“义姊与我,名虽主婢,却是情同姊妹,而且这情形,由来已久.也就是为了这原因,当时,我一方面不忍见我义姊在朱志宇的残酷手段之下,折磨至死,另一方面,我本人对朱志宇也是积恨难消,于是协助我义姊逃出魔巢之心,也油然而生。”

顿住话锋,仰首目注夜空中闪烁不定的繁星,悠悠地接道:“可是,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协助一个双目失明、浑身创伤的女人脱逃呢?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武功甚高的人在监视着。”

伍南屏注目接问道:“王大姊当时不会武功?”

王秋香道:“当时也会,而且也不算太差劲,但那都是出于朱志宇所传授,试想,我能凭着学他的武功,来协助义姊逃亡吗?”

李虎接问道: “那么,王大姊目前这一身奇特的武功,是……”

王秋香正容答道:“那是出于柳姑娘的恩师所赐。”

李虎“哦”地一声道:“那就怪不得了。”

王秋香一整神色道:“当时,我几经考虑之后,才想出一个虽然是笨,但算是较为可靠的办法,那就是牺牲色相,将朱志宇那个死党杀掉,然后背着我义姊乘机脱逃。”

接着,是一声深长的叹息。

长叹之后,苦笑道: “我是一个从来不曾出过远门的女子,当时,根本不辨东西南北,又深恐被朱志宇派人追上,心情惶急,山径又崎岖难行,因而走了大半夜还不曾走出三个峰头,但事实上,我已周身汗湿,疲乏不堪了。”

话锋微微一顿,才沉思接道:“当我实在不能再走,解下背上的义姊,在一道干枯的山涧旁休息时,已经是黎明时分。

“当时,我全身湿透,也分辨不出是汗水,还是露水所湿,经那强劲的山风一吹,禁不住簌簌发抖。

“我义姊虽然双目失明,却能觉察出我的感受,当时,她声泪俱下地说道:“妹妹,你如果还承认我这个姊姊,就听我的话,不要再管我了,赶快自己逃命去……”

“二位试想:我义姊这样说,但我能这样做吗?”

说到这里,她的双目中,已是满含热泪。

伍南屏、李虎二人,也似乎受了感染,一齐脸色肃穆地点了点头。

王秋香幽幽一叹道:“当时,我向义姊说:‘姊姊,纵然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但愿苍天见怜,朱志宇那老贼,找不到这条路上来。’

但我的话没说完,朱志宇那老贼已在一旁狰狞地笑道:‘想死,是很简单,但我不会让你们死得痛快的!’

“二位想想:当时那情形.我与义姊,除了束手就擒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李虎点了点头,接问道:“于是,就在这当口,柳姑娘的恩师来了?”

“是的!”王秋香点首接道:“说来,真算是义姊与我命不该绝,就当朱志宇开始两记耳光,打得我双目金光乱舞时,一声佛号过去,朱志宇身前,已出现一位灰衣女尼。”

伍南屏不由截口接问道:“原来柳姑娘的恩师,还是一位佛门高人?”

王秋香点点头道:“是的,她老人家,就是衡山白云庵主悟因师太。”

李虎接问道:“据我所知,悟因师太艺出丐帮,现仍为丐帮硕果仅有的长老,可是柳姑娘所表现的武功,却远比丐帮武学更为……”

柳婷婷含笑接道:“比丐帮武学,更为神奇,是也不是?”

李虎点点头道:“在下正是这意思。”

柳婷婷正容接道: “恩师她老人家的武学,却是另有传承。”

微顿话锋,又反问道:“二位当听说过,将近二百年前的三位绝代奇人的事迹?”

伍南屏抢问道:“柳姑娘说的是‘空门三怪’?”

柳婷婷点首答道:“不错。”

伍南屏不由星目一亮道: “那么,令师武学,当是出于‘空门三怪’中的癫大师了?”

“是的。”柳婷婷接着又讶然问道:“咦!伍大侠怎能一出口就断定是出于癫大师的?”

伍南屏笑道:“这理由很简单,因为‘空门三怪’中,其余二怪的武学,都已重行出世,只有癫大师的武功,尚未发现而已。”

柳婷婷若有所悟地“哦”道: “我明白了,伍大侠的武功,必然也是源出于‘空门三怪’。”

伍南屏含笑接道:“是的,在下的武功,源出于三怪中的酒肉和尚。”

柳婷婷嫣然一笑道:“那就怪不得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伍大侠,听你刚才的语气,好像那邋遢道士的武功,你也已经见识过?”

“是的。”伍南屏点首答道:“此人就是那神秘莫测的于大钧。”

柳婷婷不由美目中异彩连闪地“哦”了一声道:“那就好了!三怪武学都已重出江湖,这热闹,就有得瞧啦!”

伍南屏笑道:“‘空门三怪’的武学,侠义道中已获其二,我想,那于大钧纵然已尽获邋遢道士武学的精髓,也不足为虑的了。”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想不到那‘辣手神魔’诸无忌所获的癫大师武学,却辗转到了令师手中,看来该算是天意啦!”

柳婷婷注目接问道:“伍大侠口中的诸无忌是什么人?”

伍南屏笑了笑道:“这可真是说来话长……”

柳婷婷接道:“请说简单一点就是。”

伍南屏点首答道:“好!在下遵命……”

于是,伍南屏将三十多年前. “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与“辣手神魔”诸无忌,相约在衡山舍身跳崖赌命的故事,筒略地复述了一遍。

柳婷婷听完之后,不由蹙眉自语道:“怪不得,原来此中还有如此一段因果。”

伍南屏讶然问道: “听姑娘这语气,好像此中还另有蹊跷?”

“是的。”柳婷婷轻轻一叹道:“伍大侠方才的想法太乐观了,事实上,家师可正为这事怀着隐忧哩!”

伍南屏注目接问道:“柳姑娘此话怎讲?”

柳婷婷神色一整道:“因为家师所获的癫大师武学,是一册抄本。”

伍南屏“哦”了一声道:“那是说,还有一册正本流传在外的吗?”

“是的。”柳婷婷接道:“家师还不知‘空门三怪’中,另二位的武学也已出现,正担心癫大师武学的正本,流入黑道人物手中,为祸江湖哩!”

伍南屏一蹙眉峰道:“倒委实是一个可虑的问题。”

说到这里,王秋香含笑插口道:“伍大侠,是否还有兴趣听我的故事?”

伍南屏笑道:“当然有兴趣。”

王秋香笑道:“事实上,我的话题,也快要结束了。”

微微一顿话锋,才沉思着接道:“事后,我才知道,原来悟因师太当时是在老岭采药,也算是义姊与我,命不该绝,才在紧要关头,遇上她老人家。

“当时,她老人家现身制止朱志宇的野蛮行动之后,即向我查问原因,我当然是实话实说,当时的朱志宇,可能是并未将悟因师太放在眼中,而有杀之灭口的意图,竟也任我源源本本地将实情说出。

“悟因师太听完之后,不由一挑慈眉,佛号高喧,向朱志宇说道:“阿弥陀佛,朱施主,这位女施主说的,可是实情?”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一点都没错。’

“悟因师太规劝朱志宇放过我们,遭到了拒绝。

“悟因师太道: ‘朱施主一代大侠,难道还忍心向两个已失去抵抗力的人下手?’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 ‘咱们之间,不必再废话了!你既然要横里架梁,且先接我三招!’

“话出掌随,而且是指掌兼施,一齐向悟因师太的前胸死穴上招呼。

“也许是当时的朱志宇,对悟因师太意存轻视,并未施出全力,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悟因师太的身手太高,但见她老人家手中拂尘一扬,朱志宇已如泥塑木雕似地定在那儿。

“悟因大师声容俱庄地说道:‘孽障,就这位女施主所说情形,以及你目前所表现的心狠手辣的情形而论,本该立即处死,但贫尼封刀已久,不愿因你而重开杀戒,才侥你一死!所制穴道,一个对时之后,自行解除,你且利用这时间,好好地多加反省,须知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贫尼虽饶你不死,但如你不能悔过向善,则多行不义必自毙,终有一天,你会尝到报应临头的苦果,贫尼言尽于此,你自己去多想想吧!’

“以后,她老人家就在另一个山头,拽到一个天然石洞,暂时栖身,一直等到治好我义姊的全身创伤之后,才在她老人家的护持下,改装易容,绕道回到衡山。

“二位,以后的事,该不必再说了吧?”

伍甫屏笑了笑道:“以后的事.我已大致能猜想出来,本来可以不必再劳王大姊费神的了,只是……”

王秋香截口笑问道:“伍大侠还有甚疑问?”

伍南屏蹙眉接道:“是的,在下对巴氏夫人方面,还有话请教。”

王秋香愣了愣道:“伍大侠有话,请尽管问。”

伍南屏正容接道: “王大姊同柳姑娘到达北京已有多久了?”

王秋香微一沉吟道: “我们是七月下旬到达北京,到目前,已将近一个月。”

伍南屏蹙眉接道: “王大姊与柳姑娘,既然早已到达北京,并且是有所为而来,则江大侠已任‘天残门’副门主一职的消息,当不至不知道吧?”

王秋香点点头道:“是的,我们也算是早已知道。”

伍南屏道: “那么,以江大侠与巴氏夫人以往的渊源之深,二位又为何没与江大侠联络,而且……”

目光移注柳婷婷接道:“柳姑娘,如果我的判断不错,咱们之间,还曾经交过手。”

柳婷婷一楞道:“伍大侠可能认错了人吧?”

伍南屏笑道:“我想:九成九不会错的了。”

柳婷婷一蹙黛眉道:“伍大侠能否请说得具体一点?”

伍南屏微一沉思道:“约是半月之前,柳姑娘是否曾扮成一个黑衣蒙面怪人,在离天坛约莫二里外的郊区出现过?”

柳婷婶点头道:“有这么回事。”

“那就不会错了。”伍南屏笑道:“当时,柳姑娘为了掩护你的两位手下,曾与在下交手三招,并硬拼三掌,还记得吗?”

柳婷婷“哦”地一声笑道:“原来当时那位红衣白发的怪老头,就是伍大侠你?”

伍南屏点首答道: “那时,在下是伪扮我师兄的身份……”

柳婷婷截口笑道:“伍大侠好高明的身手,当时,你要是再加上—成真力,我就非吃瘪不可了。”

伍南屏谦笑道:“柳姑娘谬奖了,其实,你这几句话,该由我来说才对。”

王秋香截口笑道:“二位都不必自谦了,还是说要紧的事吧!”

伍南屏这才点首讪然一笑道:“柳姑娘,我记得你当时曾说,在所需资料未搜集之前,对任何人都是非敌非友……”

柳婷婷连连点首道:“是的,我委实曾说过这些话。”

伍南屏目光深注地,接问道:“所谓‘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江大侠在内?”

柳婷婷道:“当时,委实是有这意思。”

伍南屏蹙眉接道:“这就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了,试想:以巴氏夫人与江大侠的渊源之深,明知江大侠已在北京,而不去联络,这已够令人费解,而柳姑娘又说是对任何人都是非敌非友,岂非是更令人大惑不解!”

柳婷婷“哦”地一声笑道: “伍大侠问得有理,但事实上,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伍大侠把它连串在一起,自然是越想越糊涂啦!”

伍南屏讶然问道:“怎么会是两回事?”

柳婷婷道: “自然有理由,现在,先说巴氏夫人这一方面.伍大侠只知道巴氏夫人与江大侠渊源之探,却不曾想到巴氏夫人对江大侠,另有成见。”

伍南屏注目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成见呢?”

柳婷婷接道:“当他们二位被朱志宇强迫折散之前,江大侠曾一再表示,永不再娶,但事实上,他却另外有了儿子,试想,巴氏夫人心中是怎样的感受?”

伍南屏“哦”了一声道:“原来巴氏夫人是为了这原因,才不肯与江大侠联系?”

柳婷婷点点头,含笑反问道: “难道这理由,还不够充分?”

伍南屏苦笑道:“柳姑娘,巴氏夫人是自寻烦恼,而在下我,也不能不替江大侠叫屈……”